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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的动静。搁在人耳朵里听倒也只是个一掠而过的响动,可搁在那些夜间扑食的猛禽听来,那就是一条莫名其妙打从半空中冒出来的毒蛇,正吐着芯子朝自己扑来!
林林总总,能入了怒爷耳朵里的调教夜鸽子的法门,少说也得有百十样。抛去了那些个一听就玄而又玄、有些压根就是吹牛胡吣的闲话,可也还剩下二三十样靠谱的法门。
依照着这些个靠谱的法门准备齐全,怒爷打从天没黑的时候。就已然打发了手底下的长随把老官园能见着的猛禽全都搜罗到了手边,再用大架子车把那些个关着猛禽的笼子绕着菊社铺面周遭安排成了个八卦阵的摸样。
都是积年手艺。更是当年饭辙,只消在那些个猛禽的笼子外面搁上一只划破了皮肉、见了定点血迹的耗子,天擦黑那些个白天时蔫头耷脑、一副没精神摸样的猛禽就该嘶鸣着伸长了脖子去啄食那近在眼前、却怎么都只差一点就能够着的猎物。
而在这档口,从来都是在天傍黑的时候才单独放出鸽楼舒展翅子的夜鸽子,也就恰巧落入了这猛禽的嘶鸣声构成的八卦阵中!
夜鸽子性猛,哪怕是面对着猛禽也都是一副不甘示弱的摸样。可身陷这四面楚歌般的境地之下。哪怕是再凶猛的夜鸽子,恐怕也都得慌张失措。折腾了几个来回之后,也就该是朝着鸽楼方向狼狈逃窜了…。。
吸溜着叫老北风活生生冻出来的清鼻涕,怒爷伸手揉着冻得麻木了的悬胆鼻,一把摘下了脑袋上扣着的棉帽子。竖起耳朵聆听着半空中那忽远忽近的哑哨子声,嘴里依旧是嘀咕不休:“还真是下了力气伺候的夜鸽子,叫这么多猛禽裹着吓唬,哑哨子声儿还是没乱,照旧搁着在天上绕圈儿不是?等着,爷再给你加点儿动静!”
打从裹得严严实实的棉袍里摸出来个用海东青头骨雕琢成的骨哨,怒爷一边竖着耳朵聆听着天空中的哑哨子声儿离自己的远近,一边憋足了一口腹中浊气,只一听到半空中的哑哨子声飞临了自己左近,立马就是鼓着腮帮子狠狠一吹那骨哨,重重地吹出了一声鹰唳之音!
要论着北国猛禽,海东青从来都是天下第一的做派。虽说身形不过鹊儿般大小,可架不住凶悍勇猛,爪利喙尖,能叫海东青盯上的猎物,从来都是没个跑的下场。搁在早年间大清国掌舵时候的四九城里,哪家豪门大户、贝勒亲王的宅子里不蓄着两只海东青,chun秋围猎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照面!
虽说如今大清国倒了秧子,能玩得起海东青的人家也没剩下几户,可不少喜欢伺候些飞禽的玩家,在夏天出外捕猎野鸟的时候,却都喜欢用上拿海东青的头骨做成的骨哨。只要是攒足了一口气玩命价一吹,一声鹰唳的响动能顺风飘出去好几里远近,哪怕是再密的林子里宿着的野鸟,也都能叫这天敌鸣叫的动静给吓得四散惊飞!
鹰唳声才刚响起,半空中那哑哨子的动静已然飞快地折了个方向。径直朝着下风口的方向移动起来。都还没等哑哨子的动静重新变得平稳,怒爷已然挪动着肥硕的身板,顺着七弯八拐的胡同,一声接着一声地吹起了海东青的头骨做成的骨哨!
仿佛在一夜之间,四九城里仅剩下的海东青都在菊社左近的街面上扎了堆儿似的,就在怒爷吹响了那海东青的头骨做成的骨哨之后。围绕着菊社铺面的大小胡同里,高高低低的骨哨声也都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从菊社铺面左近胡同里响起的骨哨声,催逼得半空中那哑哨子的动静没头苍蝇般地乱撞起来。有好几次,那哑哨子的动静都已然朝着菊社铺面后院的鸽楼方向飘去,可还没等那哑哨子的动静飘出去多远,几个几乎在同一个点儿吹响的骨哨声,却又生生把那哑哨子的动静逼得折返回头,重新在临近菊社铺面左近的天空中乱晃起来。
蓦然之间。一声鸽的轻啼,却在充斥着夜空的鹰唳声中响了起来……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的摸样,半空中的哑哨子顿时扭转了方向,歪歪斜斜地朝着那鸽轻啼声响起的方向飘了过去。但在那哑哨子飘过了两条胡同远近之后,却又猛地朝着菊社铺面左近折返回头,很有些破釜沉舟般地一头撞了过去。
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几个高低不同的鹰唳声顿时迎面堵截在哑哨子的动静前方,毫不客气地摧毁了哑哨子飘往鸽楼方向的企图。而在这几个高低不同的鹰唳声中。那鸽的轻啼声,却是愈发地清晰起来。
像是被第一个敢于在天敌面前发出啼叫的同伴所鼓舞。另一个略低了些的鸽啼叫声,也在漆黑的夜空中飘荡起来。紧随其后,似乎是鸽楼中所有的鸽都已然知道了平日里被自己照顾着的夜鸽子,正在与一群凶猛的海东青在夜空中缠斗厮拼,全都发出了声援般的啼叫声!
来回在夜空中飘荡着,那哑哨子的动静犹豫不决地在菊社铺面后院的鸽楼与鸽啼叫声响起的方向徘徊。几乎是每隔一支烟卷的功夫。那哑哨子的动静便要向着鸽楼方向冲击一次。但每次的冲击,却又都被那骤然集中起来的鹰唳声阻挡着,只能泱泱地一再回头。
当夜空中鸽的啼叫声几乎都要盖过了鹰唳的声响,就连菊社左近的街面上都有些急匆匆经过的路人抬起了脑袋,朝着漆黑的夜空中张望、聆听时。那哑哨子的动静终于试探着朝鸽啼叫声响起的方向,犹犹豫豫地飘了过去。
守在一辆架子车旁,相有豹嘴里少说都叼了三四个蚕豆大小的铜哨子玩命地吹着,腮帮子都累得酸痛非常,一双眼睛也是死死地盯着架子车上用几根老竹竿高高挑着的鸽楼,生怕看漏了一点动静。
眼瞅着一团乌黑的影子一头扎进了大敞着活门的鸽楼,而半空中飘荡着的哑哨子也在瞬间没了响动,相有豹麻利地伸手抓住了系在竹竿上的一根麻绳用力一拽,耳听着鸽楼上的活门锁住的闷响声清晰入耳,这才重重地从鼻孔里喷了股粗气,伸手把嘴里那几个蚕豆大的铜哨子取了出来。
狠狠朝着地上吐了几口发甜的唾沫(铜哨子含在嘴里,时间长了会产生轻微中毒,喉头会发甜,并感觉到恶心),相有豹麻利地将那几根老竹竿抱着慢慢横放下来,这才疾步走到那平摆在地上的鸽楼旁,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个白铜打成的鹤嘴药壶,朝着鸽楼里不断扑腾着的夜鸽子撒了丁点儿山茄子磨成的药沫儿。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鸽楼中扑腾着翅子的夜鸽子已然叫山茄子磨成的药沫儿熏得没了气力,只是高一声、低一声地不断啼叫。而在相有豹身后的胡同口,已然跑得像是条野狗似的怒爷手扶着墙根儿,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嚷嚷起来:“得……。。得着了没有?”
也都不管黑漆漆的胡同里,怒爷是不是能瞧明白自己的手势,相有豹转身朝着怒爷挑了个大拇哥:“都说怒爷是四九城里收天落鸽子的头份人物,让您瞧上的玩意就没个跑,这话今儿算是应验了——这夜鸽子妥妥收在鸽楼里,咱们这就算是得着了!”
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怒爷有气无力地抱着大腿哀嚎起来:“可是他娘的……跑死了我了!他妈都跑抽筋了……妈呀……”
第一百九十一章 赎卖勾当 (上)()
少说二三十个脆生生的大嘴巴;捎带着十好几个窝心脚;手腕子粗细的枣木杠子都打折了两根;贴心暖肺的把菊社里头专门调教鸽子的酗计伺候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搁在地上挣扎扑趴了半天;那叫打得三魂七魄都快出了窍的菊社伙计方才颤巍巍撑起了身子;却还是压着嗓子;朝着满脸怒气的菊社管事重重一点头:“哈依!”
横眉立目地蹬着被自己打得没了人样的酗计;菊社管事怒气冲冲地压着嗓门;用日语恶狠狠地吼叫着:“信鸽是我们弥补无线电通讯失灵时的唯一手段;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你;这就是把大家的性命交托到了你的手上!可是你却让这么重要的事情出现了纰漏?一只能够在夜间飞行的信鸽有多大的价值;你知道么?”
越说越气;菊社管事劈手扔掉了再次打折了的枣木杠子;飞起一脚将那菊社酗计重又踹得趴在了地上;连踢带踹地继续殴打起来
打从昨儿晚上那夜鸽子放飞遛翅子开始;菊社里头那专管着信鸽的酗计便听到了北风里夹杂着的各类猛禽鸣叫声。尤其是那扎堆儿响起的鹰唳;更是叫人听来都觉得心头发寒——就这十冬腊月的天气;四九城里哪儿就能有这么多海东青扎堆儿嘶鸣的?
这里头指定就得有鬼!
都还没等菊社里专门伺候鸽子的酗计奔出门去一探究竟;夜空中的鹰唳声却有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动静;就连夜鸽子腿脚上拴着的哑哨子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打着手电、亮着灯笼;绕着菊社左近的街面上踅摸到东方发白。菊社里头那些个伙计别说是找着莫名其妙不见了踪影的夜鸽子;就连菊社周遭左近的街面上;也都瞧不出有啥不对路数的地方。
无可奈何之下;菊社中专门伺候鸽子的酗计只能朝着还没起床的菊社管事如实禀报了夜鸽子莫名失踪的消息。而在听完了这消息之后;菊社管事当即便从热乎乎的热被窝里跳了起来。磕巴都不带打一个地便把菊社里专门伺候鸽子的酗计收拾个了痛快!
眼瞅着菊社里头那专门伺候鸽子的酗计已然叫打得进气少、出气多;原本还知道抱着自己脑袋的胳膊也都是一副抬不起来的模样;站在旁边干瞧着的另外几个菊社伙计中;总算是有个胆儿大些的凑到了喘着粗气的菊社管事身边;重重地一鞠躬之后;方才用日语低声说道:“阁下。虽然他的过错不容原谅;可是毕竟还需要靠他来管理另外的那些信鸽。阁下;对他的教训;就暂时到这里了吧?”
悻悻地朝着那已经翻开了白眼的酗计瞪了一眼;菊社管事很有些倨傲地点了点头:“把他收拾干净;然后立刻去寻找我们丢失的信鸽!最近菊社里面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出现其他的纰漏!否则的话。总号下达的指示;可是不允许犯错的人切腹;必须要前往总号接受惩罚的啊!”
像是被清晨的冷风吹透了身上的衣衫;站在菊社后院里的所有人;全都是猛地打了个寒噤!
菊社中的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所谓总号的称呼;不过是菊机关无数代名词中的一个。而菊机关中对于失职者或是失败者的惩罚手段。足以让承受那型罚的人后悔为什么要出生!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之助胜政卧室的方向;出声为同伴求情的那名菊社伙计低声朝着菊社管事说道:“那么;这件事情;需要禀告掌柜的么?”
犹如听到了猫叫声的老鼠一般;方才还凶悍骄狂得不可一世的菊社管事顿时软下了调门:“立刻去寻找丢失的信鸽吧!如果今天天黑之前还没有结果;那么我会亲自禀告掌柜的!”
话音刚落;一个正在前头铺面摘门板、洒扫铺面门前街道的菊社伙计疾步走到了后院中;迎着菊社管事压着嗓门叫道:“阁下;门外来了个人;送来了这个”
只一看那伙计手心里捧着的哑哨子。菊社管事顿时瞪圆了眼睛;一把将那哑哨子抢到了自己手中:“那人还说了什么?”
摇了摇头;将哑哨子送到了后院的菊社伙计急促地低声说道:“就说想要拿回我们的信鸽;中午的时候在燕来楼见面!”
捏弄着手中的哑哨子;菊社管事沉吟着问道:“知道是什么人么?”
再次摇了摇头。那菊社伙计低声应道:“看样子像是个大户人家的长随;可说话的那股味道;却又像是街面上的混混!要不要我们。”
看了看目露凶光的菊社伙计;菊社管事微微摇了摇头:“我们现在不能再生出更多的事端!准备一下;中午的时候;你们几个陪着我去燕来楼!赶紧把这家伙收拾干净;中午我们去燕来楼的时候;把他也带上!”
话音刚落;左之助胜政那透着几分yin冷的声音;蓦地在菊社管事身后响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情;你觉得你可以擅自做主么?”
闪电般地转过了身子;菊社管事深深地朝着只穿着一袭单薄长衫站在自己身前的左之助胜政弯下腰去:“阁下;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打搅到您;属下觉得”
不等菊社管事那带着几分讨好与解释意味的话语说完;左之助胜政已经冷笑着哼道:“在菊社里面;只需要有一个脑子就好!而菊社的脑子;肯定不会是你!”
诚惶诚恐地连连答应着;菊社管事低声朝左之助胜政说道:“那么阁下;中午的燕来楼之约”
看着那挣扎着从地上再次爬了起来的菊社伙计;左之助胜政皱着眉头说道:“安排人手;现在就去燕来楼盯着!中午的燕来楼之约;我亲自前往赴约!不管我们能不能拿回我们的信鸽。首要的事情;便是要弄明白偷走我们信鸽的是些什么人!”
沉声答应着左之助胜政的吩咐;菊社管事很是讨好地一迭声应道:“请阁下放心;我会亲自前往燕来楼外盯住那些偷走我们信鸽的家伙;绝不会有纰漏的!”
冬日里昼短夜长。才不过吃过早饭不大会儿的功夫;街面上已然有赶早奔各处酒楼里候着午饭饭局应酬的主儿。有那饭馆酒肆中懂四九城里场面应酬上行市的伙计;只消打眼一扫;立马便能知道朝着自己家买卖走过来的人物;谁是今儿要被人恭敬伺候着的贵客;谁又是掏腰子花钱赔笑脸的主儿。谁才是吃蹭饭、捧场面、凑趣儿的篾片相公!
就搁在四九城里买卖人家;虽说谁来都是主顾;也都是实心招呼、踏实伺候;可这招呼、伺候的路数里面;倒也都还有挺深的一门学问。
像是见着了那要被人恭敬伺候着的贵客;迎门的酗计立马塌着腰子拢着肩头、提着脚后跟地踩着小碎步迎出去老远。迎面一个大揖当街作了下去之后;借着那股子腰杆上的寸劲一个旋身;已然是让到了那位贵客的身侧;这才蜜着嗓门朝那贵客絮叨起来:“早听着爷要来;也都知道爷好个洁净;二楼给爷预备的雅间已然是叫人仔细拾掇了两遍。昨儿晌午口儿送过来的活松鸡赶紧就给炖上了;用的是关外的猴头蘑菇。厨下大掌勺的知道爷您得意这一口儿。昨儿一宿没睡看着火候。只说是爷您尝一口了、要能赏个好字;四九城里掌勺的行当里;他也就能算是有一号的人物了”
琐碎言语之间;已然是把即那要被人恭敬伺候着的贵客捧了个半天云高低;捎带着进门儿拂尘、高升净手。这边刚在太师椅上坐稳;那边几个收拾得干净爽利的伙计已然是把四碟鲜果捧到了手边。大冬天里吃一口鲜菱角、脆海棠;当时就能开了胃口。等得四冷盘、四热荤上桌;更能添了嘴里三分滋味!
被这么伺候一回;任是再挑剔的主儿;也得略一点头。打从嘴里哼出来几个字儿:“伺候得倒也还成;赏吧!”
既然是能叫人捧着、供着的主儿;这看赏自然就只能是一句吩咐;断然是不能自己打腰子里朝外边掏的。
只一听这‘赏’字出口;花钱伺候人家的那位主家当时就不能含糊。更不能抠抠搜搜地落了这位爷的面子。也都懒得打从腰子里头朝外面数算着掏摸;就是顺手从腰子里头抓出来厚厚一把亮闪闪、新崭崭的大洋;抬手就撂到了旁边伺候着的伙计怀里。
笑嘻嘻接了赏赐;乐呵呵道了谢谢;也就趁着那花钱伺候人家的主家出了雅间净手、暗地里却在数算着腰子里剩不多点大洋的功夫;一盏醒酒汤、一块热手巾已然递到这位主家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