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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善于逃跑、轻功的,便成了“太平门”梁家一员;擅以诡法、异术自保的,就成了“下三滥”何氏一族。亦有因彼此出身的地域相近,相同而义结一族的,“山东大口孙家”、“江南霹雳堂”、”蜀中唐门”皆如是。
也有言行特立的,就自立门派。小伙成群,或是几个人多走在一起,作风近似,大家也冠之以派别、集团之名,“桃花社”、“七大寇”、“七绝神剑”、“六合青龙”、“五大神煞”、“五人帮”、“四大名捕”、“大四喜”、”十六剑派”、“四大凶徒”等都是佳例。
因而,尽管这些是在一姓氏或一宗族下的门派,但其实是结合了共同的力量、愿望、取向、利益、背景、思想、阶层、感情的社团,共同去面对风谲云诡的武林大风大狼的江湖去争取他们的谋求。
有的门户因而获益渐多,逐渐壮大。
有的则适得其反。
——“山东神枪会大口孙家”就是在壮大中的一族。
孙鱼也是姓“孙”的,而且逐渐在“风雨楼”当时得令,“神枪会”的人力争他人门也理所当然。
——以“金风细雨楼”当时“楼规”:只要在大原则上行事风格与楼规并无抵触,楼子里的兄弟、子弟加入其他同姓同宗的门户派系,基本上楼子里是下会有异议的。
其实,这也是使自己派系人强马壮的最好方法:
——有容乃大。
其他门系子弟加入得愈多,就越强盛,万一遇事,这些门派因有子弟参与,也一定声息相共,并肩御敌,如此楼子里的声势就数以倍增了。
——只要不致让某一门户的子弟愈增愈多,影响力愈大,反过来吞噬掉原来的派系便无碍。
“风雨楼”这种“大开门户”的做法,使之壮大甚速,以致日后有不少武林门派、江湖帮会。争相效仿;而各家各门也有感于要拓展本门本户之影响力,不妨加入与自己门规无件的帮会派别,以呼应照顾,增强提高在武林中的地位,于是门户子弟与帮派徒众相互结盟、增援的风气大盛。
——孙鱼有没有加入“大口孙家”,戚少商倒没注意,也未收到提报。
他只是有点讶异:
“原来是孙忆旧!”他补了一旬:“我还以为是孙收皮!”
——孙收皮,绰号“山狗”,现贵为蔡京的“别野别墅”之总管,是蔡相的心阻手下,地位可媲美“风雨楼”中的杨无邪。
他当然也姓“孙”。
不过,依照种种蛛丝马迹作推断,出卖“名门四秀”的,不是孙收皮,而是孙忆旧。
“这也合理,”戚少商迅速的在思虑上作了一个整理,“要是孙收皮提供的资料,孙尤烈未必会信——因为他毕竟是蔡京身边宠信的红人,没理由会为了‘神枪会’出卖主子蔡京。”
“山狗”孙收皮的确没有必要“出卖”蔡京。
但孙忆旧则有可能。
因为孙忆旧虽然身怀绝艺,把手上的剑使得像只活的妖,但他的身份、地位,顶多只是“六绝神剑”中的一员,绝对比不上出类拔萃的老大:“剑”罗睡觉。
蔡京也特别重视罗睡觉。
他非常礼待他,也特别为他建了一座:“香梦苑”,就供罗睡觉一人在那儿风流快活。
原因无他:
“谁有用,我就提拔谁;”蔡京的说法是这样的:“只要有用,他要什么,我都会令他满意。没用的,死了也与我无关。我没空。关心没用的人和事,是浪费自己有用且有限的生命。”
作为“七绝神剑”的其中一人,孙亿旧自然有可能不甘、不服。
于是他的“背叛”就更合乎情理了。
孙鱼把他刚才来说完的话接了下去,”况且,蔡京近日正为孙剑妖辟建一座‘惜旧轩’——如果孙忆旧未建殊功,又为何有此犒奖?”
对。
而今情形至为明显。
——蔡京为何除了能独当一面、独战八方的罗睡觉外,独宠孙忆旧?也不怕其他“五剑”不快不悦?
原因很简单:
孙忆旧一定立了大功。
什么大功?
——莫非是他让人以为他已为了他的家族,偷愉的背叛了蔡京,而实际上他是真真正正的背叛了孙家,还有信任他的兄弟朋友,以及江湖武林的同道中人!
“既然如此,”戚少商说,“我们行动吧!”
蔡心空挺身道:“让我去!”
孙青牙也道:“我也去!”
他们都义愤填膺,要为兄弟、同门报仇雪忿!
戚少商却道:“我们这次旨在用计,并非逞一已之勇复仇,你们去了,反而误事。,
孙青牙和蔡心空脸上都现出了失望的神色来。
杨无邪就说了一句:“楼主,哀兵可用。”
戚少商顿了一顿、双眉上皱。
他这一蹙眉的时间大概只比j眨眼长些。但已接纳了杨无邪的意见,更改了他的看法,却先质问了两人一句:
“你们不怕死?”
孙青牙大声道:“不怕。”
蔡心空则说:“怕。可是若能四位哥哥报得一点仇,死了也值了。”
戚少商毅然一挥手道:“好,你们也去,但得依我之计行事,不可莽撞!”
两人都大声答应:“是。”
戚少商疾道:“我们这次要千的,若成,那是足以名垂青史的大事:若不成,也足以震动京师。无论成与不成,俱足以使好佞之徒毒计再难得逞,扭转乾坤,人生在世,难免一死,若一死能轰轰烈烈,万人景仰,流芳百世,留名千古,就旦看今朝,且看诸位手段如何了!”
众人脸上都是育亢之色,都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戚少商见军心已振。人心可用,就说:“是次出动,叫‘散沙行动’,张炭、孙鱼、朱如是、利小吉,跟我一道,会合援手,先行出袭。余下唐肯、龙吐珠、洛五霞、朱大块儿四人,跟随军师,在‘蓝线’先行布伏,支应我等……”
各人都说“是”,虽未明真正意图,但都对戚少商之调度心悦诚服。
只朱大块儿忍不住要问:“为什么……我可不可以发问
戚少商不耐烦的道:“有话快问,我们时间太紧。”
他一向重视时间。
因为时间就是生命。
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所以懒惰就是对自己进行谋杀。
他是一个一旦决定了目标,就会不顾一切、埋头苦干、全力冲刺、全速前进的人。
他喜欢人发问。
因为问答可增进入的互相了解。
但他不喜欢拖。
因为延搁会使人斗志消灭。
朱大块儿给他这一斥喝,反而口吃了起来:“……我我我……不不不……明明白白白白;……为什么叫……要叫……叫叫叫……叫那个……散散散散散……”
如此一急,便一路”散”下去,戚少商脸色一沉,一跺足,张炭忙道:“我看他是不明白为何要叫作‘散沙行动’?”
戚少商这寸略为宽颜,道:“这是纪念,也是警惕。纪念的是孙、余、何、梁四人擅自莽动如同‘散沙’;也同时告诫我们今次的行动切莫如同一盘散沙,否则、下场只怕亦跟‘名门四秀’一样。”
然后他低声向杨无邪道:“军师您只带队潜入蓝线,但万勿亲自动手。诸葛先生、舒无戏、大石公那儿还要仗赖您……”
杨无邪即时“闻弦歌知雅意”的道:“您别担心。一切我自会布置,诸葛等人,我等行动一开始就会去跑这一趟。怕只怕……‘七绝神剑’不好对付。”
戚少商脸上掠过忧色,道,“我跟他们六人都交过手,现在只看天时地利人和……”
就在此时,两道急影,掠人了院子里。
杨无邪一看,见是“今宵多珍重”戚恋霞和“目为之盲”梁色,急问:“情形怎么了?”
戚恋霞率先禀报:“他已赶了过来,就在‘愁石斋’。”
梁色也答:“他们六人,不在一道。‘剑’正赶去相府邀功。剑神、剑怪、剑魔去三合楼喝酒去了,似对剑妖颇多怨言。只剑鬼、剑仙跟剑妖在一道。”
他补了一句:
“孙在新筑的‘惜旧轩’内。”
戚少商和杨无邪听到这一句,忍不住相顾一眼,喜上眉梢,都说了一句:
“天助我也!”
这是一个月夜。
月色皎好。
温柔的夜。
这是个适宜诗人吟咏、骚人饮酒、美人唱歌、情人心动的时刻。
好风如水,欲眠的花儿会很美,柳枝的轻曳会很伶仃,没有爱恋的人会觉得这一晚特别寂寞。
每座楼头都有窗。
窗里都透着灯影。
灯影下晃着倩形。
一那一口窗里的那一盏灯旁的那一个小倩可想着念着,窗下江中。月下舫中那突然感到微微凄凉的游子?
这么一个优美的晚上,他们,却不写诗,不喝酒,不月旦人物。
他们只凝聚在一起。
一起作出一个行动。
“散沙行动”。
一个杀人变天的行动。
也许,一个完美的杀人计划,就但一首写得好的诗一样。
好的故事都带点残忍。
好诗很狠。
——也许,杀一个很该很该杀的人,跟写一道很好很好的诗的成就是相近的吧?其喜悦感是相通的吧?
杀人写好诗,但写诗总比杀人好。
因为诗美。
诗是一种创造。
杀人却是毁灭。
但痛快。
——尤其是为国杀敌、为民除害的大痛大快!——
收集
第三章 这一场大杀
行动。
一切都端赖于行动。
光说没用。
尤其是武林中、讲究的是:行动。
行动在这儿要仗赖:实力与武功。
——观察一个人,不该只听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行动。
戚少商本来就是个“行动派”的人。他喜欢决胜于里的大气大概、快意恩仇,成则意兴风发,贵为群龙之首,败则不妨鸣金收兵,甚至流亡江湖。必要时,要杀,就杀个血流成河,片甲不留:如果要隐,那就全身而退,百忍成金。
他就是喜欢这种快意长弓、轻衣怒马的日子,所以当年才会亲自恭请顾惜朝上山人寨,为他运筹帷幄,而他自己就去决胜千里,结果,引狼人室,才致一败涂地。
他喜欢与兄弟们一道闯荡,一齐冒险,一起直捣黄龙,一道儿分城功失败的大起大落。
因为这样才有意思。
才有血性。
才过瘾。
行动!
——坐而言须实践于起而行。
——思而虑还不如去运而动。
他在出动之前,却跟杨无邪说了一件事。他说的时候剑眉微蹙,人久未舒:
“这次的行动,是孙三四提供的讯息,李师师露的底,我很谢谢她俩。有机会,请代我致意。”
这点当然不成问题。
“可是,我们而今岂不久了这些烟花女子的情?”
这是个当然的问题。
——对杨无邪而言,更重要的无疑是:戚少商何以有此一同。
果然:还有下文。
“我想,金风细雨楼跟象鼻塔及发梦二党三合并,其中最大的消耗是:金钱。如果我们还想在这横风逆雨的时候不甘蛰伏,要突破困境,人手咱是有了,但钱却仍然不足。军师跟温、花二党魁会晤时,不妨就此虑商研,定出良方以决。”
杨无邪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这一会,到他愁眉不展:“如在这时候冒进,那肯定是节不了流的了。”
戚少商就等他这一句,“那只有开源一途了……”
然后他反问:“——要是我们欠红蓝二线等区大多的情,就不能向他们收大多的钱了,是不?”
杨无邪觉得心头有点发冷:“是。”
戚少商闲闲的加了一句:“那么,著有机会,我们欠的情。得提前还给大家一些义吧。”
杨无邪连手心里也冒出了汗,只说:“是,是。”
然后戚少商一挥手,下令道:
“——出发!”
兵分二路:
利小吉、朱如是、孙鱼、张炭跟戚少商同一路,立时进发。
余下尤吐珠、洛玉霞、朱大块儿、唐肯,仍然在白楼前,等候杨无邪之命。
杨无邪也在等。
等人到。
他等的人,终于到来了。
那是“发党”党魁花枯发,以及“梦党”党魁温梦成。
这两党领袖一到,也不像以前一般,嚣驾不堪、纠缠不清,而是立时向杨无邪打探军情。
因为他们都知道势态紧急。
——尽管温、花二人打打骂骂了数十年,但一遇大敌当前,还是一定联成一气,同一阵线的。
交情不在于有没打骂,而在于能下能同甘昔、度安危。
明白了“形势”之后,温梦成就马上表态:“我已联系上“小雷门’的人,雷老总就在’愁石斋,候着戚楼主。”
花枯发也作出交待:“‘好汉社’的人也布伏备集于蓝线地带,只待一声号令。”
杨无邪听了,放了一半的心:
大凡行动,配合进退是十分重要的。
戚少商这次行动是”逆夭而行”,十分冒险,万一失败,只怕惨祸坐连,无人或兔,所以,除了“散沙行动”中所精挑细选的八名心腹之外,是他的人,他希望不是楼里塔中“面熟”的人来参与,万一受挫遭逮,也可尽少牵连。他要选用
“外援”。
是以他采取主动“攻势”的,则拣了“小雷门”的故交来相助。
戚少商在未任”连云寨”寨主之前,本是替”小雷门”创帮立道的人,当时门主雷卷十分重用他,以致日后他脱离“小雷门”人主”连三寨”之后,也因受雷卷之感召影响,为了要吸引顾惜朝这等人才,不惜让贤禅位,保顾惜朝当上了“大寨主”。
可惜顾借朝仍让他失了望。
背叛了他。
但雷卷却依然是他的兄长、好友,戚有难时,雷曾奋身相护。
这交情一直延续迄今。
至于“退路”方面,即由“好汉社”的人安排。
因为“好汉社”的社长是佟琼崖,此人与“发梦二党”,有着颇深的渊源,而其女婿“八大无王”高大名,则惨死于“六合青龙”千里是以“好汉社”与蔡京一党的仇恨,也无可消弭,所以绝对可信。
他们都是市井之徒,对京畿地形环境有透彻熟悉,用以撤退掩护,是最适当的人选。
自从王小石离京之后,相反的,“发梦二党”非但没有因而疏离“金风细雨楼”,反而跟“风雨楼”更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了。
在苏这幕当权的时候,“发梦二党”跟”金风细雨楼”份属“友盟”,但各行所是,没多大往来:虽然这两大组织的行事作风,十分接近,那是为民请命,保护良民,抵制恶法贪吏歹徒欺压百姓。
——这可能跟苏遮幕的书生气有关,老苏虽然同情良善的平民百姓,但饱读诗书的他,“头巾气”大重,无法与大伙儿贩夫走卒打成一道、混在一起。
小苏则好些。
他知道必须要联系这些人,才能壮大巩固“风雨楼”的基层实力。
他跟“发梦二党”结为“盟友”互为奥援。
——不过,基于苏梦枕个性上的孤辟、冷做,也鲜少与众同来,紧密合作,始终只是若即若离。
直至王小石当政。
他曾有恩于“发梦二党”及一众江湖豪杰,他们一为报恩,二为王小石此人毫无架子,爱与大家乐在一起,打成一片,三为加入“风雨楼”或“象鼻塔”后,这些本来各自为政的各股游勇散兵,可以从正式和正规、正途获取固定的利益,且实力更加因团结而增强,是以这三大京畿正道的势力更紧密的缩结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