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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小的便是本村的村长！叶大学士，还有……还有苏世子，莅临本村！真的乃是本村幸甚至哉，幸甚至哉呀！”
人群当中，一名穿着破旧长衫，花白胡子和头发的老头，赶紧弓着身子上前，语气十分小心谨慎地诚惶诚恐道。
第四百七十章 猪（）
“你便是本村的村长？”
大学士叶鸿业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老头，便点了点头说道，“倒是读过一些书，有开智窍！”
眼前的这个老头，便是这杨水村的村长杨天福，也是这整个杨水村当中唯一开过智窍的。
“小的杨天福，忝为杨水村的村长。幼时曾在县里的学堂读过几本书，叶大学士和苏世子大驾光临，小的马上让人准备上好的茶水和吃的……”
杨老头倒是很有眼力，知道叶鸿业和苏林的不凡，立刻转头朝着身边的壮汉儿子说道：“虎子！你赶紧去把咱们村还剩下的那头猪给杀了，给二位老爷接风洗尘……”
“啊？爹！那可是咱们村唯一的一头要下崽的母猪了啊！”
虎子一脸为难，但是当杨老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还是转身就往猪圈去了。
“杨村长，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把人叫回来，我们只要有地方休息即可，自己有干粮。”
苏林皱了皱眉头，看到这村子如此破败的样子，他哪里还能来搜刮民脂民膏啊！于是，他赶紧上前，把杨老头的儿子给拦了下来。
“世子老爷！不要紧！二位大老爷大驾光临，我们岂敢怠慢了啊！”
杨老头却不以为意，执意要让儿子去杀猪。
最后拗不过，还是叶鸿业出面，对杨老头说道：“杨村长，之前你儿子不是说了么？这可是你们村下崽的老母猪，杀不得的。如果你非要款待我们，倒是可以杀一些山鸡野味之类的。我们世子，偏爱这一口……”
“山鸡？有有有！”
一听到叶鸿业说苏林偏爱山鸡野味，杨老头就两眼一发亮，赶紧对儿子吩咐道，“虎子！去你水生叔家，把他前不久从山里捉来的两只山鸡给炖了。还不快去……”
“老叶！还是你有办法。”
苏林朝着叶鸿业点头说道。
不过，叶鸿业却是又好奇地拉住杨老头问道：“杨村长，我这倒是有一个疑问，不知道能否告知啊？”
“大学士老爷，尽管问，小的我知无不言。”
杨村长毕恭毕敬地答道。
“那我可就问了，方才令郎说道，这老母猪是村子里唯一的一头了。但是，又说这一头母猪，是用来下崽的，恕在下愚钝，既然已经是唯一的一头母猪了，没有公猪，如何下崽呢？”
叶鸿业笑着说出了自己这个有点搞笑的问题，苏林一听，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的确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围的那些村民们，本来还以为叶鸿业这样的达官贵人会问出怎么样的问题来，结果是母猪下崽的疑惑，也都是纷纷忍不住一个个乐哈哈地笑了起来。
“大学士老爷有所不知，村中的确已经没有公猪了。但是，这山上还是有的……”
摇手一指对面黑漆漆的山林，杨老头笑着说道。
“哦？原来如此，你们是打算用母猪去和山上的野猪进行配种。不过，难道就不怕你们的种没有配来，反而母猪被野猪给拐跑了么？”
饶是叶鸿业乃是大学士文位，听到这个方法，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又接着问道。
“才不会的！”
杨村长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笑着说道，“咱们村的母猪可不笨！比人都还精着呢！在村里的猪圈好吃好喝，长得满身肥膘，它岂是能吃那山林的苦？每次交配过了之后，短则三五天，长则七八天，那母猪自己就找回来哩！”
“放到山林里的母猪，竟然还会自己找回来。真的是……妙哉！妙哉！”
听到这样的解释，叶鸿业也是眼前一亮，智窍当中的思想海水翻腾了起来。
他口中的妙哉妙哉，表面上是在说“母猪回归”这件事，但是实际上，却是在深思这其中蕴含的道理和思想。
为什么母猪会放弃自由，甘愿回来呢？
难道说，山林里的自由自在，会比不过被人圈养着的日子么？
“用家猪去和野猪配对，这倒是有趣。而且，家猪享受惯了猪圈里面的安生富足，根本就不适应山林当中的种种危险。所以，村民们才敢如此大胆地让家猪到山林里去和野猪配种……
果然是高手在民间，这些村民们别看连智窍都没有开，但是长期的生活经验积累，终究是会诞生许多实用的办法来。这些办法，没有实际的劳作经验，凭借我们这些空谈的思想理论去推演，是很难想出来的……”
苏林闻言也是点了点头，所谓的“纸上谈兵”，一向是用来喻指书生空有理论思想知识，而根本没有实际上的动手能力。
如今的苏林，各种思想充斥在智海当中，每每有机会和闲暇的时候，总会贪婪地吸收更多的百家思想，甚至自己去推演不同的思想来。
在苏林看来，只要掌握的思想多了，理解的思想透彻了，便足够了。
然而，今天这场的村民，却让苏林有些惊恐和后怕的发现，他的思想是很空洞的那种思想，并没有什么事实依据作为凭靠。
就拿这件事来说，如果单纯是靠思想去推演的话，苏林怎么也想不到，家猪竟然会安逸于圈养的生活，而不愿意跟随野猪在山林里亡命。
“世子，这村子的母猪，倒是蛮有意思的啊！”
叶鸿业闭上了一会儿眼睛之后，又睁开时，笑呵呵地对苏林说道。
“恭喜老叶！你的思想，似乎又精深了不少啊！”
苏林感受到了，叶鸿业智海当中的思想海水，再一次精粹了起来。
很显然，这母猪安于圈养的事件当中，所透露的思想，对于叶鸿业自己的道，是很有所启发的。
“是呀！世子，我也完全没有想到，刚刚只是一时好奇，多问了这么一嘴。却是没有想到，背后竟然蕴含着这样的寓意。”
叶鸿业笑呵呵地说道。
不过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们也不能在这村头一直待着，便在村长杨老头的带领之下，来到了一间看起来算是比较完好的砖瓦房面前。
第四百七十一章 魑魅 上（）
之前叶鸿业和苏林在车上所看到的，整个村子几乎全部都是茅草屋，属于那种看上去一阵强风刮来，就容易被吹翻了屋顶的“危房”。
然而，现在眼前的这一座砖瓦房，却可以说是鹤立鸡群了。
坚固的墙体，甚至在梁柱上还刷上了红漆，大门口甚至还有一对像模像样的石狮子。
这就让苏林和叶鸿业忍不住相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没错，这一座砖瓦房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村长杨老头。
作为村中唯一开过智窍之人，他也是唯一到过县城，见过世面的。
“大学士老爷，世子老爷，我也是在县城里，看到大户人家的门口，都有这么两座石狮子用来镇宅，所以才找人雕刻了这么两座来。乡下人，手艺拙劣二位取笑取笑了……”
那带路的杨老头，见苏林和叶鸿业都盯着这一对石狮子看，也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杨村长，你这一对石狮子，真的能起到镇宅的作用么？”
叶鸿业却是饶有趣味地问道。
“当然能了！虽然这一对石狮子和县里面的老爷们府前的不敢比，但是震慑一些宵小鬼怪，还是绰绰有余的。”
杨老头很是乐呵地挺着胸膛，说道，“自从摆上了两座石狮子，我家中就从来不曾丢失过一针一线。”
“呵呵！真是这样的么？”
苏林也是冷笑一声，说道。
“是真的！有了这一对石狮子镇宅，老头我每晚都睡得可香了。”杨村长煞有其事地说道。
“你还真的是睡得着！”
听到这话，苏林气得一甩袖子，然后就踏步走了进去。
果然，哪怕是在最最贫困的这种偏僻乡村当中，依旧是存在阶级等级的分化，存在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磨削。
更加可怕的是，他们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这里的他们，不单单是指杨村长这样的剥削者，更可悲的，是那些被剥削的村民们。
他们的骨子里面，竟然已经默认了这种状态和生活方式，并无觉得有哪些不妥，一切尽皆都是逆来顺受了。
实在是，可笑！
实在是，可悲！
然而，更加可叹的是，苏林发现在自己，竟然没有能力去改变现状。
扭转一个人的生活条件，很简单，甩出去几张圣力银票，瞬间可以让一个贫苦的贫农百姓，变成富甲一方的土豪乡绅。
但是，要真正扭转一个人或者说是一类人的观念，那可就难于登天了。
这就是思想的根深蒂固，这就是思想的奥妙与艰难了。
“虎子！你不能这样，这山鸡是要留给你病榻上的水生叔补身体的……”
苏林还没有踏进去，就听到了右边的一处茅草屋方向，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转身朝着那边看去，却是看到刚刚那杨村长的儿子虎子，正从一妇人的手中，抢夺来了两只被捆好的山鸡。
“少废话！今天来了两名大老爷，那可都是大人物！我爹吩咐了，一定要伺候好。要你这两只山鸡算什么？只要将两位大老爷伺候好了，将来指不定有什么飞黄腾达的机会等着我们呢！我爹说了，再不济，就求两位大老爷让我当个跟班，到都城去见见世面……”
虎子此时一脸的凶相，那两膀子的力气一下就甩开了妇人，然后兴高采烈地拿着战利品朝着这边过来。
而被甩到了地上的妇人，却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喊道：“天杀的！天杀的啊……我男人怎么办？要死人的啊！”
“嗯？”
叶鸿业也看到了此景，皱起了眉头。
“老叶，看来你的办法也不够好呀！”
苏林笑了笑，从那妇人的言语动作当中，他大概是猜出来一些实情。
估计，那妇人的男人，也就是叫做杨水生的村民，如今正病在榻上，就等着杀这山鸡吃来补补身体。
这村子里没有什么医药和大夫，有的只是一些或许管用或许也不管用的土方子，再则真的生病卧榻了，村民们统一的办法，都是吃点好的补补身体，期待着可以这样靠自身不治而愈。
“大学士大老爷，世子大老爷，你们甭管。那杨水生也是矫情，上了一趟山，回来以后就卧病在床不起。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装病偷懒而已。倒是她家那娘们有点本事，这两天上山设套，抓了两只山鸡回来……”
杨老头又是乐呵呵地介绍，然后在回来的儿子上踹了一脚，叮嘱道，“赶紧让你老娘杀鸡遁了，大老爷们都等着吃呢！”
说完之后，杨老头又很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二位大老爷，这夜里风大，还是赶紧到屋里面去休息吧！”
“不必！我们不累，不过，我看……还是到那边去看看吧！”
苏林摆了摆手，然后便径直地朝着那妇人家中走过去。
作为苏林的门客，叶鸿业自然也是紧随其后走了过去。
“诶诶诶……世子大老爷！那家就是一个破茅草屋，四处漏风，满地都是鸡屎，有什么啊？”
杨老头急忙追上前去，一边拦着一边说道，“而且，万一那杨水生真的沾染了什么怪病，传给了世子大老爷，那可如何是好啊？”
叶鸿业却是一把将他给推开，瞪了他一眼道：“我家世子会医家法术，百病不侵！你且在一旁看着就好！”
而苏林却是没有说话，直接走到一地鸡屎和黄泥的院子里，扶起了那在地上撒泼哭喊的妇人，说道：“大婶，能否进去让我看看你家男人？”
“你……你们就是今天来的两个大老爷？就是你们，把我家男人吃的山鸡给抢走了！”
泪眼模糊的妇人，脸上也是黑乎乎粘粘的，看到苏林和叶鸿业，本能的有一种恐惧，但是“夺鸡”的怨恨却仿佛更甚一点。
“休得无礼！杨翠莲，你个泼妇！敢和两位大老爷这么说话？你……你不想活了？”
杨老头也是被妇人的一番话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吹胡子瞪眼睛，举着巴掌就要朝妇人的脸上甩下去……
第四百七十二章 魑魅 中（）
“住手！”
大学士叶鸿业一把抓住了杨老头的手，然后朝着他猛地往后一推他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大学士大老爷！这泼妇对两位大老爷出言不逊，我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她，指不定她又胡言乱语什么冲撞了两位大老爷！”
拍拍，杨老头从地上爬了起来，老脸却满是委屈地说道。
“你还有理了？”
叶鸿业等了他一眼，道，“你明明知道这妇人的丈夫卧病在床，还肆意让你的儿子来强抢她好不容易捉来的山鸡？”
“大学士大老爷，我这还不是给二位大老爷接风洗尘？我们这小地方没有酒楼饭馆什么的，您方才又不让我杀猪……”
越说，那杨老头越是委屈，搓了搓手掌，站在那低着头。
“合着你这么说，是我们逼你做坏人了？”
叶鸿业有些火大了，因为刚才用山鸡野味替代老母猪的想法，就是他提出来的。
“不不不……大学士大老爷，是小的错！都是小的错……”杨老头赶紧摆手道。
“算了！老叶，我们还是先进去看看病人吧！”
摇了摇头，苏林也知道，和杨老头这样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便撇了撇衣袖，往茅草屋里面走去，叶鸿业也紧跟其后。
而那愣在一旁的妇人，看着这两位大老爷居然都进了自己这破败的茅草屋内，只能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杨老头。
刚才的大嗓门和泼妇状没有做了，反而是一副怯懦的样子询问道：“村长，这……”
“这什么这？还不赶紧进去！你也不知道哪儿修来的福气！这下，八成你男人有救了。”
杨老头没好气地说道，这次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惹来了叶鸿业和苏林的厌恶，所以他的心情也很不佳。不过，他可不相信两人真有本事能将杨水生给救回来。
“哎！”
妇人急忙跑进屋内，眼泪鼻涕一起流，伏在自己丈夫的病榻床头，喊道，“水生啊！这回你有救了，两位大老爷来救你了……”
“什……什么？”
然而，病榻上的男人，此时已经意识模糊，整个人脸色蜡黄，没有一丝的血色。
即便是听到了自己妻子的喊声，也只能非常费力地强睁开眼睛，发出一点微弱的应和声来。
“两位大老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男人啊！我已经没了娃儿，如果连男人也没了，我还不如……不如死了算了……”
妇人转身就朝着苏林和叶鸿业跪了下来，并且不住地磕头，砰砰砰地脑袋都磕出血来了。
“大婶！你先起来，起来好好说！我们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苏林赶紧把妇人给拉了起来，然后皱了皱眉头，问她道，“你家男人，到底是怎么样变成这个样子的？”
“是呀！你好好将情况同我们世子说明，只有知道了具体的病因，世子才能为你男人治病。”
叶鸿业说完也盯着那病榻上的男人看了几眼，忍不住皱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