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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变化无常,转来转去的缘分,是剪不断的恩和情,是理不清的仇和怨。
隔日,鬼眉和阿木本该和众人打马返回熙阳的,却因为对昭岚心怀愧疚,恩怨之结未解,滞留了下来。一连三天,昭岚避而不见,鬼眉和阿木也不知如何表达歉意,三人各自闭门,各自感慨。
第四日早上,鬼眉出门透气,在院中和练拳回来的阿木偶遇,巧巧又见昭岚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一时相对,三人无言。堆积的情感太多,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还是昭岚先开了口,对鬼眉道:“你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和暮叶说。”
鬼眉识趣地转身回房。
“昊儿——”
“你先听我说。”昭岚打断阿木,问道,“暮叶,你和我之间,到底谁欠谁的多?”
“自然是我欠你的。”
“嗯,你肯认了就好。”昭岚点点头,又问,“那,我若要你还债,你可甘愿?”
“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嗯,那就更好了。”昭岚看看阿木,竖起三根手指,道,“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允了,做了,你我便恩怨尽消,再不提旧话。你,肯是不肯?”
阿木略一犹豫,道:“肯!只要你留我妹妹一命,我愿意替景家还债,做什么都成!”
“我要她的命做什么?!”昭岚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我会作江山图谋,你大约也能猜到,原是以为你替我丧命黄泉,所以,便要替你完成儿时发愿。现在,你既然活着,那么,这苦差便由你自个儿担着吧!做皇帝,真的不是个延年益寿的活儿。至于你们兄妹间怎么安排,那是你们景家的事儿。唔,不行——,苦差还是你一个人担着吧,别连累她了。这便是我的第一个条件,你可允?”
阿木道:“昊儿,你想得也太简单了。这为君为帝之事,不是你我私下里两句话就能定下的,更莫说是统领圣天大陆的整个江山了。此事,不是我允,就能做到的。”
昭岚皱眉道:“你是并无诚意还债,是不是?我只问你允不允,又不曾说立刻撒手不管!白泽现身,本是为你而来,你又是圣天血脉,这是天命所归。金书在手,我养了多年的贤臣与你辅佐,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大不了,我再给你把那传国璧玺找来就是!难道,你让我伤心了十多年,呕心沥血了十多年,还要我把下半辈子也搭进去吗?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阿木见他声音渐高,恼恨渐起,赶紧应道:“行,我应了就是!”
昭岚这才敛了敛神色,道:“这第二个条件嘛,简单!我能记得你的心愿,立志要帮你完成,那么,你既欠了我的,就更该帮我完成儿时心愿。记不记得,但看你以前是不是真心待过我,做不做得到,就看你日后是不是真心还债。这一件,你可答应?”
这次,阿木很爽快地点了头:“我记得,也定能做到!”
昭岚将信将疑地追问道:“果然记得?我可提醒你,此事我是不会向他人提及的,你可莫要指望去别处套话!”
“记得!”阿木回得斩钉截铁,又跟着戏语一句道,“在这之前,我想,我最好是替你去向或将军赔了鸽子为好。”
昭岚闻言,眼中流出一丝笑意,随即又整了整面色,义正言辞道:“这第三件嘛——,欠了人命债,当用人命还,我要你答应,将你妹妹许与我为妻,为我幽王府延续香火。你可允?”
阿木立时诧然,随后,面有难色道:“昊儿,此事,不是我答不答应的问题。我这个妹妹,你也熟知她的脾性,若她不愿意,便是我狠下心来去用强制手段逼迫她,你看她,可会就范?自我和她遇见,从来都是她对我耳提面命,我这兄长,怕是永无可能在她跟前立威的。这事儿,得看她应不应,而不是问我。你,还是换一个条件吧。”
昭岚当即面露不悦,冷嗤道:“怎么,失散多年的兄妹,一朝相认,便心存不忍,不愿亏了她,便只能负了我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你我兄弟一场,本不该存有罅隙,若是能以秦晋之好解了恩怨,那是最好不过的。”阿木连忙否认,叹气道,“欠了你这许多,本是还无可还,偿无可偿,若能抵消你心头的怨恨,弥补你一点,我自然责无旁贷,论理,她也是景家孩子,也不该置身事外。”,,。请
2074章 遗孤()
阿木立时诧然,随后,面有难色道:“昊儿,此事,不是我答不答应的问题。我这个妹妹,你也熟知她的脾性,若她不愿意,便是我狠下心来去用强制手段逼迫她,你看她,可会就范?自我和她遇见,从来都是她对我耳提面命,我这兄长,怕是永无可能在她跟前立威的。这事儿,得看她应不应,而不是问我。你,还是换一个条件吧。”
昭岚当即面露不悦,冷嗤道:“怎么,失散多年的兄妹,一朝相认,便心存不忍,不愿亏了她,便只能负了我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你我兄弟一场,本不该存有罅隙,若是能以秦晋之好解了恩怨,那是最好不过的。”阿木连忙否认,叹气道,“欠了你这许多,本是还无可还,偿无可偿,若能抵消你心头的怨恨,弥补你一点,我自然责无旁贷,论理,她也是景家孩子,也不该置身事外。只是,我恐她自有主张,也怕自己有心无力,此刻冒冒然答应了,若是不成,难免叫你空欢喜一场。昊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呢,尽力帮你撮合,她若愿意,便算我答应了。这不算第三个条件,或者,你再添一个,如何?”
昭岚挑挑眉毛,道:“我昭岚也不是那强买强卖之人,自然是要让她自己愿意,求个两情相悦的,否则,我早娶妻生子了。你呢,是她兄长,也是她娘家的唯一亲人,我不过是向你报备一下,省得她答应了,你反而跳出来横生事端。唔,本公子也是有才有貌之人,再多下些功夫,不愁她不动心。只要你保证不从中阻挠,这事儿,我便算你答应了。”
阿木道:“便是不提恩怨,无需偿债,你两个彼此有意,我也断没有从中梗阻的道理。”
“嗯,我所求也就是这一句话,这么说,等于你是答应了。”昭岚看他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和一盒朱砂印泥,又摸出一支笔在旁边的鱼缸边舔了舔,递过去道,“不是我信不过你,口说无凭,现在,你把这个欠条给签了吧。”
阿木接过来一看,纸上所列,不过是方才议论的三个条件,不由抬头问道:“昊儿,就只这些?”
“你还想要怎样?就这三件,你能做足了也非易事!”
“我签,我签!”阿木见他又要生恼,当即签字画押,心道,所亏所欠,今生今世竭力善待相还就是,也不必急在一时的口头之诺上。
等阿木签好字,摁了手印,昭岚接回纸张,吹了吹墨迹,突然笑开道:“暮叶,若我说,景家之事,我早已知道,并且与人说过,祸起玄武令,不过是腌臜人心为祸幽王府所寻的借口,我压根儿不会迁怒。要你答应的这三件事,原是我借便算计你的,你会不会恼?”
“你!”阿木果然眉头一蹙,旋即又很快平和下来,剜心剖腹道,“昊儿,你不记恨景家,那是你良善,可我,却不能不明事理。你开不开口,有没有算计,欠债需还,总是事实。”
昭岚也敛了敛得色和笑意,坦言道:“三天前,当我亲耳听你说出,你是景家遗孤,圣天后裔时,我是心生幽怨的。不过,多是因为,一时不能将暮叶与景家子和圣天后裔等同视之,但,我很快就想通了。
幽王府祸事,看似起于太师和玄武令,其实,不过是皇叔和那一干走狗心起妄念造下的,所以,他人不过是被牵连进来做个了掩盖罪恶的借口。皇叔一心针对的本就是幽王府,没有太师爷爷和玄武令,没有‘圣天’二字,他也会寻了别的事由来为祸。对于无辜受累之人,我没道理混为一谈,加以迁怒。这话,我早已对你妹妹说过。
我想,便是太师向父王托付你时,确实言及‘圣天’二字,也断不会提到复辟皇朝之事,那不符合太师爷爷的为人,也不符合事理。以此为由,横生事端,不仅是罔顾人命,对不起幽王府,也是辱没了太师和‘圣天’二字。我不怨太师爷爷,不恨圣天后裔,不恨景家,自然,更不会恨那个,对我甘于以命相待的小叶子哥哥。。。。。。”
“昊儿——!”阿木闻言动容。
“暮叶,说实话,我心之所想是,上天其实待我不薄。若是小叶子哥哥和那林子里的小丫头果然因我没了,我便今生永无安心之日。现在,你和她都活得好好的,又与我再度重逢,这是我的解脱和幸运。若说亏欠,‘圣天’二字,是他人寻来生事的借口,你们并无所欠;而我,却是实实在在欠着替我赴死的暮叶,和那只因为同我偶然遇见,便受累于幽王府祸事的林中之人。你和她还活着,我便所欠少些。而且,当年赵叔孤勇赴义,曾对我言,幽王府虽只得一个亲子,然,小叶子却是我今生都该莫失莫忘的手足兄弟。我答应了,你也听见了。你活着,又与我重逢,也是为我还了些许对赵叔的亏欠。”
昭岚说着,也动了情,握住阿木的手道,“当年离开那座山林时,我曾对自己发愿,若我活着回去,便要带走暮叶和那小丫头,且要永生不弃。这十多年来,我以为,因为我一念偏颇,独自离开,终是失了暮叶的尸骨,失了那个孩子。是我前世作孽太多,今生只顾自己,所以,上天连我最后一点寄托也要收走。现今看来,我之所愿并非泡影,上天到底不曾弃我。”
阿木已是哽咽难言,上前抱了他用力紧了紧,半天后,黯哑道:“你若愿意,在你面前,我永是暮叶。”
两人推心置腹地说完,又聊了聊幼年之事,而后,昭岚收好那张欠条,又跑去了鬼眉的房间。
听得敲门声,鬼眉起身开门,见来人是昭岚,一时无言以对。
昭岚面无表情地看看她,拨开抓着门扇不及松开的手,自顾自入内坐下。翻开杯子,倒了两杯茶后,朝鬼眉唤道:“过来坐吧,我有要事与你相谈。”,。请:
2075章 恨意()
昭岚说着,也动了情,握住阿木的手道,“当年离开那座山林时,我曾对自己发愿,若我活着回去,便要带走暮叶和那小丫头,且要永生不弃。这十多年来,我以为,因为我一念偏颇,独自离开,终是失了暮叶的尸骨,失了那个孩子。是我前世作孽太多,今生只顾自己,所以,上天连我最后一点寄托也要收走。现今看来,我之所愿并非泡影,上天到底不曾弃我。”
阿木已是哽咽难言,上前抱了他用力紧了紧,半天后,黯哑道:“你若愿意,在你面前,我永是暮叶。”
两人推心置腹地说完,又聊了聊幼年之事,而后,昭岚收好那张欠条,又跑去了鬼眉的房间。
听得敲门声,鬼眉起身开门,见来人是昭岚,一时无言以对。
昭岚面无表情地看看她,拨开抓着门扇不及松开的手,自顾自入内坐下。翻开杯子,倒了两杯茶后,朝鬼眉唤道:“过来坐吧,我有要事与你相谈。”
鬼眉依言转身,默然一侧坐下。
昭岚递过茶盏,扫了她一眼,嗤道:“以前看见这两道眉毛,只觉得有趣,现今看着。罢了,不提闲话,先说正事儿。”
“你说。”
“你我之间的正事无它,就是”
鬼眉不待他说完,抢话道:“我景家欠了你的,我愿意偿债,但与天下大事不能混为一谈。”开玩笑,这只刁狐,以前尚要小心防范,如今成了债主,纠葛着人命官司,倘若让他权柄在握,不得活剥了她?!实话,要她偿命,她给便是;若还要她哥哥以命相抵,那她兄妹两个就携手黄泉,一起去与家人团聚,倒也能今生无憾了;不过,倘若他挟私报复,拿她身边的无辜之人出气,她可不干!与他两虎相争,本就是为的八门众人,此初衷不能因为自己家的恩怨而擅改。
昭岚知她想偏了,不由暗自苦笑,看来,这丫头对自己还真是成见颇深,怎的总是把他往坏人堆里划拉?这么个印象,还能指望着谈情说爱?呼,前途崎岖啊!
“看来,你比你哥哥心肠硬啊!”昭岚故意嗤讽了一句,拨弄着杯子,理所当然道,“你若不曾忘了,第一次入帝陵时,我曾坦言相告,说是,瀚皇争这天下,实是他人心愿。我会做了瀚皇,是因答应了外祖要替莫违表兄报仇;夺了朝旭大位,是因幽王府血仇立誓必报;争天下,是为还暮叶一个儿时宏愿。如今,家仇已报,只剩了暮叶这一桩。我方才同你哥哥谈过了,他既活着,自己的心愿,就当由他自己去完成,我不打算再为他辛苦自己了。我也说了,他既欠着我的,就该去劳心劳力,然后供养我做个富贵闲人。所以,他答应了。”
“啊?”鬼眉诧然。塞个皇位与人,这是在要债?
“你不用大惊小怪。我想,于你而言,恐怕为君为帝,也非是美差。又因何认定我会喜欢?”昭岚不满地瞟了她一眼,又道,“如今,半壁江山易主,暮叶的心愿,也算完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就看你这做妹妹的,肯不肯成全了。我问你,你可愿意,将奉天和熙阳也一并交予他手?”
鬼眉脑子一转,答非所问道:“你到底怎么和他说的?没有别的用意或条件?”
“有!”昭岚拖着长音应道,暗忖,幸而早已思量好了该说的话。这个死丫头,当真比暮叶难缠太多!继而义正言辞道,“这般打算,无非公私兼顾。我早已说过,夺天下,是为江山一统,减免灾祸,也为暮叶,反之亦然。四国合体,收复诸侯,方是保全圣天大陆万民百姓的正道。所以,论公而言,我希望你能知晓大义,将奉天和熙阳一并交给暮叶。论私嘛,你信不过我,但是,理当能信自己的亲哥哥;而我,好像也不怎么信得过你。所以,两下里折中暮叶来统领江山,对你我而言,都是最佳选择。你说,是不是?除非,你对这个半路上冒出来的兄长,同样不肯信赖,认为他会同我沆瀣一气,算计于你。”
“胡说!他是阿木,我尚且不会存疑,何况是我亲哥哥!”鬼眉护短,更不容血脉亲情受人质疑,当即便脱口反驳。
“那,你是答应了?”
鬼眉见他眼中偶露精光,又起戒心,端杯饮茶,不曾接话。
昭岚见她不语,自顾自叹道:“看来,你还是信不过他呀!暮叶知道了,会不会伤心呢?白泽现身,以金书相托,这是肯许了明君出世。不想,他自个儿的亲妹妹却信他不得!可怜,可悲啊!”
一番作态,惹得鬼眉无名火气,咬牙道:“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我如何决断,自会与他相商,犯不着让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阿木答应接下瀚宇和朝旭帝位,昭岚便认定,四国合体,已是大有可为。说这一番话,不是质疑人家兄妹亲情,也非是以为鬼眉贪念皇权,不过意在点拨。话已到位,来这一趟的重点又此,昭岚便不再纠缠,换了话题道:“嗯,正事谈过,现在,该说说私人恩怨了。”
鬼眉闻言,火气没了。
“当年不告而别,又累你义父不寿,害你孤苦无依,你当是恨我的吧?”
鬼眉不语。自然是恨的,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并不该将恨意全然落在一个,也是死里求生的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