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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有容接了祯儿过来,小家伙倒是不怎么哭了,却也不睡,泪眼迷离地看着自家爹爹,一双小爪子还使劲儿抓着他衣襟,苏有容心一柔,低头小心地亲了一下,祯儿就笑开了花,苏有容笑着眨眨眼:“哦,我知道了,我囡囡想爹爹了呀~”说着就欢天喜地地将祯儿抱上了大床,如筝无奈地坐在床边笑到:“我来哄她,你去书房接着睡吧,明日不是还要上朝么?”
苏有容却是摇摇头:“无妨,这才二更呢,你看着,我出手半柱香功夫就把她哄睡!”说着熟门熟路的拆了祯儿的小被子看了看,又裹上放在大床中间,如筝无奈也吹熄了灯上床,黑暗里听着祯儿细微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呜呜声,心也慢慢沉静了下来,不防耳边却传来了一声低沉温雅的歌声,她从没听苏有容唱过歌,瞬时就在黑暗里瞪大了眼睛,凝神一听,却觉得那曲调和词儿都极温柔,在浓黑的夜色里,勾得人昏昏欲睡:
月儿明
风儿静
树叶儿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儿声
琴声儿轻声儿动听
摇篮轻摆动啊
我的宝宝闭上眼睛
睡那个睡在梦中啊
如筝这样听着他一遍一遍的低唱,慢慢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如筝醒来的时候,身边就只剩下了还在酣睡的祯姐儿。如筝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才发现母女二人居然双双睡过头了……
回忆着昨天夜里那首歌,如筝轻轻哼了一遍,看着窗外斑驳的树影,绽开了一个欢欣的笑容,喊了丫鬟进来梳洗了,欢欢喜喜地起身去给老太君请安。
过了五月,天气就渐渐热了起来,浣纱的孩子大了,李钱根心疼她辛苦,便也花钱请了个相熟的邻家嫂子帮着打理家事,浣纱腾下手来,就经常来侯府看如筝。这一日午后,应祥和应祯都睡了,如筝带着浣纱和丫鬟们给两个孩子作小衣服,不多时,却看到银蓝略带紧张的走了进来,如筝知道她是夏鱼着意j□j盯着西府动静的丫鬟,便也上了心,银蓝走到如筝身边,福身说到:“回小姐,今儿奴婢按夏鱼姐姐说的到西府转了一圈,得了个信儿,虽说不是什么要事,想了想还是觉得该回了小姐……”她抬头看看如筝,见她笑着点点头,才说道:“西府都传开了,应是没差的,听说月姨娘病重,西府侯夫人要抱走安少爷和妍儿小姐呢。”
她一言出口,如筝和浣纱却都是愣了愣,如筝略沉吟了一下,言到:“你这几日再去西府时,不必刻意打探,若是逢着别人说起,便听听究竟是什么病,少爷小姐是不是已经抱过去了,若是探不着也无妨,左右是西府的家事了。”银蓝赶紧福身应了,又匆匆退下。
安国公府内,老太君听了底下人的禀报,冷哼了一声:“积劳成疾?她一个姨娘能如何劳动了?川儿家的也太不省事了,就这么容不下一个妾室?”旁边贴身的刘嬷嬷见她动了怒,赶紧上前劝道:“老太君,您也不必太生气了,左不过是个妾室,想来是四少夫人刚刚失了子嗣,心气儿不顺,那月姨娘也是太嚣张了……”
老太君听她这么说着,叹了口气:“真是怎么都不消停,罢了,随我去趟蕉声阁,安儿还好,左右是个子嗣,她也不敢怎么样,妍儿若是落在她手里,还不给磋磨死?真真儿是谁养的随谁!满身都是薛家的下作手段!”刘嬷嬷也陪着叹了口气,赶紧扶着她起身,往蕉声阁去了。
老太君进了蕉声阁时,月姨娘已经服了药昏昏睡去,老太君看了看熟睡的安哥儿,又着人抱了妍姐儿就要走,旁边守着月姨娘的小丫鬟却突然跑过来跪下言到:“老太君,请留步,我们们姨娘说了,若是老太君遣人来了,一定要叫醒她!”说着就跑去将月姨娘推醒,她迷迷糊糊支起身子,见是老太君亲自来了,便要下地行礼,却被老太君伸手阻了:
“罢了,都这个时候了,不必顾忌这些虚礼,你还有什么未尽的念想,一并说出来就是。”
月姨娘枕上给老太君磕了头,嘶哑着声音言到:“回老太君,贱妾是个没福的,这么长日子以来承老太君怜悯,已是别无他求,只是安少爷和妍儿小姐还小,不能没人看承,贱妾斗胆求老太君将他们养在主院,贱妾才能瞑目!”说着又是频频叩头。
老太君淡然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既没有鄙视,也没有怜悯,开口言到:“你不必担心,你家少夫人没有嫡子,也不会再有嫡子了,此番她抱了安儿去,能不能真心疼他虽不好说,但是定然会好好教养,以为下半生的依靠,妍儿我会如你愿抱走,自此养在春晖园里,若是我能活到她长大,自然也会亲自为她选一门好亲,你安心吧。”
月姨娘听老太君这么说,知道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便在枕上又叩了个头,谢了她老人家的慈心,末了又到:“老太君,贱妾还有个不情之请……贱妾想要再见一见东府侯夫人。”
老太君听她这么说,微微愣了一下便沉了面色:“你的话,我会帮你转告筝儿,至于她来不来,我老婆子就不管了。”说完便拂袖而去。
消息传到东府时,如筝略犹豫了一下,老太君的意思自然是让她自己定夺,她想了想,叹了口气:“见了又有什么意思,徒增伤怀而已……”她转头看看浣纱,却见她面容略带悲戚,便言到:“你想不想去看看她?”浣纱当着如筝也不作假,便点了点头,如筝给她收拾了几样药材,让夏鱼陪她去了,又看看蕉声阁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浣纱和夏鱼一路行至蕉声阁时,已是巳时末了,到了月儿的床前,浣纱看着床上已经瘦得脱了形的她,忍不住便叫了一声“待月……”
旁边的小丫鬟同待月这么久相处下来,也有了些情义,她没见过浣纱,见她打扮的简素,还以为是东府稍有体面的妈妈,当下便言到:“你是何人,我们们姨娘的闺名也是你叫的么?!”
浣纱被她问的一愣,旁边的夏鱼却气不过了,她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为着浣纱才按捺着愤懑来看待月,没想却被个小丫头抢白,当下便冷笑道:“姨娘?呵呵,不就是个卖主求荣爬床上位的贱妾?你眼前这个是我们们侯爷的义妹,东府的干小姐,还不跪下行礼!”
那小丫头也是知道东府那桩喜事的,当下便惊得一下子跪倒在地,浣纱却是回头嗔了夏鱼一眼,让小丫头起来了。
这么一闹腾,床上浅眠的待月便悠悠醒转,看着浣纱低声唤了句“表姐……”又环顾四周,夏鱼不愿与她多啰嗦,沉声言到:“姨娘不用找了,我们们小姐没来。”
听了她的话,待月目色一黯,绽出一个略带凄凉的笑意:“是了,小姐本也不该来的……”
浣纱见她唤了旧时的称呼,也知道她定然是有了悔意,有心安慰几句,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反倒是待月叹了一声,幽幽开口说到:“表姐,夏鱼,我知道你们现在过得都很顺意,尤其是表姐……我羡慕你们,却不敢嫉妒,这便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吧……你们得的,都是你们修来的,我得的,是我自己作来的,谁也怨不得。”
听了她的话,浣纱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如今倒是活明白了,惟愿你这明白劲儿能带到下辈子去,好好积德,安顺喜乐一世。”
待月笑着摇了摇头,眼泪便落了下来:“表姐,你和小姐真像……怪不得她宠你,你也是这样,总是好心的。”她咳了几声,喘了一阵子才缓了缓,伸手将小丫鬟屏退,沉声说到:
“我日子不多了,一辈子对不起小姐,只是临了还是要厚颜给小姐留下一句,表姐你回去千万转告小姐,我们们侯爷对她……并未死心,且现下已经有些因爱生恨的意思了,你让小姐一定不能大意。”
浣纱见她末了还算有心,面色也柔和了些:“你放心,话儿我一定带到。”又坐着安慰了她几句,便和夏鱼告辞离开。
浣纱把话儿带到寒馥轩时,如筝却只是叹了一声,又笑着摇摇头:“死心不死心的,如今已是分作两府,他又能如何呢?不过,倒也承了她惦记了……”
是夜,西府曾一时风头无两的宠妾月姨娘重病不治身亡,老太君抱走了二小姐应妍,大少爷应安却是被安国候夫人林如婳堂堂正正地抱到了松涛苑抚养,老太君慈心,赏了月姨娘以良妾之礼下葬,曾丝竹管弦,红帐暖香的蕉声阁,又一次归于死寂……
第266章 纳降(上)()
——进了六月;天气就一天天炎热了起来,屋里虽然用了冰,也还是一动就出汗;如筝生产不久身子还虚,成日里就有些恹恹的,两个孩子倒是好动;却又起了些痱子;崔妈妈叫人摘了新鲜的丝瓜叶子日日给他们涂抹,还是生的此起彼伏的。
苏有容知道了;撂下一句“谁让他们长这么肥!”逗笑了一屋子的人。
过了七夕乞巧节,苏有容就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成日里早出晚归的,如筝问起时;才知道他居然连日来跑的都是工部,当下就惊了惊:“又造连弩?!”苏有容却只是笑,又说承平帝好打算,工部现在正缺个侍郎,倒是拿自己给顶上了,如筝又笑他品级比工部尚书还高,谁敢使唤他……
苏有容只是摇头叹气:“工部尚书是谁?”如筝这才猛然想起,又红脸笑着转身逃了:自家大伯父,自然是可以随意使唤他的!
中秋节,如筝和苏有容抱着两个孩子到了西府,陪老国公老太君过了个团圆节,虽然大房三人一个戍边,一个清修,一个告病没来,多少有些冷清,但有冯氏和捷哥儿在,也算是稍微宽慰了两位老人,一顿团圆饭吃完,如筝只觉得如婳的眼刀不时飞向自己的两个孩儿,心里一阵腻烦,忍不住抬头看她时,却无意对上了旁边苏百川的眼神,立时便想到了待月临终时说过的话,心里一沉,想想又丢开了,只是转头陪着老太君和老国公说笑逗几个孩子。
苏有容自打有了双生子,就跟护崽的公狼似的,如何看不出二房夫妻二人的心思,他却不是如筝那样隐忍大度,息事宁人的性子,瞟了一眼旁边乳母怀里的安哥儿,对着苏百川笑到:“四弟,我看安儿怎么也不长肉,看着这小脸儿比我们们祥儿还小呢,虽说四弟妹对他自然是视如己出,不过毕竟她自己也没带过孩子,有什么难处忍着不说,你这个当爹的也得上心,无论是求教夫人还是老太君,你这当孙儿儿子的去说,总比她当媳妇的方便些,大丈夫报国齐家,外面的事情自然要做好,后宅也得管好才是,嗯?”
他这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乍听来全是金玉良言,仔细琢磨却是把苏百川和如婳都损了一顿,听得二人心里一股火腾起,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压下,如婳铁青着一张脸,低头饮茶掩了,苏百川脸上笑着,眼神却如利剑一般刺向他:“兄长教训的是,小弟会上心的。”
苏有容却是面色不变,反而现出一丝欣慰:“那就好,也是我多言了。”
她们这边声音不大,老太君老国公是浑未听到,如筝却是听了个满耳,憋笑憋得辛苦。
一顿饭吃完,如筝和苏有容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东府,安顿了祥儿和祯儿睡下,二人相视一笑,都觉得这顿饭吃的……还真有意思!
如筝看着苏有容转到屏风后面梳洗去了,唇角又往上挑了挑:她自幼听过的,见过的,都是君子不逞口舌之利,什么讷于言而敏于行之类的,如今看苏有容这样牙尖嘴利,半点儿亏都不吃的样子,却觉得……
真是痛快!
她伸手抚了抚额头,心里又恍惚明白了些:所谓君子,不过是禀心忠直,孝敬仁义,旁的,不过是小节,脾性而已。
苏有容梳洗了出来,就看到如筝愣愣的坐在桌边,唇角挂着一个诡异的微笑出神,他心里好笑,上前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夫人,回魂儿!想什么呢!”
如筝回过神,也笑了:“我在想,我夫君nǎ里都好,虽说人无完人,但也差不多了……”
苏有容不知道她心里刚刚那一番思索,乍听她这么夸自己,欣喜之余却也有些羞赧:“呃……我矮,字也不好……”
如筝愣了愣,便看着他笑的花枝乱颤,捂着肚子往屏风后面走,却不防被苏有容拦腰抱住扔在了床上:“小丫头……敢笑话我,看我怎么治你!”
如筝一边躲,一边笑:“哎呦,还小丫头,我都丫头她娘了!”
门口的环绣端着铜盆铜壶愣在门口,回头看看旁边的夏鱼,夏鱼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去把水放炉子上温着,一个时辰以后再问吧……”
环绣脸一红,赶紧端着水匆匆退下去了,夏鱼也关了堂屋的门,回了厢房,拿起床上攒了三个月的月例才买下的东西,看了看又咬唇塞在了枕头底下,心里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吓得刚刚走进屋里的秋雁赶紧走到她身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掏出帕子给她拭泪,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要不我去给你问吧……”却被夏鱼一眼瞪了回去:“你千万别!我又不是嫁不出去!都是奴才,人家就高贵些么?!”
秋雁看着她心疼,又叹道:“要不……回了小姐吧……让小姐跟侯爷探探呢?”夏鱼被她说动了半分心思,却又猛地摇头:“不行,小姐忙小少爷小小姐够累了,咱们不能再给她添乱!再说,侯爷再随和那也是主子……怎能让他费心这些小事。”
秋雁心疼地摇摇头,她天生不会劝人,想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饿么?我给你下碗面去?”却是把夏鱼逗笑了,起身搂着她的肩膀:“还是我雁儿好,我不哭了,你歇着吧,我今儿值夜,看看少爷小姐去。”
秋雁见她总算是笑了,才放了点儿心,待她出去了,却又对着外院的方向幽幽地叹了口气:情,究竟是什么呢?一会儿让人哭,一会儿又让人笑的……真稀奇!
过了中秋,眼见就是老国公的寿辰,因着天气转凉,他身上不爽的缘故,也没有太大办,不过是请了些通家之好的人家过了贺了贺,九月中,苏有容觉得季节正好,就约了叶济世和赵信陵到家里,三个人商量了一下一起到了凌家,背着小郡主,把凌逸云的左手好好拾掇了一下,叶济世长于诊断药石,对动刀子的治疗方法倒是觉得很新奇,看着苏有容二人的手段,大呼承教,又极其小心地给凌逸云调配了内服和外敷的药,一个多月以后,果然如苏有容当初承诺的,凌逸云的手恢复到了能灵活抓牢东西的程度,只是还使不了太大的力,不过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喜出望外之事了。
到了十月里,天气渐渐寒了,各院也用上了地龙,八个月的祥哥儿和祯姐儿正是满炕爬的时候,一时都离不了人,渐渐地性子也慢慢显了出来,祯姐儿是个闲不住的,刚学会爬就满炕窜,吓得几个奶娘一瞬都不敢大意的盯着,祥哥儿却是个缓性子,经常拿着个拨浪鼓什么的,一坐就是半天儿,弄得如筝心里也是十分纳闷,生怕是当初难产,把他憋坏了,跟苏有容一说,他却笑着让她看祥儿的眼睛,说那样有神到处乱转的眼睛,怎会是迟钝的孩子,不过是性子沉静,喜欢琢磨罢了,最后还总括似得说了一句:
“你看着吧,将来祥儿比祯儿聪明。”
如筝起初还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不过几年后,祯姐儿一次次跑过来跟自己哭诉,说被哥哥训的“不行不行”的时候,如筝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