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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面积和河流宽度的时候,戛然而止。
榆钱儿推门进来,伏在陈健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陈健的脸色变得凝重。
数九就像是一个上瘾的人忽然断绝了瘾品的来源,焦急地指着几个陶板方格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说了?”
“我要离开一下,部族有些事需要我处理。”
数九没有阻拦,而是回味着之前陈健所说的那些东西,沉浸其中,直到午饭的时候,她才发觉有些奇怪,怎么陈健到现在还没回来?
离开了大厅,发现城邑的码头上聚了很多的人,正扛着一包包的麻绳袋子和各种罐子往船上装,有个人不小心打碎了罐子,摔出了里面白花花的盐,引来一个首领的臭骂。
细细数了一下,至少五十条树皮船,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甚至还有两对车轮。
她心中有些不安,匆匆地找到了族人询问,这几天她白天始终都在大厅内琢磨那些数与形,几乎没有外出,甚至夜里也在想那些问题,根本没有注意到城邑里发生了什么。
跟随她来的族人只说早晨似乎有船从草河南岸回来了,今天这些人就开始忙碌起来,还有几个穿着古怪衣服,说着古怪的话的人就住在城邑内屋子里,但是听不懂。
“还有别的部族?”
数九的脑海中忽然涌出一种不祥的感觉。
她和族人是从大河的下游迁来的,一路上见过很多部族,有将老人背到深山自生自灭的部族,也有哥哥弟弟之间共用几个女人的部族,她当然不会认为整个世界只有这么两个部族。
按着族人的指点,她悄悄看了看远处的一间屋子,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
只是看了一眼,她觉得自己猜对了,真的有别的部族,因为那个女人的梳妆打扮古怪的很,绝不可能是随意弄出来骗自己的。
那个女人年纪不大,头发不是梳起的,而是剪的很短,披到肩膀上,头顶带着一顶小船儿一样的帽子,看材质是麻布的,斜斜的歪向一边,她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头发和帽子。
身上穿着一件非交领的上衣,一排钉螺做的扣子,衣服的袖子也很窄,紧紧地裹在身上,靠近脖子的地方还有衣领。
下面是一条皮裤,不知道是用线缝的还是用脚黏的,很瘦,绷在腿上。膝盖下是很高的鞋子,也是皮的,鞋帮一直盖住小腿到膝盖,鞋子的后跟上还缀着两根青铜的刺,大约是骑乘角鹿或者牛的时候让坐骑刺痛快跑的。
如果让陈健来形容,这个女人戴着船型战斗帽、穿着简单的麻布衬衫外加一条皮裤和武装带,以及带着靴刺的长马靴……他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这是他一手策划,和族人用了四天赶工出来,角色的扮演者是红鱼。
以他匮乏的想象力,也不可能想出一个完全不同的服饰风格,只能从前世记忆力照着毛熊女军人的造型弄出一个,顺便将来还可以丰富一下自己的夜生活,增加一些情调。
衣衫头发,最能看出来自不同的部族,尤其是这种看似古怪,但细细看却并不别扭相反有些英姿飒爽的感觉,制服嘛,不止诱惑男人,女人也会觉得很不错,数九更加确定有别的部族出现。
悄悄看了几眼,那个女人正在和屋子里的人说话,用的语言也是她从未听过的,却说的很流利,隐隐能够听出几个重复的词,不是胡说的。
匆匆找到族人,心中很是不安,自己部族的交换必须要完成,现在只有自己一个部族可以交换,一旦有了别的部族,那么菽豆粟米不可能换到这么多东西,尤其是那个女人的穿着举止,不会野蛮的部落,野蛮部落没有能力做出这样的衣衫,虽然古怪。
想了一瞬,她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杀掉那几个人。”
族人吓了一跳,反问道:“咱们会死,打不过他们人多。这会引发健部族和我们的战争,娥钺可没说要打。”
“不会。杀掉那几个人,健只能和我们交换,而且会和那个部族结仇,毕竟人死在这里,他只能和我们绑在一起。只要别伤到健的族人就行。他很狡猾,杀掉了那几个人,他不但不会杀咱们,还会和咱们达成交换,甚至盟誓。”
族人们有些不解,却知道数九的话很少有错的时候,于是几个人摸出了锋利的石匕骨刺,离开了大厅,可很快就苦着脸回来了。
“不行,有四十多个人在那守着,手里都是铜兵。他们早有防备,那个叫榆钱儿的女娃也去了那间屋子。”
数九捏紧了拳头,将牙齿咬得咯咯响,静了片刻,只好推开门出去。
找到那个负责交流的人,找到了陈健,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
陈健致歉道:“我要去一下草河的南岸,可能要二十几天才能回来,部族的事暂时是我妹妹再管,你可以和她谈。”
一边说着,一边让族人把一些盐罐和筐装上了船,里面还有一些数九不曾见过的白色粉末,有人不小心把一筐白色粉末洒在了河边的水坑中,水坑里的水立刻沸腾了起来。
“不是吃的,不是陶器,而是盐和这种古怪的白色粉末……那个部族不缺吃的,也不缺陶器,他想换种子!”
想到这,她尽量平稳住有些惊慌的心情,笑道:“二十几天?二十几天回来种菽豆可就晚了,今天是立夏后的第十三天,最多还有二十天时间,再不种的话可是成熟不了的。”
负责交流的族人只能音译过来立夏这个词,陈健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却能猜到是历法中的一天。
他摊手道:“不是菽豆,是一种块茎,可以种,那个部族都吃这东西,就是味道不太好,有些苦。那也没办法,车轮制作我们是不会换的,再有几个月又能种麦子和豌豆了。”
顺嘴胡诌了几句,说的反而让数九更加相信。
回身佯装问族人道:“榆钱儿呢?让她来陪着数九。”
第七十四章 首领和官僚()
族人叫来了榆钱儿,榆钱儿赤着脚跑来,远远就喊道:“哥,我正要找你呢。”
“怎么了?”
“你尝尝这个,真的挺苦的。”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饼子,掰给了陈健一块,她倒是入戏了。
黑乎乎的饼子并不是用什么块茎之类的做成的,只是没有淘洗干净就晒干的蕨根粉和一些小蓟草,吃起来不苦就怪了。
陈健明知道味道不怎么,还是捏了一块填进嘴里,扯着脖子咽了下去,看似无意地分给了数九一块。
数九接过去,细细咀嚼一番,味道是有些苦,但是仔细嚼碎的话会转甜,这是所有粮食的特性。
她不知道这是里面的淀粉遇到唾液中淀粉酶转为糖后的甜味,却知道这可以判断能否充饥。
咽下那块饼子的同时,嘴里是苦的,心里也是苦的。
心里的苦不是因为嘴中味道的延续,而是因为她知道这东西是一种食物,纵然没有粟米的甘甜和菽豆的清香,却能果腹,自己只怕真的换不来制作车轮的办法了!
都是从那蛮荒中走来的,能吃就行,只有食物丰富有剩余后才会考虑精细味美,别说只是有点苦味了,就是蛆虫臭肉不也都吃过,有一年还吃过从鸟粪里扒出的不消化的坚果呢。
她最后的迟疑,只是在想怎么开口才能不显得自己急切。
陈健见也演的差不多了,捏着饼子对着榆钱儿道:“虽然苦点,但也吃不了多久。你陪着娥钺部族的人,等我回来。”
冲着数九颔首示意,朝着河边码头走去,那里已经装满了货物。
每走一步,陈健都觉得有些沉重,盼着数九叫他回来。
这是一种交锋,谁先开口谁就输了,可如果数九不开口的话,陈健也只能找个借口重新回来和她谈,那样的话就一点主动权都没有了。
距离河岸还有十几步了,数九还是没有开口,陈健也不可能回头张望,眼看都能看到树皮船上的木头椽子了,他想,要不要找个借口回去?
只是他既无陈王七步成诗的急智,又没有张仪口舌诓楚的辩才,一时间竟想不出用什么借口。
那就只能崴脚了,身子已经倾斜出去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数九的声音。
“等一等!”
陈健收回准备崴的那只脚,回头问道:“怎么了?”
“这饼子既是味苦,何不种菽豆?不要怎么做牛车就是,但做好的车轮总不能少。”
“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咱们重新谈,又要几天时间。”
“不会。”
她看看天,说道:“最多两个时辰。”
时辰是她们部族用受水漏壶测定的时间,陈健听不懂,脑中却欣喜若狂,既然是数九先开的口,这就好说了。
当两个人重新进入议事会大厅的时候,陈健终于见识到了这位祭司的果决。
“你可以让族人现在就准备好盐和车轮,就先换这些。顺流而下,带着我的玉珏,娥钺会立刻给你们菽豆的。至于能不能赶上时节种下,就看你们回来的多快。”
她从腰间取下一枚蚕蛾模样的白玉,递给了陈健,入手冰凉,雕刻的栩栩如生,显示了她们部族深厚的底蕴,这样的玉珏让陈健和族人来雕的话,少说也得几年时间,雕碎的玉坯更是不知几许。
接过玉珏问道:“怎么换?”
“你准备去多少人?多少条船?每条船能装多少?”
“八十条船,每条船五个人,回来的时候逆流拉回来。每条船可以装七百斤,换六万斤豆子。”
“还是信不过我们?你明明还有更多的船,四万斤种子未必能够。怕我们半途截杀?”
“我要留下足够的人手在城内,万一北边那个割头皮的部族来了怎么办?”
数九笑着摇摇头,心说那个部族哪能打得过你们,要不是怕我们趁你出兵北攻的时候捅刀子,你还能告诉我们那里有大牲畜,早自己去抢了。
笑后静心,低头拿出算筹,计算了一会抬头道:“五百斤盐,十对车轮,收获后的一千斤麦和豌豆,以及种的时节。时间不多,这是第一次交换,剩下的咱们两个慢慢谈。你可以去安排你的族人了。”
干脆利落的说出了交换的代价,仔细算过,果真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
陈健拿着玉珏出了房间,找到了还在屋子里陪着红鱼演戏的榆钱儿。
这样热的天,穿着古怪的用鱼鳔胶黏合在一起的皮靴裤子,红鱼早已经满身是汗,正解开了衬衫上的两个扣子在那扇风,脸上热出了一层红晕。
陈健心头蓦然一动,深吸一口气压下去心头的念头,把榆钱儿叫到了一旁,红鱼很自觉地走到了角落。
“哥,你和那女人谈完了?这次怎么这么快?”
“她也着急。这样,这次去交换,你带队。”
“我?”
榆钱儿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为什么是我?这么远我也没去过啊。”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赶牛车的时候吗?那牛也从没拉过车,可是不拉一次永远不会。”
“你不陪我一起吗?”
“不,我还有事。妹,你该为部族做些事,让族人知道你很厉害。”
榆钱儿皱着眉,不知道陈健是什么意思,陈健索性把话挑明了。
“老祖母的身子一天天的不好了,这些天每天都咳嗽,睡觉时也要趴着睡,方便吐痰,你也知道。如果……如果有一天,老祖母去了祖先生活的地方,我想让你来当咱们部族的首领。”
“啊?你呢?你要干什么去?”
她忽然有些害怕,觉得哥哥是不是要离开城邑?
陈健知道一时间难以让榆钱儿接受,只好细细解释道:“你听我说,你带着族人们修过屋子,如果换菽豆这件事做好了,族人们不会拒绝,你也只比我少看过两次落叶青芽。”
“我现在是议事会的首领,但是议事会在将来很久还是有否决权的,如果我成为了咱们部族的首领,十五个人变成了十四个,支持我的人少了一个,这样不行。”
“而且,我说了,要在咱们和娥钺部族交界的地方建一座新的小城。”
前几个理由榆钱儿还能接受,说到第三个理由榆钱儿立刻蹦到了一边喊道:“我才不去呢!哥,你怎么想让我离开城邑呢?”
话到后面,眼泪已经开始在眼角里打转,陈健伸出手在她眼角上抹了一把道:“以后不能哭了,我哪里说要把你赶走?我是说那座城,将来也要有一个咱们的人管着,一个和咱们站在一起的人管着,而且要管的很好,交换的货物要让别的部族惊讶,这样议事会有可以多出一个支持咱们的人。”
榆钱儿听到不是让自己离开城邑,这才放心,有些担心地说道:“那个人管着一座城,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呢?原来的羊不让我们挤奶,一挤它就蹦,现在也让了,人和羊一样的,会变的。你看当初那些支持你的首领,前几天还不是反对了?”
陈健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不过那座城的首领和这些首领不同。他管着的族人是各个部族挑选的,交换的货物是咱们送去的,离开了这座城邑,他什么都没有。但部族首领不一样,离开了城邑,他们还有血脉相连的族人,还有土地和奴隶,那里有什么?到时候那个人就像是山顶的风车,看似高耸过于山巅,可只能随着风动。”
他想了一下,又道:“交换的事,先是你管,等逐渐好了,再换一个咱们信得过的人。你想啊,既然负责交换的人可以进入议事会,那么将来掌管养牛的、掌管教人种地的、掌管建造房屋的、或许还有如同数九一样掌管日月星辰的……这些人是不是也可以逐渐进入议事会?等到这些人一步步进入议事会,那些首领还能管多少事呢?”
榆钱儿似乎听懂了,小声道:“你是说……以后议事会可能不需要首领,而只需要那些各管一些事的人就行?”
“对,是不需要。虽然首领还在,但只能管管族内的分配,别的不用他们管了,他们都老了,也累了。”
“他们不会高兴的。”
“所以要快,要在他们明白过来,开始不高兴之前,至少在议事会里添进去两个人,还有一个上次打仗砍头很多的野民也该让他们来城邑了,算上那两个支持我的部族,剩下的就算放弃一切分歧,在议事会中他们也是少数。如果他们不遵守议事会的决定,可以将他们逐出城邑,就算要打,我有战兵,你管吃喝盐货,谁能打得过?况且,他们的族人会同意吗?”
榆钱儿似乎明白了,许久后嗯了一声,拉着陈健的手道:“哥,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有点害怕,要是……要是这次没做好怎么办呢?”
“那就下次做好。去吧。”
她松了口气,心说我就是看看你凶不凶我,看看那个议事会首领在你心里重还是榆钱儿更重,我才不会做不好呢。
欢喜地往外走着,摊着两只手,手掌向天,如同天平,左右歪着身子,想象着左边是自己,右边是议事会的首领。
原本只是左右摇晃,终于在要出门的时候,身子歪到了左边,差点撞到门框,咯咯地笑了两声,伸开双臂,学着雁鹅张翅的样子,一蹦一跳地朝着码头跑去。
……
PS:笔记本去世了,镇上网吧写的,屏幕太大不习惯,明儿更得也不能早了。
第七十五章 挖坑()
榆钱儿离开后,陈健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