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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母晒然一笑，似有感慨道：“到了我这个年纪，站到这个位置，倘若还保留着小女孩式的天真可爱，只怕那才是真正的可悲罢。”
一句看似无心的话，却蕴含了多少大彻大悟后的感悟。
听到这里，天帝短暂沉默了一瞬，随即道：“既然你都将话给说开了，那朕也不必兜圈子了。此番，我为你保全两个女儿，但你须得答应朕一个条件。”
王母心头一跳，知道天帝所提的必不是一般的条件，遂沉稳问道：“嗯，你倒说说是个什么条件？”
天帝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朕要求复活后的辛夷出战魔界。一个曾置她于死地的恋人，又在她死后爱上了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妹妹，想来任谁都会因爱生恨的吧。而朕要利用的，便是这样一把淬满仇恨的利刃。对付凤歌，千军万马也比不上一个满腔怨毒的昔日恋人来得有用。”
他并没有告诉王母，辛夷的凤凰磐涅正应了当年的那个预言，亦是扭转三界存亡的关键。
而他亦没有告诉王母，他派辛夷出战的目标并不是凤歌，而是那个被困多时，即将重见天日的魔帝。且他有十分的把握，辛夷此战必能达成目的。届时辛夷和凤歌之间便结下了不解的杀父之仇，永无在一起的可能了。
王母沉默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那么，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一定要让我的女儿平安归来。”
天帝微微扬眉，显然王母的痛快答应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仍旧轻轻点了点头道：“这个是自然。朕一早说过，绝不会让自己的未来儿媳有所闪失。紫霄亦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那好，我答应你了。”王母颔首道，算是和天帝达成了共识。
可不知为何，在这个原该欢喜的时刻，她的心头却浮上一层隐隐的不安，似乎有哪个关键的事情被自己所忽略了。可无论怎么想，却总也想不起来是哪里被疏漏了。而当她获知真相时，却发现一切早已来不及挽回。
所有的爱恨，终将湮灭；所有的故人，终将告别。
半个时辰后，紫霄、重华、北冥、瑶姬和若华等人都被秘密请到了瑶光殿来议事。
殿内乌压压坐满了四海八荒中举足轻重的仙者，而天帝和王母高居首座。见人到齐后，在天帝的目光示意下，王母淡淡开口：“好了，现下既然人已到齐，本座便也开门见山地说正事了。今日传召各位聚集于此，是为了商讨一件对本座，也是对在座各位至关重要之人性命的事情。此事关系重大，是以本座希望今日谈话的内容不会被任何人泄露出去，亦不会做出令本座为难之举。”
说到这里，王母的目光着意在若华脸上稍稍一停，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而王母的话，很快得到在座诸人的纷纷附和保证。
北冥亦在其中，他暗自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给若华，示意她千万沉住气。
而在得到了众人的保证后，王母停了停，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表情，语含叹息道：“想来，一千三百年前的那件事，诸位都还记得吧？”
众人又是一阵称是。
王母继续道：“当年辛夷年少无知，为了一时的爱恋迷心，辜负了紫霄这样的好男儿不说，还害得自己惨死在凤歌的一剑穿心下。而当年，你们都道是当时本座和紫霄设法救活了她，并在一千年后让辛夷重返天界。可你们并不知道的是，辛夷早已死了，如今的这个人并不是她。”
这一番话，引来现场的一片哗然。
瑶姬第一个站起来，激动道：“王母，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就是辛夷啊，我和辛夷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可能不认得她？”
这话得到了重华的附议，于是困惑不解的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座上的王母。
王母脸上是难掩的忧愁，叹气道：“不错，这孩子的确与辛夷生得十分相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模一样，但她的确不是辛夷。或许你们并不知道，辛夷当年其实是双生子，她还有一个孪生的妹妹。只是那个孩子生来不足，并未被本座公开在人前罢了。但看在辛夷的面上，本座一直以仙气在为她续命。后来也亏得有这个孩子，才能替本座成功保住当年气息断绝的辛夷的仙气与元丹，好让本座能在日后一个恰当的时机令她重生复活。”
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实在是带给在场诸人太大的震撼与冲击，是以一时之间，殿内都无一人开口说话。
许久，却是若华忍不住站起身来问道：“敢问王母，您突然将我们大家召集在此处，可是对如何令九天玄女重生一事有了决议么？”
语末，是抑制不住的颤意。
她实在是怕，怕自己来不及阻止这一场忽如其来的悲剧。
相较之下，瑶姬的反应便显得平淡了许多，她轻轻拉了拉若华的手，示意她坐下说话。
“若华，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难道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么？”
若华却不肯，挥开她的手，上前几步加重了语气问：“王母，您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您老人家，当真是要狠心舍弃我那可怜的姐姐了么？”
第224章 设局试探（）
“若华！”
瑶姬的声音中明显听得出来带着一丝淡淡的警告之意，但这个时候，若华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不顾一切地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瑶姬，几乎是冲到了玉阶前，双目赤红地问：“王母，请您回答我，您心中是否已有了决定？您当真，是要对我那可怜的姐姐赶尽杀绝么？”
“噗”的一声，殿内响起一声极不合时宜的笑声，但却无人敢指摘，只因笑的人是天帝。
天帝缓缓站起身来，饶有兴味地俯瞰着玉阶前神情激动的女子，彷佛感慨极深道：“唉，想想也真是不容易。在天界顶着别人的身份行走三百年，她竟只得你一个人的倾心相护。只是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便能护得住她么？”
这一瞬，若华浑忘了那些个身份禁忌，脱口而出道：“护不住也要护！倘若是力所能及的相护，那不过是锦上添花；唯有明知不可行而为之，方能显出患难见真情的可贵来。若华自知身份能力低微，但我却有一颗赤诚相待的心！或许，这样的真心在尊贵如天帝、王母你们的眼中显得十分廉价，但我却觉得这才是世间最可贵的东西！”
一番话，赢来了天帝一阵拍掌，他含笑赞许道：“好，很好。不畏权贵、不畏艰难重阻，重情重义，的确是个好姑娘。从前朕未曾发觉，但今日才知道北海龙王教出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女儿，你很好。”
天帝的赞许完全出乎了若华的意料之外，但她心头很快涌起一阵狂喜，颤声问：“天帝，您既赏识小女的重情重义，想来对姐姐也是极为怜悯的了。那么，您是否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帮着姐姐呢？”
若华到底年轻，只想着此事上若有天帝的相帮，胜算便就多上几成。却忘了今日召集他们几个前来的并非王母一个人，而是王母和天帝联名相邀。倘若真的意见相左，又岂会坐在一处？
北冥私心里如此想着，不觉暗暗摇头叹气。
果不其然，天帝并未直接回答若华的问题，而是目光淡淡扫过在场诸人的脸庞，勾唇似笑非笑问：“朕倒是很想知道，你们当中，有几个人是和她一个想法的？今日的辛夷，和从前的辛夷，在你们心中孰轻孰重？”
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难住了在场诸人。
即便洒脱如重华，亦在这个时候保持了沉默。
天帝淡声一笑，举起茶盏啜了一口，问道：“唔，怎么都不说话？难道是觉着为难么？若说句话表态你们都觉得踟蹰不定，那么真要你们取她性命时，岂非你们一个个都要不中用了？”
“父皇。”瑶姬脸色发白地喊了一声，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问：“难道，难道真是真是要伤那人的性命么？”
一直喊惯了的名字，一直熟悉如左手右手的人，忽然之间有人告诉你，这个人不是你以往认识的那个好姐妹。不得不说，一时之间瑶姬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想着，要对一个朝夕相处三百年的姐妹狠下杀手，瑶姬实在不忍心。
“瑶姬。”天帝含笑喊了一声，忽然望定她问：“朕听说你和辛夷一向感情很是不错。”
瑶姬有些发蒙，不知道他此刻问起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只能顺着他的话答：“是，这些年来我和辛夷一起长大，虽说不是亲姐妹，但感情却更胜亲姐妹一筹。可是，父皇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天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漆黑的眼眸望上去满是深不可测的阴沉，“没什么，朕只是在想，以你和辛夷多年的姐妹情谊，想来是不会盼着她永远如一个活死人般沉睡，醒不来的对么？”
“我自然不会盼着辛夷永远长睡不醒了！”完全是想也不想的，瑶姬便脱口而出。但这样一来，也无疑是被诱导着表了态。
见瑶姬已表了态，天帝转首望向在场剩下的三名年轻男子，含笑问：“那么，你们三个的意思呢？自然，紫霄的心意朕一向是最清楚不过的，则他便无须回答了。只是重华和北冥，你们两个却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呢？”
“这”重华不觉犯了难，因他从未想过如今面前的女子会不是他以往认识的那一个。又或者，隔了千余年，过往的记忆即便再深刻也有些模糊了，他竟记不大清楚当年那笑靥倾城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了。
而面前的女子却是鲜活可爱的，要他两者取其一，且被弃的那个还是必死无疑的下场，则他实在说不出口那个答案。
倒是北冥极痛快地给了回答道：“诚如天帝所见，北冥是个素来独来独往惯了的人，于任何人任何事都早已看淡。是以此事实在无须问过我的意见，因我也实在给不出什么看法来。古人有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孰轻孰重，二位尊驾自行做主就是。此事若有用得上北冥之处，则我尽力襄助便是；倘若用不着我，则我出了这道门，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便是了。”
天帝抚掌而笑，一双剑眉彷佛欲飞起来般光华四溢，“北冥啊北冥，往日只觉得你是个锯嘴葫芦般的木头，不想你却是个妙人儿。好，你的意思朕亦听明白了。那么重华，眼下可就只剩你一个人没表态了。”
重华缓缓抬起头来，眉宇间似有千山万水阻隔般凝重，他叹气道：“天帝，您这回可实实是为难我了。想来您也清楚，我重华是个最风流不过的人，于美人间向来是左右逢源的。如今要我做出如此为难的取舍，我着实是无法决定。未知您可否准许我不参与此事的表决？”
天帝挑眉问：“哦，你是想弃权？”
重华迟疑了一下，方重重点头，“是，我想弃权。”
便在他以为天帝会大发雷霆的时候，却见首座上的男子忽然罕见的扬眉大笑起来：“你看，此番打赌到底是朕赢了吧。朕便猜到了他们几个会是这样的反应，除了若华丫头令朕有些出乎意料外，旁的人可都是教朕猜对了呢。”
王母似有些无奈地摇头笑了笑，配合道：“是是是，你一向料事如神，此番果然还是你眼光独到，洞人于微。”
停了停，她含笑望向底下面面相觑的几个孩子，轻声道：“好了，方才天帝是在有意试探你们呢。其实，早在你们来之前，本座便已和天帝商议好了对策。你们放心，无论是从前的辛夷，还是眼下的辛夷，本座和天帝都会设法保全，不令任何一个有所损伤。你们无论是想护着哪一边的，都尽可放心了。”
第225章 识破心事（）
此话一出，若华第一个高兴地跳起来道：“真的么？王母您不骗我们？”
王母含笑点头：“傻丫头，本座几时骗过人了？再者，你信不过本座，难道还信不过天帝？他可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呢。”
最后一句，却是明显含了淡淡戏谑意味的了。可见此番的联手，王母和天帝多年紧张的关系似乎缓和了许多。
就在众人都欢喜不已的时候，唯独北冥微微蹙眉，嘴唇动了动，彷佛有话想问，却又给硬生生忍住了。
如此细微的一个表情，众人都无暇顾及，唯独天帝却留意到了，他淡声问：“北冥，你彷佛有话想说。”
众人散落的目光忽然间便直刷刷聚集在了那个青衣卓然的清冷男子身上。
对于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北冥而言，这样的注目令他有些微微的不适，他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不惯这样的热闹罢了。”
“哦。”天帝淡淡应了一声，满脸的深不可测，也不知是信了他的话没有。
但后来，这一个小插曲很快被众人热闹的商议所淹没，众人就连北冥是几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唯独若华，始终留意着他的动静，见他出去，自己便也寻了机会悄悄跟了上去。
北冥走了一会儿，便觉察到了身后有人鬼鬼祟祟地追随，遂一个闪身躲进了一侧落英缤纷的桃林里。而后待那人追上来时，他蓦地一个擒拿手，便将来人给拿住。
女子呼痛出声，眉心深蹙喊：“仙君，仙君是我。”
虽没看清脸，但只听声音，北冥便知道来人是谁了。他忙松开了女子，但方才太过用力，仍旧在女子白腻的手腕上留下一圈淤青，不觉歉然道：“对不住，若华。我方才觉着有人在尾随，以为是不怀好意者，却不料竟会是你。”
若华深深埋首，只觉得被他抓过的手腕似火烫般，一直烧到了心里去，她低低道：“无妨。原是我行事莽撞，仙君如此已属手下留情了。”
见她始终低头，声音轻细，北冥不觉蹙眉问：“可是我方才抓痛你了么？”
若华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抚过那一圈淤青处，温柔答：“没有。”
冷不防一双修长如白玉的手蓦地抬起自己的下巴，竟将满脸的心事在人前泄露无疑。女子的目光与男子清冷的目光轻轻一碰，随即转开，羞赧道：“仙君。”
这一声含嗔带柔的呼唤，竟如羽毛般拂过男子的心头，带来一股难言的微醺。
北冥略定一定心神，下意识地伸手为她拂去肩头落满的花瓣，低声道：“此处风大，辛夷一个人在家总是不妥当，咱们还是回去罢。”
心底刚刚升起的一丝热度，在这一瞬间，忽然就蒸发得无影无踪了。
若华低低应一声好，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了他的身后，缓缓往辛夷坞的方向行去。她满心失望，只顾沉浸砸自己的思绪中，浑然未觉男子已停下来，一个不妨便撞上了男子坚硬的后背。
“哎哟。”随着一声惊呼，却是男子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抱了个满怀。
四目相对间，两人俱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各自站定。
还是北冥稳得住，轻咳两声问：“你方才在想什么呢，那样出神，连我问话也没听见。”
若华满脸迷惘之色：“啊，原来仙君问我话了么？我，我走路时一向爱发呆，是以真的没听见，却不是有意要冒犯仙君的。”
北冥仍旧面色淡淡的，嘴角却不自觉扬起：“你不必这般紧张，我相信你不是有意，嗯，投怀送抱的。”
若华怔住，随即热浪袭上脸颊，跺脚道：“仙君，你如今越发学得坏了，竟这般打趣人家。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看着背对自己暗自生气的女子，北冥满眼掩不住的笑意，故意道：“哦，果真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