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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自觉问出声来:“那小姐你说,该去哪里?”
连舟咬唇一思,当机立断道:“先去春笙阁。”
现在孟回一定派人在黄石岗那里守着,先去春笙阁把那两个孩子救下来再说。
为首的黑衣人略一沉吟,便点头道:“春笙阁旁有黎绘湖,我们可以从那里泅水出去。”
“慢着!”后面传来男子的声音,“宋云哥,你不怕这是陷阱吗?”
小姐毕竟只有十三四岁,又听说前一段时间孟回对她特别上心,待她关怀备至,难道没有可能,是小姐受了孟回的蛊惑,引他们上钩吗?
连舟冷哼一声:“孟回居心不良,而你们冒死救我,口口声声唤我小姐,我至于这么好坏不分吗?我会让你们去送死吗?你们爱信不信,反正选择权在你们手上。”
少女有理有据,声音不疾不徐,镇静得不像一个孩子。
宋云愣了一下,他恍惚想起,很久以前的时候,他和宋铮哥还有子岩放完牛后就走在宋家村的小路上,那时候铮哥也是这般年纪,可能还稍微小一些,他也说了同样的话:“你们爱信不信,反正选择权在你们手上。”
毕竟是铮哥的女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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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黄雀在后衍()
黑夜深重,大雨如瓢泼,雨中的黑衣人立刻朝着昱城东部的春笙阁奔去。
大雨如滚,身后冗厚的云层隐没于天际,铺天盖地的墨色里,没有人看得清楚云层后面诡异排列的星辰,命运错综复杂的轨道纠纠缠缠,在狂风翻飞的黑夜里,更加不可思议地缭乱。
从丞相府到春笙阁之间有一条沿山的小路,那里较为偏僻,不容易被人发现,此刻,黑衣人抱着连舟,就疾驰在这条小路上。
随着黑衣人的前进,连舟越来越觉得好像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用力地思前想后,终于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我们回……”“郊林坡”三字还没出口,就见另一波黑衣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紧接着,就见四面八方赶来了黑衣人,把连舟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连舟知道,她父亲的这些旧部下虽然未曾死伤,但他们已经在适才的激战中精力大为消磨,面对这些水涌般的不速之客,他们定然没有胜算。
连舟揉揉眉间,大声叫道:“不准靠近!”
连舟是用吼的,她声音犹如洪钟,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然而不过一瞬,那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就抽刀往前,想向连舟身侧的黑衣人砍去,然而连舟此时发出更大的吼声:“我们投降!”
然而,连舟身侧的一个黑衣男子却大声叫道:“怎么可以投降?我们宋家军宁愿惨死也不愿投降!”
然后不管不顾便将弯刀往前一刺,一下就结果了另一方的一个黑衣人。
由此,一场实力悬殊的恶战再也无法避免。
闪电哗啦啦地洒照,刀抽血涌,一个黑衣人的身上已经插上无数只刀刃,他的眼睛睁得好大,嘴边还在喃喃轻唤:“小,小姐……”
声音那般小,可不知为何,连舟还是听到了。
接着一把锋刀劈下,生生地插在了男子的鼻子上,登时血溅三尺。
连舟瞳孔一缩,大声叫道:“不!”
“小姐小心!”连舟正欲往前,却看到寒锋一闪,紧接着一个黑衣人立刻跳了出来,抱住她就地翻滚,正待他站起身来时,一支箭镞精准无误地正中他的眉心,电光一闪,连舟看见了那只凌厉的箭,穿透了他的脑袋,后脑勺伸出长长的血刺。
她并不认识他,他却紧紧地望着她,他的身体已经倒在地上,眼睛却是大目圆睁,沉痛关切的目光重重锁在她的身上。
连舟从地上捡起一把刀,一刀穿过射箭者的胸膛,她拼命往前,刀子穿过一个个阻拦她的身体,鲜血喷溅在她瘦小的脸上,在电光闪烁的夜里,显得那样狰狞无比。
少女的眼里充满嗜杀之意,眼神凶狠,宛如被逼无路的野兽。
她跑到那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身边,手却不知何处落下,她盯着他眉心间长长的箭锋,内心像是被利器划过,充满尖锐的刺痛。
少女跪在地上,叫道:“你醒醒呀!”
在她愚蠢地把他们引入死亡境地时,这些人怀都没有怀疑她,他们直觉认为这是孟回的奸计,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保护她,哪怕是她让他们深入险境。
那边却有人在急急唤道:“小姐,那里危险!”
电闪雷鸣,雨声倥偬中,那人手持弯刀,从人群中杀出来,然而不防之下,膝盖处却忽然被人丢下尖镖,男子痛得单膝屈地,手中握着的刀重重地插在泥水地上。
连舟转过头去,却见眼前闪过一道寒芒,她刚想唤出声来,却见那道寒芒已穿过疾风骤雨,狠狠地朝跪在地上的男子飞去,男子眼神一抬,堪堪躲过了凌空而来的利器。然而下一瞬,在男子还未缓过神来的时候,一个黑衣人突然飞身近前,大刀横扫,生生将男子的头颅砍了下来。
头颅滚了几滚后,终于停定,倒在连舟身旁的血泊中,那个无头的男子还手执刀柄,屈膝跪在地上,久久都没有倒下来,宽阔的身影,像是一座坚定的雕塑。
大雨空前的强盛,如舀如泼,然而顷刻间就已经弱下势来,细雨如丝,微风摇摆,像是沧桑而无力的老者,布满皱纹的手再也无法掀起巨大的波浪,再也无力主宰人世间的动荡。
浓浓的血腥味在山上弥漫,黑色的势力你进我阻,此及彼挡,山上的夜枭盘旋在低空,誓要将发臭的美味吞进饥饿已久的腹中,三两只乌鸦掠过上空,仍发出欢快的鸣叫声,丝毫不记得刚才才结束的一场鏖战。
骤雨已歇,天际间渐渐泛开朦胧的死灰,黎明藏身在厚秽的乌云背后,俯仰之间,天地苍晦一片。鲜血顺着山的经脉缓缓流淌,白衫儒带的少年伫立在山巅之上,眉间的朱砂痣像是脚下不息的鲜血,殷红而灼眼。
丞相府的地下室内,三个男子手脚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眼神愤愤地望向执鞭的孟府护卫。
这三个男子三四十岁的模样,脸上,身上都布满了刀伤,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这是在昨晚夜战中幸存下来的宋家军。
“你们说不说啊?说不说!”护卫一鞭子抽在中间的男子身上,男子痛得咬紧嘴唇,却仍忍着一句痛也不肯呼。
地下室的门缓缓打开,素衣玉带的少年走了进来,如玉的脸上表情淡淡,说道:“钱寿,谁叫你打他们的?”
钱寿放下鞭子,垂首回答道:“回少爷的话,这是老爷的意思。”
“是吗?”少年踩着地下室的台阶一级一级往下,沉声道:“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人,你再打他们,他们也是不会说的。这样,根本无济于事。”
“那依少爷的意思,是想如何?”护卫恭敬地问道。
“你先别打他们。”孟回扬了扬袖,淡淡道。
护卫面露踟蹰之色:“可……”
少年微微露出疲倦的神情,抿了抿唇后,说道:“什么事有我担着。”
“姓孟的,你要打就打,要杀就杀,不要再想些什么其他法子来对付我们,我告诉你,任凭你想破脑袋,我们宋家军也是不会向你们这些朝廷鹰犬屈服的!”
“住嘴!”钱寿一鞭抽在男人的身上,“竟敢对我们少爷出口不逊!我看你是嫌命长了!”
“哼哼,姓孟的,你们得不到西川地形图的,不要妄想了!”
钱寿鞭子一扬,却没落到男人的手上,他一看,却发现自家少爷将鞭子攥在了手里。
“你们会说的。”
少年淡淡的神色间现出一抹凌厉,紧紧地望向面前的三人,然后白衣飘飞,走出了地下室的大门。
不一会儿,少年又走了回来,这次身后跟着两个护卫,护卫押着被绑的少女,随着孟回前行。
护卫将少女丢在地上,倒地的少女身上有几处刀擦伤,脸上也沾上了污泥,头发蓬乱如草,嘴唇苍白似纸,毫无血色。
“小姐!”三个男人见状齐呼。
孟回笑了笑,从钱寿那里拿过长鞭,放在手中轻轻把玩,少年骨秀神清,一身白衣衬得他越发芝兰玉树,手指在长鞭的纹路上细细摩挲,却像是在抚摸上好的笛箫。
但眉梢眼角那一丝淡淡的凌厉,却是那般不容忽视。
“我就喜欢你们这种反应。”少年嘴角噙笑,视线转到三个男人的脸上,“怎么样,说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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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给我个痛快()
三个男人面露痛苦之色,右侧的男人脸色尤为凄楚。
要他们怎么说啊?!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右侧的那个男人眼睛紧闭后又睁开,眼里有着淡淡的血丝,他张了张嘴,沉声道:“我们……”
连舟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她转动了一下如死水般的眸子,苍白的唇角露出一丝讥诮,说道:“敢问孟少爷,逼人就范,你除了威胁人之外,还能有新颖一些的手段吗?”
“宋莲舟,你不要仗着和我有几天的相处,就可以这么猖狂,你要知道,一旦惹怒我,我是不会对你客气的。”
连舟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轻笑出声:“自被你从春笙阁抓回来开始,我就没想过你会对我客气,处心积虑如你,手段阴诈如你,怎么会是善良之辈?我怎么会对你抱有什么期望?告诉你,孟回,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你想动手就动吧,何必在那里假惺惺?”
处心积虑如你,手段阴诈如你,怎么会是善良之辈?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少年依旧是眉眼淡淡,声音低沉,如他的眼眸一般波澜不惊:“你评价得相当到位。”
女孩子的衣服被雨浸湿,泥屑粘在衣服上,模样污乱不堪,然而一双眼睛却尤为清亮,目光灼灼地望着少年,嘴衔冷笑:“你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
少年弯下身子,长手捏住女孩子的下巴,暗暗用力,淡淡道:“宋莲舟,你别逼我。”
女孩子苍白一笑,眼里似有碎裂的波光流淌,轻声道:“孟少爷可别忘了我是个沦落青楼的娼妓,一双玉臂万人枕,孟少爷的贵手就不要碰我这等污秽之物了吧。”
“你……”孟回的手没有放开,反而加重了力道,他的眸子逼近,淡漠的声音中隐隐有丝冷冽:“宋莲舟,你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求我,我就让你活着。”
少女轻哼一声,目无畏惧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缓缓道:“我求你,你就真的会放了我吗?”
你真的会放了我吗?
你制造出一切假象,你不惜残害自己来达到目的,你对自己都这么狠,你的目的还没有达到,难道我求你,你就会放过我吗?
你会吗?
少女的语气里没有哀怨,有的只是浓浓的嘲讽。
就在昨天,经日不见的少年摇醒了椅子上的她,要她把人带到郊林坡的黄盏岗下,并威胁她如果不从便放火烧了春笙阁,她那时就已经隐隐有了主意,却没想到她的想法已被孟回料知于心,他定然是从孟扬那里了解到她已经知道关于他父亲旧部下的事,又或者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他要孟扬故意传知的,因此才有了昨日的计划。
她不怪他工于心计,只怪自己没有考虑周全,深陷此地,成王败寇,她认!
孟回见到女孩子讥诮的眼神,心里不由一顿。
连舟见他没有说话,脸上又挂起笑容,说道:“孟回,我求你……”
微微愣神的少年定眸望着她,只见女孩子嘴巴一张一合,皓白的牙齿闪着冰凉的光,她一字一顿道:“我求你……”
少年深黑的眼睛闪过波澜,却见女孩子大力摆动头部,倔强地挣开了他的手,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扬唇冷笑道:“我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她深深地知道,现在这种状况,被作为诱饵的她,如果这三个男人固执到底,不肯给孟回想要的答复,那么就算她不死,也会被折磨得筋疲力尽。
她讨厌看到这样苟延残喘的自己。
她是一个中央刑警,虽然她珍惜生命,但她更有自己的骄傲,她讨厌自己身陷在这样一个弱势的身体里,她讨厌周围没有一个可以让她自如成长壮大的环境,她讨厌这样不能自主不见天日的日子。
不如现在说些硬气话,让他给她一个痛快。
至于春笙阁里的芽儿和芽儿哥哥,她是再也无力保全的了。
“你……”孟回望着自己空阔的手,上面还残留着少女的余温,他甩了甩袖,站起来,背过身去。
孟回压下心里的异样情愫,转身望着面前的三个男人,沉声道:“我给过你们机会的,我诚意具表,无奈你们还是不愿顺从,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
他费尽心力对宋莲舟好,亲自把她从春笙阁里接回来不说,还为她身中毒镖,彰显了他对宋铮女儿的关怀之意,他也向他们承诺了,只要把西川地形图交给他,以丞相府的权利,定能保他们安全无虞,给他们一个安定之所。
西川地形图其实还在一边,他最想的是在宋家军和自己之间建立一条紧密的纽带,他想把他们收为己用,这些人忠肝义胆,义薄云天,又不像平常匹夫一样毫无韬略,并且身经百战,如果臣服于他,定能让他如虎添翼。
可是他们拒不交出西川地形图,谈判破裂,既然用平和温厚的方式达不到目的,那么就只好采用暴力手段了。
既然做不成盟友,那么日后就势必会成为敌人。
所以,他让宗崎散布出自己远赴仓州的消息,因为仓州是孟家故里,分布有大批的孟府的势力,宋家军一方面庆幸他已远去,另一方面又怕他搬来更多兵力来对付自己,所以定会在这几日发动偷袭。
而今夜,大雨如泼,无疑是夜袭的最好时机。他在春笙阁那边埋下重重伏兵,就等着他们中计前来。
“如果你们不把西川地形图交出来,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你们宋将军的遗孤。”
连舟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间思绪上涌。所有的谜底都得到解开了,他先是对她好,拉拢这些忠心护主的宋家军,目的达不成后,就用她作饵,引他们上钩。
最右侧的男人眼里已经有泪,却仍旧执拗地不让它流下,他望了望连舟,良久,终于对着面前的少年回复道:“西川地形图,我们无法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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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世事多叵测()
四十多岁的男人鬓角泛着微微的花白,他声音沉重:“我宋子岩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求过人,今天,我要求你,你要杀要剐,冲着我们来,别伤害宋将军的女儿,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是吗?说到底你们还是不肯说是吗?”孟回淡笑出声,眼里却有一丝不容察觉的凛冽,“这可是你们自己选择的。”
俊美的少年似笑非笑,手指指向半坐在地上的少女,笑得云淡风轻:“把她用链子锁起来,用鞭子赶到昱都街上,四处转转,不游完整条朝鸾街不许回来。”
整条街?孟回身边的钱寿听罢脸色一变,朝鸾街可是昱都的主街道,冗长无比,像这样边打边走,这个孩子天黑也回不来。况且,这孩子身板这么弱,没准半路上就一命呜呼了。少爷是不是要将这孩子往死里整啊?
三个男人顿时大惊失色,一脸怒容,中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