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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将柳月娘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孙朗小心的觑着柳月娘的神色。柳月娘回头去牵孙朗的手。
“我今天很开心。”柳月娘歪着脑袋看孙朗;“你不开心么?”
“开心!”
“那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没有;我很开心!”孙朗反手握住了柳月娘的手,开心你找到了亲人;“秀儿——”孙朗讷讷的开口,月娘原本是叫这个名字的吧?但是;自己一开口,觉得柳秀儿离自己好远好远,自己认识的只是柳月娘而已。
“不习惯还是叫我月娘吧,我习惯你叫我月娘了。”柳月娘偷笑,孙朗叫自己的秀儿的时候明显声音都僵硬了。其实,秀儿也只是自己儿时的乳名,如今叫月娘也没什么不好的。习惯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出了柳家的宅子,好像听到秀儿都感觉是别人的名字了。
五月的晚风轻轻的吹,柳月娘只觉得心里都痒痒的。孙朗的沉默寡言,让柳月娘心里软软的,这个男人总归是自卑了吧?“他们的富贵是他们的,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柳月娘低低的说,“我们有儿有女,懂事听话,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田地,没什么不好的。今年的莲藕肯定丰收,说不得,我们过两年能供得起怀仁读书了,还能盖个大房子。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孙朗顿住了脚步,拽住了柳月娘的手,嘴角抿得紧紧的,“可是,岳母似乎有让你归家的意思。”看着柳月娘的神色,急急的加了一句,“我不是不让你去,只是觉得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柳月娘摸着孙朗的掌心,厚厚的茧子,粗糙的触感,“你让我去?那你怎么办?”
“我——”孙朗哽住。柳月娘晃着孙朗的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盼着我走了,去娶隔壁村的曹寡妇?”
据大嫂张氏说,曹寡妇未出嫁的时候很喜欢孙朗的,但是孙家穷,家里人不准嫁,才嫁去了隔壁村。只是好景不长,那家的男人成亲没过几年就病死了。后来,那曹寡妇多次有了改嫁的意思,只是孙朗一直没有允。
“没有!”孙朗急急的打断,急的脸红脖子粗,心里暗恨谁这么多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愿意去我娘家做上门女婿?”柳月娘斜着眼睛,挑了挑眉。孙朗沉默,自己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若真的月娘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自己必然是愿意跟着去的。
“别担心了,就算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这是我们的家,我跟爹娘多年未见,爹娘肯定想着多亲近亲近。但是,我毕竟是嫁出门的女儿,住在娘家像是什么话。再说了,我娘家在上京,远在千里之外。他们终究是要回去的。我却不愿意跟他们去的,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柳月娘从来没有跟着爹娘回去的心思,就算是那富贵,也不是自己的富贵。家有土房,但是胜在心安。
“你真的是不愿的?”
“自然是不愿的。我们赶紧回家吧,妞妞跟怀林还在家等着呢!”柳月娘拉着孙朗往回走,“要是你愿意,我爹娘在这的这段时间,我们就经常带着孩子去看看爹娘,也算是尽尽孝心了。”以后,柳家回到了上京,再见就更是艰难了。
嗯!孙朗忙不迭的点头。岳父岳母确实对月娘不错,带着孩子去看看老人家没什么不可以的。
推开院子的门,高氏正提着泔水桶去喂猪,剁得碎碎的红薯叶子拌着豆粨米糠。堂屋里,妞妞正端了一碗面糊糊,给怀林喂饭。原本妞妞才是七岁的孩子,端着碗哄着怀林吃下去,面糊糊蹭到了脸上,偶尔有两滴沾到了衣服上,好在也没有呛到。
“娘——”“娘——”两个孩子喊了娘,怀林就要迈着小短腿出来,被妞妞拉住了,拿着手里的小手绢儿给他擦擦嘴。柳月娘进了屋子,接了碗,“我来喂吧,妞妞自己先吃饭,饿坏了吧?”
“爹娘吃过了么?”
“我们自己去盛,你先吃吧!”
妞妞自己端了面糊糊吃,青菜萝卜红薯混着煮的面糊糊,加了些盐。妞妞虽然才七岁,但是在家帮着带怀林,还要做家务,饭量不小。满满的一碗面糊糊,呼噜呼噜就吃完了。
孙朗出了屋子,去找高氏,拎过了猪食桶。高氏的年纪不小了,原本年轻的时候干活就伤了身子,现在拎了重东西,腰就有些受不了。高氏揉着腰,“啥事这么急急忙忙的把你们叫走了?”
“月娘的娘家来寻亲了。”孙朗把猪食倒了猪食槽里,又从水缸里往一边的水槽里加了点水。
“娘家?不是说是姨娘么?不会是上门打秋风的吧?”高氏不满的嘟囔着。
“不是,柳家不知道月娘当过姨娘,这事儿别在他们面前说,漏了嘴,岳父岳母定是伤心的。如今,柳家富贵了,惦记着女儿,所以寻来了。”孙朗把去柳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高氏说了。
高氏惊讶,许久才回过神,“柳家现在这么富贵了?”
孙朗嗯了一声。高氏点点头,“爹娘都是怕儿女受苦的,富贵了自然是要找回去的。总不能一家子过好日子,还让姑娘在外面受苦。”自己也是当娘的,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思。
“只是,亲家怕是看不上我们这样的人家呢。”
“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没想着要跟着柳家过活。月娘毕竟是嫁到我们孙家来的,月娘说会跟我好好过日子的。”孙朗嘴角勾起笑容。
“她爹娘既然来寻她,不带走你们也会给你们贴补的,以后算是要过上好日子了。到时候,你可要把娘接过来享享福啊!”要高氏说,还是不跟着柳家的人走的好,这样柳家贴补的过来的就都是孙家的家产了。
“娘——我们没想要柳家的一针一线,我们自己地里刨食自己吃,没得比这更安心的了。”孙朗皱了皱眉。
“你傻啊!”高氏恨铁不成钢的去拧孙朗的耳朵,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阿朗才不傻呢,我们自己过的日子才是踏实。”柳月娘盛了面糊糊,等了许久,孙朗都没有回来,就过来看看,正巧就听到了高氏跟孙朗的话。“以后我们挣钱,给娘享福。但是,这些不是我们的,不说我娘家还有两个弟弟,我一个嫁出门的女儿,nǎ里有资格去贪图娘家的家产。”
“我还不是帮着你们啊!”高氏一听就急了,自己原本就是为了小两口打算的,这么一说倒是自己想要享清福了。
“我知道娘是心疼我们的,但是我们现在过得也不差。孙朗能干,以后肯定能让娘享福的。”柳月娘挽了高氏的胳膊,往家里走。
妞妞说了,高氏今天在家干了一天的活。对于高氏,月娘的感情很复杂。高氏一开始对自己很好,但是生了妞妞的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冷了一段。但是高氏还是心疼两个孙子的。要是家里有什么事情,高氏也是过来帮忙的。如果是陌生人,就可以不管不顾了,但是她是孙朗的亲娘。所以,月娘只想尽了自己的孝道就好,不想孙朗为难。
“等你们发家了,要等到什么时候哦。怀仁还要读书,你们一年忙到头,估摸着也不能攒得下几个银子吧?”
高氏气闷,但是也知道孙朗两口子是自己心里有打算的,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的。高氏进了屋,狠狠心,喝了两碗面糊糊,不是要让自己享清福么,多喝你一碗面糊糊。
“你娘会不会来家里啊?”高氏喝完了两碗面糊糊,打了个饱嗝,红了一张老脸。
“这个倒不知道,估摸着不会吧,毕竟家里也不好招待。”柳月娘迟疑的摇摇头,要是柳家来人,那乌泱泱的丫头婆子,一个院子都能堵上了。
“那也好。要是来了,也麻烦,咱们也没法招待。”高氏推了碗,“我回去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地里的黄豆明天让孙中小夫妻俩帮你们一块种完,不然就要晚了。”
高氏虽然觉得儿子媳妇儿不听自己的话,觉得很没有面子,还觉得这两人不知好歹。但是家里种的粮食,卖了钱才能给怀仁读书,高氏到底是于心不忍。
孙朗家两个人,不但有七亩水田,还有好几亩旱地,外带着种了十亩地的莲藕,根本就忙不过来。每次耕种收割都很赶,但是这么多的田地,也没有人家愿意换工。只有孙中等家里的活计忙完了,过来帮帮忙。
96第95章()
待到种好了地里的黄豆;柳月娘手上的绣活赶了赶,收了线。月娘看着手上的双面绣;心里松了一口气。已经好几年没有绣过这么大幅的双面绣了,一直很担心会绣错了。不说这锦帛价值几许;就是那选用的绣线就够让人心疼的了。
“要是舍不得,我们就不卖了;留着以后给妞妞作嫁妆。”孙朗虽然不懂绣活的门道;乡下的衣服都是最普通的葛布;但是看着美轮美奂的的绣屏;孙朗也知道这是极好的。
柳月娘把绣屏在包袱皮里细致的包好,“哪有不舍得了;就是觉得这么久了,就这么绣完了;有点高兴,还有点舍不得。好像,突然就没有事情做了。”
再说了,舍不得又能怎么样呢?自己想要的不过是能换上银子,给家里过上好日子。孙朗日日辛苦,两个人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才是。
第二日一早,孙朗早早的套了牛车,铺上了厚实的褥子,搬了两袋面粉,就带着月娘跟两个孩子往历阳城去。早上的时候早早的过去,正巧还能去看看柳家二老。
“我带了一小包家里种的莲子,虽然不是什么金贵的玩意儿,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不是。”孙朗指了指那一小包莲子,去年收的就少,留下的不过是准备给先生送过去的,正巧多了两斤,这个时候送给柳家二老倒也是合适的。
柳月娘抿嘴笑,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番心意,一个男人愿意去讨好你的家人,定是在意你的感受,希望被你的家人接受的。尽管,柳月娘对那个柳家很陌生,但是自己的爹娘是割不断的血脉之情,自然希望能跟爹娘好好相处的。
“娘,我们是要去见婆婆了么?”妞妞扭着脑袋,拽着自己的羊角辫问。妞妞以前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人家都有外外和婆婆,自己却是没有的呢?现在自己也要去见外外跟婆婆了,妞妞就觉得自己跟小伙伴们是一样的了。
“是的,以前婆婆家住的远,所以,妞妞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呢。现在婆婆来看妞妞了,妞妞开心不?”柳月娘摸着女儿细滑的小脸,妞妞是个小黑妹,但是皮肤倒是很好,摸上去滑滑嫩嫩的。
妞妞狠狠的点头,怀林也跟着点点头。“开心!”
“一会儿去了婆婆家,不要咋咋呼呼的,带着弟弟,跟紧了娘。婆婆家很大,要是跟丢了,娘就找不到你了。”柳家的院子就是孙朗都觉得看不过来,更不用说两个孩子,肯定看花了眼。
“嗯,妞妞知道的。”妞妞回头瞪了一眼怀林,“听到没有,要是敢吓跑,回家我就揍你!”柳月娘跟孙朗平时忙着干活,怀林一般都是跟着妞妞的,现在七岁的妞妞教训起弟弟来也是有板有眼的。
“那怀仁也去么?”妞妞想了想问。
“我跟你爹去接怀仁,你们在大姑姑的铺子里好好的待着,爹娘马上就回来,好不好?”牛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历阳城。两旁的楼市林立,叫卖吆喝声不断。街边卖糖葫芦的面人的,怀林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小脑袋扭来扭去,眼睛里放着绿光。妞妞自己也觉得新奇,什么都想看,但是作为姐姐要以身作责,假装淡定的坐着,只是眼睛滴溜溜转。
孙朗买了面人给两个孩子,把他们送到袁家的铺子里。正巧,柳良和正在跟袁仁山看稻米。柳家在袁家跟孙家眼里是大富大贵的,到了上京也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商户人家。要不是因为那蒋家的当家人罩着,估计在上京连铺子都是开不下去的。要是能找到好的门路,靠着蒋家这座大山,生yi自然是能越做越大的。
柳良和看到两个小人儿,就知道这是自己的侄子侄女了,一把抱了怀林。“长姐,这就是我小侄子了吧?”
怀林自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在柳良和的怀里也没有什么不适的。
“怀林叫舅舅,妞妞?”柳月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柳良和。
两个孩子也不认生,大大方方的叫了舅舅。两个孩子讨喜,柳良和也高兴,顺手摘了身上的一对玉佩给怀林和妞妞作见面礼。
“两孩子真乖。长姐,姐夫是来看爹娘的?”看着长姐的这一对儿女,柳良和很是艳羡,恨不得立马抱回家去。白氏当家是个好主母,但是进门三年多了,至今肚子还没有消息。二弟家的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但是毕竟单薄了一些。
柳月娘嗯了一声,孙红拉了妞妞戴头花去,孙红自己没有女儿,对妞妞是稀罕的不行。抱着妞妞是又揉又捏的,恨不得喜欢到骨子里去。“想不想姑姑啊?”
“想!”妞妞点点头,在孙红的左脸颊上亲了一口。
卸了车上的两袋面粉,孙朗跟柳月娘赶着去沈掌柜的绣庄,两个孩子都被柳良和带回去,好在柳家有青帷马车,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沈掌柜的见着了那双面绣的锦屏,自然高兴的很。“我就盼着孙嫂子的绣屏呢,这个绣屏的价值可不低了。等到那卖出去了,在历阳城里的人家也有了那双面绣的屏风了。”
因为珍稀,所以沈掌柜给的价钱也好,一副双面绣足足给了十两银子。柳月娘兜了那十两银子在怀,才觉得真实了。
“真没想到这么值钱。”孙朗知道月娘的好手艺的,但是这足足十两的银锭子在面前摆着,才真的感到吃惊。
“那是嫂子的手艺好。”沈掌柜笑了,柳月娘今天难得的插了两支银钗,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些花色。
要是平时,柳月娘说不得还要讨教一番,但是今天赶着去接怀仁去柳家,就急急忙忙的告辞了。只跟沈掌柜的约好了,等有了新的成品会再来的。
夫妻俩赶着牛车去了学堂,跟先生告了假,就把怀仁接出来去柳家。
“外祖家?”怀仁长这么大,好像外祖家就是个禁忌似的,从来没有人提,没想到外祖家居然举家来了。
“嗯!怀仁还没见过外祖呢,家里还有两个舅舅舅妈。你外祖家如今住在上京,来历阳不过是寻你娘来的,到时候,你可不能失礼了。”孙朗嘱咐儿子,又去街上买了四色礼品带着。
到了柳家的门口,自有门房去里面通报。管家过来迎了孙朗进门,那牛车找了人从后门牵去后院吃草。
管家直接领了进了二门,沿着小径,去了柳老太太的院子。柳良和夫妻俩在门口迎着他们进了屋,白氏伸手去牵怀仁的手,“这个就是已经进学的怀仁了吧?一身绿衫,倒真是个儒雅的书生呢。”
白氏也是客气,再这么像模像样,也不过是七岁的孩子,个头还没到月娘的胳肢窝呢,怎么就扯得上儒雅了。不过是比一般的孩子多了几分书卷气罢了。怀仁听了却是红了红脸,有些不好意思,叫了声大舅妈。
“呀,我们怀仁还害羞了呢。”
东偏厅里正热闹着。怀林正是人来疯的时候,骑在柳老爷子的肩膀上,还要伸了手去揪柳老爷子的胡子。柳老爷子被揪的龇牙咧嘴的,还抱着怀林笑呵呵的。妞妞安静的窝在柳老太太的身边,看到柳月娘进来了,连忙站起来,甜甜的一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