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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仆虽有疑惑,却也不敢胡乱耽搁,按着焦安师的叮嘱,一路急赶。见着丹影,便一五一十将主子交代的话学说给丹影听:“冯小姐,令尊在宫里冒犯了皇上,皇上勒令当庭杖毙,叫人给拦下了。这会儿又说要午时斩首,您快回去看看吧!”
丹影闻言,心知必又是那国史生事,大怒。
吩咐送信之人先行,丹影摸出一物递与昭岚,嘱咐道:“我这一去,倘若不能轻易拦下,必有一番闹腾。熙阳帝疑心病重,事情一旦闹大,我既在此出入过,也必会牵连你们。若有必要,红门的人会保你师徒二人安危。”又捏拳咬牙徘徊一刻,终是下了决心,对着昭岚低语了一番。
伽蓝阁里,看了那份批奏,她尚且可以报以理解;宗正寺一案并后来的一连串,她也可以因了池凤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许再提景家,可是景家乃开国功臣,竟连史册也不能留有一字,她不能没有怨气;再因田家疑案,从焦安师口中获悉种种,她不能不惊,不能不怒;此刻,又一个人将因了皇帝老子的“不许”而要丧命,她不能不恨!
田书杰,田家,因了景家之名,遭陷;义父救她逃出生天,满府却因她家之事被诛;冯良工,半路上冒出来的“爹”,曾经救过她的人,现在又要因为一个“景”字,将被身首异处!她若还能泰然处之,何以为人?不为景家,就为这些人,也再不能宽恕那个滥杀无辜的昏君!
熙阳帝,且等着!
丹影出了驿馆,直接去了荣王府。
进了王府,却发现池凤卿也在。两人一照面,气氛有些尴尬诡异。
池凤卿看着丹影动了动唇,本想温语安慰她几句,却不知该如何言词。冯良工激怒皇上时,幸而他的车驾还不曾离宫。有机灵的内侍跑来送信,他当即调转马头,赶到及时才拦下冯良工不曾被杖毙庭前。只可惜,无论他再如何多费唇舌,却拦不住龙颜大怒的皇上杀意难消。将被夺命的是她父亲,要杀她父亲的恰又是他父皇他何颜以对?
丹影从昨日下午到今日此时,所遇纷纷扰扰,天上地下,几乎无暇顾及其他。此时猛一见池凤卿,突然才想起自己糟乱下的忽略。也许,她平日里便下意识地没有将池凤卿当作皇帝的儿子看待,故而竟一时忘了熙阳帝同他是父子。以后。。。。。。可会还有以后?忽然觉得心里揪痛得厉害。
池固伦见二人都不说话,便欲打破尴尬,对丹影戏语道:“这一出了事,你第一个便想到来找我,真是在下荣幸之至啊!”忽觉有池凤卿在此,这话甚为不妥,顿时面上一热,越发觉得气氛尴尬。
丹影将视线从池凤卿身上挪开,对池固伦淡淡道:“我是来麻烦王爷的。”
池凤卿听她开了口,这才收拾纷杂心绪,接话道:“我也是这个意思。皇上此刻正在气头上,若是劝说不当,只怕适得其反。荣王跟随皇上多年,到底比别人有些薄面,能在皇上跟前斡旋一二;且也比他人了解皇上的脾性,知道如何斟酌言词。此刻瀚宇使臣尚在京中王爷以朝廷体面为由,只要先拦下圣旨不达刑部,一切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池固伦没有异议。
有这三人同时相求,荣王爷也不好推托,当即准备更衣进宫。
丹影也没空逗留闲聊,见荣王爷应下了,便举步告辞。
池凤卿见她顷刻疏离如路人,心中一阵发紧:“你连话也不愿意同我说了么?”
丹影转身,背对他问道:“倘若有一日,我杀你父亲,你可还愿意同我说话?”
她话里的深意,池凤卿不得而知,只连忙安慰道:“你莫要胡思乱想,我是不会让冯大人有事的。”
丹影早已在话音未落时疾步离开,泪盈于眶,却只留下一个看似冷漠无情的背影。
出了荣王府,丹影又去了焦府。
焦安师见她上门,一惊之下连脚也崴了。顾不得疼痛,只连连解释道:“冯小姐,令尊的事,老夫也想不到的。这件事是真的同老夫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怎么会同你没关系?!”丹影冷冷瞥他一眼。(。)请
1820章 拾遗府()
丹影也没空逗留闲聊,见荣王爷应下了,便举步告辞。天籁.⒉3TT.
池凤卿见她顷刻疏离如路人,心中一阵紧:“你连话也不愿意同我说了么?”
丹影转身,背对他问道:“倘若有一日,我杀你父亲,你可还愿意同我说话?”
她话里的深意,池凤卿不得而知,只连忙安慰道:“你莫要胡思乱想,我是不会让冯大人有事的。”
丹影早已在话音未落时疾步离开,泪盈于眶,却只留下一个看似冷漠无情的背影。
出了荣王府,丹影又去了焦府。
焦安师见她上门,一惊之下连脚也崴了。顾不得疼痛,只连连解释道:“冯小姐,令尊的事,老夫也想不到的。这件事是真的同老夫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怎么会同你没关系?!”丹影冷冷瞥他一眼。
焦安师吓得一颤,若非家仆上茶进来,他当即便要给丹影跪下。满脸恼意地赶走仆从,勒令不许进来打扰,焦安师才转过心思,对丹影道:“冯小姐别慌,老夫这就去找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一起进宫面圣,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劝下皇上。”
丹影摆摆手,道:“已经有人去了,我要你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贯令于人的焦大人,此刻如同她的老管家一般,乖乖地等候差遣。
“你即刻进宫,若是在他人劝阻之下圣意仍然不改,你就去向皇上进言。说,皇上既然要杀冯大人,就当菜市口斩示众,以便杀一儆百。”
焦安师闻言再没能把持得住,腿一软便坐到了地上,一边狼狈地扶着桌腿往起爬,一边仰面苦脸道:“冯小姐,此事真不与老夫相关呐!老夫真的从未在皇上面前提及过冯大人,更莫说行挑唆之事了。”生怕丹影不信,几乎泫然欲泣。
丹影横眉呵斥道:“废什么话?!让你做,你就做!记得,是菜市口!若是人死在了牢里,或是什么别的地方——,哼哼,你是知道!”
焦安师见她又暗语威胁,也没脑力去细想,只得又惊又怕地满口应下。
————
看着丹影绝然而去,池凤卿的心里苦涩难言。随后也从王府告辞而去,回了拾遗府。刚从宫里出来,此刻又有荣王爷去做说客,他便再去也是徒劳无益,不如做些真正有用的事。
回府直接去了寝居,从箱笼里翻出两样东西。
一柄长剑和一道黄绢。
很是爱惜地将并未染尘的长剑轻轻擦拭一遍,对着亮处看了看,又下意识摸了摸腰间。
虽然习武练剑,这柄长剑却是从未真正用过。既用不到,也不舍得用。说是这世上再无凤家利器,腰间的匕却是被意外留下了。而这柄剑——,其实也当算是凤家利器。长剑本身并不是凤家剑师锻造,但这剑上有他母妃用独属于凤家的秘法留下了一些东西。
若是局面难以挽回,今日将会是它第一次出鞘饮血。
将剑暂时搁置案上,池凤卿又展开了那道黄绢。
黄绢上朱砂挥就,盖着方方正正的玉玺印鉴。这是一道圣旨,也是母妃留给他的。
母妃离世时,他还年幼。唯恐他在后宫倾轧中不能存活,母妃将他郑重托付给了身边几位宫人,同时嘱咐他及早离宫。母妃不肯将他交给皇后或其他娘娘抚养,她不信她们一个,包括她们身边的人。他知道,那些母妃临终嘱托的宫人,都是凤家忠仆。他,他们将自己的一生锁进了那所空阔华丽、而又丑陋逼仄的牢笼。他出宫开衙建府时,费尽气力也只带出了两位。其他人,说要留在宫里,做他的眼睛、耳朵。
饶是如此费尽心力,母妃仍是放心不下。又哄着父皇当着她的面,写下了这道圣旨,盖上了御印。她似,连父皇也不能信。这是母妃为他求来的保命符,以防万一。
换了一套便捷的衣衫,池凤卿将那柄匕重新扣在腰间提携上,又将那道圣旨揣进了怀里,然后提剑出门。将唐彪唤来低语交代了一番,又去了沐芳院一趟。看着那几株杏花幼木保护得很好,池凤卿的唇勾了勾。只要精心护着,春暖后,花终究会开吧?便是日后看不到了,只要能开便好。
最后,单人匹马出了拾遗府。
她自幼弃养,早已尝尽丧亲之痛。如今,好不容易被真正的爹娘寻回,骨肉团聚,再不能让她受二回那样的苦楚。今日他便是用劫,也要将冯良工的命劫下来!然后,将这道圣旨还给皇上,带着她和她爹娘离开这是非之地,哪怕从今后四海为家都好。
有她就好。
————
看见荣王爷和几位权臣从内殿出来,焦安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咽了咽吐沫,硬着头皮上前,朝荣王行礼道:“下官见过荣王。王爷,皇上可消气了?”
荣王爷叹了口气,摇摇头。
“那,下官进去瞧瞧。”
旁边有人轻嗤道:“他进去有什么用!又能说什么?!”
焦安师下意识一僵。
又有人别有意味地讽道:“皇上平日里最喜欢同保傅大人说话,众人里,保傅大人最是有体面的。说不得,这保傅大人进去一趟,皇上倒真能收回成命也不一定。”
前者又道:“保傅又如何?皇上可是连十一殿下的面子都给驳了!况且,还从未见焦大人何时敢对着皇上说出半个不字,那冯大人此回犯的可巧又是忤逆之罪,他有这胆子?!”
荣王爷看看焦安师,挥挥手道:“让他进去试试也无妨。左不过最坏还是眼下这局面,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去说,皇上圣意不改也再不能更坏到哪儿去。若是能侥幸说动皇上,倒是成全了救人一命的功德无量之事。”
焦安师遂告一声失陪,整整官帽往里去了。步态端方,依然保持着官家仪容,心里却是抖得厉害。他此刻真恨不能有人来对他做些功德无量之事才好。
不多时,焦安师便出来了,并他一起,还被丢出来一道圣旨。内侍宣读完圣旨,众人叹气连连。(。),。请
1821章 红薯()
焦安师下意识一僵。
又有人别有意味地讽道:“皇上平日里最喜欢同保傅大人说话,众人里,保傅大人最是有体面的。说不得,这保傅大人进去一趟,皇上倒真能收回成命也不一定。”
前者又道:“保傅又如何?皇上可是连十一殿下的面子都给驳了!况且,还从未见焦大人何时敢对着皇上说出半个不字,那冯大人此回犯的可巧又是忤逆之罪,他有这胆子?!”
荣王爷看看焦安师,挥挥手道:“让他进去试试也无妨。左不过最坏还是眼下这局面,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去说,皇上圣意不改也再不能更坏到哪儿去。若是能侥幸说动皇上,倒是成全了救人一命的功德无量之事。”
焦安师遂告一声失陪,整整官帽往里去了。步态端方,依然保持着官家仪容,心里却是抖得厉害。他此刻真恨不能有人来对他做些功德无量之事才好。
不多时,焦安师便出来了,并他一起,还被丢出来一道圣旨。内侍宣读完圣旨,众人叹气连连。之前看他不顺之人,更是又一番指桑骂槐的冷嘲热讽,指摘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焦安师虽是被骂得脸皮有些紫涨,心里却偷偷吁了一口气。
————
午时将近,天色却灰蒙蒙地如同日暮黄昏,或许还要惨淡些。至少晴朗时候,黄昏尚且还有一缕余阳,几道霞光。现在,周遭的一切如同闷在纱布袋中一般,见不到亮,却又挡不住风。寒风一阵一阵扫过,堵在菜市口的人群,个个饶是蜷缩一团,仍是觉得刺骨难忍。
“红袖,等会儿乱起来,你先带着你爹走,我负责带人断后。千万别急,等人从囚车里出来,弟兄们动了手你再动。说好的路线可都记下了?千万别跑错了。要道上都有人乔装好了埋伏着,到时候会分头去引追兵,你只管跑你的。”
红袖越过人群看看菜市口已设下的法场,和那板着脸等着发令行刑的官员,心中左右摇摆了几次,然后对鬼眉道:“我陪着你一起。”
鬼眉将半个冒着热气的红薯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对她道:“你放心将你爹交给那些粗手笨脚的家伙呀?别没在牢里被打残了,反倒叫他们给颠坏喽。”又拍拍红袖的肩,佯装不满道,“还是说,你信不过我的身手?”又兀自埋怨道,“要不是不想泄了底,将他们都找了来,那也就不用我出马了。”
红袖又道:“救的是我爹,不能全让你担着。”
鬼眉转头瞥她,一派正经道:“嗯,我没成心想要和你抢爹。可是吧,就算作假,好像我人前也喊过几声的。你为这吃醋了?”
红袖忍不住噗嗤笑道:“行!那就还依你,省得你说我吃醋。不过,你若是敢伤了一星半点儿的回来,我就让绮罗给你上药。”
鬼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姑娘,人比花娇、笑比蜜甜,身形又是一派如水柔弱,偏手底下却没个轻重。也不知是不是每日里瞧不过那些馋涎色鬼,偷偷拧枕头撒气练出来的。话说回来,好像还有几个也惹不起,这红袖调教出来的姑娘,都假得很,和她一个德性。
“来了!”
“来了!”
远远见有兵丁卫队跑动而来,二人收了嬉笑,面色肃然起来。鬼眉扔掉手中的红薯皮,朝人群里打了个眼色,然后随着骚动的人群往前一阵乱挤。红袖又叮嘱她一句,然后朝计划好的方向转身而去。
池凤卿在人群外的茶肆楼上面窗而立,眼睛正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囚车将来的方向,握剑的手紧了紧。
法场四周维持秩序的士兵,操着长枪横推连连,将涌动的人群往警戒线外赶。刚刚跑来的两纵士兵也很快在石板道路两侧站定,挡着身后来看热闹的民众,清出中间一条正道。随后,木轮吱吱呀呀地碾轧着石板,囚车在两个引路官吏和十几个兵丁的戒备围守下,迎面而来。
鬼眉正盯着囚车,忽觉身后一阵异样风动,刚要转头,就觉得脖颈不自主地一缩,跟着眼前一花,一道人影急闪而过。竟是有人踏了她的头顶借力,然后直奔囚车而去。
娘的!哪个死小子记岔了暗!居然还敢踩本姑娘的头!
只怕被冒失鬼坏了计划,鬼眉暗骂一句的同时,便迅速出手拦阻。也不肯跃起暴露了,只使了巧劲将身侧的人一拨,跐溜往前挤出几步追上,伸手就扯了那人的脚踝。
幸而离着菜市口街心尚有一段距离,押送囚车的官兵只在前头呼喝吵嚷,操枪戒备着围观百姓,并不曾瞧见这昙花一现的天外飞仙。也就是事发地点附近的人群,因了这意外再起骚动,越发推推搡搡得厉害。惹得鬼眉越发想骂人。
池凤卿正飞身直奔囚车而去,不料半道上忽然被人扯了脚,感觉还是使了内力的。一滞之后,顺着趔趄就势团身,连剑带鞘便朝身下去狠敲拉扯他的手。
哟呵,还不晓得知错就改?!
鬼眉见对方一点觉悟没有,双手离开脚踝处避过击打,顺着胫骨飞速上滑,刚一找准穴位,腕部藏着的针立刻就应势扎了下去。
只觉得沿着小腿向上至腰股,突然一阵酸麻,池凤卿当即便头朝地软栽了下去。却不甘如此狼狈掉落,尚且还是倒挂金钩的姿势,手却向前朝着鬼眉的肚子抓了过去。誓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