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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懂男孩被那小手在身上一阵胡乱游走,行动不便,躲闪不成,又不好意思虎了脸驱赶。渐渐,双颊便不明所以地泛起了红云,直烫到耳垂。
小人儿见他不自在了,便也撒开了小手。一边啃着手中的鸡肉,一边转着眼珠偷偷打量他。
嗯,根据自己有限的认识,这人算是生得标致,至少,可以和爹爹相提并论。不过,他没爹爹个子高,看着也比爹爹肉多,应该比爹爹要差那么一点点。对了,他还没有爹爹大,这也要算他输了一点点。知道给她留食,应该不是自私的人。爹爹说,坏人就连说谎,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会脸红,那,应该是好人。和她说话时,一双眼睛不躲不闪,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唔,是好人。
心里有了定论,她便咂着油嘴套起了近乎,朝对方寒暄道:“小爹爹,你是谁?”
男孩听了嘴角直抽,耷拉了眼皮道:“你不能叫我小爹爹。”
“那,胖爹爹,你是谁?”
这丫头大概根本就没见过外人,男孩哭笑不得道:“似我这般比你大不了几岁的男子,你需称哥哥。再者,爹爹,每人只有一个,是生养你的亲人,不能乱叫。”
丫头似懂非懂,假作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和他交流:“哦,那,胖哥哥,你是谁?怎么一个人?”
刚刚咽下的鸡肉,猛然间便梗在了胸口,不能上下。
男孩哀伤地怔愣片刻后,艰涩回道:“义云。”
无怪方才看着这丫头,觉得似曾相识。那年遇见义云,便如今朝遇见她一般,心生怜惜,油然喜欢。
义云,那年金色黄昏,如今,月下凋零。
这是他的名字。他死,换他生。他的名字从此匿于人世,却刻进了他的骨血。
那娃娃听了,小小的心里却顿了一下。义云二字,是当年相遇时,幽王应景所取,金色黄昏,一片红叶。也是对应昊儿的表字,寄望他们彼此作伴,相得益彰。可是这娃娃并不知道,她直觉中是想起了爹爹说过的,朝生暮死,残叶凋零,便觉得这名字让她有点儿想哭。(。)
1529章 生死兄弟()
心里有了定论,她便咂着油嘴套起了近乎,朝对方寒暄道:“小爹爹,你是谁?”
男孩听了嘴角直抽,耷拉了眼皮道:“你不能叫我小爹爹。”
“那,胖爹爹,你是谁?”
这丫头大概根本就没见过外人,男孩哭笑不得道:“似我这般比你大不了几岁的男子,你需称哥哥。再者,爹爹,每人只有一个,是生养你的亲人,不能乱叫。”
丫头似懂非懂,假作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和他交流:“哦,那,胖哥哥,你是谁?怎么一个人?”
刚刚咽下的鸡肉,猛然间便梗在了胸口,不能上下。
男孩哀伤地怔愣片刻后,艰涩回道:“义云。”
无怪方才看着这丫头,觉得似曾相识。那年遇见义云,便如今朝遇见她一般,心生怜惜,油然喜欢。
义云,那年金色黄昏,如今,月下凋零。
这是他的名字。他死,换他生。他的名字从此匿于人世,却刻进了他的骨血。
那娃娃听了,小小的心里却顿了一下。义云二字,是当年相遇时,幽王应景所取,金色黄昏,一片红叶。也是对应昊儿的表字,寄望他们彼此作伴,相得益彰。可是这娃娃并不知道,她直觉中是想起了爹爹说过的,朝生暮死,残叶凋零,便觉得这名字让她有点儿想哭。
瞥见男孩声色有异,似乎也像她似的,想哭。小丫头心思一动,便想借由话题岔开去。正欲自报家门,又记起了爹爹的叮咛嘱咐,当即随嘴扯了两个字来:“义云啊,爹爹叫我囡囡。”
记起爹爹的嘱咐,突然没了与人闲扯的兴趣,不由想起了这次爹爹临出门时的情形。父女俩深山隐居,相依为命,爹爹甚少离开。偶尔置办用物出去,总是速去速回。然而此次,却是拖拖拉拉地犹豫了许久,然后还啰啰嗦嗦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奇奇怪怪的话她心里直犯嘀咕。总隐隐觉得,爹爹这次出门同往日都不一样,不知去干什么,也不知何时能归。
吃完后,囡囡将“义云”扶起,在林中蹒跚穿行,寻找着回去山间小屋的路,男孩却执意要去崖下。因为他的执拗,囡囡只得暂弃原路,将他往崖底带去。
崖底。
一堆散碎的木头和一匹血肉模糊的死马,还有一地干涸变色的血迹。
再无其他。
男孩不由心生慌乱,片刻后又起猜测,义云,为何不见你?你是不是也得侥幸逃脱了?随即看着那死马又灰了心。便是侥幸逃脱,被人救走了,这万丈高崖坠下,真的还能活么?便是留了一口气,还能否会笑会说,会蹦会跳,还能否如同往日一般,同他一起下河上树,全然无碍?跟着,又自我安慰道,只要能活着,总是好的。焦色未尽,却又添了愁苦。义云那样的人,若是果真残缺地活着,他又能否甘愿苟且?!
见他先是慌里慌张地目光四顾,接着又神色复杂地变幻好几回,最终只剩了一片凝重,囡囡不免有所联想。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低声道:“人已经被我和爹爹埋了。”说着,指向了不远处一个小小土包。
才又劝说自己,只要义云活着就好,不想却是,最后一丝希望泯灭。
呆愣愣看着那惨淡的土包,他却流不出泪来。不是几日来流干了泪,再不能为义云掬一捧伤悲。而是,直面正视了他确实已然离去,忽然觉得,那日随他砸下高崖而变得空洞的心,又一次被削去一块。对着义云的坟,自己的泪,是那样绵软可笑。
“爹爹说,那么多刀伤鞭痕,脸非非,又是从崖上跌下来的,必死无泥。”她不知道他的昏死林中同坠崖之人有何关联,便平铺直叙了死讯。
刀伤鞭痕?面目全非?
闻言,男孩眸中颜色又变。
义云一心要替他去死,自毁容颜以求混淆视听,不难理解。可是,哪里来的刀伤鞭痕?义云有伤在身不错,那是吃了天煞掌受的内伤。或者,当日下车陪着赵忠御敌,可能也有了一些刀剑暗伤。可是,明明记得,那时调换衣衫时,并未见着他身上有明显的血口,又哪里来的刀伤鞭痕?!鞭尸吗?他们是连他的尸体也不肯放过?!义云替他死了,竟连死了还要替他去承受这份屈辱?!
看着男孩盯着土坟,眼中有难以言喻的哀恸和恨意,小丫头吃不准他和坟里的人究竟是敌是友,也不知爹爹的埋尸之举会不会不妥,试探问道:“他是谁?”
“我的生死兄弟。”男孩艰涩回道,扶着她的肩朝土包一点点挪去。
生死兄弟。他们一同长大,情比血亲,兄弟二字不假。立誓同生共死,义云却食言了。这场灾祸冲他而来,却让义云替他丧命受辱。他活生生站在义云的坠崖断命之处,多么讽刺!生死二字,太过讽刺。
娃娃睁着一双水葡萄的眼睛,在男孩脸上和坟茔之间来回打量,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然后,决定做点儿什么去安慰他。她不懂什么叫生死兄弟,只知道生死二字便是要紧的。遂用小手抓了几把土撒上,意欲将那坟丘再弄大些。当日挖坑埋尸,又洒土堆坟,她不解其意便问了爹爹。爹爹便回她道,是让亡魂安息。安息,便是好好睡觉的意思。她让他的兄弟睡得舒服一些,他便不会这么难过了吧?
未做几下,却被男孩拦下了动作。
他不会让义云长眠于此。总有一天,他会带他回去。让那些导致今日的人亲手给义云修坟掘墓,然后在坟前给他披麻戴孝,三叩九拜,再用他们的血给他祭奠!
男孩的指尖嵌进掌心肉里,渗出血滴。
一朝一夕,天地倒悬,身经一事,也足够令人于昼夜交替中迅速成长。往日那个只知吃喝玩乐,调皮捣蛋的无忧稚子,此时已无声无息地悄然蜕变。或者,原也是极其聪慧懂事的孩子,因着有人疼,有人爱,便懒得让自己长大。事情都交给了旁人去想,旁人去忧,旁人去体会感受,尽宽待了自己捧那一碗****。如今,再没了倚靠,也就不能再懒着,赖着了。(。)
1530章 永生不弃()
娃娃睁着一双水葡萄的眼睛,在男孩脸上和坟茔之间来回打量,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然后,决定做点儿什么去安慰他。她不懂什么叫生死兄弟,只知道生死二字便是要紧的。遂用小手抓了几把土撒上,意欲将那坟丘再弄大些。当日挖坑埋尸,又洒土堆坟,她不解其意便问了爹爹。爹爹便回她道,是让亡魂安息。安息,便是好好睡觉的意思。她让他的兄弟睡得舒服一些,他便不会这么难过了吧?
未做几下,却被男孩拦下了动作。
他不会让义云长眠于此。总有一天,他会带他回去。让那些导致今日的人亲手给义云修坟掘墓,然后在坟前给他披麻戴孝,三叩九拜,再用他们的血给他祭奠!
男孩的指尖嵌进掌心肉里,渗出血滴。
一朝一夕,天地倒悬,身经一事,也足够令人于昼夜交替中迅速成长。往日那个只知吃喝玩乐,调皮捣蛋的无忧稚子,此时已无声无息地悄然蜕变。或者,原也是极其聪慧懂事的孩子,因着有人疼,有人爱,便懒得让自己长大。事情都交给了旁人去想,旁人去忧,旁人去体会感受,尽宽待了自己捧那一碗****。如今,再没了倚靠,也就不能再懒着,赖着了。
“谢谢你。”男孩静默良久后,朝小丫头轻声言谢。谢谢她爹将义云埋葬,不曾让他曝尸荒野。谢谢她那句“命不是自己的”让他清醒他鼓起勇气活下去。用义云换回的这条命,替自己和义云活下去。留着这条属于两个人的命好好活下去,机会,手刃仇人!
“不用谢,也没白干!”囡囡不合时宜地闲闲吐出一句。
男孩闻言转脸,疑惑的打量她。片刻之后,的目光停在了她腰间,果然见有一截熟悉的绳头露着。一阵恼怒心生,立刻一只手捏紧了她的肩,另一只手便去探取她那腰间之物。
小丫头受扰之下也生了恼意,一扬手臂便挥开那手,又扭动着身子跳脱到了一旁,冲着那失了支撑摔倒在地的人,急头赤脸地嚷道:“干什么!爹爹说过,人死了便什么都没用了。我拿了这个,爹爹也没骂我。你喝我的吃我的,可是什么也没给我!”
看着她气红的小脸,似乎也觉得她这一番话虽有些不符年纪的世故,却也言之有理,男孩慢慢收敛了怒色,从贴身处摸出一枚玉佩递上,乞求道:“他的东西不能给你,这个同你换,算我求你。”
那丫头见他突然神色堪怜,也知逝者于他意义非凡,怕是她腰间的逝者之物是那人留给他的唯一念想,遂也缓了缓口气犟嘴道:“你同我好好说不行吗?硬抢!你这副模样抢得过谁?!”
嘴上虽如此,手下却取了腰间之物,并不曾去接他手中的玉佩,也不急于搀扶他,而是转绕到他身后,将那原本戴在义云颈上的物件,戴在了他的项上。然后再扶起男孩,又陪他在坟前静坐了许久,才寻路回去。
以后,这两个孩子便朝夕相伴了一段时日。
在林间木屋住了近一个多月,有囡囡的照料,男孩渐渐好转,已能独自行走。
这日晨曦未至,男孩悄然起身,轻轻拨开搂着他的小胳膊。看着沉月余光从窗外投射在她安睡的小脸上,他迟疑地伸手轻轻抚了抚。
这丫头虽然嘴凶,却每日手脚伶俐又章法地给他上药、做饭,然后陪他去义云坟前说话,余下的时间便独自坐在门前的木槛上,等着她爹。
木屋虽然简陋,却有男孩熟悉的生活轨迹,令他隐隐觉得,或许,她也不是生于这山林的孩子,或有一段和义云一样,和如今的自己一样难言的身世。也模糊觉得她那爹,也许,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这样一个笑起来如同年画上喜娃娃的小丫头,一个多月的朝夕相伴,相对取暖,他是不忍心丢下年幼的她一人在此的。又是绝境相逢,再生了同病相怜之感,他更是从心里怜惜这丫头。可是,他自己前途未卜,更不忍心带着她去送死。带着她去寻她爹,怕是也不能够。只能留下她,空等她爹了。或许,她爹并没出事,还会回来。
他将那枚她不曾拿去的玉佩放在她枕边的手里,然后低下头,有些笨拙地在她脸颊上用唇轻轻碰了碰,希望留下一些温暖与气息,就仿佛他还陪着她。抬头时,目光中带着眷恋和不舍,再深深看她一眼沉睡的俏脸,又环顾一回住了一个多月的木屋,推门而出。
屋前的水缸昨儿已给灌满了,柴垛,这两天也已垛了很高。想了想,又学着她的法子去林子里捉了两只山鸡放在灶台上。再出木屋时,在门前站立片刻,然后狠狠心头也不回地走了,不曾回头再看一眼。
他怕自己忍不住留下。
这里有义云,有这个重新点亮他生命之光的丫头,心里的那份不舍已让他挣扎了三天。
可是,他不能留下。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如今他很清楚,原本懵懂无知,经历过这一场,已然脱胎换骨。如果代价足够惨痛,人的成长,也会在一朝一夕之间。
他此去,并非回家。虽不知祸由因何而来,却知,同义云在外玩耍便遭此横祸,张诚与赵忠宁愿赴死也不曾带着他们回府求救,事情,并不简单。再有那些似懂非懂,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的对话,和他们的嘱咐叮咛,他便也明白,那条回家的路,如今,无论如何都是走不得了。可是人生的路,总还要走下去。捏着这条义云给换来的命,他也知道了,今后的路,该当如何走下去。
爹娘和满府几百口命丧黄泉,就连义云也已过了七七,而那些罪人却在逍遥。如果可以,他愿意带走义云和这小丫头。可惜,他也不能。此去,前路荆棘,生死难测。义云已是因他而逝,葬身此地,他不能再丢了义云的尸骨,也不能牵扯上无辜的她,赔上她的命。他不能让义云和她,陪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若能活着度过劫难,便来接她和义云,永生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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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1章 牵驴的少女()
这里有义云,有这个重新点亮他生命之光的丫头,心里的那份不舍已让他挣扎了三天。
可是,他不能留下。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如今他很清楚,原本懵懂无知,经历过这一场,已然脱胎换骨。如果代价足够惨痛,人的成长,也会在一朝一夕之间。
他此去,并非回家。虽不知祸由因何而来,却知,同义云在外玩耍便遭此横祸,张诚与赵忠宁愿赴死也不曾带着他们回府求救,事情,并不简单。再有那些似懂非懂,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的对话,和他们的嘱咐叮咛,他便也明白,那条回家的路,如今,无论如何都是走不得了。可是人生的路,总还要走下去。捏着这条义云给换来的命,他也知道了,今后的路,该当如何走下去。
爹娘和满府几百口命丧黄泉,就连义云也已过了七七,而那些罪人却在逍遥。如果可以,他愿意带走义云和这小丫头。可惜,他也不能。此去,前路荆棘,生死难测。义云已是因他而逝,葬身此地,他不能再丢了义云的尸骨,也不能牵扯上无辜的她,赔上她的命。他不能让义云和她,陪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若能活着度过劫难,便来接她和义云,永生不弃。
圣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