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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有些舍不得。我跟着老肖伯伯看账本，已经知道家里的银钱往来了。家里已经够省简的了，但是花销也不小。茶馆的生yi好归好，但是铺面毕竟不是咱们自己的，如今看着我们生yi好，已经是涨了两回租金了。娘平日里做些针线还不够打赏那些丫头婆子的。”
说起来，每次柳月娘抓着大钱打赏的时候，妞妞的心里都抽着疼。柳月娘做针线，伤腰伤眼睛，都是些辛苦钱。
“咱们毕竟跟以前不一样了，这是做主子的体面。”柳月娘并没有觉得什么，大户人家打赏的别说是大钱了，就是碎银子都是有的。不过是过惯了苦日子，什么都要一分一分的算着罢了。“茶馆的事情，我跟你爹已经再商量了，看看明年能不能把那铺面盘下来。”
靠着码头的房子，又是铺面，地理位置好，并不便宜。要是可以，早就已经想要买下来了，只是，没有足够的银子。
午饭前，林太太跟张太太到了，因为天气冷，只派了婆子来说一声。各自吃了午饭，歇会儿午觉。
等婆子走了，刚刚还坐的毕恭毕敬的妞妞，立马爬到柳月娘的怀里，窝着睡觉。“娘，我困，不想吃午饭了。”
不过一会儿，就真的打起鼾来了，怀林看着熟睡的姐姐，摇头晃脑的撇撇嘴，这还是平日里咋咋呼呼要抽自己的姐姐么？怀仁倒是一贯知道自己的憨姐姐的，不经意的勾了勾嘴角。
等到中午斋饭送过来，柳月娘还是叫醒了妞妞起来吃了一些。早上的时候出门早，虽说路上吃了些点心，但是到底不是什么正经的饭食。
饭前就已经大了盹儿，吃过饭，三个孩子围着柳月娘做了，剥着炒花生吃。柳月娘坐在炕上绣着手里的经文，这是中午的时候红绡去跟庙里的住持拓的本。
“娘，这个绣了又有什么用？”妞妞窝在炕上，靠着炕桌，剥了一小碟子花生米儿，才端给怀林吃。怀林人小，五岁多的孩子，剥花生不够快，只自己用牙齿咬了，才剥开，沾了一手的口水。
红菱在地下接了小碟子，给怀林擦了擦手，才把小碟子放在怀林的面前。怀林笑眯了眼，小手抓着花生往嘴里面塞。
“有备无患，多备些针线，以后用得着的。就是荷包也要多多的绣。”柳月娘的针线好，现在荷包帕子什么的都让红菱红绡帮着绣了，自己却只绣了大件。
找了沈掌柜的，托着寄卖了，只是这些大幅的绣品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除非是定制的，不然难卖的出去。只有等到那客商来往多的时候，富商们高价买了去，现在卖了，就算是贱卖了。
“太太，外面是曹夫人那边的婆子过来，说是梅林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红绡掀了帘子进来。
“那我们也赶紧过去吧！给张太太的观音像带上。”
红菱红绡帮着穿了大衣裳，系上了披风，厚厚实实的出门去。怀林原本就是小胖球，裹了厚厚的衣裳，只露出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步子都迈不开了，但是还是要坚持自己走，红绡只能仔细的盯着，生怕他摔了。
外面有小沙弥引路，梅林深处，居然有个茅草屋，那正对着梅林的那面，窗子被推开了。柳月娘失笑，原本是自己想岔了，还以为在梅林里摆了茶水点心，大家看着梅林景色说说话，赏赏梅的。
难怪曹夫人选了这海天寺，这小茅屋就是为了赏梅准备的。
柳月娘带着三个孩子进去，林太太跟张太太也已经到了。解了身上的披风，大衣裳还是穿着，毕竟那窗户开着，西北风呼呼的灌着，也是冷飕飕的。
“也就是曹太太的面子大，曹老爷跟主持大师有几分矫情，才能找到这么雅致的地方，带着我们来赏梅。”林太太一口的吴侬软语，入耳就觉得舒服的很，像是三月的春风般。
“nǎ里，不过是主持大师最是好说话的。姐姐妹妹们要是早些跟主持大师约好了，也能找到这地方赏梅。”
大家分了主次坐下，几个太太一桌，几个孩子去了一边的小偏厅，丫头们照看着。曹家的丫头上了茶，端了热乎乎的点心出来。
“这是家里带来的厨子做的，定是不如素芳斋的点心的，大家凑活着尝尝吧。”曹夫人热络的招呼大家。曹夫人是今天的东道主，一切都是曹夫人准备的。
110夕照梅林（）
“nǎ里就比不得素芳斋的点心了？我们太太极是看重几位太太；巴巴的跟我们爷要了我小厨房的点心师傅来帮忙。我这点心师傅可是有了身子，老爷从淮扬府请来的；做这些点心吃食，是极好的。大家尝尝。”
坐在曹夫人身边的向姨娘；一身粉红，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小脸更是娇嫩的了几分。
正房太太们说话；nǎ里有姨娘插嘴的份儿；就是带出门的都是很少的。张太太跟林太太对了眼色；暗地里撇撇嘴，点心就放在了一边。这两家都是有姨娘的；但是都没有带出来。
曹夫人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起来，只是依旧勉强扯了笑。
柳月娘坐在下手；闻了闻茶香，嘬了一口茶水，暖了暖身子，“我隐隐的闻着这茶倒是有了几分梅香？”
“是了。去年腊月，我大嫂收的家里梅花上的雪水，统共只得了一坛子。我大嫂惦记着我是极爱着梅雪水煮茶的，就让我娘家侄儿带了来。我看着在这观梅斋喝着极是应景的，煮了给大家分着喝了。”曹夫人出身书香之家，也有几分雅致，是极爱这些赏梅论诗的，看一圈，都是些目不识丁的妇人，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只是，这带着梅香的雪水，就已经给自己挣够了面子。曹夫人坐着的身子不由得直了直，有了几分得意。
话头就这样岔开了，林太太跟张太太闻言也喝了点茶水，点点头，脸上露出笑意来。“果真是带着些梅香。”
“我说姑母怎么舍不得把那雪水给我煮茶喝了，原来是为了这几个天仙般的婶婶留着的。姑母这边的茶就是格外的香。”一个蓝色长衫的少年走过来，在曹夫人的身边闻了闻茶香，嘻嘻哈哈的笑着。
一身蓝色长衫，穿着倒是说不出的风流俊逸，十一二岁的样子。不说几个夫人被吸引了眼球，就是那几个小姑娘也有人偷偷的打量着。
曹夫人堆了笑，“哪就没有给你喝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调皮。”曹夫人对谢子珏是疼爱有加的，当初没出嫁的时候，跟大嫂的感情最好，如今大嫂的孩子，自己也是恨不能掏心窝子的欢喜着。
“在姑母面前，子珏永远都是个孩子呢。”谢子珏撒娇的语气，怎么都让人觉得讨厌不起来。曹夫人自然也是欢喜的，难得谢子珏跟自己这么亲近。
“看看，这孩子这是跟你亲近呢！”林太太拿了帕子掩着嘴笑。
张太太看着也点点头，谢子珏长得一表人才。
谢玉珏一开口，柳月娘就听出来是那个跟妞妞说话的少年，偷偷的看了一眼妞妞，果真，这孩子沉不住气，差点把茶碗碰翻了，好在怀仁在身边，偷偷的扶住了她的茶碗。
不知道怀仁在妞妞的耳边说了什么，妞妞才平静下来。柳月娘看着就放了心，转头欣赏着外面的梅林。
海天寺的梅林是历阳最大的梅林，淡粉色，黄色，白色之类的常见的梅花外，还有紫色的梅花在枝头绽放。
有丫头去折了梅花回来插瓶，“真没想到，居然还有紫色的梅花，真没见过这么新奇的梅花！”张太太招了丫头过去，取了一枝紫色的梅花，“这可是我的，谁都不能跟我抢！”
“也就是我们几个姐妹说说，要是别人听了这话，不知道你多少猖狂！”林太太打趣张太太，自选了一枝黄梅，“你们爱那新奇的，我就爱着黄梅，看的我心里都暖暖的。”
再让柳月娘选，柳月娘就选了最常见的淡粉色，“我就爱这粉色的梅花，娇娇嫩嫩的，倒不像是黑瘦的枝条上能开出来的。”
“妹妹真是好眼光，这可是跟张太太手里的那紫色梅花似的，都是住持大师自己研究的新品。妹妹手里的这个叫游龙梅，看看它的枝条，是不是好像一条蜿蜒盘旋的龙？”
柳月娘咋舌，原本想着选个最普通的，倒是引出这么一段话来。果然，那张太太就有些不高兴了。好在大家闲聊说话，看着外面的氤氲梅林，像是梅花云雾一般，渐渐没有人注意这一两枝梅花。
“我看子珏跟怀仁倒是投缘，两个孩子缩在一处，说说笑笑的倒是热闹。”曹夫人一直看着孩子那边的声响，偷偷的在柳月娘的耳边说。顺着曹夫人的视线看过去，怀仁跟谢子珏确实相交甚欢的样子。平日里喜欢板着一张小脸的怀仁，这个时候也是笑得恣意张扬。
柳月娘看了心上欢喜，“那边多是姐姐妹妹的，两个哥儿一起说说笑笑也好。还好谢家的公子照看着我们怀仁。”
“我娘家兄弟多，子珏是大嫂的次子，自小得了长辈的喜爱。如今，想着在这历阳城求学一段时间，选的就是怀仁的唐先生，以后他们就是师兄弟了。”曹夫人笑眯了眼。
柳月娘怔怔的点点头，这曹家的娘家侄儿怎么就到历阳来念书了？
柳月娘心里疑惑，但是也来不及反应，这个时候只能堆着笑，附和着大家的玩笑。
虽说是在观梅斋，但是也是开了窗户窜着风的。又带着这一帮的孩子，也不敢在外面久待，等到喝了几回茶，欣赏到住持说的夕照梅林，就撤了茶具，几位夫人太太相携着往厢房去。妞妞跟在柳月娘的后面，帕子掩了脸面，悄悄的打了个哈欠。
这个劳什子赏梅，真的是无聊极了。两位曹姐姐倒是吟诗作对，乐在其中，反观之其他几个姑娘，也跟自己似的，百无聊赖，不过是说些平时的针线女红之类的。还有张家的姑娘最喜欢炫耀，妞妞自认为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她们喜欢的针线，喜欢的诗词曲赋，自己是不喜欢的。妞妞只喜欢打着算盘看账本。
回到厢房，柳月娘想起来，在梅林的时候还没找到机会给张太太观音像。于是叫了红绡赶紧把观音像拿了，要往张太太那里走一趟。这个观音像这个时候给张太太，还能在佛堂供奉一个晚上，明天带走，是极好的兆头了。
红绡选了锦缎的包袱皮抱了那观音像，细密的针脚，摸在手里都是一种享受。
让小沙弥引着到了张太太的院子，林太太正好也在。
打开包袱皮，林太太就移不开眼了。“这绣品真是用心了，这个观音像画的也好，这刺绣的手艺就更是不用说了。孙太太的绣活比那最好的绣娘都是不差的。”林太太是真心的赞叹，柳月娘的手艺也值得这声赞叹。
“张太太快找了住持大师去佛前供上，等明天的时候就能带走了。张太太这回这么诚心诚意，在观音大士面前日日祈祷，一定能一举得男了。”张太太三个女儿，倒是一个儿子都没有，这个年纪早就已经急得不行了，眼看着通房姨娘一个个的往家里抬，张太太要男孩的心思就更重了，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111谢家（）
“姐姐妹妹们都是知道我的心思的；我也不遮遮掩掩的了。”张太太得了着送子观音像，心里是真真的高兴；立马叫了小沙弥进来，交代了一番；又让可靠的婆子跟着，封了一个厚实的红封过去。
“要是真的能得了个儿子；我就真的心安了。”张太太叹气；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但是女儿多了没儿子也是一件愁人的事情。家里的公公婆婆早就没了好脸色；通房姨娘一个个的各怀心思，张太太是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了。
柳月娘虽然知道得罪不得张太太；其实心里也真的对张太太喜欢不起来。只是这个时候，真真的觉得张太太也是个可怜的；没有儿子傍身的女人总是可怜的，尤其是还有公婆在堂的，在家受了多少委屈，都是不能说的。
张捕快又不是个疼老婆的，香的臭的都往家里拉。张太太人前是要强的，现在都已经能承认自己盼着儿子了，这是怎样的迫切与为难。
柳月娘一边感慨，一边也庆幸，自己遇到的尚是良人。嘴上却还要劝慰，“张太太要放宽了心思，儿子总归会有的。开花结果，张太太生了三个姑娘，后面就定是儿子了。说不得，就给张捕快接连生了三个儿子。”
“借你吉言。”张太太搂着手炉笑了，在炕上坐着，身边丫头婆子伺候着，三个女儿倒是不在身边。
林太太跟张太太一向交好，想必还有什么话要说，柳月娘就带着红绡告辞出来了。
出了张太太那边的院子，就遇到了牵着马的谢子珏，后面还跟着小厮儿。
“孙太太好！”谢子珏跟柳月娘拱手作揖，让到一边，让柳月娘先过去。
柳月娘点点头，“谢公子这是往nǎ里去？”
“原本就是跟着姑母来凑个热闹，姑父刚刚派人来说，家里来了人，我赶着回去见上一面。”原来是家里来人了。
柳月娘进了自己的院子，怀仁正带着怀林玩。柳月娘说了谢子珏已经走了事情，妞妞立马就舒了口气，精神了许多。“他可算是走了！”
“妞妞，子珏兄不是多嘴的人，这个你是可以放心的。”怀仁下午的时候就跟着谢子珏一起说话论文章，怀仁受益匪浅，对这个谢公子倒是佩服的。
妞妞待要分辩，柳月娘接了话，“听说这谢公子要去唐先生的学堂？”
“是的，原本，他那样的人家，是可以请了唐先生坐馆的，只是，唐先生不愿意，子珏兄也觉得颇为不妥。”怀仁跟柳月娘兜售着自己得来的信息，“现任知府丁忧，子珏兄的父亲大人，就是要来接替现任知府的。子珏兄自己先行一步，年前，谢大人怕是就能替了现任知府回去。”
柳月娘咋舌，知府？这可是历阳地面上最大的父母官了。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金嬷嬷跟红绡说话的声音。
“外面可是金嬷嬷？”柳月娘使了红菱出去问，不一会儿金嬷嬷就很着红菱进来。
“老奴给孙太太请安了，我们太太晚上让把斋菜摆在那边的院子里，请孙太太移步，说是跟孙太太说说私房话。”
金嬷嬷是曹夫人跟前的嬷嬷，甚是有规矩，就是传个话都是恭敬有礼的。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姐姐那坐坐。”柳月娘听了怀仁的话，正想要去跟曹夫人打探一番呢。
到了傍晚的时候，柳月娘就带着几个孩子，穿了大衣裳过去，因为离得近，倒是懒得穿上披风了。只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柳月娘自己穿了大衣裳就好，三个孩子还是被裹得厚厚实实的。
“晚上的时候下了霜，估计还会凉一些。”红菱是个谨慎的，还是抱上了披风，晚上凉了，还是要给太太披上的。
曹夫人的院子果真大了许多，曹夫人自己住了一间，那晚饭就摆在曹夫人的房里。
“妹妹可算是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得空跟妹妹说说话呢！”曹夫人很喜欢柳月娘，虽然柳月娘目不识丁，但是她为人处世知进退，让曹夫人感觉很舒服，也很有好感。
“这不就有空了。”柳月娘进了屋子就觉得一阵暖风扑面而来，好受了许多。曹家的丫头婆子早上前帮着接了披风，脱了大衣裳，一个人手里塞了一个暖手炉。
暖手炉入手，摸着光滑的金属镂空的手炉，柳月娘觉得一股暖流窜进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