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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真该也出去听听,现在满城里不管走到哪儿,百姓们只要有提起姑爷的都满口说好儿,那布庄掌柜听说奴婢是姑爷府里的下人时,非得强塞着给了三尺缎子的赠头儿,任奴婢怎么推都推不掉”,丫头小青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掀开厚帘子走进来的唐成,犹自对着郑凌意兴奋的说着,脚下篮子里放着的正是一匹湖丝缎子。
“夫君怎么回来了?”,一脸讶色的郑凌意从坐榻上起身迎到唐成身前,见他看着小青脚下的篮子,遂笑着道:“那掌柜地虽是一片好意,但小青是个知规矩的,未必还真能白要了他地缎子?再说这丫头眼眶子不低,三尺缎子还入不得她眼里”。
这个千里追随而来的贴身丫头小青依旧是郑凌意在扬州任市舶使时地那个,当时也就是她不惜清白身子向唐成投怀送抱以图谋让小姐断了跟唐成的关系。(更多新章节请到九
因是有这个旧事在,小青每每见到姑爷时总有些不自然,就连唐成自己也有点生硬,这倒不是他心眼小容不得旧事,实在是见到这丫头地时候总免不得会想起扬州那晚的情景,透窗而来的朦胧月色下一个清丽的妙龄少女自裂罗裳,袒露着鸽子般的胸膛主动投怀送抱,这样的事情就是想忘也不容易呀,更别说两人偶有独处的时候小青不自然的表现等于是将此事一再提起。
“嗯,小青做的好。咱家不缺钱,为这些蝇头小利落下个说辞不值当”,唐成向小青点了点头,“你跑一趟,去把来福叫来”。
见唐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嘴里说的又是赞许的话,小青莫名的脸就红了,听了吩咐什么也没说的福身一礼而去。
“这丫头开始思春了”,郑凌意安顿唐成坐下,边用火笼里一直滚着的深井水给他沏着茶,边面带浅笑盈盈说道:“她年纪也不小了,是放出去还是留下,你这一家之主总得有句话,这地方陌生,妾身出去的少,放出去的话该挑什么人家儿你也得留个心思物色”。
郑凌意当日在扬州时也是主管一方的市舶使,很有些杀伐决断的人,现今却只能窝在后衙这个小小的四方天里等他回来,再想想她自十二岁之后便在深宫里长大的经历,唐成看着眉眼间有些清浅郁色地郑凌意油然生出些愧疚之感来。
似郑凌意这般经历,这般才情的女子原本就不该是深宅院落里的金丝鸟,自己这些日子实在是忙昏了头,竟没能想到这些。
见唐成一脸柔情的看着她却不说话,郑凌意心思一转之间先是眉角跳了跳,继而脸上盈盈笑意不变的道:“怎么,夫君是舍不得放她出去,想留在房中收用?”。
听了这话唐成既感觉哭笑不得,心里地愧疚又随之重了些,许是跟过往的经历有关,郑凌意本是个颇为大气的女子,放在一年多前的扬州从她嘴里根本说不出这种话来,“再不能放你这么闲着了”,唐成伸手一引,刚刚放下茶瓯的郑凌意便带着一声低低的轻呼坐进了他怀里,“小青的事你先问问她的心思,虽说她是个丫头身份,但毕竟跟你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至于她的事情怎么办,你拿主意就是,为夫但听娘子调遣”。(手机WAP浏览搜
将郑凌意拥在怀里,唐成伸出一只手去轻轻揉着她浅郁汇集地眉心,“小青的事就说到这了,下边说说你地事情”。
挣了一下没挣脱之后,郑凌意遂也就没再动作,放软了身子静静的依偎在男人怀里,龙门县城小,这个后衙更小,天天呆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几重院落里,唐成散衙回来的脚步声就成了她最大的期盼,只是自从那日奚人在城内动乱之后,他就开始了不停的忙碌,前些日子甚至还一连出去了十天多,两人之间不仅是呆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就是在一起的时间里他也有着许多的事情要想要安排,郑凌意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寂寞,无法言说也无法要求地寂寞。
这寂寞甚至几度让她梦到了长安城中龙首原上恢弘无比却又寂寞阴冷无比的大明宫,虽然郑凌意也觉得这样的梦实在不合时宜,但她却的的确确怀念着此前三千里路途中的那段日子,尽管那种风雨兼程的日子真的很辛苦。
这段忙碌的日子以来,两人很少有这样闲情相拥的时刻了,感受着唐成轻揉眉心地温情,郑凌意悄然闭上了眼睛,甚至直到现在也没睁开,“我的什么事儿?”。
“我这段时间很忙,以后很长一段日子也会接着忙,你总窝在这小院子里不管是对心情还是身子都不好,正好我这边要做地事情多,需要的人也多,少不得要借重娘子大才了”。
“噢,什么事?”,猛然睁开眼地郑凌意懒洋洋的身子一下绷直了,她知道眼前这件大事在唐成心中地地位,她更盼望着能走出这块四方天跟唐成一起肩并肩的奋斗。
“发放赈粮。这可是牵涉到几千人的事情,不仅琐碎,一旦做的不好或者是发放不公还容易出乱子,实是保证为夫这件大事能顺利进行的关键之一。(手机WAP浏览因此就需要一个既能识字,又细心不贪利的人出来主持,杨先生原也是合适人选,但他负责的事情太多总不能被此事捆死,为夫本还发愁去那儿找这样的人,竟是忘了家中就有一贤才,该打!该罚!”。
“真的”,郑凌意双眼亮晶晶的,一如淮水般两人初遇的那个月夜,“夫君你真的让我负责
就不怕别人见了……”。
“只要你愿意就行,至于别人……”,唐成笑着捏了捏郑凌意的鼻子,“管那么多干嘛,我的地盘我做主”。
“嗯,我一定做好”,郑凌意一脸惊喜的点了点头后反手就将唐成拥的更紧了,片刻之后就听她在唐成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夫君,等天暖和些后就把英纨妹妹她们也接过来吧”。
唐成不防她突然说起这事来,“嗯?”。
郑凌意并不曾多说,只轻轻吐出八个字来,“相思刻骨,寂寞杀人”。
恰在这时,一声干咳在门口响起,发出这声咳嗽的来福一只脚跨在门里,另一只脚还在门外,满脸尴尬的他两只眼睛四处乱瞟找不到一个着落处,而他身后的小青还在门外催促着让他快些进来。
见状郑凌意脸上猛然现出一抹羞红,直到她往一边安坐之后这抹羞红还未褪尽,倒是唐成没把这当个事儿,这算什么呀,后世里大街上抱在一起啃的都多了,这个来福还真是少见多怪。
“乱瞅什么?我在这儿,看你那畏畏缩缩地样子,没出息”,唐成带着些笑意的一句骂差点让来福吐血,你当主子的门都不闩白昼宣淫,我不看还成没出息了,这还有天理没?心下这般想着,来福面上可不敢表露,进屋后的他行起礼来真是比谁都规矩。
“行了,别来这些虚文”,唐成指了指火笼对面的胡凳,“坐下,你再把州衙官仓地事情给我说一遍,要细,一点都不能漏”。
这原是昨天回来的时候就说过的,见唐成特意点着让他再说一遍,且语气还这么郑重,心思颇有些阴暗的来福顿时涌起一股兴奋来。
好,看大官人这意思分明是要借机对牛祖德下手了!
身上血猛然一热的来福当下将事情完完整整的又说了一遍,事无巨细没有半点遗漏。
静听来福说完之后,站起身的唐成负着手在屋里踱步起来,见其如此,知道他习惯的郑凌意三人都没说话。
“操作此事的既然是刺史府大管家,那跟牛祖德亲自出面也没什么两样了,任是他说破大天也别想脱尽干系”过了一会儿,停住步子的唐成转过身来盯着来福道:“我想将此事揭到道城衙门,那个关节人物仓曹判司宁明远能不能弄住?”。
听到唐成这话,小青猛然一愣,但跟主子从山南道城混到长安,又从长安混到这里地来福却是泰然自若,“河北道大,从>;州到道城晋阳,一路穿州过县的地方着实不少,要想把个大活人带过去实在是难,不过大官人若只要他一份服辩地话倒是有办法,小的亲自盘过他的底,这个姓宁的阴私之事极多,不难下手”。
“嗯”,唐成看了看发愣的小青后收回了目光,“弄不住人,介时他再反口不认那服辩怎么办?”。
“这个……小的倒是有法子让他不敢反口”,来福顺着唐成的眼神看了看小青和郑凌意后,后面的话也就没再说了。
见来福如此,唐成知道他说的方法必定是不那么能见光地,遂也没再细问,“此事极大,风险亦高,吃过晚饭之后来我书房再仔细商量”。
“是”,来福答应一声后,站起身的同时又跟着说了一句,“大官人上次谴我往州城找的那些人也已牵上线了,赶巧儿他们里面有一个来头大的为了一宗皮货生意正在州城,他倒是有意来龙门看看,大官人看什么时间安排合适?”。
“再过几天吧,等我这儿场面都铺开了之后再让他来,这样我也好跟他说话”,说完,唐成叫住了答应一声后正要走的来福,笑着吩咐了一句道:“就这一两日我会给家里去信,等明年春上暖和之后就把英纨、小桃她们都接过来,这中间你在城里瞅瞅,有合适的宅子就告诉夫人一声给你置办下,等小桃过来之后你就开宅单过。瞅宅子的时候你满意就行,别计较价钱高低”。
“多谢大官人,多谢夫人”,闻言全身一震的来福行了个谢礼后,便快步出房去了。
目送来福出房之后,郑凌意给唐成续满了茶水,“夫君,那牛祖德可是直管着你的>;州主官,情势真就险恶到这一步了?要不,往长安送送信,太子殿下那里……”。
“他现在的日子未必就比我好过,一个措置不当没得再把太平地注意力给招过来,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唐成刻意的做出一个轻松地笑容拍了拍郑凌意的手,“放心吧,此事我自有分寸”。
当晚,唐成与来福在书房中一直说到两更时才结束,第二天一早,刚从州城回来才一天地来福便又动身远行,一并随他去的还有郑家三兄弟,这次唐成特特地起了个大早给四人送行,并脸色郑重的交代郑家三兄弟一切以来福马首是瞻。
看着来福四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唐成又在专属后衙的侧门前站了许久。
一到上衙钟声敲响之后,唐成那份难以释怀的担忧迅即被繁忙的事务冲到了一边儿,随后就是个忙,昏天黑地的忙,不仅他忙,郑凌意也忙,到官仓查看赈粮,从户曹调看记载本县人口的户籍簿册,仅是这簿册就有几十本之多,到这时节她再没心思感叹相思寂寞这些东西了,两人累的连晚上的房事都暂停下来,脱衣裳上榻之后说不到十句话就沉沉睡去。
又过了三天之后,龙门县城里的人骇然发现城外庄户打扮的人越过越多,初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这些人该是逢灾逃荒的流民,心里实在是怕,一下子这么多流民拥进城里可怎么得了?但很快的他们就发现了异常。
这些人虽然是一副典型的流民打扮——背着干粮袋,扛着铺盖卷儿,一脸的疲惫不堪,但这些人却又比往年见过的流民多了一样装备,居然人人都扛着农具!而且这些人的精气神儿跟流民也决然不同,虽然是同样的疲惫,但满眼中涌动着希望的他们有着流民身上永远也不可能看到的勃勃生机与活力。
眼见着这一群群一阵阵蝗灾发作般的庄户丝毫没有要进城的意思,在城门洞里窥看的城中百姓们终于彻底的放了心,只是如此以来他们的好奇心难免又发作起来。
这些人要去哪儿?他们要干啥?()
二百四十五章 开始
农走在他们这一阵人的最前面,他们这三四百人的'七八十个年纪大些的之外,其他都是精壮壮的顶门汉子,虽然连天赶路大家也着实是累了,但队伍前进的速度却并没放慢多少,庄户人过日子归根结底就是一个熬字,干活得熬、过日子得熬,一代代一年年的熬下来,要说对苦难的耐受能力,龙门县里的唐人庄户还真不服谁。
这样晓行夜宿的急赶路,一方面固然是心中希望的刺激,在坡地上苦了这么多年,现在好歹有个盼头了,任谁的心里也急切的很。另一方面也实在是为了粮食算计,今年这旱情实在太大,小户人家里谁能存下多少余粮,眼瞅着还不知道要熬多少时候才是个头儿,现如今每一粒粮食都金贵的很,实在禁不起半点浪费。
衙门里加盖有红戳子的公文上说的清清楚楚,只要一到指定的地方开始干活之后大家的吃食就由官家供应,就是图着这个大家伙也得咬牙忍住累,这在路途上可都是吃自己,脚程快些早到半天至少就能省出一顿吃食,要是赶早一天的话扎扎实实就能省出三顿。像他们这些壮棒汉子口重,一顿饭省下的吃食就够屋里浑家度两顿饥荒的。
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今年是什么年景?浑家一两天的吃食可不是个小数,为了这个脚下受受累也值了。
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之下,队伍赶的就都快,李农家底子厚实些,加之前些时候还得了唐老爷当日答应给的粮食和咸盐,本不用为了省下一两顿吃食如此辛苦,只是他们这一阵人里大家默认的鏣着他做了个头领,这下子就是想停想歇地也都不方便了。
年岁不饶人哪!看着远处高大巍峨的龙门县城城墙,李农心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就要到了”,脚下往前走着,他的眼神却没跟着走,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县城,要说不稀奇那是鬼话。
他是个性子稳实的人,就算心里再怎么样,脸上嘴里却不会表现出什么来,但他后面的队伍可就不行了,许多第一次见到县城的庄户都在愕然惊叹,天神!这么高这么大又这么厚地城墙得用多少土,请多少夯板大工匠费上多少吃食才能给修起来?
没来过没见过的一片惊叹,队伍里有逛过城的不免就要趁着这个难得地机会好好显摆一下,口沫横飞浑然忘了劳累的说说城里的繁华,虽然他们说的不过是人多,吃食多等等县城中人最习以为常的事情,依旧能引来一片啧啧之声,当下就有人商量着等到地头儿上报了伙食之后,什么时候一定要来逛逛这大县城。
李农一边打量着城墙,一边听着后面这些闲言议论,但慢慢地他因新奇带来的好心情就没了,隐隐还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导致他心情变化地原因就在城门洞里那些人的目光上,远远望去城门洞里那些穿戴周整地人瞅着他们这一行的眼神儿怎么看怎么不对,先是防贼一样的戒备,随后就是好奇,这种居高临下地好奇眼神李农并不陌生——他们村里的庄户每每看到外乡来地讨饭花子时就是如此。
李农实诚。人也倔。最受不得地就是这个。“瞎咧咧什么。快走”。回头喊了一声后。他收回眼神儿再不往城墙上看一眼。脚下已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去。
在他们地队伍后面。城中许多好奇地闲汉慢慢走了出来。插花儿地跟着队伍边打听边往前走。想搞清楚这么大地阵仗到底是为了啥。
从城门前向西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就见着路边有了一个两面山坡夹持地山口子。两个穿着皂服地公差站在山口两边正手拿着旗子向他们比划。
李农领着身后左近村邻组成地队伍跟着前边地人就往山口子走去。
脚步刚跨过山口。看清楚眼前情状地李农忍不住“啊”地一声张开了嘴。脚下地步子也猛地停住了。
眼前是一片由河流在山地冲积出地相对平整地河滩。跟龙门县遍地可见地山坡比起来。这条河流两边绵延过去地山坡明显平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