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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累了？”高小宛微微地侧着头，看着柳梦潮的侧脸。柳梦潮的脸上依旧没有显出痛苦的表情，他依旧在微笑着。高小宛不知道一个人怎么样通过脸上的肌肉来掩饰虚假的笑容，但是他知道，柳梦潮是真真正正的在微笑着。
他能够感觉到。
所以高小宛选择沉默，然后听柳梦潮继续说下去。
柳梦潮微微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一只小鱼从水面中探出头来，张开小嘴亲吻着阳光。
“是恶心。一种真真正正的恶心。一种想让人反胃，想让人不舒服地恶心。一种置身于烂泥沼中的恶心，恶臭不断地在你四周飘来飘去，你能够看到黑泥里面的尸体，安全套，胸衣，所有你觉得下流而且龌龊的**，一切你曾经见过的，并且不断上演的绝望和呐喊。诅咒就像是漂浮在这些垃圾上面的苍蝇，他们同样一刻不停地在你的眼前飞来飞去。”
“然后……？”
高小宛微微地挺直了身子，手放在了自己膝盖上。他的样子是如此的专注，像是第一次走进课堂的小学生，虽然不是坐的笔直，但是眼睛却又是那样的明亮。
“我曾经也诅咒过，也怨恨过，然后自欺欺人的把自己的眼睛闭起来过，用手把自己的鼻子捂起来过。”
“但是你绝对不会永远这样。”柳梦潮话还没有说完，高小宛便已经不自觉地说了起来，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明亮，像是十二点钟时候太阳的光，他是如此的相信柳梦潮，甚至连高小宛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也许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这个自称从地狱里面爬上来的男人。
柳梦潮迎着高小宛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笑了起来，嘴角牵动着肌肉，肌肉牵动着眼角，眼角带动着眼睛。眼睛最后给双眸打了一个招呼。所以双眸中那双明亮的黑色瞳仁微微闪亮着，笑了起来。
“是的，我后来发现。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只要笑一笑就好。是真的笑一笑，不是假装牵动着自己的肌肉，勉强自己笑出声来，也不时尽量挑起自己快乐的回忆，用曾经的快乐来代替一切，而是真正的笑一笑。”
“所以你现在就真的只是在笑一笑？”
“是很开心的笑一笑。”
柳梦潮摊开了手心，看着自己手心中的纹路。
“我曾经见过的。体验过的每一种情绪，都能够在我的掌心中显现。我可以肯定。我可以看到他们每一次出现和消失，但是当我笑起来的时候，我想他们也是笑着的。”
“所以？”
“所以不论你有没有听懂，高小宛。我只是想要说，即使再不开心，即使你觉得心中再恶心，你都应该笑一笑。笑一笑。即使结果再不好，在最后的最后，总会有一件好事情发生。”
柳梦潮说着，向着高小宛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他能够看出来自己的同盟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一丝恐惧。
那一丝恐惧并不是面对着未知时候的恐惧，当一个人不知道死亡，不知道绝望，不知道痛苦，不知道失败，不知道一切的时候。他们害怕的只是不知道。所以他们会在黑暗中惊恐地哀嚎，会在痛苦来到的时候满地打滚，他们会在绝望的时候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但是高小宛眼中并不是这样。
他是知道恐惧的。他清楚地知道死亡的滋味，清楚地知道绝望地差距，清楚地知道痛苦，知道失败。
就像一个人要死两次一样，第二次的痛苦总会比第一次要大的多。因为前一次的痛苦会不由分说地涌上一个人的心头，再次狞笑着折磨着一个人每一寸肌肤，每一缕思绪，然后看着这个人更加痛苦地哀嚎。
只是高小宛并不是如此。他的眼睛里面藏着一丝恐惧，在这恐惧之后，却藏着更多的勇敢。
“你其实现在回头应该还来得及，高小宛。”柳梦潮说着，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盟友，“现在主神空间应该明显被人进攻了，你如果悬崖勒马，倒是能够把我们作为更好的棋子，献给反叛者，他们应该会宽宏大量的收纳你进入他们的世界。聪明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是不会嫌多的。”
“但是这样的聪明人，并不是我。”
同样的，高小宛缓缓地答道，他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脸上显出了一丝惊惧地神情。似乎又想起了曾经自己惨败过的画面。有很多时候，聪明人是最痛苦的一群人，因为他们比别人更加清楚地知道自己失败的原因。
不是运气，只是差距。真真切切地差距，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的差距。一但明白这些差距，无论再怎么聪明的人都会觉得绝望。
正是因为知道双方之间的差距，高小宛才会明白现在这样的局面并不是对方因为好运才会产生的，因为这本来就是在对方的计算之下。这便像是明明知道每一天的太阳会从东方升起，每一天地球都在转动，每一天自己都在老去一样。
这本来就是和时光完全相同的事物，绝对不允许人抗拒，也从来不会让人感觉到希望。这是一种明明白白摆在面前的绝望。
而最不幸的是，高小宛比更多的人要聪明，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睁开了眼睛，像是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看着地球转动，看着时光流逝一样，看到了自己即将要到来的失败。
永远无法拒绝的失败。
高小宛想要垂下头，但是一股莫名的力量却让他的头抬得更高。
阳光从柳梦潮的脸上漫步到了他的盟友脸上，照亮了这张一直掩饰着对于真正智者感到恐惧的智者。
风，轻轻地撩拨起了高小宛凌乱的发梢，毫无美感。
一抹带着糖果的甜味，缓缓地被风从高小宛嘴唇边吹离，却吹到了高小宛的唇边来。
“我一直觉得甜食有助于帮人舒缓恐惧的情绪。每当我使用自己智力的时候，我就能够更深地感受到‘他’的可怕。因为我发现，想要战胜像我这样的智者，是一件极为困难而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对于‘他’来说，想要胜过我，却是一件比呼吸还要简单的事情。”
高小宛说着，舌头从嘴唇里面颤颤巍巍地探出了头来，一点一点地舔舐着嘴角的糖汁。
“所以我有些害怕使用自己的大脑，因为这会让我更加的清醒，也会让我更深地感受到自己和‘他’的差距。我努力地给自己找出一些理由，比如说想要知道自己和‘他’之间智力上的差距，但是我敢肯定，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我和‘他’之间智力上的差距。”
高小宛说着，将自己唇边的糖果味一舔而尽。他伸出了手，当着柳梦潮的面，缓缓地比划了起来。
“是天和地。”
“所以呢？”
柳梦潮坐直了身子，看着自己的盟友。
“我想……”高小宛突然眯起了眼睛，看着柳梦潮的双眼，看着柳梦潮双眼之中同样惊惧不安地自己，然后似乎是用力，却又更像是不经意一样，翘起了自己的嘴角。
“我想笑一笑。”高小宛微笑着说道，“因为我在柳梦潮你的眼中同样看到了恐惧，你同我一样看到了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所以……”
“所以你想要和我一样笑一笑？”
“总比我们两个人抱头痛哭的好。”
高小宛笑着说道。
柳梦潮同样笑了起来。
便在这时，一声稍显冰冷地声音，在柳梦潮的脑海里面响了起来。
“请问……是……乔安娜主神的代行者柳梦潮吗？”
声音响起，柳梦潮眼睛明亮了起来。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过了身，看着高小宛笑了起来。
“就像我说的一样，只要多笑一笑，总是会有好事情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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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白娅在哪里（2/2）（）
好事情并不一定都是真正的好事情，他们偶尔只是比坏事情好上一点点。但是只要有对比，总归会有更好的一面出现。对于柳梦潮而言，他也早已经知道，在人类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他们总能够找到相对好的一面，然后安慰自己。
所以柳梦潮现在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好了，甚至超过了阳光的温度。
只听那个在脑海中缓缓响起的声音，微微停滞了一下，似乎在等待着柳梦潮的回答。只是柳梦潮没有说话，只是在微笑着等待着。
“请问……您真的是代行者柳梦潮吗？”
“是我。”
柳梦潮终于做出了回答。现在在自己脑海中响起的并不是白娅的声音，那个从自己成为主神代行者开始，便一直在自己耳边响起的声音。
现在换了一个人，是一个略显冰冷胆怯的声音。这个声音柳梦潮并不陌生，在他记忆的深处，这个声音也曾经响起来过。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胆怯地将自己冰封在冰块里面的女人的声音，她的名字柳梦潮到现在都依旧记得。
“我是密涅瓦。代行者大人。”脑海中的女神缓缓地说道，“很抱歉现在突然联系您，但是我想现在必须要和您说说话。”
“是因为我回不到主神空间里面了吗？”
“不……您可以回来，但是我们现在并不希望您回来。”密涅瓦的声音中带着微微地颤抖，似乎面对这一件极为艰难的难题。而对于密涅瓦本身而言，她并不是一个擅长决断与分析的女神，真正擅长这一切的女神已经不在了。
“主神空间现在已经被彻底的毁掉了吗？”
柳梦潮没有正面询问密涅瓦的话，而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他的眉眼之间并没有什么愁苦的神色，语气正常而平静，就像是在询问着在家中的妻子。今天太阳很好，有没有把衣服晾出去。
也许是因为柳梦潮语气之中蕴含着的魔力，密涅瓦那略显胆怯的声音渐渐平稳了下来。
“来自于主神阿波罗的火焰，正在整个主神空间里面缓缓地燃烧着。他本来便是副主神。掌控着主神最重要的一项权利。”
“最重要的事情从来都是生和死。”柳梦潮微微地扬起下巴。眼睛眯了起来，“复活与生命之神叫做欧若拉，所以我想生这件事情并不属于阿波罗掌管。”
“他掌管的是死。换一句说，便是抹杀。”密涅瓦的声音微微有一些停滞，似乎在思索怎么样才能够让自己的话尽量的简洁明了，“阿波罗火焰的原料，便是构成着主神空间的彩池点数。换句话说，您抹杀职能的原理，也是和阿波罗的火焰相似的。”
“然后呢？”
柳梦潮眉毛微微地挑了起来，像是在询问。只是眉宇之间神色更加的淡然。似乎这一切早已经在柳梦潮的意料之中。
“然后整个主神空间都开始在燃烧。除了马尔斯的咖啡厅，我运用了自己的冰封时间的能力。让她暂时避免了被烧死的可能性。但是对于整个主神空间而言，我现在根本无能为力。”
柳梦潮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密涅瓦想要说的事情并不会如此简单，所以他在等待，等待更多的情况。
“如果想要浇灭整个主神空间的火焰，就需要大量的……极其大量的彩池点数。至少也需要一百亿以上，这几乎占到了原本全盛时期主神空间所有彩池点数的一半……“
“也就是说。即使我现在带着乔安娜他们回到主神空间，整个空间也依旧会不断地燃烧。而对于我来说，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只有站在一边看着火焰继续燃烧？”
柳梦潮说着，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原本一直在微笑着的脸上，却也难免显现出了几分愁苦的神色。这件事情完全超出了柳梦潮的想象。
并不是对于这样的情景感到吃惊，当看到主神空间所有的因果树重新降临的时候，柳梦潮便已经知道全面进攻的一天终归会来临。
只是对于柳梦潮来说，他真的没有想到。这场攻击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甚至不让人喘一口，便立刻像是黑幕天穹一样，铺天盖地向着一个人压下来。
除了嘴角泛着冷笑，向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绝望，柳梦潮甚至感受不到一丝阳光。
这样的情况下，柳梦潮应该叹气，甚至应该绝望。
高小宛似乎也感受到了柳梦潮现在的情绪，这个聪明绝顶的男人早已经明白这样的局面的必然性，因为他曾经经历过，体验过，并且深深地绝望过。
所以高小宛的手开始有一些颤抖，他颤抖地将自己的手伸进了口袋里面，取出了一颗猩红色的糖果。包裹在糖果外面的猩红色糖纸像是血一样的鲜红，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够刺激到任何一个人的双眼。
高小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糖果，伸出了左手，开始缓慢地剥了起来。
他剥的很慢，将糖纸的四个角小心翼翼地拨开，然后将藏在里面的糖果摊开在掌心中央，紧接着缓慢而又深沉地吸一口气，猛地将糖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面。
带着丝丝甜意的糖果在高小宛的口腔中踱起了步来，似乎在安慰着这个因为恐惧而开始浑身颤抖着的智者。
“柳梦潮……”
高小宛缓缓地转过了身，他的头顶上已经沁出了许许多多的细汗，他穿在身上的白色衬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完全粘连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双腿在颤抖着，他的双手在抖动着。他的眼神之中藏着恐惧与绝望。
“我在这里。”
柳梦潮微微转过了头，看着自己的同盟者。
“我们一定会失败，这本来就是‘他’计划好的结局。”高小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藏在自己心中最深处的话。
“但……绝不是现在！”
高小宛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完全躺倒在了长椅上，他大张着嘴，像是离了水的鱼，拼了命地喘息着，汗水啪嗒啪嗒地从他的身上滴落到了地面上，晕染成了一朵朵墨色的花。
柳梦潮眯着眼睛，看着高小宛。
这个智者眼中充满了恐惧，他刚刚用自己所有的智慧，去进行前后推演。他向着最绝望，最精妙的地方进发，去猜测一切的可能性。然后看到了更加精妙，更加绝望的未来。所以高小宛才能够肯定，现在的情况，绝对不是‘他’预设下的结局。
柳梦潮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了高小宛话中的意思。所以他的嘴角和高小宛一样，在疲倦与绝望之中，缓缓地翘了起来。
“我已经知道了。”柳梦潮在脑海中回答着密涅瓦的问题，“但是我们还是决定回去。”
“……”
听到柳梦潮的话，密涅瓦沉默了起来。
“还有，白娅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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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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