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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级酒店里。
凌茂沣站在落地窗前,右手搭在窗槛上,背影削瘦,地板上的剪影被阳光拉长的寂寥。
温云宁喝了口上好的龙井,快两年不见,不知不觉,自己的儿子又长高了,连五官都有了变化,变得更深刻,磨砺的更成熟。
“作为母亲,我似乎错过你最重要的成长期,也是因为我不在,才会让你走上这条错误的路”,望了他背影五分钟,温云宁才勉强深吸了口气,将心里头的震惊压下来。
她自小受着国外的教育,国外开放的风气让她初听到他和傅青槐的事时,并没有那么震惊和难以接受,再加上她性子温情,冷静下来,她看着儿子削瘦、风霜的脸颊,更多的是埋怨自己,“早在去年圣诞节你没去美国的时候我就应该猜到你有事的,只是当时思羽骑单车摔断了腿,你叔叔又去了意大利出差,我也抽不出时间过来”。
思羽…。
比他小六岁,同母异父的妹妹。
有时候想起来,问凌茂沣世上最羡慕的是谁,恐怕也只有这个妹妹了。
每次想到他们幸福的家庭时,凌茂沣心便跟针刺了一般钻痛。
“我以为你爷爷奶奶能够教育好你的,早知道会让你走上这样一条不该走的路,我当年就算拼尽全力也会把你带出国的”,温云宁微微哽咽的捂着眼角,“都是我的错”。
“妈,不关你的事”,凌茂沣心中无奈,他这个母亲无论任何事首先想到的就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其实我也不后悔,这一年来我学到的东西比我二十年学到的还要多,我不想再回凌家了,我想出国去读书”。
“好,这个就算你不愿意走妈这次也一定要带你回美国,我会帮你在那边安排好的大学,等毕业后,再拜托你叔叔帮你找份好的工作,你叔叔在洛杉矶那边认识很多朋友,以后你就在那边成家立业”,温云宁走到他身边,慈爱的轻抚着他手臂。
“但是…我想要回我孩子”,凌茂沣蠕了蠕单薄的唇,“我不需要您帮我带,我自己可以带孩子的”。
温云宁怔然,似乎上回见到儿子的时候,他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子,喜欢打打闹闹,一眨眼他自己都当爸爸了,她长叹了口气,“那孩子留下来,以凌家的人性格肯定也不待见他,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她欠他的太多了,再加上一年才见一次面,她和儿子本就有隔阂,实在不想伤了感情。凌家,正午时分,山珍美味铺满了一桌,有中式的乌鸡汤、鲍鱼参汤…。
凌牧潇才沾了一筷子便感到腻味。
“上午温如宁来了趟我们家”,凌老太太忽然冷冷的说道:“买了不少东西,不过我也没要,她一走,我就叫人扔了,我凌家还怕东西吃,稀罕她的”。
凌牧潇心神一阵警惕,“她说了什么”?其余的她倒不怕,就怕温如宁告诉老太太孙女被拐走的事。
“说要带茂沣去美国的事”,凌老太太脸上浮出一丝哀伤,“我也同意了,算了,留下他这祸害闹得家无宁日,他跟他妈妈走也好,我只要我孙女平平安安回来就好,对了,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把芙儿换回来”。
凌牧潇吃了根土豆丝,酸的眼睛都眯了。
“潇”,旁边,容冉脸色白的像一张纸,仿佛风一吹就能刮走,她紧紧抓住他手臂,“我好担心芙儿,你快点把她换回来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再跟傅青槐在一起,你不为我想,也要为芙儿想啊,她还那么小,离开爸爸妈妈她会有多害怕啊,呜呜”。
凌牧潇被她哭的心烦躁不已,顿时一丝胃口也没有,放下筷子,“好啦,我会尽快把芙儿带回来的”。
“要我说,你就不要跟傅青槐来往了”,凌老太太板着脸重重放下筷子,“潇儿,你就听妈一次劝吗,是不是非要我跟你跪下”。
“好啦,妈,我公司里还有事,咱们下次聊好吗”,凌牧潇放下筷子,起身拿上外套就往外面走。
“潇,你晚上回来睡吗”?容冉连忙拉住他,两眼汪汪,“芙儿不在,我一个人好怕”。
她柔弱的模样写满了依赖,凌牧潇心里掠过丝愧意,但是想到傅青槐一个人在别墅里,而且刚才佣人打电话过来说她高烧一直未褪,他实在放心不下,“晚上我有应酬,你要怕的话就和妈一块睡吧”。
说完,他疾步往外走,无论凌老太太在后面怎么喊他“站住”,脚步也没顿一下。
容冉看着他无情的背影,怨恨的绞了绞身上的裙角。
她辛辛苦苦替他生了孩子,他可以对自己冷漠,但不能那样对她孩子,孩子被人绑走了也还是陪在傅青槐身边,凌牧潇,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
傅青槐,我发誓,我容忍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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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牧潇才生车就接到助理肖堂打来的电话。
“凌总,韩老大那边来了消息,绑架芙小姐的人是玉林区两个小混混,平时专干帮人上门开锁的勾当,韩老大已经抓了其中一个,说是有人花一百万指使他们干的,但是他们也没和指使他们的人见过面,韩老大现在正在追查中,不过只知道芙小姐已经被他们拐卖进陕西一个叫刘拐子的人口贩子手里”。
“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你帮我准备张明天去陕西的机票,我亲自过去”,凌牧潇沉沉的挂断电话,开车回到日桦山的别墅。
车子一停稳,佣人就赶过来跟他报告:“刚才医生给她输了点滴,高烧稍微退了点,曾医生说如果晚上还是没退的话,他会再过来的”。
凌牧潇点了点头,走进卧室里,傅青槐躺在病床上,脸蛋泛着高烧的红晕,他走到床边上,摸了摸她脸颊,还是很烫。
他的心泛过丝苦涩的痛意,昨天从警局回来后,无论他怎么逼她,饭也不吃,晚上一个人坐在屋外发呆,到半夜突然发起了高烧,医生说她还是月子期间,身子非常虚弱。
“青槐,青槐,你究竟要我拿你怎么办”?他温柔的低头亲了亲她额头。
长翘的睫毛忽然颤了颤,“阿沣”的字呓从她干涩的唇齿间溢出来。
他魁梧的身子滞住,她吃力的睁开朦胧的眼睛,泛着喜悦的光芒突然变成了浓浓的厌憎,“不许你吻我…”。
声音微弱的几乎是在喘气。
“那我就偏要吻你”,凌牧潇懊恼的搅着她滚烫的舌头搅了好一阵,她口腔里夹着一股药味,她想推他、打他,却使不出力,被他痛苦的吻了好半响,喉咙难受的剧烈咳嗽起来。
他这才不得不放开她,连忙喂她喝了口水,然后抚拍着她背部,她喘了口气,又慢慢疲乏的闭上眼睛。
他扶着她躺下,记得以前和她交往时,她身体极好,几乎一年半载都不会感冒一次,去片场时,就算四十多度的天气,她依然生龙活虎的指挥着剧组,可现在发个烧却能病的这么严重。
怪不得别人总说爱情会让一个女人变成另一个人。
他走出房间,靠在沙发上抽烟,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疲惫,烟灰缸的烟蒂快满了时,门卫突然从外面走进来,“凌总,凌茂沣在外面说要见您”。
他皱起眉头,门卫又踟蹰的说道:“他说是最后一次见你,明天他就要去美国了”。
手中的烟蒂抖了抖,烟灰坠落,他沉声道:“叫他进来”。
大约三分钟后,外面的木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凌茂沣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里,今天的他和昨天的他一比,仿佛是两个人,身上的胡渣刮的干干净净,俊美的脸依旧如初,只是带着没睡好的憔悴,黑色的牛仔裤和蓝色衬衫一看便是高级品牌,衬得他又回到了曾经久违的那种优雅的气质,但是眼底的阳光却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幽深的不犯涟漪的双眼。
凌牧潇慵懒的身体占据半边沙发,即使是仰头看着面前的人也仿佛有种唯我独尊的王者气势,“听说你明天要去美国了”。
“我来…只是想要带走我孩子”,凌茂沣淡淡道。
“孩子”?凌牧潇眉角轻轻挑动了下,他还以为凌茂沣会说傅青槐,没想到只是孩子,“你把我孩子丢了,然后我把你孩子还给你,让你们父子团聚,凭什么”。
“凭我是孩子的父亲,凭他身上流着我的血”,凌茂沣身体挺得笔直,眸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恨意,“何况…你们两个在一起,你心里恐怕也容不下十一的存在”。“十一”?凌牧潇嘴唇咀嚼着这个数字。
“是宝宝的小名,因为…”,凌茂沣艰涩的润了润唇,“她生了整整十一个小时”。
一股浓浓的嫉妒忽然盘踞了凌牧潇的心,他想起容冉生孩子的时候,是剖腹产,她怕痛,可是傅青槐却为了生一个孩子坚持了十一个小时,究竟是有多爱,才会让她那么坚持下去。
“我会带着十一离开这里,你留着他,只会是心里的一根刺,而且我相信对那个孩子的存在是恨之入骨,既然如此就让我带他走”,凌茂沣道。
凌牧潇皱眉把玩着打火机,蓝色幽暗的火焰倒映在他眼底,“想让我把孩子还给你,可以,但是…你要离开她,再也不要纠缠她”。
凌茂沣僵硬的脸上扩散出冰冷的笑意,“好,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再纠缠她的”。
凌牧潇仔细一看,这才注意到他含着恨意的眼神,他愣了愣,心里闪过个念头,“那好,你先回去吧,稍后我会让助手把孩子送去你那”。
凌茂沣咬了咬牙,转过身走出两步,目光情不自禁的在屋里扫了一圈,不知为何,明明做了决定,但此刻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无法挪动。
他想起昨天她在警局最后一次唤他名字的时候,好像很凄婉…。
谁伤了谁的心()
“怎么,还不走”?凌牧潇眉心顿敛,变得嘲讽。
凌茂沣回头看着他样子,又走出几步,似是挣扎许久,回头道:“为什么今天没看到她,她在哪里”?
“她听到你来了,不想见你,很奇怪吗”?凌牧潇又拿起烟盒,掏出一根黑色烟蒂的高级香烟。
凌茂沣心底一震,面上挣扎的抽搐起来。
突然之间有点不相信他说的话,昨天她都还来见他了,怎么今天就躲着不见了,他突然想起叶京源说的话,有些话是不是总得当面问问玷。
“我要见她一面”。
凌牧潇变得阴沉的眸子射向他,“你忘了你之前说的话,我已经答应把孩子给你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怎么得寸进尺了”?凌茂沣满含怒意的瞪向眼前的人,“除非她亲口说她不想见我,否则我会认为你是在要挟她,她不是个任你操纵的傀儡,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可以告你”锲。
两双眸在空中交汇,顿时星火四溅。
半响后,凌牧潇敛起眸子后退一步,“实话告诉你,她感冒发烧睡着了,你可以去见她一面”。
“她发烧了”?凌茂沣心脏猛地一缩,“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在乎她吗,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人的感冒是我能控制的吗”,凌牧潇嘴角沉了沉,一指右边的卧室,“她在里面,你要看去看吧,但是看过之后你要履行你的诺言”。
凌茂沣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快步朝卧室走去,推开木门,这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那天晚上他是在外面的大树上也隐隐看到过的,只是那时她是和凌牧潇在这张大床上亲热。
而现在,她一个人躺在大床的中间,被褥压到了颈子下面,发丝微乱的贴着脸颊,两颊泛着艳霞的红,嘴唇黯淡的苍白。
这个模样就像当初才生过孩子般虚弱。
她现在身体怎么这么差了。
都是因为生了十一之后才会变成这样,是吗?
凌茂沣弯下腰轻抚着她脸颊,眼底闪着剧痛。
原本是恨透了她,不信任她,可是看到这样柔弱可怜的她本又升起了想把她带走的念头。
如果自己误会了,那留下她一个人面对凌牧潇,他岂不是畜生不如。
“青槐,我带你走,带你走好吗”?凌茂沣弯腰沿着她眉心一路轻吻到她唇角,那干涩的唇让他深深的停顿了好久,“告诉我,其实你还是爱我的…”。
傅青槐头疼的厉害,眼皮也扯不开,朦胧模糊中隐约好像听到有人在跟她说话,还在吻她,肯定又是凌牧潇,她下意识的别开脸,嘴里轻喃:“凌牧潇…”。
凌茂沣嘴唇变得冰冷,面前的人满脸厌恶,他似是不信,他握住她肩膀摇了摇,“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凌茂沣”。
受伤的肩膀被他抓的剧痛,傅青槐痛苦的摇着头,“不要…痛…”。
听到动静的凌牧潇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怒火冲天的冲上前扯开他,“你干什么,她身体还没好”。
凌茂沣身体早已麻木,身体被凌牧潇推到墙壁上,他手抓着头发,眼神恣红的看着凌牧潇上前轻柔的抚摸着床上女人的发丝,他心死绝望的再也看不下去扭头往友上传
他为她牺牲了那么多,可是她连梦里念叨的都是凌牧潇的名字。
他再这样纠缠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殊不知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傅青槐吃力的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他熟悉的背影,她呆了下,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呆愣了半天,才猛的回过神艰难的爬起来,“阿沣…阿沣…”。
“你不要乱动”,凌牧潇强压住她手腕,厉喝道:“他已经走了”。
“你不要拦着我,滚开”,傅青槐生病中不知从哪儿爆发出来的力气,硬生生的将凌牧潇推开,连鞋也顾不得穿就往外面跑,也许是用力过度,没跑出几步就头脑发晕的摔倒在地上。
她挣扎的站起来,花园的鹅卵石铬的她脚底心很痛,她却顾不得那么多,踉跄的追到大门口时,只看到车影远山下开去。
“阿沣,阿沣,你等等我,不要走,不要走——”,傅青槐苦苦在蜿蜒的山路上追着,拐过一个又一个的弯,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喊。
可是车子没有停下,最后残忍的消失山路下面。
她几乎是抱着绝望的心思在奔跑着,直到脑袋一阵阵眩晕袭来,再也坚持不下去,倒在山路上。
凌牧潇赶到时,她已经晕厥过去,完全失去了意识,睡裙下被鲜血染得通红,白皙的小脚也被小石子铬破了皮。
一股从没有过的无能为力密密麻麻扎他心上。
他抱她去了医院。
夜晚,医院走廊的灯亮着,外面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凌牧潇站在窗前抽着烟,指尖烟雾缭绕,这地方本该是不适合抽烟的,但是因为他身份显赫,也没有人敢上前打搅他。
直到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肖堂走到了他身后,“孩子已经给凌茂沣送过去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凌牧潇宛若叹气般沉噶的问道。
“没有”,肖堂摇头,疑惑的望着面前侧影寥落的人,“总裁,您…不是应该高兴吗,他明天就要走了,再也没有人来纠缠傅小姐了”。
凌牧潇皱了皱眉,目光黯然:“白天我在山上看着她追凌茂沣,哪怕她曾经最爱我的时候也没看见她那般过,好像非常害怕失去一个人,不,或者说,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像她这样,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样纠缠下去究竟是对还是错”。
肖堂抿唇沉默。
无论是对是错,他只不过是个下属都没有资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