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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手巾已然递到这位主家眼前。
照旧是塌腰拢肩的巴结模样;可嘴里头说出来的话倒是另一番意思:“就您这小一年下来;可是没少照应着信的买卖!掌柜的刚吩咐过;今儿晚上奉承您这桌席面;四冷盘、四热荤;干鲜果子、垫口饭食;全都是信里边孝敬您的;可盼着您千万赏收了!等会席面上要有那不懂事的孩子张口吆喝个数目再讨您个赏;您可也千万都甭当真;这也就是给您凑个吉祥数儿;讨个好口彩不是?我这也就是多嘴跟您絮叨几句;您可真甭忘了;今儿这席面上的开销;您方才已然是赏过了!”
把这话朝着耳朵里一听;那掏钱奉承人的主儿立马就能眼珠子一瞪:“爷还缺了你那仨瓜俩枣的孝敬不是?可着四九城里扫听一遍;爷上哪儿不都是赏个实数”
嘴里头半真不假地嘟囔吆喝;手上头倒是赶紧的喝了醒酒汤;再拿热手巾胡乱擦一把满脸油光;这才赶紧回席面上伺候那位要捧着、供着的主儿;可心里头倒是笃定舒坦了许多。
待得陪席面的篾片相公遛达着出了雅间;压着嗓子再要添个炖肘子、酱猪头的带走、显见得是要打秋风、吃蹭饭的模样;那雅间外边伺候着的伙计倒也是笑脸迎人的模样;话头里却全都是些搪塞推诿的意思:“嘿哟要说您还真就是个明白吃家儿;知道信出名的菜就是这炖肘子、酱猪头。可今儿还真就是巧了;一共就备了十来个肘棒子、七八个猪头;这会儿已然是全都给各处雅间里头送过去了!要不我这儿替您做主;给您换个旁的菜带走?今儿厨下炸的花生米倒是真叫个不错;焦香迸脆的;下酒那可真真儿叫个合适。哟;您还真别不乐意;我这不过就是一伺候人的主儿;也就能拿这么大的主意!要不我替您问问请您来的爷?他可指定不能驳了您这点儿面子;少说也得替您再照着今儿这席面备一份带走?!”
就四九城里有字号的饭馆儿里头;能戳雅间外边伺候人的伙计;差不离也就都能有这辩貌识人的眼力见儿;更能有一份七窍玲珑的心思。可今儿在燕来楼上雅间门外;笼年伺候人的伙计;倒是真都嘬开了牙花子?
就打半晌午燕来楼开门的当口;迎着刚站到门前迎客的酗计;两个穿着一身厚实棉袍、瞧模样就像是大户人家长随的壮棒汉子;不管不顾的就撞进了燕来楼中的雅间。也都不等雅间外边伺候着的伙计开口说话;这俩壮棒汉子已然是把手一挥:“爷今儿要在这儿吃席;雅间这就算是给订了!旁的这会儿不要;就来壶茶;再来两盘干果磨牙就成!”
面面相觑地退到了雅间外面;俩专门伺候雅间的伙计倒是老半天也没能琢磨出来;这俩任啥不要就占了个雅间的主儿到底是啥来路?
搁在四九城里开饭馆食肆;倒也常见着那些个上门讹好处、打秋风的青皮混混们。也都像是这俩壮棒汉子一般;一大群人进门就占光了铺面里的雅间、座头;一壶茶一碟子瓜子儿能混一天;生生就把饭馆里逼得来了客人也没座头;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买卖一天天赔本蚀账。到末了不是心疼肉疼的拿钱打发了那些个青皮混混了事;就是想辙寻一些能镇住了场面的人物吃一份干股;这才能保了饭馆正经开门挣钱吃饭;着实是个无奈中的苦笑法子。
要说今儿来的这两位;身上倒也的确是带了几分青皮混混的味儿;做派也的确像是那占了座头磨阳寿的人物;可这么大个燕来楼;哪怕真就是叫这俩壮棒汉子占了这间雅间;可也挡不住燕来楼做成旁的买卖不是?
琢磨再三;俩戳在雅江外面伺候着的伙计全都摇头——这到底是来的哪路的人物?
都还没等那俩专门伺候着雅间的伙计回过神来;雅间里靠窗坐着的那位壮棒汉子已然顶着老北风推开了窗户;朝着燕来楼对面街面上站着的身穿皮袍、头戴貂皮帽子的左之助胜政大声吆喝起来:“这儿呐麻溜儿着吧;这可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再要是不管饭;爷们几个可就只能是吞了那只鸽子顶饿了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
第一百九十二章 赎卖勾当 (中)()
盯着燕来楼二楼雅间窗口那朝着自己叫嚣的壮棒汉子,左之助胜政yin沉着面孔,微微低头朝着凑到了自己身边的菊社管事说道:“查过了么?是什么来路?”
打扮得像是个街面上匆匆而过的小贩,菊社管事飞快地挑着眼睛看了看那大大咧咧坐在燕来楼雅间窗口旁的壮棒汉子,朝着左之助胜政微微摇了摇头:“查不出来路!他们俩很早就来了燕来楼,进门后就一直待在雅间!跟他们俩待着的雅间相邻和对面、拢共三间雅间,都已经安排了人在里面守着!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采取其他的手段,不怕他们不说出他们的来路!”
左右看了看街面上越来越多的行人,左之助胜政冷哼着说道:“你以为他们就是你看到的这两个人么?四九城里的城狐社鼠,或许干别的不行,但这些拿捏旁人把柄之后的敲诈勒索、生讹硬诈,他们已经有了几百年的经验!告诉那些在雅间里埋伏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外面盯着的人,全都瞪大眼睛!盯梢的人呢?准备好了么?”
拿眼睛示意着几个倚在街角的闲汉,再瞅瞅坐在燕来楼大堂座头上心不在焉的吃客,菊社管事轻轻点了点头:“除了菊社里面的人手,还调集了一些埋藏在四九城里的暗桩,绝对不会再出纰漏了!”
很有些不信任地看了看菊社管事,左之助胜政也不多话,只是慢条斯理地踱进了燕来楼的大门,在两个伙计的殷勤引领之下,走进了被那俩壮棒汉子订下的雅间内。
迎着倒背着双手走进雅间的左之助胜政,那俩壮棒汉子也不起身。只是大大咧咧地朝着正在不断打量着自己的左之助胜政一拱手。其中一个脸上生着俩痦子、腮边还蓄着厚厚络腮胡的壮棒汉子伸手端起了搁在桌上的茶杯,有滋有味地吸溜着茶水,含混不清地朝着左之助胜政叫道:“这位爷,既然都来了,那就赶紧的坐下、叫这燕来楼的伙计麻溜儿上菜呗!这眼瞅着晌午饭口儿都要过了。茶水也是越喝越饿,您横是不能叫我们哥俩饿着肚子跟您聊正经事儿?”
像是没听见那壮棒汉子的叫嚣,左之助胜政自顾自地坐到了一张椅子上,扬着脑袋沉声说道:“就是你们俩,偷了我菊社里的鸽子?”
眼睛一瞪,那蓄着络腮胡子的壮棒汉子顿时扯着脖子嚷嚷起来:“这位爷。您这话可就听着不入耳了!这要不是我们哥俩昨儿晚上睡不着、上街遛腿儿消食,估摸着您菊社里边那只鸽子,早就叫街面上那些个捡着您鸽子的叫花子下了砂锅!我这儿还没跟您提我这救了一条生灵性命的辛苦,您这儿倒是张嘴就朝着我们哥俩身上扣屎盆子?得嘞,您这样的主儿,我们哥俩伺候不起。咱们这就两便了吧!我说伙计,这茶钱我可给了啊。。。。。。”
抠抠搜搜地把七八个大子儿扔到了桌上,那俩壮棒汉子很有些心疼肉疼地把残留的茶水喝了个干净,连茶渣都倒进嘴里一通狠嚼,捎带手的还没忘了把桌上所剩无几的干果全都扫进了自己的衣兜里,这才抬腿朝着雅间外面走去。
冷眼瞧着那俩壮棒汉子走出了雅间,左之助胜政只等到耳中都听不见那俩壮棒汉子刻意跺着楼板时发出的闷响时。方才朝着俩戳在雅间门口不知所措的伙计微微一笑:“劳驾您二位,下去请方才那两位爷上来,就说我请他们吃燕菜席!这点儿零碎,您二位先帮我收着。有个够不够的,您二位只管寻我说话!”
瞧着左之助胜政从袖子里摸出来的一封二十块大洋,俩伺候雅间的伙计顿时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就如今这年景世道,虽说四九城中南来北往、坐地生财的富商巨贾不断、达官贵人不休,可也就像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瞧着场面上依旧热闹非凡,可寻常人家过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艰难,吃喝挑费也都一天赛一天的猛涨。
搁在小两年之前。燕来楼雅间里办一桌燕菜席,原本不过也就是三、五块大洋左近的本儿,吃客连花销带赏,能有个十五六块大洋的开销已然是手面豪阔。
可放到如今,一桌燕菜席的本儿怎么精打细算都得奔着十块大洋朝上。想要多少有点赚头。一桌燕菜席开口就得是十五块大洋,这酒钱还得另算。遇见些常来常往的老主顾、老吃家,有时候还真不好意思跟人张开这嘴说涨价,也就只能是个赔本赚吆喝的路数,保本儿就得,自当就为了自家铺面拢住人缘!
乍然间有了这进门就先存二十块大洋在柜上的主顾,自然是不在乎这一桌燕翅席开口十五块大洋的价儿。真要是在实心招呼、伺候好了,那小账可也不能太少?
楼梯口上那存小账的竹筒子,可是有日子没见过朝里边搁大洋的动静了,说不好今儿就能开张?(běi 精老字号饭馆,多在楼梯口设置竹筒,任何店伙收到小账,全都集中放进竹筒内,待晚上关门结账之后再行均摊。běi 精城许多老字号开张数十年,店伙从无一人私藏小账,可见当时四九城中民风、民俗、民心纯良)
脚下如飞地冲下了楼梯,连拉带拽、连哄带劝,俩伺候雅间的伙计一个做好做歹地将那俩已经快要走出燕来楼店门、对伙计的殷勤相劝也是半推半就的壮棒汉子领回了雅间,另一个却是麻溜儿窜进了后厨,亮开嗓门朝着已然捅开了炉火、备得了材料的大厨吆喝一声:“楼上雅间,燕菜席面一桌儿,麻溜儿伺候着!”
百行皆有谱,尤其是像勤行之中,各类席面该有啥讲究,当大厨的更是了然于心。这边伺候雅间的伙计话音刚落,那边砧板已然叮当作响。不过是一支烟卷儿的功夫,四个凉菜已然搁到了托盘上边。再由着那伺候雅间的伙计一路小跑地送了上去。
人模狗样地坐在了八仙桌旁,那俩刚刚让伙计追回来的壮棒汉子一点儿也没客气。冷菜碟子才刚叫伙计放在桌面上,两双筷子已然闪电般地伸了过去。
拣选着那俩壮棒汉子还没碰过的凉菜夹了一筷子,再浅浅啜了一口烫热的十年陈绍兴老黄酒,左之助胜政冷眼看着那俩像是饿死鬼投胎般的壮棒汉子胡吃海塞。见缝插针般地低声问道:“既然这席面已经吃上了,二位爷们,这会儿能说说我那鸽子的事儿了?”
朝着左之助胜政伸出了一只油腻腻的巴掌,那蓄着络腮胡子的壮棒汉子一边与同伴争抢着刚上桌的热荤,一边含混不清地朝着左之助胜政叫道:“一口价儿,五百大洋!”
冷笑一声。左之助胜政把捏在了手中的酒杯放回了桌子上:“左不过是一只鸽子,二位爷们开口就敢要五百大洋?!这价钱。。。。。。搁在老官园,够买十来对儿上品相的鸽子蛋了吧?您二位这还真是属狮子的,当真是大开口?”
双手抓着一只油腻腻的大肘子,那蓄着络腮胡子的壮棒汉子一边亮着门牙撕咬着大肘子,一边依旧是含混不清地叫道:“老官园里的鸽子蛋。哪怕是品相再好,可也孵不出来一只夜鸽子吧?我说这位爷们,咱们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五百大洋您交到我手里,我这儿立马就把那夜鸽子还给您,连这顿饭都算是我们哥俩请您了!”
略作思忖,左之助胜政盯着那俩吃得眉飞色舞的壮棒汉子。低沉着嗓门说道:“两位爷们,既然您二位都把话给说透了,那我这儿倒也有句实在话——我瞧着您二位左不过是来帮人跑腿儿的主儿,我就算是给您二位五百大洋,您二位能到手的又能有几个?”
瞪圆了眼珠子,正在胡吃海塞的两个壮棒汉子顿时鼓着腮帮子看向了左之助胜政,异口同声地含混着叫道:“您这话是。。。。。。啥意思?”
诡谲地微笑着,左之助胜政的话语声中,很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我是说。。。。。。如果您二位愿意告诉我,到底是谁偷走了我的鸽子。除了您二位回去交账的五百大洋,我还能再给你们一百大洋!”
很明显地,左之助胜政话才出口,那俩壮棒汉子的眼神中已然流露出了无法掩饰的贪婪!
眨巴着一双滴溜溜乱转悠的眼睛,那蓄着络腮胡子的壮棒汉子很有些小心地低声叫道:“这位爷们。您这话说得可就没了规矩了!咱爷们在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那多少也算是一号人物,讲究的可就是行走江湖的义气!就这么仨瓜俩枣的碎钱,您就想叫我们卖了自家兄弟,这可真就是白日做梦了!”
朝着那俩壮棒汉子比划出了两根手指,左之助胜政低沉着嗓门怪笑起来:“二百大洋!”
“这事儿可是说死了也不成!就咱们兄弟俩,从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这么二百大洋到手,拆分了一人不过手头活泛几天,不拆分又得坏了我兄弟义气。。。。。。”
懒洋洋地朝着那俩壮棒汉子伸出了三根手指,左之助胜政的笑容里满是讥讽的意味:“三百大洋!”
“。。。。。。这拆分开来还有零有整的?四九城里场面上。。。。。。”
“四百大洋?”
“都说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按说我兄弟俩也都明白!只不过真要是把我们兄弟俩后边那人的来路告诉您了,那可也真不止这个价钱!我说这位爷,瞅您也是一场面上走着的大方人物。。。。。。”
“五百!”
“您敞亮!可我们俩把身后那人来路交代给您了,这四九城里一时半会儿的可就没了我们兄弟俩的道儿走了,说不好就得出了四九城里暂避一时!眼瞅着这就到了年关岁尾,您横是不能让我们兄弟俩搁在外头苦哈哈的过年?”
脸色骤然一冷,左之助胜政一把捏起了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杯:“四百!要再多话,那咱们接着朝下压价!”
好悬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蓄着络腮胡子的壮棒汉子急三火四地叫嚷起来:“嘿。。。。。这位爷们,您这可是怎么话儿说的?方才还五百的价儿,这怎么着还能朝下出溜呢?”
冷眼看着那蓄着络腮胡子的壮棒汉子惶急的神色,左之助胜政笃定地将杯中黄酒一饮而尽:“三百!”
“得了!您是爷!就五百,我们兄弟俩领着您上门还不行吗?就五百,说好了?您可是四九城里场面上的人物,可是真犯不上跟我们这碎催似的人物当真!您这会儿当面给钱,我们哥俩立马就领着您过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阅读。
第一百九十三章 赎卖勾当 (下)()
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一般,菊社管事领着几个怀里头揣着南部式手枪的菊社伙计,团团把那俩吃得满面油光、喝得醉眼惺忪的壮棒汉子裹在了当中,顺着燕来楼左近的一条胡同钻了进去。
也还得说酒壮怂人胆,更要提财帛动人心,只一见着菊社管事拿着包袱皮兜过来的大洋,那俩壮棒汉子顿时贼眼雪亮,当着左之助胜政的面儿便拆分了自己能昧下的大洋揣进怀中,沉甸甸鼓鼓囊囊把棉袍都撑起了一大块儿,瞅着倒像是俩身怀六甲的大肚子婆娘。
许是瞧着左之助胜政给钱爽快,那俩壮棒汉子倒也不含糊,手里还抓着个啃得残缺不全的肘棒子撕咬,脚底下已然是朝着雅间外面走去,只说是立马要带左之助胜政等人去寻那偷了菊社鸽子的人物落脚的地方。
眼看着像是个大势已定的场面,左之助胜政倒也没亲自跟着,只是吩咐菊社管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