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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薄薄的符箓仿佛蕴含着某些奇异的力量,与恶浪相迎,发出巨大的声响,有破碎的浪花飞溅。
非常短暂的接触,那道符到底抵挡不住,一下子被巨浪给压住,席卷过来,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直接拍烂了呢,还是被卷到了水底里去了。
逍遥心头一震,脸色发白,变得更加难看。
那道磅礴的妖气不但碾碎了他的符,还震伤了他的心肺,差点要吐血。
差距,完全不在一个层面的差距!
嗡!
这一刻,陈三郎终于感受到了怀中斩邪剑的动静,它恍若被惊醒,开始兴奋不安。
“上文房四宝!”
本来在边上侍候的下人都有些发蒙,一下子没听到陈三郎的话。倒是许珺立刻返回船舱,将书筪拿了出来,打开,把笔墨一样样地摆上了台案之上,将白纸铺开,撸起袖子,开始磨墨。
这些事情,以前与陈三郎在一起的时候早便做惯,夜半时分,红袖添香,一幕幕,都是十分珍贵的记忆场景。当下乌云密布,恶浪滔天,在少女看来,却也是一般无异,内心宁静,半点惊惧都无。(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笔墨投江,字定风波()
不多久,墨汁磨就,在墨砚上微微荡漾,浓而不稠。
陈三郎坐下来,挺直胸膛,坐得端正,态度肃然。闭目养神片刻,霍然睁眼,伸手提笔,醮了墨汁,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
他写得很快,难以想象的快,好像手里拿捏的不是笔,而是一杆刀剑之类的事物,也不管什么章法,只管挥舞。
这根本不是正常的写字架势。
周分曹等几个人亦算饱读诗书之辈,在书法上同样颇有造诣,此刻按耐不住好奇,纷纷踮高脚尖来观看,要看陈三郎在写什么。
但一看之下,个个傻眼,茫茫然不知所以然。
因为白纸上表现出来的的字根本不像字,七弯八曲,扭扭歪歪,乍一看,像是泼墨,仔细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潦草胡乱,比小儿涂鸦还要难看几分,分明便是传说中的鬼画符嘛。
嗯,不错,当下情景,大浪滔天,隐约有妖魔作祟,陈三郎要对付之,当然不可能一本正经地写什么诗词歌赋与对方沟通,鬼画符才符合。
问题是陈三郎什么时候会画符了,这份工作不应该是逍遥富道来做的吗?诸人面露古怪地看向道士,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到答案。
逍遥也看到了陈三郎书写的怪异的字符,却也是看得一愣一呆的,不知所云。要知道他崂山乃道门中最善于画符的宗门,传承千年,什么样的符没见过,但始终无法从陈三郎所写的东西上看到符的意味来。
符咒之学绝非乱七八糟的糊弄,画符之时,一笔一划,一勾一勒,都有着十分严格的走势要求,稍有不慎,一个细微的地方画错了,那一张符也就毁了,根本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能来。
每一张符,其实都是一件法器。画符和制造法器在本质上基本相通,法器难以炼制,符咒亦然。其要求有特殊的纸张,特殊的笔,以及特殊的颜料……诸如种种,十分繁琐细致,具备这些,才有可能画出一张符来。
逍遥看着陈三郎就觉得十分可疑,皆因这家伙用的是普通的宣纸,笔墨也马虎,属于读书人人手皆备的东西,就凭这些,也能画出符?
开什么玩笑!
只是此时此刻,书生神态严肃,很像那么回事,按道理,他也不应该在这般骨节眼开玩笑,难道说,这张字不像字,符不像符的纸张其实蕴含着巨大的威力?
必须是这样。
逍遥心里想着,又想到陈三郎修习的法门十分神秘,独树一帜,或者这便是他独特的表现手法,当即干咳一声,惊声道:“好符,真是好符!”
嘴里啧啧有声,赞叹不已,十分完美地表现出一个内行人应该表现出的神态,旁人见到,自然而然也觉得陈三郎所书写出来的定然是厉害无比的符咒了。
然而下一刻,陈三郎抓起那张纸,干脆利索地揉成一团,丢弃在地上。
呃!
逍遥富道仿佛被人一把扼住了喉咙,卡得气都喘不过来,鼓起眼睛:“书生,你这是?”
“练笔草稿,写废了,不扔掉留着干嘛?”
陈三郎的回答云淡风轻。
道士满脸通红,差点蹦起来:“你是成心的吧?”
陈三郎哈哈一笑,众人见着,也是忍俊不禁,几乎笑出声来。本来觉得很压抑很受逼迫的氛围,一下子松弛了许多。
“不说废话,该做正事了。”
陈三郎提笔开始在新的纸张上书写。
出了糗,道士气鼓鼓的,但还是忍不住偷眼相看,要看陈三郎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最好这家伙最后也闹出个大头佛来,下不得台。
这一次,字写得端庄,只有一个字:
“定”!
此“定”字写得很大,几乎把那张纸给写满了。点撇之间,铁画银钩一般,极为有力,看上去,不像是写上去的,而像是刻上去的一般。
力透纸背,不外如是。
写好这个字后,陈三郎两鬓便有汗水滚落,显然出了许多力气。
“好字!”
周分曹忍不住击掌赞道,在他看来,此字之好,在于正,不偏不倚,正到了极点,一分一寸,都如同用尺子精心测量过。看久一会,又觉得笔画之间竟隐隐有一股精神透露而出,使人感到凛然。
宋志远等,俱有此感,很觉得特别。
定一定神,陈三郎拿起纸张,往下面一抛。
风浪颇大,轻飘飘的纸张却稳稳地落在波涛之上。本来纸耐不住水的,沾染上很快就会烂掉,但此刻那写着“定”字的纸张却漂浮在江水之上,十分神奇。
诸人都看得有点目瞪口呆,如此景象,简直匪夷所思。
这个世界,神话传闻众说纷呈,妖魔鬼怪之说深入民心,相当有群众基础,只是众生芸芸,能够亲眼目睹到的毕竟少数。而且在人们心目中,这样的事情一般都与和尚道士这些修道之士挂钩,曾几何时,连一个读书人都具备如斯神通了吗?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陈三郎本身就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修道者。
这么一想,以往诸多不合理的关节事件都能得到合适的解释。
对此众人无不欣喜,在浩劫乱世,领首者本领越强,便越值得跟随。若陈三郎只单纯是个文弱书生,即使妙笔生花,连中三元,才华横溢,也不是合适的领袖。在太平年间,才子风、流,可成佳话,但在乱世,满腹诗书,手无缚鸡之力,却难以生存。
逍遥富道很清晰地感受到字成之际,那张纸赫然具备了法器的品质。换句话说,陈三郎字成墨就,笔下开生面,便弄出来了一件法器,究其本质,跟自己画符相差无几,但整个过程就显得要简练得多。
这再一次打破了逍遥富道的认知,惊得他眼睛都睁得滚圆。
只是刚才感知这张纸法器气息寻常,属于刚入门的模样,比起先前道士投入江的那张符相差许多。那么,这么一张纸器,如何能定满江风波?
道士相当怀疑。
可就在他怀疑的同时,风徒然小了,波浪呜呜,开始平复下去。
“这都行?”
逍遥富道失声叫出来,还有没有有天理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鱼群抬剑,恶浪拍船()
逍遥富道惊诧不已,别的人却都是欣喜若狂。风浪平息,便能逃过大劫。说实话,众人自泾县出走,一路经历真称得上一波三折,总不让人省心,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悬挂着难受。
“咦,那股妖气并未离开……”
道士敏感地嗅到了,虽然汹涌波涛都渐渐平定下来,可潜伏其中的大妖依旧盘桓在那儿,不曾消失。
抬头望天,乌云密布,盖得更加沉重起来。诸人也发现了这一情况,惊魂未定,心里又开始打鼓。
陈三郎明显也知道事情远未解决,定一定神,继续提笔疾书。
这一次,写的是草书,字体小得多,与平常无异。
他的草书颇具风格,笔走龙蛇,勾勒圆转,最特殊的是每一个字都和下一个字笔画相连,绵绵不绝,一气呵成。
看得出,这写的是一篇祭文。
说到祭文,在场的周分曹与宋志远都算是一方大家,两人作为地方名儒,经常接到写文邀请,其中祭文占据相当大的分量。
祭文题材,自古便有,又详细分成多种类型,有祭奠祖宗父母的,有祭奠鬼神的,还有祭奠山川江河的……
每一种,写法措辞都各有不同,颇有讲究。
现在陈三郎所写的应该便是祭奠泾江水神的祭文,开篇起句:泾江浩荡,有神居中,今孺子出泾县,赴远方,途径大江……
开篇规矩,胜在陈述清晰,简洁明了。然而一路看下来,措辞表达就明显与一般祭文不同了:
“……圣人云:祭神如神在。吾欲祭之,然孺子不喜三牲,不献美酒,但得祭文一篇,愿君观览,而后速退……”
这是哪门子的语气?
周分曹与宋志远面面相觑,不禁露出苦笑。不过这位公子行事一向不同凡响,不差这一桩。
写完,陈三郎拿出一物,赫然是斩邪剑。当前形态不过一尺长短,两指宽。他把祭文卷起来,包住斩邪剑,站起身,伸手一抛,将剑与纸都扔到江水里去。
江面上似有感应,猛地席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流湍急,深不可测,一下子把纸条包吞噬了进去,汩汩声响,若在吞咽。
船上众人都伸长颈去观看,静待事态发展,手心忍不住捏出了一把汗。
吼!
隐约间,也不知是否错觉,众人都像是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吼叫,源自大江深处,深不知几许。
周分曹等脸色一白:惨了,定然是这篇祭文激怒了水神,它要发难了……
然而一吼之后,再无声息,天上乌云四散,风浪越发小了下来,最后风平浪静,水流潺潺,好一派风和景丽的祥和景观。
“看!”
有人惊叫出声,指着水面处。
原来是一群小鱼涌现在那儿,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条,鱼群当中,一物赫然,正是那斩邪剑。
鱼群抬剑,憨态可掬。
这一幕,直叫众人瞧得眼神发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再看往陈三郎的目光,凛然多了些别的意味在里面。
陈三郎背负双手,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也不用吩咐,蟹和早下去把剑拿了上来,恭恭敬敬呈交。
拿了剑,陈三郎道:“各位辛苦,现在可以回船舱休息。蟹和,叫人扬帆吃足风力赶路,快些赶到雍州。”
“是。”
蟹和领命,与雄平下去忙活了。
陈三郎回到船舱,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后背汗流不已,都把衣服给**了。
后面跟着进来的许珺连忙上来扶住,嗔道:“让你装!”
陈三郎苦笑道:“还能如何?不如此,如何定人心?”
许珺默然,知道他说得在理。这一趟出走泾县,进入雍州,前景凶险叵测,虽然选择跟随的人都是铁了心要追随陈三郎的,但人心这东西,最是易变,更会随着境况的变化而产生异动,必须有能够让人信服的表现,才能稳定局面。
陈三郎写祭文,重要的并非祭文的内容,而是上面的字,最关键的,还是那把斩邪剑。
他一直在催发着剑,消耗巨大。只是众目睽睽,不能表现出虚弱来。好在,他的付出获得了回报,此头泾江之妖分明卖了面子,收敛起风浪大方放行。
倒不是说对方是怕了斩邪剑,以他目前的道行还没有达到那等地步,故而此妖之所以卖面子,显然还有更深层次的因素在里面,一时间也无法思索清楚,干脆不想。依偎在许珺温软的怀抱里,鼻子嗅着淡淡而好闻的香气,倦意涌上来,不禁沉沉睡去。
……
“快,再快点!”
“都没吃饭吗?用力划!”
船队上下,怒喝鞭策的声音此上彼落,不绝于耳。
元哥舒站在甲板上,站得笔直,自有威严散发。作为领军者,他深深知晓上位者的榜样作用,绝不能让别人看到他的疲惫。无论如何,都必须坚持下去,直到擒拿住陈三郎为止。
突然间,他若有所觉,下意识抬头观望,就看到不远处的那片乌云竟在变幻消散,不过一时半刻,便散去无形,露出了晴天白云来。
“怎么回事?”
元哥舒心神一震,失声叫道。
乌云消弭,风雷声半点不闻,仿佛先前所看所听到的都是幻觉。
元哥舒甚至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但当他定神观望的时候,就看见一片浪涛涌现,就在船队正前方的江面上,相距不过数十丈远。
这股浪涛起得突兀,来得迅猛,翻卷着,呼啸而至,只十余呼吸间就冲到了跟前。
“小心!”
在撕心裂肺的呼喊中,那浪头结结实实地拍打在船头上。
砰!
整艘船被巨大的力量掀起,足足抛起丈余高。
元哥舒一个站立不稳,重重摔倒在甲板上,脸颊都被撞得青肿一片,嘴唇破了皮,十分狼狈。
众多甲士也好不到哪里去,倒了一地,叫痛不已。
幸好那浪涛只一波而已,来得快平息得也快,转眼散做无形。
元哥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脑袋还有些昏眩,他望着浩荡的江面,不停地嗫嚅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这才是天意?”
想到某些难以释怀的往事,内心一阵绞痛,猛地张口,一口殷红的鲜血喷了出来,倒在甲板上。
“少将军!少将军!”
无数焦急的呼喊声越来越远,再不可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蒙师遇害,雍州征途()
陈三郎醒来的时候脑袋犹觉得昏昏沉沉的,他睁开眼睛,入目处一片昏暗,应该是到了暮晚时分,船舱内没有掌灯。
伸手一抬,触摸到了一具柔软的躯体,手感十足。
许珺被惊醒,伸个懒腰,她先前应该是趴在床边上,头发显得有些凌乱,青丝披散,一对眸子亮如星辰,自有明媚之意。
整个船舱,仿佛一下子都变得明亮起来。
陈三郎顿时来了精神,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五指山张开,很不老实地覆盖到某个高耸的地方去,慢慢揉捏着。
“作甚怪!”
许珺嗔了句,又问:“饿了没?”
提到个“饿”字,陈三郎立刻觉得饥肠辘辘,有若一团火在肚子里面燃烧,还非常应景地发出了咕咕的声响。
许珺噗嗤一笑,挣开身子,出了船舱。
没有等多久,一会之后舱门被从外推开,许珺手端一盘事物走进来,轻放在一张矮桌上,随即又取出一盏灯来,点着了,光华映照,平添几分温馨。
看着伊人在忙活,陈三郎赞道:“古人云:灯下看美人,秀色可餐,诚不欺我也。”
许珺横他一眼:“变得油嘴滑舌,定然是跟道士学坏了的。”
这句话要是让逍遥富道听见,肯定得叫起撞天屈。
陈三郎忍住笑:“有甚吃的?”
就见许珺把东西从木盘上一样样摆开,最惹人注意的是一口四足铜鼎,里面放着炙热的木炭,鼎口再架上一面小锅。片刻之后便加热起来,锅内汤水滚动,有浓郁的香气扑鼻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