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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膈了一下,但孙二小打小就出来跑社会,三十多年了,什么人没见过,还不至于被吓住。
见陈连尉还不动,他下嘴皮绷着,脸本着,咬牙切齿带发狠地说:“你他妈好像很拽啊?”
话音说完,配合手上动作,再照陈连尉脸上呼过去。
可是。
“咔”膝盖骨片开的裂响。
“啊”惨叫惊得蛐蛐都禁了声。
孙二小直趴地上抱腿打滚,也不管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服,真个哭爹喊娘般的嚎叫。
“卧槽卧槽卧槽”
瞬息之间,他的右腿膝盖处就淋了血,染红裤腿,染红砖地,触目惊心。
三个年轻后生眼睁睁看着大哥被踢断腿,也是发狠。
其中一个年轻气盛,抓起门槛拐角里的半头砖就往上冲
他快,陈连尉更快。
“砰”拎住传达室门前的啤酒瓶口,往砖墙棱上一磕,玻璃渣四溅。
手里锋锐狰狞的半个酒瓶,不规则倒刺,让人毛骨悚然。
“操!”拿半头砖的后生本能骂了一句,前冲的身子怔住然后,怎么过来的,怎么退回去
手里的半头砖也扔了,陪着笑,陪着命和别人玩
“钱会还你们。”把人踢断了腿,陈连尉连眼都不眨一下。
然后将手里的玻璃渣酒瓶扔掉,淡淡地,低沉地说:“滚。”
第19章 乃知兵者是凶器()
下学时听同学们的笑语,张上知道自己多了个外号。
“狮si王”心想,这个外号到很霸气。
回到家。
正仔细洗着脸,口袋里的诺基亚震起来。
“嗡嗡嗡”
只得右手在桌上的毛巾上边趁一趁手心手背,这就算擦了手,再伸口袋里掏出手机,眯眼看。
“喂,怎么样了?”
“刘德顺没事,闹事的人赶走了。”
“那就成,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吧。”
“好。”
挂断电话,张上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今晚可以好好睡觉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混社会的人。
太谷这片地,不算大,风吹草动,抵不过几个电话,更何况道上有名的人物。
南街足疗店。
狗蛋正和几个哥们洗脚,享受小妹的按摩。
这里的技术虽不怎么样,可这嫩手,这年龄,这新雏,养眼
“你说甚?”
这时,旁边接电话的大头陡一声喊,吓得半眯半就的狗蛋一哆嗦。“你麻痹你吃的屎多了?”
“操!”大头先惊呼,然后对几个哥们吼说:“孙二小被人打断腿了。”
“嗯?”
“真的假的?”
“大头你不要逗我”
旁边几人全都惊坐起来,觉得不可思议。
孙二小在太谷可是一霸,老痞子,要钱有钱,有人有人,家开着玛钢厂,还放高利贷,名下的车房不知有多少。
人们抵押给他的东西,听说上千平米的仓库都放不下,几百万的大型挖掘机都有三台。
他是好多年轻混混的偶像,14岁就出来跑江湖,70年代的老油子,到现在还没被抓,没载进去,混出了江山。
小混混们都在传,他是太谷老大。
“太谷谁敢动他了?”狗蛋觉得不可能,肯定是谣传。“大头,谁告你的消息?”
“我三姨家小子最近跟着孙二小混了,说是收高利贷遇上狠茬子,孙二小砸人家厂子,被人家找狠人一脚踢断了腿,四个人,愣让一个人给收拾了。”
大头神情激动,好像那狠人是他一样
“四个打一个还打不过?”狗蛋瞪眼说:“一堆吃屎的。”
“电话里没说清楚,不过孙二小这回肯定是载了。”
大头有点幸灾乐祸,他见过孙二小,本以为自己走路就够嚣张了,直到见了人家,才知嚣张也分等级的
“把人踢断腿,那可是致人伤残,打了孙二小,那人也跑不了,说不好得判。”
旁边有个兄弟接茬说,还算有点文化。
“判个毛线。”
大头嗤笑说:“孙二小这几年惹的事还少?上回在体育场叫了30号人聚众斗殴,被拘留了十五天,虽然找关系放出来了,却挂着取保候审,别人报警,他能找小弟顶罪,自己报警,人没抓到,他自己先住号子里了。”
“砸人家厂子,厂主能不报警?”
“这你就不懂了吧。”
大头炫耀地说:“道上和片警有不成文的规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收账归收账,不能伤人,顶多扇人家脑袋几巴掌,吓唬他,再不还钱砍了你手指,却不会真打人。片警去了能怎么地?”
大头深吸一口烟,吐个烟圈耍帅。“孙二小横行这么多年,没住进去,还是有点门道的。只不过没想到人家不按常理出牌,你狠,我更狠,找人干你,还让你不敢报警。”
“怎么什么事到了你嘴里都有理呢?”狗蛋用胳膊肘子撑住躺床上的扶手,探头过来问:“照你这么说,孙二小的腿白断了?”
“可不!这闷亏他吃定了。”
大头敛不住面上的讥笑。“明知道去收账,去找茬,不多带点人,愣头青一样带几个软脚货就去了,阴沟里翻船了吧。”
“这事没那么容易完,孙二小可不是好惹的,等他出了院,找到这人,有他好看的。”狗蛋辩说。
“能有什么好看的,法制社会,他敢砍人家?”大头也上来脾气了,各有各的性子,怼上。
“孙二小有的是钱。”
狗蛋不屑地笑笑说:“给你二百万,你爹妈媳妇我全养了,明天去大街上把谁谁谁砍了一条腿,你去不?”
“这”
这年头的二百万,忒他妈值钱了。
见这俩怼上了火气,旁边有兄弟过来劝:“别扯淡了,这事跟咱毛关系都没,看戏就是了,那狠茬子敢把孙二小踢断腿,绝不是好惹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惹急了,说不准得来个猛龙过江。”
“龙虎斗,这回咱太谷不平静了。”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看吧”
太谷人民医院。
孙二小在太谷的能量很厉害,几乎是个太谷人,都听过他的大名。
有钱能使鬼推磨。
陈连尉踢片了膝盖骨,小弟把他送到医院,大半夜将骨科主任拉起来,做了手术。
第二天,孙二小醒来第一件事,吩咐手下。
“给老子传下话去,找昨晚上踢我那人,姓名,家住哪,干什么的,等老子出了院,弄不死他!”
“知道了二小哥。”
床头站着两个光头,白背心,大裤衩,手指粗的金项链挂脖子上,也不嫌累。
想了想,孙二小又说:“先别惹太谷饼厂的人,查清底细再说。”
伤筋动骨一百天,浪惯了的人,让他搁床上躺着,全是牢骚与怨气。
“你们他妈都是吃屎的?”
“四天时间,连踢我那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老子养你们有球用?”
孙二小大发雷霆,骂声连楼道里的护士小姐姐都能听到,却没人敢上来说一声“这是医院,安静。”
“二小哥,派出所的关系我们都找了,户籍上也查不到踢你那人,这货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根子说。
“道上的三教九流,各村村长,我也都通知了,还是没消息。”刘芒说。
“户籍上都查不到?”孙二小眯着眼说:“那说明这人没上户口,黑人,要么就是外地人。在太谷的外地人,不是做生意,就是打工的,给我按这个路线找。”
想了想,又说:“明天就是太谷饼厂还钱的期限,给我派人盯死厂子周围,如果那人出现了,招呼兄弟们上,谁弄了他,爹妈妻儿我全养,再给他30万跑路费。这个脸,我必须找回来,不能让道上的兄弟看了笑话。”
“懂了,那我们先走了二小哥。”
“去吧。”
孙二小闭上眼,揉揉太阳穴。
他50多岁了,不是年轻人了,吃喝嫖赌,酒色伤身,再加这次做手术,元气大伤,愈发觉得自己精力不济了。
他有时也想过,我安安心心开玛钢厂,经营好,不惹事生非。
老婆看腻了,就去找二三四五秘书,再不行,钓个大学生玩玩,那多畅意。
可名声,钱,别人看你时的那种敬畏,混了这么多年才出人头地,哪那么容易放下。
文武学校。
陈连尉正在练功房打沙袋,浑身汗如雨下,一股精悍气,不比老兵弱。
杨凡生在门口静静看着。
等陈连尉停下,才说:“孙二小被人一脚踢片膝盖骨,在道上发了追杀令,这些天,你尽量别出去。”
“追杀令?”
“民间的说法,玩笑成份居多,就是他在寻你,想找你麻烦。”
“哦。”陈连尉想了想,说:“他在哪家医院?”
“不要冲动,外边和黑煤窑不一样,杀人要枪毙,伤人也会判刑。”
“我不会杀他,也不会再伤他。”
陈连尉用毛巾擦擦身上的汗水,把藏青色衬衫穿好,所有扣子全部扣上,抹平衣角,一丝不苟。“我想请两天假。”
杨凡生看陈连尉的眼睛,还是那样的死寂麻木,知道他请两天假,是要去解决这个事情。
可不杀他,不伤他,还能有什么方法呢?
“武行有规矩,祸不及家人。”杨凡生皱眉说。
“张上和我说过,这是法制社会,我会遵守。”陈连尉出门,行抱拳礼,很郑重,这是武人对前辈的尊重。
当他要消失在楼道里时,身后传来幽幽地声音:“人民医院。”
第20章 杨倾云磨砺以须()
文武学校,除去那条新修的红砖路,依旧破败。
老旧楼层,墙外瓷砖大片脱落,远远看去,那楼,黑漆漆一片。
有学生在操场上体育课,机耕路并不厚实,一阵风刮来,会荡起厚厚的灰尘。
陈连尉走在路上。
偶尔有学生看他,会投去好奇地眼神,这位新老师,好有范
推上二八大杠,从车座底下掏出布子,擦一擦座,车把,大梁,最后抖一抖布子,再塞进车座底下,推起车子,往校门口走。
对于孙二小这事,其实,陈连尉不想多事。
那天张上大晚上给他打电话,让去看刘德顺,他知道,张上很关心这人。
并且,他之前也去看过刘德顺。
见惯了护矿队的狠人,见多了黑煤窑下的肮脏,再见那种嘴硬心软地老实人,多了一些心醉。
至于自己挨了孙二小两巴掌,陈连尉无感,脸面这个东西,他不喜欢,也不想有。
踢废孙二小,只想给他个教训。
可现在,既然你不服,又想找茬。
为了不让张上为难。
那,就让你一辈子当孙子。
出了校门,或许被张上影响的,陈连尉片腿上车的姿势,很是嚣张
路上,总能碰到一些小混混在闲逛。
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他们的装束。
大夏天穿牛仔裤,裤腰到口袋那里,斜挂一条铁链子,浑身粗鲁气,那走路姿势,表情,一眼就是二流子。
要么白背心,花花大裤衩,趿拉板儿,还是木屐的那种,一块脚型木板,拇指那里串两根绳,能勾住脚趾,走路上“啪嗒啪嗒”地,好像很有范,却流氓气十足。
他们在省视路人。
“哎,狗蛋,藏青色的衬衫,扣子全扣,小平头,快看!”
“卧槽,和孙二小要找的人一模一样,快快快,跟上。”
“跟个几把,咱俩走路,人家骑车,你他妈当坐大炮呢,把你塞炮管里,一拉绳,就跟上人家了?”照狗蛋脑袋上扇个瓜嘣,骂说:“先给根子哥打电话,说在胡村看见人了,正往城里走呢。”
“你他妈愣啊,咱俩哪有手机,脑袋上插根天线就有信号了?”狗蛋不服。
“那墨迹毛啊,赶紧找电话亭。”骂说。
“”
小混混们异样的眼神,陈连尉感觉到了,车子越发骑得飞快。
风驰电掣般来到火车站,把车子存了,买去临汾的票。
也多亏这个年代,买票不用身份证。
过了安检,候车厅,通过玻璃壁可以看到整个火车站广场的状况。
抬头看大厅里挂着的钟,还有半个小时才开车。
陈连尉摸了摸兜里的线轴,上边缠着厚厚的尼龙线,线里包着几根针,很平常地,缝衣服的细针
20分钟后。
几辆面包车停在广场上,下来一堆不伦不类地人,几乎全是年轻人,各个八字步,眼光桀骜不驯,不是光头就是板寸。
“狗蛋,他骑的什么车子?”根子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中华烟,撕开口,自己先点一根,深吸一口,再给大伙轮流散烟。
“二八大杠,黑颜色的,有些年头了应该。”
狗蛋接烟时,手有点哆嗦,脑袋很低,不敢看根子。
他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或者连混混都算不上。
去年刚坠学,家里管不住他,也懒得找工作,就每天和二亲相跟着,哪有吃喝,混到哪。
相比道上有名的根子哥,有钱有势,他接人家的烟,有点虚。
就好像公司老总给你这个小员工递烟。
尽管还没学会抽烟,可这回,他还是抽得很香。
抽了就喷,不过肺,太谷土话,叫“害烟”。
“走。”招招手,根子率先往存车处走。
二八大杠很显眼,这年头,骑这种车子的人,很少了。
“大娘,存这车子的人,是不是小平头,藏青色衬衫?”根子客气地问。
大娘满脸沧桑,洗得发了黑的白短袖,衣衫下摆都塌拉了,也舍不得扔,怯怯诺诺地说:“是了,火车站里面去了。”
“候车厅去了?”
“是。”
“谢谢大娘了。”
根子摆摆手表示感谢。
来到广场上,深吸一口烟,吐个烟圈,注视候车厅的玻璃壁。
突然,目光一凝。
“狗蛋,是不是他?”根子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头,指向候车厅里边,玻璃壁前站着的人。
“对,就是他。”狗蛋有点亢奋,自觉立了大功。
根子拍拍狗蛋的肩膀,示意你做得很好,又招呼其他人。
这个后生,正是那晚跟孙二小去搬太谷饼的三人之一。
“柱子,那晚上和你们动手的,是不是他?”
“是。”柱子回答地的声音有点小。
那晚,真的吓住他了,那半个酒瓶,上边的玻璃倒刺,吓得他连续好几天做噩梦。
脑子里总出幻象,如果渣子酒瓶扎身上,会不会死?
“看你这怂样。”根子不屑地瞄了一眼,四打一,被人家吓成这样,知道柱子算废了。
“一会他出来以后,先别动手,合力架到没人的拐角里,再往死里弄,出了事我担着。”
根子回头扫视一圈跟来的人,又笑眯眯对狗蛋说:“狗蛋,到你表现的时候了,去候车厅把他叫出来,就说兄弟们找他有点事。”
“嗯?”狗蛋一愣,本能地一缩脖子,连孙二小都敢废,自己算哪根葱,谄笑说:“根子哥,你换个人吧”
“换谁?”根子语气重了些,依旧笑着,眼里却有狠,说:“你去不去?”
狗蛋回头扫视,不知什么时候,大家眼里都不那么有善意了。
并且,已有人在揉捏拳头。
哭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