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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听天命。”
孙元化实在是想不到这样的手段,心中所想的那些东西便有萌动起来,心说既在杏林中也能用上这样的手段,或许真有安邦定国之用。
只是想到之前那些被糟践的字,心中又有些不满,问道:“这几间竹屋是怎么回事?”
“学堂。都教些算数、自然、地理这样的东西。这些人家中清贫,又错过了开蒙的时机,科举无望,只是为了学些东西,以为将来安身立命。据说日后还要教授木工、瓦匠、种植之类的东西。”
“立意是好的,只是缘何不教圣人之言?再者这些人既是开蒙,怎么不以千字文开始?”
那断腿的儒生笑道:“兄台这就是说笑了。这些人哪里懂什么千字文?他们都不会诵读,又怎么教授学生?只不过当初这些人中的头目也说过,就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千字文的开头八字,便极难。他还问我,如今可懂这八个字?”
孙元化一怔,忍俊不禁道:“兄是怎么回答的?”
“天地宇宙,玄黄洪荒……我哪里敢说懂?那头目又说,夫子十五才有志于学,这些开蒙的孩子既不考科举,便认几个字就是。等到日后到了不惑的年纪,再去考虑宇宙洪荒之事。”
“那就算学了这些字,又有何用?”
“你说这些简笔之字?嗨,那头目说穷人买不起笔墨,这简笔字可以省许多纸墨钱。再者,既然不考科举,无非就是识字罢了。他说,治理天下是士大夫的事,日后士大夫用正字,百姓便用这些简字。若想考科举,自然不会来此学习,来这学习的也无非是想日后能学个木匠、会计、算数之类的本事,日后出海求食罢了。”
“可是……”
断腿的儒生笑道:“没什么可是的,兄台你想,若是家中有钱读书的,谁不想考个功名?自然不会来这里读,因为自然、地理、算数之学,考功名毫无益处。而这里的人就算学的是简字,认的字多了,将来也能读些圣人之言,总比连读的机会都没有要强不是?”
“兄台也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难不成白读了?句读之事,没有先生,难道自己看书就能看明白了?我的意思是兄台可以在闲暇之余教教这些孩子。”
儒生皱眉道:“我?我如今只是雇工,他们让我教什么我就教什么,混碗饭吃。你们这些精通圣人之言的,既不肯免费教授,又不肯让别人教这些穷孩子认字,动动嘴皮子便让我在闲暇之余教教他们,你们怎么不来?我如今断了腿,就算学富五车也考不了功名,总得吃饭不是?”
孙元化便要反驳,这人却又道:“莫说别处,就是如今福建山村之中也有一个村子都大字不识一个的,兄台如此心肠,不妨去教化他们?何必盯着这些认了几个怪字的孩子?”
这么简单的话,倒是让孙元化无法反驳,那人气哼哼的走了,留下孙元化一人在那。
回过身看了看另一件屋中,墙上挂着一张地图,一个人拿着竹棍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说着什么,靠近玻璃窗,孙元化正听到一个孩子起身问了句什么。
“先生,咱们这的人都说吕宋,这吕宋在哪啊?”
教书那人拿着木棍一指,孙元化也是第一次知道吕宋在什么地方,那教书的先生用古怪的语调说道:“这便是吕宋。你们也见过那些银币,是从这里地方运到吕宋的……”
说完又在地图的另一端一指,下面的孩子们惊呼不已,孙元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吕宋的白银竟是从这么远的地方挖到的。
心中好奇,又听了一阵,孩子们又问道先生从哪来,那先生听到这,笑了笑指了指另一处极远的地方。
“先生,你从这么远的地方来,为了什么?”
那先生没有回答,却问道:“为了什么?得先知道自己将来想干什么,你们说说,你们将来都想干什么?”
“我想等有了钱,买地!”
“买了地,娶女人,生了娃,将来考功名。”
“要是中了状元,啥都有了。子孙后代也就不愁了。”
“多买地!”
“俺娘孤零零把俺养大,将来有了钱给俺娘立个牌坊。”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那先生也是笑呵呵的,等孩子们说完,他笑眯眯地说道:“我来这里啊,一个是因为这是大家的决定,我要遵守,因为我有同党。二呢,便是觉得这里有很多的好东西。你们有自己的父母,我也有自己的兄弟和国人。我就想着,你们这里的药物我带回去可以少死很多人;你们这里种稻的办法带回去,可以让更多人不挨饿;当然,你们也是人,也和我一样都是穷苦人,我们也把我们的药物、种稻的办法带来,让你们也少死人、少挨饿。”
说完又道:“同时呢,也是绕着地球转一圈,想一想为什么有人吃肉穿绸、为什么有人吃糠咽菜。”
“先生,你找到答案了吗?”
不只是孩子们好奇,连窗外的孙元化也伸长了耳朵,却不想那先生摇头道:“大概知道但还不确定。好了,不说这个了,来,我随便点几个名字,你们上来指一指泉州府在哪、吕宋在哪、京城在哪、倭寇从哪来。”
念了几个刚才说自己的梦想是买地、儿子中状元、母亲立牌坊的孩子上前,一一指点。
孙元化怔怔地看着那张地图,忽而醒悟。
“若以地理来论,我竟比不过这些才上了一年学的孩子?我竟然才知道,原来齐鲁是这个模样、原来吕宋在那……我生于斯、长于斯,竟不如一群来自极远之地的夷狄知道大明到底是什么模样?”
“我整日想着封狼居胥,这狼居胥在哪?距九边多少里?我整日想着海波清平,这日本国又在哪?风向如何?我竟不知道他们的大小、方圆,却已经想这些事,到底是我立志心存高远?还是好高骛远?空谈误国,空谈误国,这些空谈脚踏辽患手平倭乱的大臣们,又有几个知道这些?”
第七十四章 此时尚是小人物(五)()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心情竟然平静下来,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人讲着什么,和那些十一二岁的孩子一起听这些新奇的关于世界的故事,这大抵就是自然课。
正听到频频点头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孩子们扭头往外看,先生却严厉地说道:“读书之时,不要三心二意,外面的事等你们下了学再去问。”
孩子们纷纷低头,孙元化却忍不住走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的人,不断地朝这里面指指点点,那个断腿的儒生和几个人在外面挡着。
来这里闹事的,为首的是一个男人,身后还跟着不少人,有个女人怯懦懦地跟在那男人身后,用孙元化听不太懂的闽南话说了几句,却不想那男人直接一巴掌打在那女人脸上。
女人再不敢说话,瑟缩地躲到后面。
断腿的那儒生走到前面怒道:“徐三,你又来闹什么?”
“闹什么?把我外甥女交出来,要不然一把火点了你们这妖窝!”
那男人喊了几嗓子,后面跟着他的同族之人也跟着壮声势。
“这话说的,去年大灾的时候,你妹子养不活那小娃娃,便送到这里。如今灾年过去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无非是想着把这娃娃要回去,过两年卖给大户做个丫鬟,换几两银子。有你这样的娘舅,这孩子也是倒霉!”
徐三却不讲道理,回身喊道:“乡亲们,这群人去年收养了那么多的孩子,可是活下来几个?我看,他们是拿去炼药去了!今天不给个说法,就烧了他们的妖窝!”
“放屁!若是不救,那些孩子也都被扔了或是埋在树下了,无非就是今年番薯能活的性命了,便想着养大了卖个几两银子。”
断腿那儒生指着人群中的女人道:“你也是当妈的,怎地就这样狠心?你还不知道你哥哥的为人?这孩子从鬼门关中转了一圈,总算是活了过来,长大后再不济当个护士女医,岂不是好过卖给人家?”
那女人捂着脸只是哭,却不敢回答,徐三冷笑道:“便就像是你说的那样,那孩子也不是你们的。怎么,你们还想养大了卖钱不成?说别的都没用,今天必须得把孩子交出来,这孩子就是父母的,这是天地间的道理,大伙说是不是?”
围观的众人却不吭声,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又不愿意招惹这些宗族中人,便是胆大的也只是劝道:“你说人家拿去炼药,岂不是污人清白?这孩子养不活也是常事。”
争吵中,楼上下来一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摸出一把短铳朝天就是一枪喊道:“吵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学堂,你们的知府大人也曾提过字的。学童正在上学,那些收养的孩子也不在这,都在城外义庄,要闹去那边闹!”
枪声一响,众人都吓了一跳,不敢靠前。忽然间那女子跪了下来,哭道:“我是真想我那孩子了,就让我看看吧。”
说完看了身后的兄长和家里人一眼,忽然跪爬到众人之前哭喊道:“我也不求要回去,就是想的厉害,就想看看就是……”
话未说完,就被身后的娘家人一脚踢倒在地,伸出手便是两巴掌打的鼻孔流血,拖着头发拽了回去。
众人都知道,这一个女娃子若是从最难养活的时候活过来,以后也好养了。
如今番薯也种起来,以后喂养些番薯再养个六七年,将来出落的好,赶上和好年景,便能卖个几两银子,比之养猪可要赚得多。
在一旁看热闹的孙元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心中更为犹疑,这种事该怎么办?
他本以为这些人会讲些道理,却不想站出来那人直接挥手道:“当初暂时签了契的,一文钱买下的。一则是不想有人卖儿女,二则也是当时养不活,她这当妈的当时也是声泪俱下,让我们收留。我不会讲道理,也直接告诉你们,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在义庄,你们去那边要。我们这些人各管一摊,各有分工,妇女儿童部的事我管不到,去义庄那边有人管,我这边只是学堂、医馆和救济处。”
既是说到这,这群人又骂了一阵便朝着城外的义庄而去,跟随的还有不少想要把孩子要回来的。既有想要将来卖钱的,也有是真的觉得如今能活下来想把孩子要回去。
最主要还是这群人看起来比较善良,若真要是卖给那些大户,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早早被人打了出来。
难得遇到一群看上去讲道理的人,这事反而好办的多。
孙元化在一旁看的久了,又见挑唆那人的嘴脸,便问身边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去年大灾,救下的孩子想要回去。还有些卖掉的女人、大灾中抛的妇人家,义庄也收留了不少,既然是好人,那闹总是有用的。”
“还有妇人?没有休书吗?”
那人看了一眼孙元化,笑道:“兄台怕是没见过大灾吧?有道是夫妻好比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大灾到来的时候,哪有时间写什么休书?自去求活就是。如今缓过来了,自然是要要回去的。”
听到这话,他心里一动,便先让那十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悄悄跟在那些人的后面,去看看那义庄是怎么回事。
说是义庄,实则是一个社会实践基地和起到一个千金市骨的作用,从这里批量培养本地的年轻人,也为今后的渗透和人口转移做个准备,属于是打着慈善旗号为搞事做准备。
赶上去年地震加风灾,陈健委托以别人的名义,在泉州外的几处买了好大一片地。
收留了一千多人的本地灾民,又将随船而来的党内的一些专管妇女儿童、农业、手工作坊的一些人留在这里,做一个尝试。
这千把去年难以活命的人被组织到一起,从种地瓜开始,活过了春天,又组织在一起修整水利,整合田地,这种事本就不是小门小户一家能做的。
水渠挖完,土地也都整合完,根本用不到这么多劳动力,便分出一些人开了几个小作坊。
以地瓜酿酒、制作粉皮和粉条,又组合起来用地瓜叶养猪,这一年下来竟也过得相当不错,义庄的粉条和地瓜烧也在泉州有了些名气,一场大雨下来义庄的田地倒也没有受到多少水害。
陈健又舍得投钱,目的只是起一个样板和实践基地的作用,批量培养一些本地的穷苦孩子三五年后识字之后,如何做一个集体村庄的管理人员。
既是花钱免了徭役,又有一定的关系,这里过得好一些也算是理所当然,若是正常断不会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既是为了名声,也就不计较金钱。
去年救下的那些婴孩也都在义庄养着,义庄中的一些哺乳期的女人便专职做起了保育员,看护这些孩子。
原本一些活不下去的女人也在庄中做些别的事,比如在粉条作坊里忙碌,或是农忙的时候跟着一同翻翻番薯苗、收获的时候一起收获等等。
女人中有个叫刘罗氏的,家里也算是没人了,嫁个丈夫公婆打骂,生不出孩子又要挨打,自己守着妇道,丈夫却不是个东西。
去年地震,丈夫先跑了,又赶上风灾大水,这时候卖女人媳妇的太多竟卖不出去,便抛了她让她自己求活。
正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家里也没了人,眼看活不下去的时候被义庄收留,两个地瓜一碗粥捡回了一条命。
义庄中有三四个番邦的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守妇道的人物,一些番邦的男人见了这些女人也要礼让三分。
刘罗氏初到的时候,只是为了活命,那几个女人便和她们住在一起,时间一长也就逐渐熟络起来,说了一些让刘罗氏害怕的话。
其中一个女人和她的遭遇差不多,便说在家乡的时候也是个织工,曾带头罢工闹事要求多发点钱,和自己那个男人也是分了找了另一个,又说加入了什么,总之就这样一个曾经的织工跑到了万里之外。
说起养活自己自己便说的算的时候,当真是理直气壮,听得刘罗氏一怔一怔的,心惊肉跳。
想到自家那个,又想到从小受到的妇道,总觉得这些女人太过可怕。
可是几个月过去,她又觉得这些人说的竟有那么几分道理,单说这女人能顶半边天,她一开始也以为是胡说。
然而另一个女人带头张罗起了粉条作坊,一干女人竟也干的是有声有色,几个月下来也为义庄添了不少收入。
尤其是刘罗氏干的出色,一次女人大会上还得了几句夸奖,又听了一些女人一样能做事之类的话,心里也有些萌动。
熟识之后,有一天几个女人坐在一起闲聊,就说到生孩子的事。那几个女人便说能不能生出孩子,也不一定在女人,还有一半可能在男人,又举了几个在家乡的例子,说是有个女的以前也是生不了,后来到了商社做事,后来和别人搞到一起竟也怀孕了之类的话。
刘罗氏一听这个,心说说不准自己之前挨的婆婆的打到有一半的可能是冤枉,心中也逐渐有了些曾经不敢有不该有的怨气。
义庄中男人也多,鱼龙混杂,也有夫妻一起来的,自然也有一些打骂之类的事。
若在别处也算正常,却不想这义庄内妇女们有了个妇女部,专管这些屁事。当天便带着火枪堵在那男人门口,轮番上阵,批评教育,让这男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竟成了个笑话。
见识了这么多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