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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说来。”
李仙缘平静让鸨子稍感心安,急忙吐到:“这妙玉是前些日子来我妙音坊的。相貌虽然普通,但那声音连奴家我一女人听得都陶醉,便把她收下了。奴家本以为她只是普通女人,谁料昨日忽然找上来,让我将她安置几位公子雅间中,并指明让我将后面那三位公子请离,让她与公子您独处。起初我不肯,谁知她是修士,奴家只是凡人,自然不敢不从……”
鱼得寿走上前,严声道:“李兄,想来有人要针对你。我这就发信号禀师门,让他……”
“不必在意。”李仙缘摇头打断:“是一熟人罢。”
“熟人?”三人面面相觑。
李仙缘点头。
三人不疑有他,放下心来。拉着李仙缘出妙音坊,颇有他不笑就不带他回山门的势头。
迈步上马车,李仙缘忽踉跄一下。三人正在说笑,皆没注意。
李仙缘眉头微蹙,微微站定。
“修为……”
他昨日下山时,修为已炼气五层,离六层并不远。可如今内视一看,丹田中灵力少了半数,修为更是直降为炼气四层。
爬上马车,李仙缘对车前马夫道:“去趟县衙。”
萧欣荣不解问:“李兄,去县衙做什么?”
“打探些事。”李仙缘回答。
司徒嫣然怎地会跑这里来。鸨子所说她几天前便来了,说明绝不是冲着临时起意下山的自己。目的另有其人。
至于修为降低——
“是因泄了真阳,被嫣然给夺取了么……”马车颠簸,李仙缘低声自语。
……
妙音坊楼阁,两道人影站于窗前,望下方缓缓前进马车。
一身黑衫,美艳女子娇笑道:“只是个小子,妹妹若是喜欢,姐姐就为你掠来,夜夜莺歌岂不美哉。”
一旁稍矮一头,面遮轻纱少女脆声道:“师姐言重了。师妹只是见少年生得俊俏,起了欢喜之心。”
“哦?”美艳女子媚眼流盼:“只是这样么,师姐还以为是你哪个小相好呢。那便好办了,免得杀了他后还惹我的小师妹心疼。”
修长手指轻托起少女晶莹下巴,女子娇道:“可怜小师妹容颜尽毁。不然如此美貌,天资又好,连师姐都要自惭形秽了呢。”
五指修长,白若凝脂。偏偏指甲漆黑如墨,格外妖异。
少女袖中纤手微微攥紧。不知是因女子轻浮,还是因心中那人。声音不变道:“师姐,他只是不相干之人,并不需杀他吧。何况这是在纯阳派脚下,若做的过了,引来纯阳派之人……”
“你以为还能留他不成!”美艳女子忽冷哼一声,黝黑指甲深掐入少女下颚,那张本来美艳的脸庞变得狰狞:“门内让你混入文生县打探须芥壶消息。你却为了一男子暴露了身份。犯下如此大错,师傅纵然对你宠爱有加又能如何!小师妹,你如今自身都难保,还想保他人!?”
少女闷哼一声,面纱下黛眉微蹙。娇嫩肌肤渗出几许黑色液体,渐渐转变为红色。
她微仰着头:“本属同门,师姐为何要这么做。师妹恳请,一切过则都有师妹一人承担。只求……放过他。”
“露出狐狸尾巴了?”美艳女子手掌骤一用力,五指深陷少女娇嫩脖子,青筋毕露。
“呃……”面纱下眼眸微微圆睁,纤细双手无力拍打扼住脖子。少女脸渐渐涨得通红,脚下踢蹬。
美艳女子视若无睹,冷笑道:“我偏不如你意,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小相好中我的化骨绵指,一点点化为液……”
噗哧——
利刃入肉声。
说话声戛然而止,美艳女子愣愣低下头——一把刀柄露在小腹外,血液沁透黑衫。
章一百三十七。恨之切()
刀柄处紧握一双纤手。
“你……”方吐出一词,就见那双纤手奋力一掰,尖锐匕首在腹中搅动。
面目狰狞,女子指尖黑气弥漫,一掌重重拍在少女肩头。
一抹血线激射,少女倒飞而出,重重撞在墙壁。
面纱被打落,悠悠飘落。少女整张面容展现出来。
左脸明眸皓齿,螓首蛾眉。宛若绝色。可偏偏右半长脸狰狞可怖,布满丑陋疤痕。一左一右,恍若仙界地府。
少女面色惨白,嘴角残留殷红血迹。那双明眸愣愣看向狰狞女子。
“你这贱人!咳……”女子咳出一大口血,捂住伤口:“还好你修为不够,无法驱使御魄匕,否则……”
司徒嫣然左手伸出,掐奇怪法决。她紧咬薄唇,手指颤动,好似很是吃力。但随之法决恰出,一抹若隐若现黑线连与美艳女子腹部匕首。
女子忽然发出怪叫:“炼气五层!?你隐藏了实力!且慢,我……”
法决一凝,陡见黑雾凝成裹住女子。雾中发出凄厉惨叫。数息后扑通一声倒地,气若游丝,一身修为尽散。
“咳咳……”司徒嫣然吐出几口血。扶墙而起捂住右肩,踉跄走到美艳女子身前。
女子还未死透,头颅微抬,手臂抬起,紧握司徒嫣然脚腕,气若游丝道:我诅咒你不得……”
司徒嫣然蹲下,明眸冷漠:“师姐,入门来一个月,你对我所做所为师妹都一朝还给了你。若想报酬,轮回再来。”
纤手伸出,握住腹上匕首柄,用力一拔。
好似最后一丝生命被拔出,手臂一松,女子彻底死去。
司徒嫣然长舒口气,收起御魄匕。自言自语:“她说我炼气五层是怎么……”
陡然间,司徒嫣然面色一变,腾然站起望向门外。
杂乱脚步门外由远及近,有人再赶来。
司徒嫣然捂着右肩来至窗边。四层楼阁,五六丈之高。便是没负伤她也不能安全落地。
扭头望了眼房门,脚步声愈近,要不了几息便会破门而入。
司徒嫣然毅然迈布踏出窗外,站立房檐,望向下方街道,紧咬薄唇,纵身跃下!
风声耳边呼啸,衣摆猎猎,司徒嫣然紧盯愈近青砖地面。落至二层,突起房檐重重一踏,去势微缓,斜飞而出——
嘭!
司徒嫣然娇弱身体重重砸在青砖,溅起积水,滑出数米远,一滩血迹身下散开。
一少女从天而降,路人纷纷惊呆。一路过老人小心走来,忽见那趴地少女一动,艰难爬起。
“姑娘你……”
司徒嫣然置若未闻,踉跄站起,娇小身躯摇晃迈步,走出几步,扑通一声又栽入积水之中,浑身衣物湿透。
“好累……”毫无血色苍白薄唇沁于积水,司徒嫣然那双本该明亮的眸子如今已被死气与惫倦充斥。
细雨落下,水泊溅起涟漪。整个文生县上空烟雨朦胧。
“爹娘……”
曾经景象如走马灯眼前略过。
冷言少语不苟言笑,整日忙于公务的父亲。眼角带着温柔笑意,无论何时都和和气气的母亲。与自己从小相伴,宛若一体的丫鬟。
一场大火,付之一炬。
滚滚浓烟,热浪逼人。柴院丫鬟将年幼的她抱入水缸,当自己想要进来时,燃烧房梁从天而降,将丫鬟压在其下。
边角蹭到右脸。如沾上火油,竟熊熊燃烧起来。
小嫣然几欲疼晕,钻入水中方才灭去。强忍右脸烧灼,从水中冒出头,便只剩下噼啪燃烧声与丫鬟虚弱声音。
“小姐,我不想死……”
……
当她从马车上醒来,身裹薄毯。望见的只有已经是残羹断瓦,青烟袅袅的灰烬。
司徒府上下,百十口人。
唯她一人幸存。
新京上下动荡,皇帝震怒。失火只是蒙骗世人之语。而刘沉香之女刘香莲正在新京,见之可怜,将之带到武侯县敬甚学院。
因之相貌,备受嘲弄。虽有人近,却因怜惜。七年耳耳,婷婷玉立。无人与之近,无人关怀之。
直至——
李仙缘出现。
未因其相貌而厌恶,也未因其相貌而故作怜悯。如对待常人一般。
似是……很久没感受到这种目光了。上一次还是……七年前?
随之相处,一切有些不同来。司徒嫣然很享受这些。在他人眼中李仙缘或是寡言少语,个性淡漠。讨厌人眼中便是故作清高。可她却觉得这样很好。
情愫诞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只知自己每每都在课堂上偷偷窥视李仙缘侧颜,强忍羞耻,又故作无恙语气交谈。回到房中,躲进被窝自己一个人偷偷脸红,却又心中几分回味。
大抵是从这时起走了好运,当她知李仙缘对她亦有几分情愫,心喜到昏厥。
直至——
李仙缘如她父母,离她而去。
只留了一张纸,一首词。
问便所有人,皆是不知。司徒嫣然日渐消瘦,引人心疼似要李仙缘不归,便饿死闺中。
刘香莲看不下去,出声劝阻,依旧无用。
李仙缘走后第七日,亦是司徒嫣然茶饭不思第七天。
躺于床榻,面容消瘦。许是临死前幻象,司徒嫣然听得武侯县上空,剑鸣、轰隆声不断。更是偶尔有刹那乍亮穿窗纸透入闺中。
异象散去百息,一道老妪身影平白出现床榻前,一身黑衫,周身黑雾弥漫。噬人目光死死凝视床榻上司徒嫣然。
“为情所伤?”
司徒嫣然听见她所说,不知为何能被猜到,但还是点头。
“父母明显被仇杀,府邸被人放火烧毁,你就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因何毒害你家?而且……你就不想找他问个清楚?”那老妪问。
司徒嫣然便知自己的记忆统统被知晓了。
“你有灵根,若跟老身走,便能成为修真者。”拥有修为,还需怕一区区凡人。在此之后,无论你是杀了那负心汉,亦或是让他痛不欲生,或是强与他成亲、将其掳为奴仆,选择权皆在你手。”
“与其恨之不争,为何不自己解决。这世上最信得过的。不是父母,不是夫君,不是挚友,而是你自己。”
老妪所言具具刺在司徒嫣然心口。
司徒嫣然嘴唇微动,虚弱而道:“我跟你走。”
似乎过于虚弱,一句话她说得断断续续。
“为了父母。为了……”
“李仙缘。”
章一百三十八。生死间()
与此同时——
嘭!
木屑四溅,房门倒飞。两道身影冲入房内。扫了一眼地上美艳女子尸体与血迹,眸子一缩。跑至窗边,往下眺望,便见楼下青石砖路,趴着一人,生死不知。
“司徒嫣然杀了伊寒,快追!”
另一人道:“可要禀告门中。伊寒你与我修为相差无几,连她都……”
“此地纯阳派脚下,万不能让事情败露!她刚入门一个月,想来是靠偷袭杀了伊寒。她修为不过炼气三层,如今这么高摔下,生死未知。你也怕?”黑衣人急道,反身冲下楼梯。
二人匆忙跑下楼。而那水洼中一动不动少女。眸低深处,一丝坚定乍亮。
眸中死气被驱散,司徒嫣然,紧咬薄唇,撑着冰冷青砖地面,艰难爬起。
“李仙缘……”
……
从马车上下来,台阶下的李仙缘忽有所感,回身遥望西南方。
他一身青衫略潮,打着一把黑白纸伞,屹立县衙台阶前,烟雨朦胧下若有思索。
“怎么了李兄?”身后赶来的萧欣荣奇怪问道。
“无事……”李仙缘收回目光,看向三人:“你们先回山门,我有事要去处理。”
三人面面相觑,鱼得寿问:“不若我们陪你吧。”
“不必。”李仙缘摇头。
他如此坚决,三人不好勉强。再三叮嘱李仙缘小心行事,把马车留给他,三人另寻马匹。
目送三人离去,李仙缘反身踏上台阶。
门前官差阻拦,李仙缘伸手入怀欲掏玉牌,随即才想起玉牌太多,被他丢进包裹,留在阳清峰。
“劳烦通报一声,六品侯李仙缘求见。”
官差一怔,打量李仙缘一番不似普通人,忙跑进县衙内通报。
等不多时,门内杂乱脚步。就见一身官府知县与师爷等人快步而出,见李仙缘不由分说,迈过门槛,一掀下摆,跪地叩。
“文生县知县,携师爷主簿,见过李大人!”
后面官差见青天大老爷都跪了,诚惶诚恐也跟着双膝下跪,不敢抬头。
好在县衙门前冷清,细雨朦胧下,无甚人注意到。
李仙缘无空行虚礼,开门见山:“长话短说。知县大人,劳烦送驿信与武侯显,就写问司徒嫣然现今如何,过几****会来取。”
交代完事宜,李仙缘片刻不停留,知县等人目送下转身上马车。
“回妙音坊。”
李仙缘欲找鸨子问清详细。
司徒嫣然出现此地是个谜。尤其是她假扮为青楼头牌,更是不知为和目的。
车毂碾过青石砖积水,缓缓而行。
路上行人稀缺。或是蓑衣,或是打伞。雨随不大,但淅淅沥沥粘人。干净衣服不多时便会变得潮乎乎的。
半柱香后,抵至妙音坊。却不知因何,妙音坊门前围着一群人,还有几名官差。
门前不远一处积水边,更是一摊触目惊心血迹。
李仙缘下马车,挤开人群来至官差身前。
“生何事。”他眉头微蹙问官差。
官差看他,见虽是陌生可气度不凡,便抱拳客气道:“刚刚有一女子从楼上坠下。”
“女子何种相貌?”
一旁忽悠一老人搭腔:“瞧她年龄,也就十三四岁。右脸很……真是可惜,那么个孩子。她好像在被人追杀。”
司徒嫣然!
李仙缘目光一凛,声音带上几分他都没察觉到的急切。
“她现在何处。”
“往那边跑了。”那老人遥指城门方向。
李仙缘默不吭声离开人群,来至马车前,令马夫卸去车辕。
马夫不解,但还是照做。将车厢与马匹分开。
“你先回山门,或是去官府借匹马把车厢拉回去,就说是我让的。”
嘱咐一番,李仙缘爬上无镫马,一夹马肚,四蹄踢蹬,笃笃笃绝尘而去。
……
细雨粘落叶,莎莎声四面八方传来。
肃肃凉风生,司徒嫣然躲在一树后。
衣裙紧贴身体,勾勒轮廓。肌肤无一丝血色,丝粘额前。
司徒嫣然苍白嘴唇颤抖,右臂无力耷拉。左手紧握短匕,黑眸微侧。
所倚树后,十几丈远,两道身影愈接近。
喊话声在安静林间散开。
“司徒嫣然,你杀了你师姐,还想逃过阴阳门惩罚不成。即便你不被我等抓住,事后门内也会另派人追杀你。不如束手就擒,也少受些折磨。听闻你师傅对你宠爱有加,或许会绕你一命。”
二人不知司徒嫣然位置,但在渐渐接近。要不多时,便会现司徒嫣然。
啪——
司徒嫣然从树根下抠出一粒石子,遥遥对着身侧抛去。
砸在树干,脆响几分明显。
“她在那边。”一黑衣人盯向声音传来方向。
“障眼法罢了。”另一人答:“她如此行事说明没有底气。她定然就在前面。”
未能引开二人,脚步声愈明显,司徒嫣然紧握匕,静待黑衣人走到树的一侧……骤然拖残躯跳起,短匕刺入猝不及防的黑衣人小腹!
未有丝毫灵力,完全属凡人间的刺杀。
若黑衣人只有一人,司徒嫣然或许能活下来,可惜……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