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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尚还羞赧的莫云霄便见小青袍痴笑着捏了个法诀,口中喝了声:“长”一道猩红血光陡然生出,但见他身量一指一指地长高了起来,转眼便有绒须!再过一息,他筋骨尽数伸展开来,却成了一个飞眉入鬓、朗目如星、鼻似悬胆、唇呈一线的俊美青年。
她还未曾转过思维,又见改了形貌的罗天走一步凑上近前,开声道:“师姐,你看到甚么才惊慌成那般模样?莫怕,有我在。”
“啊!”猛然回过神来的莫云霄忙地后退一步,躲开朝自家肩头拍来的一只手,旋即出声叫道:“你作甚变成这么一副鬼样子吓人!快变回去!”
罗天摊手一笑,道:“以我修为,催熟变老容易,想要还童却无计施为了。”
莫云霄闻言,抢上前去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要朝脑门上狠拍两下时,却觉这张脸怎么看都不若原来舒服,终未能下得手去。到这时,她已隐约也猜到了这位师弟变化形貌的缘由,当下既羞又气,指向内间说道:“里边有位元神高人,炼妖壶当是掩不住你我形迹的。你到这时还来作怪!”
听得这话,罗天心下一震,一手捉住她的手腕,一手取出了接引己方二人破开金光禁法的梭子,探头朝着宝物沉浮的屋子里望去。目光所及处,只见右侧竹木搭建的墙壁破开了一个一人大小的破洞,有个面目不清的身形立足其中,正自虚实变化不休。
饶是先已得了莫云霄的提醒,罗天此时却仍觉头皮发麻。他这才知晓那土行道人缘何后被吓得行功出岔,自家这为师姐又因何会显出惊惶神情。双方人物心中俱都有鬼,各施算计时却发现有高人悄然旁顾,如何能不惊骇?
虽未动用法力、念力去做感应,但他有过元神境界的体悟,乃知身形能在虚实间变化的人物定是元神高人无疑,便对莫云霄说道:“师姐,修为一到元神境界,感应起方圆百里的气机变化,便如掌上观纹一般明晰。炼妖壶虽是件好宝贝,但恐怕也瞒不住那人,你我是当下离去,还是出去拜见一番?”以他心中所想,此番自家得了几件法宝已是喜出望外了,日后只需全心加深修为,出人头地就便之日可期,无需再为眼前事物与一位善恶不明的元神高人打交道;只怕这位师姐心有不甘。
果然,莫云霄稍作思量,转腕从罗天手里挣脱了出来,眼望屋中一干宝物说道:“此间宝贝虽多,元神高人却未必桩桩件件都能看上。且先现身拜见一番,看他是甚么意思。”
说着,她一步跨出炼妖壶,朝那身影施了一礼,道:“晚辈罗浮宗莫云霄见过前辈。”
罗天也忙地跟了出来,正要依法拜见,却见那元神高人不曾应答莫云霄,心中道声不妙,便也不做言语。他只一边紧盯那人,一边伸手揪住了自家师姐的衣裳,藏在袖中的一只手捏着梭子,随时准备灌注法力进去。
“前辈究竟是何打算?”莫云霄出身份数正教十派的罗浮宗,且还是二代弟子之尊,修为虽因功侯所限不怎么高明,脾气却是不小。见得那人不作应答,她面色便不好看了。
罗天心中叫苦:“这般处境你还耍什么性子?罗浮宗了不起么?那哈哈儿与朱洪出身亦都不差,不也被我灭了去?如今四下五人,若是元神高人起了杀心,你那师门连仇家是谁都查不到”
这般念头一转,他一边加紧了防备,一边也出言道:“前辈要是有些个看不上眼的宝贝,我俩便拣来取用;若是不然,只当是机缘造化不够,前辈放句话出来,我们转身便走。”
这话说完,那身影仍不出言,却在原地乱转了起来,继而连番筋斗。
见此,罗天与莫云霄对视了一眼,心都顿时生出了同样念头:莫非这高人是假的?
一成元神,举世称尊,寿元无量,神通无穷,怎么会在人前无故做出这般举动?
奈不住地,罗天便运使一丝念力朝那身影绕去,却觉是将一根茅草插入了炭火之中,触及一分便消逝一分;复又放出法力感应,亦觉那人内敛着澎湃厚重的法力,如岳如海,相较之下,自家直如渺小浮游。
可偏偏那高人对施法试探之举毫无察觉似的不作反应,他心中愈发地疑惑不解。
便在这时,莫云霄运使法力去试探了一番,结果自是与前者无异。思量片刻,她目光落在了墙壁破洞下方堆积着的事物上,见得内中压着一副破烂残损的画卷。施法收取到手中,看过一眼后,复又抬头看了看翻腾在破洞中的人影,她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罗天也转睛朝那画卷望去,却见其上所绘的正是盘肠山,但山间空地上的景致却与外间不同,并无那绘满符箓的拱门,而是摆着一张长长的法案。见得画卷上一处处破漏却正是与当先这屋中悬浮的种种宝贝相合,而那法案之后又缺失了一个人形的漏洞,他心下当即忖道:“这画卷莫不是一件至宝?而后不知因着何故残破了,内中孕化的器物元神与收拢的一众宝贝俱都脱离而出?”
他见莫云霄伸出一根手指朝画中法案上放置着的书卷上点了一下,一阵金光迸射,那书卷竟在画中缓缓展开,显出十六字鸟篆,所书乃是:飞升逐道,遗惠小千。一应造化,留待有缘。
见此,两人齐同望向那墙壁破洞处的一尊元神,俱都闭口不语。
过得片刻,莫云霄深吸了口气,转首剜了一眼身量变得比自家还高的师弟,开声道:“如今该如何计较?”
罗天听她语气生冷,全然不似先前那般亲近,却也不以为甚,只赔笑道:“你说怎办,便即怎办。”言罢,他抻了抻全无一丝褶皱的青袍,负手肃立,俨然是一副大家公子的架势。
莫云霄先觉他可气,复又觉着好笑,脸上冷硬的神情也有了一丝松动。她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扫了一遍满室宝物,扬着手中画卷说道:“那元神怕是至宝所结就的,只是不知出了甚么差错,开来有些不大对劲。以咱俩修为,招惹他不起,还是先将容易得手的宝贝先分掉再说。”
罗天说道:“小弟先前得的几件法宝也足够用了,倒是我那道场里的弟子人人两手空空。此间宝贝俱都有禁法加持,耗力破开了,所得之物也未必就是上好的物件。师姐你随意挑选,我却不急。”他扬手朝那倒在地上抽搐的胖子一指,“先前得那三件法宝也足够使唤了,倒是我那剑派道场的门人一个个都还两手空空;那土行道人做贼多年,想来是有些家当的,相比此间事物,也方便得手。且容我先为自家门人谋些好处。”
闻听这话,莫云霄点了点头,道:“需快些,说定还有人会进来。”
罗天点了点头,便迈步走到了土行灵柩之旁。见得棺盖未合,他转睛朝内中望去,当下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却道如何?那棺材一角摆着一堆不下数十件法器,看样子却是石林用来做枕头的!
“也不知是他用多久才攒下如此多的家当道场里那三十个内门弟子却是有福气了。”罗天随手捡起一方玉芴,渡入法力稍作感应,却见内中竟有十三重禁制,比起他使用的落魂钟、散魄幡来也不见差。
此物虽比不得法宝,可当初祭炼之人也定没少费心,禁制重数满九,法器的威能便相当于一位合气境界的炼气士,虽在高人眼中看来不算甚么,但亦不可小觑。当初五毒道人御使蛊虫攻山,罗天便众人合力之机用落魂钟灭杀了许多蛊虫。若非他所遇难关俱都牵扯到大派俊彦又或高人,手中几件法器亦会多有放光之时。
当下他也不多做耽搁,当下远转念力放出了天罡晶砂与地煞黑沙,聚合一团,将诸多宝贝俱都拢在其间搅动了起来。此时土行道人行功出岔,无法施展法力相阻,未过多有便有一件法器法器哀鸣,却是被外力震散了内中法力烙印,成了无主之物。
八十六章 收服土行,意欲炼神()
转睛看去,罗天却见是土行道人醒了过来。
“道友手下留情!满屋子的古仙遗宝你不取,何要夺我这苦命人的几件傍身法器?”原来是土行道人感应到法器中的法力烙印接连被震碎,这时幽幽转醒了过来。
他先前施法放出真火炼化一尘子遗宝上加持的禁法时,便已耗去了大半法力,眼见便要成功收得一宝时,却又被那陡然跳脱出来的“元神高人”惊得行功出差;这时他一身法力已涓滴不剩,见得有人夺取自家宝贝,却也无可奈何,只一边出声苦求,一边在心中骂道:“时运不济,流年不利,终年打雁却被鸟啄了眼,积年做贼却遇上了黑吃黑的”种种抱怨直如雨涝破堤,一经在心中涌起便收不住了,浑身肥肉都颤了起来,怎个心疼了得!
罗天初时一惊,心念一动便欲催起一股神沙将这人绞死;待见其出声苦求,又无旁的举动,这才想起此人暂时已算废了,没甚的威胁。他止住了杀心,又生另一念头,当即蹲身下去,冲着胖贼展颜一笑,道:“老兄,你当是无门无派的孤魂野鬼吧?”
“正是。”石林一脸苦色,点了点头,“我无门派倚仗,孤苦修行,个中艰难言之不尽;还望道友手下留情啊,莫与我这苦命人为难”
“啧啧!”罗天咋舌作响,“一介无门派倚仗的散修,且还不过是结丹境界的修为,便是自修行之初就开始炼宝,到如今又能炼成几件?这许多法器,还不知是做下多少恶事才搜罗来的。”转又道:“许你做初一,我便能做十五,还有甚么好说的?”
“道友所言差矣!”石林这时强撑身子坐了起来,短粗手指朝那许多被蓝、黑二色神沙包裹着绞打的法器一指,疾声辨道:“那些法器虽多是别家之物,但我向来都是夺了便走,从未轻易伤过哪个的性命,怎算是作恶了?散修艰难,我四处寻宝、争机缘,也只为能在长生路上走下去,却当不得恶人之称呀!”
罗天点头笑道:“我也不是性恶滥杀之人,此番只取了你的赃物,却不伤你性命。”
闻听这话,土行道人面皮一阵抽搐,乃知此番吃亏已成定局,再没甚么好说的了。便在这时,屋中金光一绽,他转睛望去,却见是自家先前炼化了大半的符节印玺被那五行宗的女娃拣了便宜,不由愈发地心疼。
“道友,”石林伸手指向土行灵柩,抱着最后一丝期盼苦求道:“这铜棺不吉,又是我赖以活命之物,你既饶我性命,还请把它留下可好?”
听得这人语调连颤,显然是伤心得紧了,罗天便将自家计较脱口道来:“石林,你若愿入我门下做个护法长老,这土行灵柩我便不动,且还会留下几件合用的法器与你。”
“嗯?”土行道人闻言一怔,旋即问道:“道友却是掌教之尊么?不知是何门户,竟会起意要收我这等名头不好的之人?”
“我乃赤城剑派掌教,道场草创不久,尚缺人手。”收了两件被震碎法力烙印的法器,见那胖子面欲滴血眼欲垂泪,他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敢收你,自是不怕你从前结下的仇家找上门来,定能护你周全便是了。剑派道场虽声名不扬,但亦是有着完整道统,你入我门下修行,总要比做孤魂野鬼舒心。”
这石林虽是散修之人,手上却也有一部完整道法,从炼气归元到成就元神的法门尽数知晓,不似金光寺的守定那般苦无修行之法,罗天所言的完整道统,却未能令他心动。只是眼前势不如人,不好轻易回拒,他尚在心中思忖该如何应答,却听“嗡”的一声哀鸣,自家又失了一件法器!心痛之下,他叹了口气,当下不再多想,挣扎站起,躬身一礼拜下,开声道:“石林见过掌教真人”复又朝那一堆被神沙绞打的法器一指,“如今我有伤在身,一丝法力也提不起来。那些物件都曾经我祭炼过,每被毁去一处烙印,我这伤便加重一分,还请真人看在石林已然归附剑派的份上,手下留情啊!”
罗天依言停住了施为,口中道:“石林长老说得是,如若这些法器若是尽数被破掉,以你当前境况,恐怕连辛苦结就的一颗金丹也会被伤到根本。而今已是一家人,我自不会让你伤上加伤。”一边又趁其无力挣扎之机,翻掌按在他下腹之上,将太元血光的法力化作发丝粗细,通透丹田窍穴,在他金丹之上绘下了钳制的手段。
土行道人只觉一股阴寒法力撞来,想要躲避,却是有心无力。待沉下心神内视时,乃见自家苦苦修炼出的一颗金丹直上被绘制了密密麻麻的一层符箓!他当下急道:“真人,这是为何?”
“你声名不好,我总要做些防备才能安心。此法唤作子母牵心咒,只需我心念一动,符咒发作,你修为便会功毁人亡;若是我因故身死,结果亦然。”见得石林面如死灰,他笑颜安慰道:“长老也无需太过担心,你若不起反叛之心,我也不会无端害你;且只待你元神有成,这符咒自然便消去了,到时寿元无穷、举世称尊,定然羡煞旁人。”
事到如今,土行道人也无话可说,苦笑着点了点头,旋即自袖中摸出一颗丹药吞下,边道:“全听真人吩咐。且容我搬运法力疗养内伤,早一刻恢复功力,便能早些为剑宗出力,将此间宝贝炼化了去。”
罗天收回天罡晶砂与地煞黑沙,许多未经祭炼的法器便有纷纷落入了土行灵柩之中,一边摆了摆手,道:“长老自去行功吧。”
这话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那翻进棺材里躺下去疗伤的石林,转又看了一眼兀自全神催动真火炼化古仙禁法的莫云霄,便向那无主元神走了去。
此时那元神已然停下了翻滚,正一动不动地悬在墙壁上的破洞之中,只是身形仍在虚实间变换不定。
罗天凝神细看,见其形貌是苍髯老者模样,脸面瘦长,身着一领法力幻化而成的黑袍。伸手轻轻碰触,却被一股陡然爆发的法力弹开,他皱起眉头,心下忖道:“这尊元神也不知是出了甚么岔子,似是神智受创的模样冥河老祖亦是至宝中诞生的元神,可这时却不方便询问与他,否则以他出身定能窥得些门道。”
转又思量如能能将此物收为己用,罗天眉头锁得更紧。若是此物未曾神智未失,或可假以言辞说动归附,可如今那当归为至宝的画卷已破,这尊元神又俨然是一副浑噩神情,便如一团摸不得、碰不得、装不得的烈火,他却真个无计可施了。
“若我血神之法大成,有了元神境界的法力,便可将此物炼化为身外化身,又或将其炼入一件上品法宝之中,使之蜕变为本命至宝;可如今空有元神境界的体悟,修为却还孱弱,心中虽知种种手段,奈何施展不来”心有不甘之下,他打量了一眼莫云霄,再看一眼自家那位躺在棺材里的长老,复又摇头,心道:“他们两个更是无法收用此物却要将这好处留给别人么?”
“唔”时过良久,他忽地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思及后果,却又犹豫了起来。
炼气修行之辈结成元婴之后,便可将神魂遁入其中,每日行功温养,将两者渐发融合一处。待得有朝一日元婴之中凝结法力精纯完满,且修行者感悟到了抛脱躯壳、超脱生死之道,便可奋力一震,爆发法力粉碎肉身,在天地中另辟一处虚空贮藏法力,元婴亦寄托其中,而神魂又寄托于元婴,就此便可称是元神了。
罗天有过元神境界的体悟,心中知悉超脱生死之道,这时便在想:“我若将神魂寄托到这无主元神之上,或许亦可将此物收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