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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伶俐的军情分析处长卢卡斯迪亚巴克尔上校一见机不可失便立即唱起近卫军军歌,他的声音在万千人的欢呼声中显得那样刺耳。不过军人们倒没有像刚刚那样忸怩,安鲁哈啦的呼声很快就被“近卫军前进”所取代。尴尬、彷徨、疑惑、以及所有对未知的恐惧都在嘹亮的大合唱中消失了,军人们直到这时才明白此时此刻的景况拥有的意义,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造就一位帝王。也不是为了埋葬一位帝王,他们只是在向一个伟大的目标发动一场名字叫做胜利的进军!
“你听到了吗?”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指了指回荡着军歌的殿顶,“他们会像野蛮人那样冲进来,撕碎你的皇袍、夺走你的皇冠、再把你扭送断头台!”
“呵呵!”阿莱尼斯从唯一的朋友身上移开视线,她的姆妈已经变作一具僵硬的尸体,拜她的臣属所赐。“卡梅伦,谢谢你让我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帝国女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华服,然后便用嘲讽的眼光打量着在场的人。
“作为一国之主,我败得哑口无言!因为我把本该与自己最亲近的人推出门,把一群无能又自以为是的猪猡请进神圣的宫殿!军人要进来就让他们进来好了……不过被送上断头台人绝对不是我!是你们!你们真的该死!原谅我好吗?我刚刚才发现!要不然我会亲手为你们行刑!”
卡梅伦终于冷下似笑非笑的面孔,她朝走廊尽头一努嘴。“您说什么都没用了陛下!现在您只是我们的挡箭牌!如果您真的允许帝国军人把您最忠诚的臣属送上断头台……”
宫廷长官的夫人扬了扬沾满鲜血的刺剑,“阿莱尼斯!请你相信我,在发生那种事之前,我会亲手把这件凶器刺进你的心脏!到时你就会知道什么自己有多么愚蠢!”
特勤处长并不习惯有人这样当面顶撞他的姑姑,他轻扯女皇陛下的手臂,“走吧陛下!再晚就来不及了,我们都是为你好!”
阿莱尼斯被众人挟持着,她只能三步并作两步地跟随着叛乱者。在她的认识中,宫殿门外大声喧哗的帝国军人们反倒突然可爱起来了。至少她不会相信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能像拉皮条的恶棍一样推搡她的身子。
事情进行到这里已经很清楚。阿莱尼斯扪心自问,她没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首都贵族的事,然而事实却是:即便帝国军人被迫停止抵抗入侵祖国的敌人。但他们至始至终也没说过一句要对女皇陛下要杀要刮这样地话!
※※※
阿莱尼斯再看看面前这些所谓的“最忠诚的臣仆”……真是算了吧!女皇陛下一想起刚刚地遭遇就觉得自己真的无法芶活于世。她不但和丈夫闹翻了,还把自己托付给一群皮条客!她哪里还是一国之主?在“最忠诚地臣仆”的看来,她只是一个能在关键时刻卖出好价钱的护身符。
乱七八糟的汉密尔顿宫已经安静下来。贵族们在也一位末代皇帝诀别之后就从花园里的小宫门偷偷溜了出去。走廊里没有人,也没有卫兵——据说最后一班宫廷圣骑士要阻挡正待进门地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阿莱尼斯每走几步就会被身后的恶妇推一把。她只能用愤怒的眼光瞪视人面兽心的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妇。
帝国女皇突然想起都林城的一些传闻,远道归国的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妇不会是英格人的间谍吧?她就煞有介事地转向特勤处长:
“费瑞德!你该不会上了这两个人的当吧?”
特勤处长摇了摇头,“陛下!您就不用多心了,我现在倒真在祈祷委西阿塞利亚侯爵是英格间谍,这样一和,“咱们在英格斯特获得政治避难的机会也说不定呢!”
阿莱尼斯无可奈何地调转头。她的特勤处长就是皇室饲养地猪猡里面最愚蠢的那头。
“您省点力气吧!咱们到了!”卡梅伦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拍了拍女伴的肩膀,她望着眼前这间巨大画室地目光充满贪婪的神色。
汉密尔顿宫的天井画室举世闻名,这里集中了莫瑞塞特皇室四百余年以来收藏的艺术珍品。即便是位高权重地首都贵族也鲜少有人能够光临这间放置宝藏的大厅堂。画室上的天井嵌着无数玻璃窗,天窗的排列并不是平面的,而是与阳光达成各自的固定角度。粗大的拱梁和立柱支撑着天窗的重量,大量的艺术品就镶在立柱和墙壁的画框里面,阳光通过精密设计的天窗洒在一幅幅画面上,历代绘画大师的杰作便绽放出神迹一般的彩光。
“《都林斯平原上的河》……”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在一幅色彩阴郁笔法平凡的画作面前停了下来。“作这幅画的人您一定没听说过,因为和那些艺术大师比起来,他简直一文不值!”
阿莱尼斯冷冷地笑了笑。“是莫瑞塞特皇朝的第一位皇帝……”
“是吗?”卡梅伦状似极感兴趣地笑了起来,“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布置一幅自己的画吗?”
阿莱尼斯冷哼了一声,她狠狠地瞪了瞪低眉顺目的特勤处长。这个世界上除了莫瑞塞特皇帝。就只有第一忠狗知道画里的秘密。
跟随皇帝一行人的特勤密探在这幅平凡的油画上鼓捣起来,人们屏息凝气地注视着画面的每一个细节,仿佛画里藏着光明神。
不多一会儿,一名密探朝特勤处长示意了一下。费瑞德立即点头,密探就按动了机关。随着一阵金属摩擦声,画框整个上移,粗大的立柱露出了一个黑沉沉的空洞。
卡梅伦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手,她望向已经注定要被嫁往威典的泰坦女皇,也许她要讥讽阿莱尼斯的迟钝、也许她要嘲笑阿莱尼斯的无能,可谁管她想要说什么?当卡梅伦掉转头的时候,她突然呆住了,本该站在她身边的阿莱尼斯竟然无影无踪!
“人呢?”所有人都朝着女皇陛下凭空消失的地方发出惊呼!
阿莱尼斯被一双坚硬的手掌死命捂住嘴巴,她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副藏着逃生通道的油画吸引过去的时候,一双健壮的手臂突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把她提上天窗下的拱梁。
帝国女皇在一夜之间已经受到足够多的惊吓,她不喊不叫不哭不闹,只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形容枯槁面相猥琐的小老头儿。
小老头儿有着不同于任何一个西方人的黑色瞳孔和墨色的头发,这把诱人的黑发已经白了半边,但与老人脸上浓密的皱纹和古战场一般地沟壑比起来。他的白发倒比面容年轻得多。
老人用唇形告诉西大陆最为尊贵的女人:“别动……一切都交给我……”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就一动不敢动,在他打开宫殿大门地一瞬间,超过几十支弓弩一齐指向他。
泰坦亲王环顾四周。宫廷圣骑士、穿着各色华服的小伙子……那些身经百战、从小便接受战斗训练地圣骑士也就罢了,可那些头晕脑胀的青年贵族……有的在发抖、有的在诅咒、有的在哭!在哭?在哭还用箭矢指着门?这不是在添乱吗?万一手指头抽筋怎么办?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必然死不瞑目。
泰坦亲王深吸了一口气。他朝封堵大门地人群缓缓摊开手,尽量保持脸上的笑容。就在紧张到极点的青年贵族真的出现手指抽筋的状况之前,奥斯卡微微一笑:
“抱歉……打扰了!”
宫门猛然关闭,巨大的声响令手指抽筋的小伙子们下意识地放松,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像鸡手鸭脚的农夫一般溜下宫殿台阶。他一边跑一边哦啦哦啦地叫!
“哦啦……纳索夫!哦啦……开炮!”
泰坦尼亚第一掷弹兵师的师长大人立即举起号令旗,藏在万军丛中的炮手队伍连忙点燃引线。伴随一声惊天动地地呼啸,燃烧着的炮弹在空中划过一条彩色的光弧。紧接着,在军人们地头顶、汉密尔顿宫大理石台阶的尽头,厚重的镶金大门随着爆炸的光火在一瞬间四分五裂,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地手写意似的挥了一挥,万千军人便追随着他重新登上权利的巅峰。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孤独了。先是一队刀斧手举着厚重的盾牌踩过支离破碎的黄金大门,再然后是荷枪实弹的泰坦尼亚子弟兵蜂拥而入,帝国亲王和他身边的高阶军官跟在前锋的后头。他们一路有说有笑,浑不在意汉密尔顿宫内此起彼伏的枪声。
迈过碎石、跨过血泊,深如幽谷的皇宫终于不再平静了。刀斧手和枪手很快就占领了宫殿大厅。他们按部就班地扫荡每一条走廊和每一个角落。近卫军和掷弹兵的行动并没有多么迅速,他们走一步停一步,因为四处都有大声叫喊着冲上来拼命的圣骑士。至于那些青年贵族……他们必是在汉密尔顿宫遭遇唯一一发炮弹的时候就一哄而散了。
奥斯卡和参与行动的高级军官在宫殿大堂做了短暂停留,直到一名士兵跑到他的面前对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一阵。
帝国亲王只是点了点头。他带上卫士和军官追随这名士兵转入一条走廊,然后就在一个宽敞的会客室里见到了刚刚那番耳语的确切内容。
几名刀斧手将瘫倒在地的两名大人扶了起来,正当壮年的宫廷侍卫长巴西利·肯尼尼上校还好一些,那位被捆了个结实,还被一双臭袜子塞住嘴巴的内阁总理大臣就有点脑淤血的征兆。
奥斯卡打了老人两个嘴巴,“季妥瓦爷爷!季妥瓦爷爷!”
拉舍尔季妥瓦老公爵缓缓睁开眼,他朝多特蒙德的小儿子虚弱地笑了笑。在特勤处的疑案调查卷宗里面,大概有十几页的篇幅用来描述多年前季妥瓦公爵小姐的失踪案。结果这位公爵小姐自然是没找到,可老人心里清楚,他的心肝儿宝贝必然是被那个穿着一身水仙军官制服的小杂种卖到波西斯去了!
当然!这仅仅是老人一相情愿的想法。调查结束不久,时任安鲁公爵的多特蒙德元帅就来信告诉他——季妥瓦公爵小姐在水仙郡过得很好,她先是参军、后又结婚、再就生了一个男孩儿。孩子自然姓安鲁,孩子的父亲自然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安鲁将军!猜猜这位父亲是谁?既然特勤处以疑难案件宣告调查结束,那么世上就没人知道离家出走的季妥瓦公爵小姐到底嫁给谁了。
“季妥瓦爷爷!您怎么样了?”奥斯卡扶住老人。
老人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实在难以启齿!”
“您想说什么?”奥斯卡笑呵呵地望着这位并不比任何一头老狐狸逊色多少的内阁总理大臣。
宫廷侍卫长在嘴巴刚刚获得解放之后立即插口进来,“殿下!快!女皇陛下要被宫廷长官和特勤处长劫持出走了!我们反对,结果就落得这个下场。““不用担心!”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自信满满地摆了摆手,“从汉密尔顿宫潜往外城只有一条路,有一头被困了半个的魔兽在把守!”
“倒是你……”帝国亲王拍了拍宫廷侍卫长身上的灰尘,“我可听说你的骑士损失惨重……”
巴西利肯尼尼上校紧紧抿住嘴,他留神听着宫殿内的喊杀声,不过没有多久他就像泄气一般长叹出声,“好吧您赢了!我会叫他们立刻停止抵抗!”
“还等什么?”
卡梅伦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大声叱喝在场的特勤密探:“去做点什么呀!快去找啊!她不会凭空消失!”
帝国女皇自然不会凭空消失,她安安稳稳地坐在拱梁上,用打量小丑似地眼光盯着那些在画室里团团乱转的特勤密探。阿莱尼斯紧紧攥住自己的裙摆,用最虔诚的祷语祈求光明神。下面的冒失鬼只要稍稍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女皇的裙角,不过阿莱尼斯已经听到宫殿中回荡着刺耳的枪声!
一个小时之前,再多也就是半个小时之前,帝国的女皇陛下还在惧怕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到来,可现在她的眼睛却填满泪水,嘴里口口声声地念叨着,“奥斯卡……奥斯卡……快来救我……”
“算啦!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特勤处长费瑞德罗西斯莫瑞塞特子爵大力扯着宫廷长官的手臂。
“算啦?”卡梅伦夫人不屑地望了过来,“没有女皇随行,我们会被奥斯涅亲王和他控制的政府判定为卖国贼,你想被军情局列入追缉黑名单吗?多想想奥斯涅亲王对付异己的手段吧!”
费瑞德四下打量,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先行溜走,毕竟他是莫瑞塞特皇室的特勤处长,通过一些秘密渠道,他有可能成功外逃。可就在费瑞德已经把半个身子挪进暗道的时候,画室里突然响起一声惨叫。
一名特勤密探捂着自己的脖颈跌跌撞撞地从一根立柱后面冲了出来,他大口地咳血,空出的一只手臂不停地挥舞。就好像是要阻挡虚空中地恶魔。
所有的密探都拨出刀剑,他们一同向遭遇致命一击的伙伴迎了上去,可总会有聪明人懂得利用这种非常时刻。一个身材高大地密探悄悄移向画室大门,就在他的手快要拧动门栓地时候。一个漆黑的身影突然由半空中垂了下来,伴随一声颈骨断折的脆响,这名密探就看到身后的事物,可他的胸膛还是朝着前头。
人体跌倒在地地声音吸引了特勤行动人员的注意,“在那!”一个目光敏锐的密探首先捕捉到墙壁上一闪而过的人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凌厉的剑风呼啸起来,天光画室里突然响起激烈的金铁交鸣声!
帝国女皇阿莱尼斯·阿尔法·莫瑞塞特已经不再害怕了,她只能用难以置信地神情打量着眼前混乱至极的场景,那个比自己的父亲还有衰老消瘦的小老头儿竟然能像山猫一样在墙壁和拱梁上飞跃行走!他的每一个起落都不可思议、他地每一个动作都像音乐之城的大师在娴熟地拨弄琴弓。
琴弓就是刺客之王13手里的精钢短刃,这是一把既像短刀就像短剑,地杀人利器,不管老人身处何地,惨叫和飞溅的鲜血总会自在地喷洒而出。有那么一刻,阿莱尼斯亲眼看到六把刺剑同时钻入老人的身影,她骇然绝望地发出一声惊叫,可就在她死死掩住嘴巴的时候。老人却从已被挑成碎片地黑衣后面跃了起来,他那枯瘦的身躯突然踏上墙壁,在画幅之间一阵急奔……阿莱尼斯的视角根本捕捉不到杀手的动作。她只能看到寒光连闪,然后六把刺剑的主人就像等待收割的小麦一样被农夫的镰刀齐齐斩落。
13从墙壁上冲至画室中心,一直静观其变的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妇终于动作起来,夫妻二人的配合极为纯熟。刺剑围绕人体的轮廓不断钻进钻出,可杀手的短刃却像吐信的毒蛇!被激怒的冷血动物带着清冷的寒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上下翻飞左右腾挪。
几乎是在三把凶器互相交击的一瞬间,宫廷长官的刺剑就被一股令人吐血的力道带得离手,他闷哼一声,在下一秒钟就退出战圈。卡梅伦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似乎并不在乎丈夫的死活,她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并向神勇的杀手刺出避无可避的一剑。
阿莱尼斯再一次掩住嘴巴,可令她难以置信的事情又一次出现在眼前。杀手13突然拨地而起,他的双脚竟然直接落在对方的刺剑上!卡梅伦夫人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她无计可施地打量着刺客,而刺客只是借由压弯刺剑的微笑力道轻轻一弹,整个身体便再一次荡入空中。
帝国女皇想为自己亲眼目睹的神技拍手欢呼,可她看到身处空中的老人竟向自己投来一把明晃晃的飞刀!阿莱尼斯想躲无法躲、想避无处避,她只得大瞪着眼,直到飞刀穿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