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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寄北收摄住心神,朝着宇文邕放出了招牌式的笑容,然后施礼道:“承蒙陛下如此抬爱,草民受宠若惊,如果陛下有所差遣,草民定然万死莫辞。”他说到这里,陡然将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草民深知自己乃是朽木一块,顽石一颗,绝不是可以担当大事之才。”
宇文邕先是一惊,接着一呆,随后“哈哈”一笑,叹道:“朕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已经把话堵死,可见你的心机是如何的厉害。”说完叹道:“嘿!朕是越来越佩服于太傅了,他的眼光真是了不得,朕不如他,真是不如他啊!”
刘寄北并没有接话,而是保持了缄默,心道:言多必失,还是少说点为好。
宇文邕回到了御座坐下,示意刘寄北也坐下,随后一脸正容的问道:“眼前的局势你也很清楚,宇文护一方面想夺取去《金书铁券》,另一方面积极地铲除异己,其背后的用意昭然若揭,你来说说看,朕应该怎么办?”
刘寄北沉吟了一下,心道:我只是一介布衣,既无声名,又无权势,更不是智计百出之人,他凭什么想听取我的意见?况且他手下智囊甚多,放着那些人不问,却来问我这个并不熟悉的人,这是为什么呢?
第二十一章 :芥蒂(1)()
他想到此处,便毫不犹豫的问道:“请恕草民无礼,可以问陛下一个问题吗?”
宇文邕一笑,说道:“有何不可?朕本就想和你好好谈一谈,既然你有疑虑,尽可问朕。”
刘寄北站起身子,向着宇文邕施礼道:“陛下贵为天子,手下能人智士众多,在如此紧要关头,何不去问一问他们,为何征询起草民这等蠢笨的人来?”
宇文邕凝视着刘寄北,叹道:“其实你直到现在也未能完全信任朕,不过,朕也不怪你,若是彼此位置颠倒,朕也会有你这样的念头。”
他调整了一下语气,面se变得有点yin冷,缓缓的说道:“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朕就跟你实说了吧!在眼下这个波诡云谲的关头,除了于谨、何氏兄弟以及宇文孝伯等少数人之外,朕还真就找不出几个可以信赖的臣子,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刘寄北丝毫没有怯意,他平视着宇文邕说道:“那么陛下凭什么相信草民呢?”
宇文邕答道:“问得好!朕并不是鲁莽之人,之所以肯见你,现在又想征询你的意见,已是把你视做了心腹。”
“昨天夜里,朕从外边回来,便招来了何氏兄弟和胡喜,经过询问,知道了这几天朝中发生的事情,同时也看到了你送来的那封奏章,那时朕就想,这个刘寄北到底是个什么人呢?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呢?由此便对你产生了好奇。”
“今ri一早儿,朕没有上朝,虽是有些身体上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在朕心里藏着几件难以决断的事情,于是便派了胡喜代替朕上朝周旋。”
“胡喜刚走,于谨便来见朕,他是朕最为信赖的臣子,不要看他平ri里不太管理政事,其实他的心里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对朕也是极为呵护。”
“于谨前几ri便随朕去了一趟凤栖原,这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朕也就不多说了。他之所以这么急匆匆的来见朕,其中有很大原因是跟你有关。”
“他一生戎马,阅人无数,但能真正看得入眼的却是没有几人,尤其是到了他现在的年纪,更是眼缘狭小,难得看得起谁。不过,自从昨夜你救了他,以及一番深谈之后,他便对你极为看重,虽然你不是什么翻云覆雨的人物,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英雄,但是他觉得你有一种朴实无华、返璞归真的独特气质,就凭着这种独特的气质,他就认为你足可以担当重任。”
“听他说了你那么多,朕便的好奇之心更胜,当由于谨口中知道你住在杨忠府里的时候,朕便派了何泉前去寻你。”
宇文邕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说道:“噢!对了,当朕对何泉说让他前去寻你时,他还愣在了当场,不知道朕何以知道了你的住处,于是朕就把你和于谨之间的事情告诉给他,他听了之后,一面懊悔那晚对你的举动,一面诚恳的告知朕,说你的武功如何高强,刀法如何的了得。”
“何泉虽是个太监,为人却极为自负,尤其是武功大成之后,能够让他如此佩服的人极为稀少,甚至于满朝武将他也没有几个看上眼的,如今听到他也对你也极为推崇,朕便更想见你了。”
刘寄北听到这里,禁不住有点惭愧,心道:那晚由宫里出来,我对何氏兄弟还颇有成见,觉得他俩反复无常,yin险狡诈,十足的太监品行,如今听他这么一说,这位何泉倒不失一个心地实诚的主儿,我还真是看错了人家。
宇文邕并不知道刘寄北在想些什么,事实上他说意正浓,也没在意这些,只听他不间断的说道:“当你随着何泉入了宫,进了温室殿之后,朕冷眼相看,见你一副憨实的模样,初时还真有点失落,不过,通过听你的言谈,以及进一步的审视你,渐渐地朕觉得你不寻常了,不但名副其实,甚至于超过了原先的期望,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无奈的一笑,说道:“请恕草民愚昧,难以猜到其中的紧要。”
宇文邕凝视着刘寄北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叹道:“你最大的魅力所在便是脸上的笑容,不管你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使然,你的笑容都极为纯净,能够让人极为容易的产生信赖感,朕从来没见过有谁的笑容能有你这般富于感染力。”
宇文邕的这几句话倒说得刘寄北有点不好意思,刘寄北心道:我也不是倚门卖笑的主儿,你如此说我,真不知该怎样听取。
宇文邕看到刘寄北有点不自在,便诚恳地说道:“你不要有什么其他的念头,朕虽然年轻,但也知道一些道理,如果一个人没有一块纯净的心地,任他如何造作,也不会笑得如此无邪,让人心神宁谧。”
刘寄北无语,因他从没有正视过自己的笑容,也不晓得自己笑得是不是真像宇文邕所说的那样魔力非凡,所以,他只能保持缄默,权当自己没有听见。
宇文邕脸se有点发红,可他浑然不知,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自古有云:人心叵测,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叵测的人即使是再掩饰自己的心思,可笑容总能透露出不寻常的信息,你可能以为朕在胡说八道,但是朕告诉你这话出之于相学奇士赵昭之口。”
刘寄北并不知道赵昭是谁,不过听宇文邕的语气,似乎对此人极为推崇,心知不是寻常人物,禁不住心道:这个赵昭的话确实有一些道理,一个人就算再会掩饰,如果笑容不是发自于内心,终究可有破绽可寻。
刘寄北忽然想起当年在嵩山的时候,萧若幽曾和他在闲谈之中,说起一件趣事。如果一个人的笑容是发自于内心,那么左右半边脸的笑容几乎是一致的,但若是别有用心的笑容,右半边的脸仍可以笑得和往常一样,但是左半边的脸呈现出的笑容一定会显得很僵硬。当时刘寄北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不过经历多次的实验,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真的。
他想起了这件事,便点了点头,说道:“通过对笑容的观察,确实可以追寻到一个人心理变化的蛛丝马迹。”
宇文邕叹道:“这几天来,朕一直在想,对待宇文护该该采取怎样的手段?”
刘寄北问道:“陛下心中可有了计较?”
宇文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不要认为朕对宇文护的事情一无所知,其实他的一举一动朕都心中有数,之所以保持的低调,只是不想因此而断送了大周基业。”
刘寄北叹道:“话虽如此,可是宇文护不臣之心昭然若揭,陛下若是一味仁慈,只怕还是会养虎成患啊!”
宇文邕瞧着刘寄北说道:“听你的口气,似乎认定宇文护要反朕,难道你手里已经有了确着的证据不成?”
刘寄北由怀里掏出那一摞书函,走到龙案前,呈递给宇文邕说道:“其实那封奏章是草民在宇文护那里盗取的,除了奏章之外,还拿走了宇文护的一些书函,现在把这些书函交给陛下,等陛下看过了之后,就知道草民所言非虚。”
宇文邕伸手接过书函,并没有当着刘寄北的面打开,而是随手放到了龙案上,并且说道:“其实这些书函看与不看,已然影响不到朕的决策了,不过朕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为朕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刘寄北回到了座位后,淡淡的说道:“能为陛下进一点心思,本就是分内的事情,陛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宇文邕咳嗽了几声,然后说道:“现在朕问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朕来帮忙的吗?”
刘寄北沉吟了一下,说道:“陛下此次去了凤栖原,不知见没见到宇文神举和王轨?”
宇文邕点了点头,说道:“不但见到了他俩,就连贺若敦朕也见过了。”
说完后他又奇道:“你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事?”
刘寄北答道:“刚才草民已然说过,草民与宇文神举和王轨两位将军有些渊源,并且也参与了对蛮左招安的事情。实不相瞒,如今蛮左中的‘白虎夷王’巴菍正是草民的妻子,草民答应过她,一定要把随着羽林军前来长安的蛮左安置好,既然陛下问起草民有何需求,那么草民就斗胆恳请陛下满足了巴菍的心愿吧!”
宇文邕一笑,说道:“其实,即使你不提此事,朕也会安置好那些蛮左的。不过既然你已然这么说了,朕还是要答应你会更加妥善的处理这件事情的。”
刘寄北“扑通”跪倒,叩头拜谢宇文邕。
宇文邕赐他平身之后,看着他落了座,淡淡的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朕既然成全了你,你是不是也该为朕办一件事情?”
刘寄北心中一动,暗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看来天下间绝没有平白得来的好处。
他看着宇文邕,说道:“在陛下说出想让草民办什么事之前,可否回答草民两个问题?”
宇文邕淡淡的说道:“你问吧,朕知无不言。”
刘寄北叹了一口气,收回眼光,瞅着自己的靴子尖,缓缓的问道:“刚才陛下说过,那些书函看与不看,都影响不到陛下的决策,由此可知,陛下已是成竹在胸,那么草民斗胆问一问陛下,究竟想怎样对付宇文护?以及怎样化解凤栖原上的危机?”
第二十一章 :芥蒂(2)()
宇文邕站起身来,在龙案后面踱来踱去,沉吟一番之后,回到龙座坐了下来,说道:“你问的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个事情。”
刘寄北“哦”了一声,向着宇文邕望去,见到他的目光已然变得十分沉毅,只听他接着说道:“当年太祖驾鹤西游之际,正值帝国草创之期,百废待兴,群狼环视,若非堂兄宇文护及时的顶起大梁,哪还会有现在的大周?”
“虽说他对于朕的两位兄长之死难脱其咎,现在又搅起一潭浑水,甚至于想代替朕的位置,但是,他终究功不可没,朕也因此并不打算杀他。”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么陛下打算怎么办呢?”
宇文邕说道:“朕已经和于谨商量好了,打算启用《金书铁券》来压制他。”
刘寄北长吁了一口气,问道:“若是宇文护对《金书铁券》也不顾忌呢?”
宇文邕叹道:“若他连太祖遗训都不在乎,那朕也没有办法了,只能是杀了他。”
刘寄北有些狐疑的问道:“陛下认为能否杀点掉他呢?”
宇文邕发出一阵咳嗽,好半天才止住,他面se已然有些苍白,不过目光仍然坚定异常,只听他说道:“其实朕一直在避免和他发生争执,并不是因为怕他,而是担心起了冲突之后动摇了大周的根基。”
“堂兄执掌朝政多年,羽翼已丰,若然真的和朕弄得势不两立,大周必然分裂,到那时岂不毁掉了太祖一生的心血,叫朕有何面目去朝拜太祖的在天之灵?”
“朕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是堂兄能迷途知返,去除贪妄之心,一心一意的辅佐朕,若真如此,朕保他一世荣华,寿终正寝。否则,只能放手一搏了,朕总不能重蹈两位兄长的覆辙吧?”
“至于能否杀掉他,朕不想说,一则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二则他绝对不会不顾及《金书铁券》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千方百计想得到它了。”
刘寄北忽然问道:“于太傅手中真的有《金书铁券》吗?这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圣物?”
宇文邕解释道:“其实关于《金书铁券》的事情,朕也是继位之后才知道的,那是太祖在临终前亲手写下的遗训,一直由于谨保管。”
“保管《金书铁券》的人有废立皇帝的权力,换句话说,如果于谨想废掉朕的皇位,只需把《金书铁券》拿了出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宣读就可做到。”
刘寄北吃了一惊,暗道:没想到《金书铁券》有这么大的效力。
随即他想起一个问题,说道:“如此看来,太祖是真的很信任于太傅啊!”
宇文邕知他话中之意,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要不然也不会将这么金贵的东西交给他保管。如果他心怀叵测的话,大可以胡作非为,几乎没人能治得了他。”
刘寄北忽然问道:“听杨坚说宇文护明ri便要派出大军征剿凤栖原,不知陛下将怎样应对此事?”
宇文邕淡然一笑,说道:“退朝之后,胡喜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给朕了,那时于太傅还没有离开,朕和他商量了一下,觉得既不能驳斥了大冢宰的面子,又不能纵容他胡为,最好的办法就是私下里和他交谈一番,使他灭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说到这里,宇文邕语气顿了一顿,原本柔和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紧盯着刘寄北接着说道:“朕刚才说想让你为朕去办一件事情,你可知是什么吗?”
刘寄北摇了摇头,叹道:“陛下灵思百动,草民难及万一,怎会猜到陛下的心思?”
宇文邕心道:于太傅果然没有说错,这个刘寄北貌似忠厚,暗里也是狡黠异常,奉承起人来神se不变,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造作之嫌。
宇文邕说道:“今夜你就在宫里歇息,明ri朕想带着你去一趟含仁殿,到时你就明白朕的心思了。”
刘寄北心头一动,暗道:含仁殿是叱奴太后的居处,他带我去那里干什么?
既然宇文邕不想说,刘寄北也不好没完没了的问下去,于是他想了一想之后,说道:“
草民身份卑微,怎可在宫里歇息,倒不如先让草民回去,明ri再来觐见陛下,到时陛下如有差遣,草民定会全力以赴。”
宇文邕微微一笑,说道:“宫里这么大的地方,难道还会没你歇息的去处,毋庸多言,听朕的安排也就是了。”
刘寄北听他语气坚决,也就不再争辩,不过心里还是泛起了狐疑,暗道:他非要将我强行安置在宫里,莫不是怕我出了宫之后,将他的话透露出去?
宇文邕看到刘寄北脸se有些异常,便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朕之所以把你留在宫里,完全是出于对明天事情的考虑,只要天一亮,朕便会宣大冢宰入宫,到时你守护在朕的身旁,也好有个照料。”
刘寄北豁然道:“原来陛下是想让草民做一名侍卫,不过,据草民所知陛下身边高手如云,为何舍近而求远呢?”
宇文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