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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继续尝试,样子可怜兮兮的。
“我的哨兵怎么样了?”西尔维奥·伯里科转向通讯员,如果屠夫没记错,他的第二军就剩下畸形的西尔、落落寡欢的通讯员和瞎了眼的哨兵。哨兵瞎了眼,他还能做哨兵吗?除了这几个数得上名号的家伙,西尔维奥真的不知道维耶罗那还有没有八区第二军的战士,想到他们也许都死了,屠夫就伤感地推开盘子,这一餐他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
“马克西姆还是老样子!”詹姆士冲自己的军长摇了摇头,他真的有点佩服西尔维奥将军!除去牺牲者,参与维耶罗那会战地军人无不带伤。只有屠夫像个没事人一样。
“老样子是什么样子?”西尔维奥瞪了过来。
通讯员无奈地摊开手:“他老是叫嚣着要冲到锋线上!我三番两次劝他跟随护送伤兵的团队撤到布拉利格,他就骂我是个小婊子!”
“呵呵……”在场的军官们又笑了笑,可他们地笑声很快就沙哑了。这些留在城市中的军人都是硬汉子,他们能够体会哨兵地痛苦。
窗扇敞开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喧哗,詹姆士靠到窗前,接着便朝宫殿广场喊了一嗓子:
“又怎么了?”
楼下有人叫喊:“法兰人的一个通讯官要渡河!”
詹姆士回身望了望在座的长官们,可这些人都没有吩咐他该怎么做。
“他想干什么?”通讯员只得再次探出窗口。
楼下的人大声回话:“还不清楚……”
詹姆士朝着河道地方向低啐了一口,他有些恼火地戴上头盔。并朝室内的将军们致以军礼,“看来我得跑一趟了!不知道法兰人又在搞什么花招!”
阿贝西亚点了点头,通讯员就丢下餐盘疾步出门。
望着再次紧闭的房门,西尔维奥·伯里科将军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站了起来:
“喂!你们还打算继续坐在这儿吗?法兰人必定是送来了最后通牒!我得去集合人手了!”
阿贝西亚一把扯住冲动的屠夫:“你就不会再等等吗?”
※※
“是啊是啊!”乔治·罗梅罗将军随声附和,“你想一想!我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法兰人在一星期前的那次总攻之后为什么会突然停火?”
西尔维奥气恼地甩开独臂将军,他最不愿意别人提及一星期前的那次强攻,就是法兰人的那次强攻让他变成一个光杆司令。
“仗都打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想的?”屠夫绕着餐桌气急败坏地转了起来。“趁着我们的战士还没有筋疲力尽,趁着乔治地骑兵还在兴头上,要么我们连夜摸过河。杀进南城:要么就在这儿多嚼几颗莴笋,然后一块儿去见光明神!”
一直没做声的明塔斯·布郎特突然举起手里的叉子,看来他是真地说不出话。这家伙先用餐叉指了指自己,又用叉子指了指横眉竖目的屠夫。
“谢谢你老朋友!”西尔维奥大力地亲吻了一下维耶罗那卫戍司令面孔上的绷带,然后他就兴高采烈地转向其他两位将军。
“现在如何?明塔斯支持我!我这儿已经有两票了!”
乔治·罗梅罗将军嗤之以鼻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别傻了西尔维奥!你的脑子哪去了?偷摸过河这样地事咱们又不是没试过?上一次白白损失了一支精锐的师团,现在你要把全军都赔进去吗?”
“这还不是迟早的事吗?”西尔维奥瞪大了眼睛。“我不相信法兰人会跟咱们握手言和!咱们死了多少人?他们死了多少人?他们做梦都想把咱们杀光!咱们也是如此……”
“都别吵了……”阿贝西亚将军终于出面制止了这场无意义的争执。“这里是我和乔治说了算!西尔维奥,你的建议已经被否决,乖乖坐下,吃你的莴笋!”
八区第二军军长怒瞪着第五军区司令长官,半晌之后他才泄气似地坐回原位,莴笋他是吃不下的,屠夫就抓起一瓶杜松子酒猛灌了一大口。
又等了一会儿,宫殿走廊里传来一阵叱喝的声音,房门再次敞开,通讯员詹姆士回来了,他向将军们敬礼,然后便闪到门口。
一个身穿法兰王国宫廷军礼服的上校军官在下一刻就出现了,明塔斯哼哼着想要从轮椅上跳起来,屠夫醉醺醺地掣出了手边的一把战斧!
阿贝西亚将军和乔治·罗梅罗将军互望了一眼,他们对此无动于衷。
“尊敬的维耶罗那卫戍区的长官们!我为贵军送来了法兰王国摄政王殿下写给泰坦近卫军南方集团军群维耶罗那会战参战部队的一封公开信!”
“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冈多勒从始至终也没用正眼瞧过一下法兰王国军的使者。
“没了!就这样!”法兰上校尴尬地向面前地几位泰坦主官致以军礼,他打算好好瞻仰一番传说中的战将,可那位红着眼睛的战地通讯员已经为他拉开房门。
“詹姆士!送客!”阿贝西亚这样吩咐着通讯员。“顺便告诉那些手指头痒痒地小混蛋,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冷箭,别让这位先生受委屈!”
法兰上校涨红了脸。他使劲儿一磕军靴地后跟,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乔治·罗梅罗最先接过信纸。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想这份东西丢给跃跃欲试的屠夫。“看来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先是杰布灵覆灭,然后是瓦伦被围,接着是布伦鏖战,最后就是都林陷落!现在……给维耶罗那的最后通牒也到了!”
“都林陷落?”西尔维奥接过信纸仔细打量,他竟面露喜色。“嘿嘿!这下可好啦!都林就是个大美人儿。反坦联盟被这个大美人彻底迷惑了,他们看不到空空如也的布拉利格,也看不到平原东侧地主力集群,更看不到贝卡谷后面就是彻底腾出手来的斯坦贝维尔!这一仗我们赢定了!”
阿贝西亚从屠夫那里接过信件,但他连看都未看就把这份东西抛给了明塔斯·布郎特。“我说……这玩意儿还是绢纸呢!留着给咱们的法老王擦屁股好了!总比麻绳和树枝强得多!”
几位将军恶形恶状地笑了起来,气急败坏的维耶罗那卫戍司令顺手就把柔软的信纸撇出窗户。
“等等!”屠夫突然止住笑,“上面说明的最后献城期限是什么时候?”
几位将军不禁面面相觑,他们显然把这件事情完全忽略了,不过他们在对视中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就像西尔维奥说过的一样。仗都打到如此地步,还有人会在乎这个吗?
午餐的时候,从北边刮起一阵大风。天就阴了下来,浓黑的云团迅速占据要塞上空。天光在远方的森林里显露出一线明黄色地光带,这条光带似乎在移动,由北向南。被乌云和越来越急的西北风驱赶着。看它的样子,多半是不情愿地。
“会是一场暴雨!”克拉苏斯这样想着。作为泰坦近卫军北方集团军群总参谋长,他本该思考一些更重要的问题,可他在开战之后就患上了极为严重的神经衰弱,他的脑子早已装不下太多地事情了。
这位军群主官的全名是克拉苏斯波莱斯拉夫,熟悉泰坦帝国的人多半都会知道“波莱斯拉夫”这个姓氏拥有怎样的荣耀历史!还记得少年的时候,克拉苏斯便立志要作一个轰轰烈烈的大英雄,就像他的先祖!
他们家有过连续四位家长被葬入英雄塔的事迹,他看着眼前的战场,觉得该是他的时候了。
布伦要塞曾是泰坦人引以为傲的大陆第一坚城,它的规模和它的防御能力都是首屈一指,即便是现在,也只有周长十四公里的瓦伦要塞可以和它相提并论。可到了今天……应该怎么说呢?它就像个刚刚打碎了一筐鸡蛋的菜篮子!
北方军大多数部队的建制都已不存在了,所有守卫锋线的部队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再说,锋线只是要塞外墙后面的一条长街,长街上的石头建筑都有着坚固的墙体,高度和没有倒塌的城墙差不多。
就像所有北方军人最初预计的那样,德意斯人的总攻选在了已被投石摧残两个月之久的西侧城墙,野蛮人像千百年前一样,他们用火烧、用头撞、用刀砍,总之使尽了力气,城墙在总攻的第二天就轰的一声塌掉一边,身披黑甲头戴黑盔的鬼子兵就从这个缺口一涌而入。北方战士们搞不懂,他们已在西侧城墙布置了万全的防护,敌人为什么还是能从这里强行突破呢?
克拉苏斯在最后一次带领司令部的文职官员冲上城头的时候才想清楚:他的敌人是德意斯人,德意斯步兵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面对德意斯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万全防护。
同样!令德意斯人比较惊异的是,他们打开了缺口,并已成功驱散了城墙上的泰坦战士,可为什么还是没有完全占据这座要塞呢?那条拥挤着石头建筑的长街将西墙和东墙之间数万平米的地界彻底隔绝了,德意斯人打开了一道墙。却又撞上另一道墙,鬼子们就逼问一个被俘虏地泰坦战士:你们还不放弃吗?你们以为凭借一条街就能阻挡我们的攻势吗?
这名被俘虏的泰坦战士回答说:“一条街自然是不足够地!可我们还有精神!”
“精神?”克拉苏斯一点“精神”也没有。断粮已经是上礼拜的事,他和士兵们一样。裤带扣已经收缩两个指节了。小地时候,这位出身波莱斯拉夫家族的富贵公子很不屑于餐桌上的菜根。可是后来,他听说英雄们都吃这个,他就觉得苦涩的菜根也是吃得的,不过直到现在,他才搞明白为什么英雄们都吃过这个东西。原来是没有选择。
萝卜自然是一种菜根,此时正当午餐时间,在勤务兵地吆喝声中,泰坦北方军的最高统帅就披上衣服,走出他的临时隐蔽所。餐桌摆在一个已经塌掉半边的小院子里,院子里本是有个花园的,现在那里的果木都被充作木柴,观景的双层凉台也搭上麻袋变成箭垛。
除去忘我作战和必要的休息,北方军官兵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觅食中度过了,看看今天的餐桌。克拉苏斯就知道战士们地收获还算不错。
脏兮兮的大理石台面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麦粥,粥碗前是一盘青黄色地虹豆,还有一份灯笼形的通红的辣椒。当然还有萝卜,米白色而圆滑,像煮熟的鸡蛋一样诱人。克拉苏斯搓了搓手,他问勤务兵:
“所有地士兵都吃这个吗?”
勤务兵点了点头:“可能有些人是分不到辣椒了!”
克拉苏斯就皱起眉头。他把红辣椒推到一边,“切成细丝,看看谁的盘子里没有就给放一些吧!”
勤务兵就把辣椒拿走了。
吃到一半,北方集团军群的总参谋长始终舍不得碰一碰那颗煮鸡蛋一般爽滑的白萝卜,就在他喝掉半碗麦粥之后,要该死的!第六军军长和第八军军长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冒失失地钻出来了!
克拉苏斯一阵兴奋,他一把扯住风尘仆仆的李,麦克伦:“怎么样老伙计?有收获吗?”
李将军肩上带着伤、背上带着伤,主帅的手劲儿太大了,这个硬汉子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跟咱们想象的境况差不多!”第八军军长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份被汗水打湿了的战术地图。“德意斯人的包围圈的确很麻烦,他们控制了所有通往要塞的陆路交通,但是……您还记得军区司令部后院里的那口水井吗?”
克拉苏斯点了点头,“水井底下是个临时避难所,有条流向北的地下河。”
“这就对了!”李·麦克伦大力敲了一下地图:“德意斯人在要塞的南侧西侧和东侧布置了十几个轻装骑兵团,您知道我们在午间点名的时候还剩下多少战斗力吗?”
克拉苏斯有些勉强地吞了一口吐沫,“总有两个师还多一些吧?”
“就算两个师!”李将军又敲了敲地图,“德意斯人想把我们困死,两个师的兵力能抵挡他们十几个军吗?”
“不能!”
“他们为什么不着急呢?”
克拉苏斯耸了耸肩,“他们不想在反坦联盟军与我中央集群主力进行决战之前解决北方战事!那样一来,反坦联盟就会要求德意斯继续向南推进,而北边的俄列就快动手了!东边的捷洛克也做好了参战的动员工作!德意斯人不会过分深入泰坦,他们还得顾着家里的后院不会失火!”
“您说得一点也没错!”麦克伦点了点头,“虽然这样说有点勉强,可我们能够支撑到现在真的还得多谢德意斯鬼子网开一面呢!”
克拉苏斯低啐了一口,李·麦克伦的说法的确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可他作为军群主官却再清楚不过。开战至今,德意斯人先是等、再是拖、即便最后的总攻打得有声有色,可还是留了一截尾巴,攻防战持续三个月,他们还是围着布伦一点一点地磨蹭。
“这些野蛮人到底想干什么?”北方军总指挥气恼地丢开军帽。
李将军眨了眨眼,他早就有了一种猜测:
“我觉得……德意斯人的参战本来就是勉强的!有了这一仗,他们能够夺回多年前地慕尼黑尔事件中被我国割去的两个省。还能最大限度地打击我们北方军的有生力量,他们能做地也就是这些!灭亡泰坦?德意斯人不疯也不傻,他们的女王也比那个荷茵兰自恋狂聪明得多!”
克拉苏斯甩了甩头。现在讨论这些没谱地事情干什么?
“你的意思是……咱们能从那条地下暗河偷溜出去?”北方军总参谋长打量着他最为信任的部下。
李·麦克伦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水井下面的避难所实在太狭小了。咱们带不走伤员,一个也带不走!”
克拉苏斯咬住下唇,该死的李·麦克伦把这个最大地难题丢给自己了!
“你!你怎么看?”军群总参谋长转向一直没作声的第六军军长。
巨熊比尔手里抓着餐盘里的最后一块咸萝卜,碗里的麦粥和桌子上的虹豆已经消失了。
“我的光明神!你这孽畜!你这小偷!快把它还给我!”克拉苏斯边说边抢过了巨熊手里的最后一块咸萝卜,在他把这块珍惜的菜肴放进嘴里之前。北方军的总指挥还假惺惺地向第八军军长谦让了一下。
“李!你要来一口吗?”
李·麦克伦摇了摇头,克拉苏斯就一口把萝卜吞掉了,在他嘴里还发出一阵夸张的咀嚼声,惹得还没吃饱地第六军军长使劲吞吐沫。
“说回来!你怎么看?”
巨熊比尔抓了抓头,他擎起背在身后的一把半米宽的战斧。“随你们地便,反正这也不关我的事!总得有人领着敢死队给你们殿后,我想那个人就是我!”
李将军扶住军区总官的肩膀,“克拉苏斯!别急着下决定,等等再和塔尔塔将军商量一下,他是不是下到锋线上去了?我怎么没看到他?”
克拉苏斯突然不说话了。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瞪着两位军长望了一会儿,这种眼光里地意思应该是不言而喻的,李·麦克伦和巨熊比尔在对视一阵之后便都遗憾地垂下头。
“走吧……”克拉苏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跟我去看看他!”
穿过一道道街垒,“起立敬礼”的口令声此起彼伏,沉静、荒凉如同鬼域的要塞街区似乎突然活了过来,在口令的感召下。残桓断壁中间、堆叠的死尸中间、奄奄一息的伤员中间,能够拿得动兵器的近卫军士兵全都奋力挺起胸膛,他们站在或高或低的地方,并用坚定的目光追随着几位长官的身影。
克拉苏斯的视线将这些跟随自己战斗到最后的战士的面孔一一送进记忆深处,他踩着瓦砾,踏过自己人又或敌人的尸体,当他最终走过长街,走进一座面朝敌阵的石头建筑时,他在门口犹豫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