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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抵达密道出口，白柠柠的脚步愈发踌躇，越走越慢。
萧珣一路向前，忽然回头望了一眼，出声道：“你，先随我出密道。”
他话中指的是殷乔。
殷乔微眯狭眸，没有回应。
“放心，并无蹊跷。”萧珣白玉般俊气的脸上没有表情，淡淡道，“既然她不敢出去，那就让陛下来接她出去。”
殷乔凝目望向白柠柠，带着询问意味地唤道：“白小柠？”
白柠柠微微颔首，轻声道：“好，我也想和他单独见一见。”
她不能永远活在殷乔的庇护之下。
她必须有勇气，自己去面对未知的未来。
殷乔深深凝视她，良久，抿紧嘴唇，举步与她擦身而过，往前行去。
萧珣和殷乔出了密道，幽暗的甬道突然变得寂静，连她自己的呼吸声都能清楚听见。
过了须臾，空气中依稀掺杂另一人的呼吸声。
相隔短短的几步距离，慕容胤与白柠柠四目相触，相视无声。
慕容胤宽袖一翻，落出一颗夜明珠，置于甬道一角。
莹莹的珠光渐渐亮起，宛若月华清辉，照亮他与她的容颜。
“柠柠。”
轻缓而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包含了无尽的情愫。
慕容胤一步步向她靠近，深邃的眉眼恍若染着月色霜华，衬着一头银发，竟凭添了几分悲凉。
“陛下。”
白柠柠弯了弯唇，假若无事的，像从前那样的笑了笑。
“不要喊陛下。”慕容胤走近，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梢，低声道，“唤朕的名字，胤。”
白柠柠想后退，他的手却在她腰后发尾处，一退就会退到他臂弯里。
她感到局促，不自在的笑着，没有作声。
“你与朕生分了。”慕容胤薄唇勾了勾，手掌缓缓落下，却在将碰到她的腰身时生生顿住，“是怪朕没有去见你？还是怪朕当日对你说了狠心的话？”
白柠柠抿了抿粉唇，仍是静默。
他这算是什么意思呢？
这模棱两可的态度，她看不懂。
慕容胤收回手，墨眸低垂，眸底闪过一抹隐晦的痛色。
乍见她的那一刻，他多想紧紧抱她入怀，告诉她，是他太瞻前顾后，是他故意骗她，而事实上他早就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可是，蛊毒和心头血之事危及她性命
“柠柠，朕有一事问你。”他敛了神色，语气平淡。
“什么事？”白柠柠微蹙黛眉。
看他的气色，萧斐应该已经暂时替他压制住蛊毒，控制住戾气。
“朕中了一种古怪的蛊毒。”慕容胤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极慢地道，“养蛊之人已死，这世上只剩下另一种解蛊的方法——那便是占有一个完璧之身的女子，让她渡了蛊虫入体，代替朕在一年后死去。”
白柠柠惊诧。
竟然还有这种方法？她未曾听说！
慕容胤盯着她，一字字清晰地道：“你，愿不愿意做替朕解蛊的那个女子？”
白柠柠心中愕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而突兀的询问。
他是在故意吓退她？
抑或是真的希望她那么做？
第227章 用心良苦（1）（）
白柠柠怔仲半晌，缓过神来，理智地问道：“是任何一个完璧之身的女子都可以，还是只有我可以？”
“其他女子只能延缓蛊毒发作。”慕容胤直接的近乎残酷，“惟有得朕心头血的女子，与朕之间血液相通，才能引得蛊虫过体。”
白柠柠微微仰眸，望入他如夜漆黑的眸中，只觉犹如浩瀚深海，竟看不出丝毫的波澜起伏。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在试探她的心意吗？
他始终不相信她，能和他共患难吗？
“柠柠，回答朕。”慕容胤直勾勾地望着她，再次问道，“你愿不愿意，替朕解蛊？”
“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白柠柠的唇畔掠过一抹淡淡苦笑。
何必这样刺探呢？
如果她是唯一一个能救他的人，她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他死？
“朕要听你亲口回答。”慕容胤咄咄相逼。
白柠柠扬起下颚，清脆笃定地道：“我一定会替你解蛊，不必再问。”
“好。”慕容胤薄唇微勾，低声笑了起来，伸出手去，轻摸她的脸颊，“傻瓜，朕故意这么问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到底是真是假？”白柠柠蹙眉，水眸中闪动着疑惑的光泽。
“半真半假。”慕容胤怜惜地抚摸她略显清减的面颊，淡笑道，“和心头血无关，事实上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只不过，朕暂时还不愿意碰罢了。”
白柠柠睁大眼睛，定定地盯着他看，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真伪。
但他墨黑的眸子依然深邃明睿，泛着点点温柔之色，并无其他。
“你说过，你不愿意做朕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朕原以为能为你做到‘独一无二’。但如今看来，朕是做不到了。”慕容胤收回手，无奈一笑。
他缓缓将双手负到背后，不动声色地握紧。
所有的沉痛，都被他独自攥在了手里，藏在了心底。给她看的，是一派云淡风轻，优雅如昔。
“你是说”白柠柠愣了愣。
他的意思是，他将会选一个完璧之身的女子，和她发生关系，以除蛊毒？
是早就想好了吗？
“正如你所想。”慕容胤承认她未完的话。
原本，他是打算依旧拒绝她的心意。可是方才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演不了残忍绝情的戏。
他抱着一丝希望，似真似假的询问。但她的回答如他所料，善良而无畏。
如此，他只有用另一个不那么尖锐的方式，引导她离开。
“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白柠柠眉头蹙紧。
被牺牲的那个女子，何其无辜？
这已不单单是他碰不碰其他女人的问题，而是冷酷自私的人格问题。
难道身为帝王之尊，就能罔顾他人性命？在他眼中，别人的性命如草芥，理所应当为他牺牲吗？
“没有。”慕容胤眯了眯眸子，从她白皙的小脸上看出她的不赞同，索性顺着她的想法，加重道，“朕是一国之君，背负着北越的社稷、百姓的安宁，朕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那别人的生命，就不是命了吗？”白柠柠脱口道。
“你说朕自私也好，冷漠也罢，朕意已决。”慕容胤沉了嗓音，不容置疑地道，“朕不会牺牲你，但其他女人的死活，朕毫不在乎。”
他说得如此清楚，如此理所当然。
白柠柠无言以对。
第228章 用心良苦（2）（）
“你不问问，今夜是什么人追捕你们？”慕容胤话锋一转。
白柠柠依然凝视着他，想从他俊美淡然的脸上看出一点什么，却一无所获。
是她不够了解他吗？
他甚至连为自己解释都不屑，直接承认了自私的指控。
“你先告诉我，你选了哪个女子？”白柠柠忽然固执起来，上前一步，捉住他的衣袖，“傅千欢？或是后宫随便一个佳丽？你有告诉对方真相吗？人家愿意牺牲吗？”
“是谁，重要吗？”慕容胤淡淡一笑，似乎深感无奈，“柠柠，现实远比你想象的残酷。在皇宫，乃至这天下，人命并不平等。朕要取一个人的性命，易如反掌。”
“可是”白柠柠捉着他衣袖的一角，执意问道，“那个女子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吗？你问过她，愿意为你赴死吗？”
如果你情我愿，那无可怨尤。
如果是他存心欺瞒，不仅占有了那女子的身体，还悄无声息夺取了对方的性命，何其冷血残忍！
慕容胤伸手，轻轻的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傻瓜，朕身中蛊毒之事，岂能对什么人都说？”
白柠柠攥着他衣袖的手被掰开，她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感觉心底一如空空的手掌，有一种空茫无望之感。
她并非善良到不懂现实残酷，她亦曾经为国家杀过人。但她所杀之人，是叛国的奸细，是该死之人。
她当然不会要他放弃自救，只不过，至少手段不要如此不堪。
“柠柠，朕到密道中来，是想单独告诉你一件事。”慕容胤仿若看不到她眼中的失望，沉声道，“今夜追捕你的人，是朕的父皇。父皇已知你得了朕的心头血，他要取你心脏，以作将来万一之用。”
“取我心脏？！”白柠柠陡然一惊。
他的父皇？
那个传说中废除六宫，独宠太后萧潇的太上皇？
“朕救得了你一次，未必能救下一次。皇宫更非安全之地。你最好连夜与殷乔离开，远离京城，去西陶吧！”慕容胤一口气说下来，不带一丝情绪。
白柠柠静了静。
她心中忽然有些透亮。他说了那么多，最终是想她尽快离开。
今夜追捕之事毋须怀疑，应该就是太上皇的作为。难怪那般难以对付。
但关于蛊毒
“你骗我，是不是？”她仰脸凝眸，眸光晶亮若星，“根本就不可能任何一个女子可解你蛊毒。只有我可以，是不是？”
她的眼睛宛若晴朗夜空中最耀眼的星子，澄净灿亮，令人不忍直视。
慕容胤微微别过脸去，淡声道：“朕已说得很清楚了，你怎么还是听不懂？”
“不，我听懂了。”白柠柠踮起脚尖，抬手捧住他的脸，硬将他的脸转回来，与他对视，“你不要再骗我。你之前说，对我只是一时情迷，已经骗过我一次了，对不对？”
慕容胤眸色幽暗，掠动复杂的幽光，抿着薄唇没有作声。
“慕容胤。”白柠柠连名带姓唤他，无比认真地道，“你若再骗我一次，我就真的走了。等你想再找回我的时候，也许我已经不愿意回来。”
如果说，上一次是误会，那么这次是上天给她和他的第二次机会。
她如此的珍惜，多么希望他也一样。
第229章 用心良苦（3）（）
“上一次，朕确实骗了你。”慕容胤轻轻一叹，看她踮着脚尖辛苦，忍不住撑住她的腰，低声吟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思之如狂——这四个字，便是他这些天的心情。
“这是凤求凰。”白柠柠脸上微微一红。
这首琴曲，讲述的是表白和追求之意。
“朕下次弹奏给你听。”见她耳根微红，羞赧的可爱模样，慕容胤不禁心中温软。
他不想再骗她，只除了蛊毒一事。
“柠柠，朕方才对你说的都是真话。”他温声道，“朕珍惜你，所以绝不可能牺牲你的性命。而父皇的追捕，你亦该避一避，朕会暗中派人护送你们一路离开北越。”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蛊毒轻易可解，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肯来见我？”白柠柠犹不相信。
“因为父皇，因为你的安危。”慕容胤轻描淡写的圆着谎。
白柠柠眼珠子骨碌一转，慧黠道：“我不走也不会危险。”
慕容胤挑了挑眉。
“你父皇不知道我拥有狐狸身。我变作小白狐，待在你身边，并不会有危险。”白柠柠笑眯眯地道。
其实她心中不相信，他的蛊毒如此轻易可以解除。她以小白狐之身留下，方能确认。
慕容胤竟被她说得无言以对。
他倒忘了这一茬。
若她执意以小白狐之身留下，他再一味赶她，只怕更引她怀疑。
“你不介意朕即将要与别的女人发生亲密关系？”他只能以此为由。
“我就是想留下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是谁。”白柠柠仍然笑吟吟的，一脸无所谓。
她怎么可能不在乎？
只是她心底已经认定，他是故意欺瞒，借此赶走她。
“出密道吧。”她率先走向出口，一边扭头申明道，“我和殷乔清清白白，你不准为难他。我留下，你让他安全离开。”
她大步行去，熟门熟路的出了密道。
慕容胤在她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间柔情几许，忧虑几许，更多的是不舍和隐痛。
眼前忽见光明，白柠柠不适的眨了眨眼。
熟悉的寝殿，熟悉的龙床，如此久违的感觉。
“白小柠，没事吧？”
殷乔一直守在龙床后的出口处，见她出来，上下细看她一眼，又扫了她身后的慕容胤一眼。
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交底托心了吗？
“我没事。”白柠柠朝他微微一笑，笑容明亮，一扫多日的忧郁阴霾。
殷乔心尖隐隐一痛，唇角抿紧，没有吭声。
“殷乔。”慕容胤突然启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语气叫他，“朕有些事想与你单独谈一谈。”
“谈什么？”白柠柠插话，心里莫名有些慌张，“为什么我不能听？”
“他知道了直通朕寝宫的密道，朕自然要与他好好谈谈。”慕容胤轻摸她的头，再道，“放心，朕已无杀他之心。”
殷乔眸光如刀，划过他抚摸白柠柠长发的手，冷声道：“在哪里谈？”
慕容胤敛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若论隔音，再无比密道中更严密的地方了。
第230章 用心良苦（4）（）
进入密道后，慕容胤正要开口，殷乔忽然道：“走远一点再说。”
“为何？”慕容胤本能地回头，望了一眼寝殿出口的方向。
密道与寝殿本就已隔着一间密室，加之又是地下通道，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听见。
殷乔没有回答，顾自行去。
走了一大段，他才停下脚步，清冷开口：“若是为了我知晓密道一事，而要杀我灭口，单打独斗你未必是我对手。”
慕容胤淡淡一笑，不疾不徐地道：“朕和柠柠说，对你已无杀伐之心，这是真话。”
“那么，你说了什么假话？”殷乔眯起黑亮的狭眸，锐芒一闪而过。
慕容胤神色不变，优雅自若，赞道：“果然敏锐。”
和聪明人说话，确实不费力。
如果撇去身份立场不说，殷乔此人的确优秀卓绝，不仅强悍坚毅，而且聪敏不凡。
若不是为了柠柠的安危，他绝不该放这样一只猛虎回西陶。
只怕假以时日，猛虎蜕变，成为森林之王，变成北越最强劲的敌人。
“过奖。”殷乔懒得寒暄，开门见山道，“你是为了白小柠的事，要与我谈？和蛊毒有关？”
慕容胤颔首：“你来自西陶，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朕亦不瞒你。”
关于如何解蛊，慕容胤一一道来，但只字未提心头血。事关龙符，事关北越江山的秘辛，自然不能对他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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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柠柠在寝殿中，贴着墙壁，费尽心神想要去听他们的对话。
然而距离实在太远，她什么也听不到。
“殷乔，你好样的”她口中念念有词，不甘心的离开墙壁。
慕容胤并不知道她的耳力惊人，而殷乔之前在山林发现了她这个秘密，一定是他防着她。
可恶！
“白婕妤，您到这边坐着等，奴才给您奉茶。”周永吉见她焦虑踱步，恭声劝道。
“好。”反正也听不见，她贴着壁角也是白费力气。
白柠柠端着一盏热茶，盯着龙床后的那面墙，等。
她心底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两个男人正在密谋与她有关的事情。
大抵过了一刻钟，那面墙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