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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华猛然抬起头来，眼眶通红如兔子，怔怔道：“辛夷姐姐，你怎么知道？”
辛夷便叹一声气，携了她的手一同坐下，又命人端来一杯热茶放到她手里，淡淡而笑道：“这又有什么难猜的？你一向心肠柔软，更何况你与她原有着数千年的交情，一时心中不忍，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若华，你想求我什么呢？求我就此收手放过她么？倘若你是为了此事而来，只怕我实在不能成全你。事情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我就此罢手，只怕这一生都难以洗去私奔外男的污秽名声了。”
若华连忙摇头道：“姐姐误会了，若华便是再不懂事，也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只是，只是”
见她否认，辛夷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和气道：“倘若不是为了此事，则一切都好商量。你且说罢，你想求我答应你什么？”
若华作势又要起身跪下，却被辛夷给死死拦住，“我说过了，无论为了什么事，你都不需要跪我。若华，倘若你真的从心底里当我是你的姐姐，则不必这般惶恐不安。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说罢。”
若华脸上无声滑落两行泪水，她轻轻咬着嘴唇，还未开口已是泣不成声。
“姐姐，你待若华这样好，我我实在是开不了口。”
此番之事牵涉极深，不仅害得辛夷名声狼藉，就连整个玉山都蒙上了一层阴霾，是以瑶姬对翩翩此人简直是恨之入骨。又见若华这般心慈手软，当下冷冷道：“既然开不了口，索性便不必提了。对待有些人，原犯不上仁慈。难道你忘了，在此之前她可也是想要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
见若华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辛夷不由轻轻摇头道：“瑶姬，不要说了。若华心里原本已经很难受了，你又何苦再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呢？”
瑶姬见她如此心软，不由气恼道：“好好好，你们一个两个的惯会同情别人，全然忘了旁人陷害你们时可未曾想过要给你们留下一条后路。既然你们都同情她，那便随便你们好了，我从此再也不理会了成吧？”
见她拂袖便起身往外走，辛夷不禁又气又急，忙一叠声唤：“瑶姬，瑶姬你回来！”
而瑶姬气恼地冲出门口时，恰好撞上来探视辛夷的重华，两个人竟撞了个满怀。重华后退几步站定，扶住双眼通红的瑶姬困惑道：“咦，这是怎么了？你与辛夷两个，难道是吵架了？”
瑶姬气恼地推开他，“哪个要与她吵架？你让开，我要回我的听雨阁去，便让她们姐妹两个充好人去好了。”
这般赌气的口吻，即便是重华再迟钝也该听出些什么了，更何况他原本就不笨。他看一看屋里，再看看面前满脸怒色的瑶姬，不由得轻声一笑，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含笑道：“好了好了，眼看都要出嫁的大姑娘了，难道还学小女子闹脾气么？走罢，我陪你一同进去，且为你们评个理成不成？”
瑶姬原本就是一时意气，如今经过重华一劝，气恼早已消减了一大半，只是有些拉不下脸面回去罢了。
就在二人说话的空隙，若华已扶着辛夷追出来，见状不由愣了一下。若华首先反应过来道：“瑶姬姐姐，是我不好，我不该回来求辛夷姐姐成全我的。请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么？”
重华乍一见若华亦吃了一惊，不由蹙眉道：“眼下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南海龙宫的么，怎么竟跑回来了？眼下这个关键关头，你也太任性了！”
若华闻言不觉低下头去，彷佛不胜愧疚。
倒是辛夷站出来为她解了围，“好了，好端端的你教训若华做什么？她既选择这个时候回来，必然是有她的道理，你不许插嘴。”
重华悻悻然地摆摆手，“好罢，你们小女子间的争执，我一个大男人原不适合搀和进去。既然你们之间有话要说，则我过后再来看你好了。”
“重华，你等等。”
听见身后女子的声音，重华不由转过身来，满脸无奈道：“姑奶奶，你们不会真是要我留下来当什么和事老吧？”
辛夷含笑淡淡摇头，“艳名重天下的重华仙君，想来是能胜任和事老一职的哦？”
重华耸肩，“我可以说无法胜任么？”
辛夷伸出一指轻轻摇了摇，“不可以。”
事实上，辛夷未必为难他在旁评理，而只是让人将他请到了一旁的侧殿坐着休息。
“好了，眼下这里没外人，都是自家姐妹，有话不妨直说。若华你先来。”
此刻已由不得若华退缩，她只得硬着头皮道：“若华斗胆，恳请姐姐来日手下留情，饶翩翩一条性命，可以么？”
“不可以！有句话说得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如翩翩那等心思狭隘的恶毒女子，倘若不能斩草除根，他日必留下后患。若华你此番行事实在是太过任性莽撞了，我断断不能苟同你的妇人之仁！”尚不待辛夷回答，瑶姬便已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若华便神色凄楚地望向辛夷，“辛夷姐姐，你的意思呢？”
第183章 当面质疑（）
玉山门禁，在封锁了七个月后，终于重新向世人打开，以为瑶华公主庆贺芳诞之名，广邀四海八荒的仙友前来做客。
对于玉山恰逢其时的宴客，众人心中自有一番盘算，皆在暗自揣度或许王母是想借这一次宴客打压四下里飞窜的流言，一并震慑各人。
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此番设宴实为鸿门宴。一个布局已久的天罗地网，正无声无息张开，只等着某人踏入局中来。
那一日清晨，翩翩在铜镜前精心描画眉目，匀妆挽髻，满头珠翠环绕，华衣加身，竟是艳丽无匹的容光，照得人睁不开眼来。
可这样的明**人，落在若华眼中却是微微的苦涩。
女子翩然侧过头来，含笑相问：“若华，你瞧着我今日的妆扮如何？”
若华带笑答：“明丽无双，华贵逼人。若华觉得相识以来，姐姐今日最美！”
这样的奉承之言，自然是让翩翩听得心花怒放，她低头娇嗔道：“你个丫头，嘴里便跟抹了蜜似的，惯会捡些好话来哄我开心。”
若华便柔顺道：“并非如此，姐姐美貌，原不是妹妹能信口开河的。姐姐若不信，且待一会儿出门去，瞧着那些个男子恋慕不舍的目光，就知道妹妹所言非虚了。”
翩翩掩唇笑了，随即蹙眉起来，“今儿个这样喜庆隆重的日子，你怎地竟穿得如此素净？须知外头尽是一些拜高踩低的小人，你妆容如此简素，只怕是要教人看轻的。快听我的，速速到屏风后换一身明艳的新衣来。”
若华低头卑微道：“不必了，妹妹姿容平平，便是换上了再好的华衣锦服也是白搭。再者，眼下妹妹原是众矢之的，倘若还穿得花枝招展，岂不是要给姐姐平白招惹是非么？还是算了。”
翩翩却不肯依从她，“不行。俗话说的好，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你如今是我的妹妹，出去了代表的便是我的体面，我怎肯容人在背后对你说三道四？至于旁的，原不用你操心，有我在，我看谁敢来为难你？”
在翩翩的再三催促下，若华终究还是绕到屋内的屏风后重新换了一身略微鲜亮的鹅黄色锦缎束腰石榴裙，上身着一件嫣红色百蝶穿花缕金窄腰袄，外衣罩一件白面黑底狐皮斗篷。虽则是较之从前的那一身荆钗素裙好了许多，但仍旧显得小家子气。
“你们是怎么为若华公主择选的衣衫，适才是完全的旧衣裳，如今竟又给她换了一身半新不旧的服色？难道我的衣箱里便没有鲜亮好看的时新裙衫了么，还是你们存心怠慢我的好妹妹？”
侍女们纷纷跪倒一地：“大公主恕罪，这身衣衫这身衣衫是若华公主自个儿挑的，并非奴婢等存心怠慢贵人。”
翩翩峨眉冷挑，启唇彷佛是要骂人，却被若华给拦下，温言劝道：“好姐姐，这身衣衫并没什么不好的，红花也须得绿叶相衬不是？宴会马上就要开始，咱们还是快些出门赴宴去罢，何苦为难这些丫头呢？”
翩翩原本不肯就此罢休，但听了这话不由犹豫起来，遂悻悻然道：“罢了，回头再与你们算账。”
说完，她挽了若华的手便一路施施然出门往玉山赴宴去了。
在宫门口恰恰遇见同样盛装打扮的素锦与瑞珠，四人各自问好，便相偕驾云而去。语笑嫣然间，彷佛彼此之间从未生过嫌隙，一如从前。
寿宴上，仙友云集，花团簇锦，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间，俱是醉人的风情。这一场瑶华公主的寿宴，倒办得很是热闹。
而煞费心思打扮的翩翩果然吸引来了许多人的注目，一时竟成为整个宴会的焦点。
对此，翩翩心中自然是极得意的。她故作矜持地举杯与各位昔日交好的仙友遥遥致意，一时却也喝了不少酒，面露酡色。
若华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牵着她来到安静无人的角落低声劝道：“姐姐，你不能再喝了，须知今日咱们来赴宴原是有正事要办的。”
翩翩微微仰首，喝醉的脸颊如桃花般娇艳，嘿嘿笑道：“你放心，我晓得轻重，绝不会误了大事。我，我只是等待了多年，一朝心事成真，有些高兴，同时又有些紧张罢了。我实在很害怕，待大醉一场过后，眼前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的虚幻。若华，我真的怕。”
听到她似醉似醒的话，若华不禁心头一酸，声音越发轻柔：“姐姐多心了，一切都是真的，怎会是镜花水月呢？”
翩翩忽然伸出手来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害怕道：“可是若华，怎么办，我忽然觉得有些紧张起来了。我，我有些害怕。”
说这话时，她的身子竟在微微发抖，或许是人在危机到来前总有一丝诡异的直觉，是以下意识地紧张害怕。
若华脱口而出道：“既然如此，不如这场宴会咱们不参加了，我陪着姐姐回家去如何？”
虽则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但如若翩翩肯悔改回头，未尝没有一丝生机。
可就在这时，翩翩却蓦地大力推开了她的手，眸色冰寒道：“不，走到这一步，我早已没了退路。辛夷与我，注定只能留下一个人！倘若我要如愿以偿，则她必须身败名裂。自然，你会觉得我如此行事太过狠辣，但假若今日我与辛夷的处境对换，只怕她也不会对我手下容情。若华，这是我和她之间注定的宿命，注定必有一损一荣！”
若华眉头深蹙，终究只是一声叹气：“既然姐姐心意已决，则我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我陪着姐姐一起就是。”
翩翩嫣然含笑：“好妹妹，我便知道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听着这一句情真意切的夸赞，若华心里却如吞了黄连般苦不堪言。
四处闲散赏花饮酒的仙友们，在听见“王母驾到”的这一瞬纷纷往花圃间的空地上聚集过来，齐齐福身向这位上古尊神请安问好。
大喜的日子，王母冷肃的面容上难得带了一丝笑颜，摆手道：“今儿个只是家宴，专为瑶姬庆贺芳辰的，大家不必拘礼，只管尽兴就是。”
玉阶高台上，王母身畔伴着锦衣华服的瑶姬，还有十二花仙，唯独不见辛夷人影。此情此景，恰验证了日前天界的谣传。
这位尊贵无匹的九天玄女，难道真是与人私奔不知所踪了？
而人人心中的疑问，却只有一个人敢越众上前问出了口：“敢问王母，可曾听闻日前关于九天玄女辛夷的传闻？玄女她，可是真的与人私奔了？”
第184章 机关算尽（）
觥筹交错的热闹宴席，骤然间安静下来，彷佛众人心中都憋着一个疑问，只等着有一个人捅破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当面对王母提出质疑，无疑是验证事实最好的法子，却不是人人都有如此勇气。
毕竟，对大多数人而言，揭穿了此事的真面目，于自身并无好处，却会大大的开罪了王母。
须知王母一怒，亦是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没有人会傻到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去开罪这位杀伐果断的上古尊神，断送自身的锦绣前程。
此刻的翩翩在众仙眼中，无疑就是那个不知所谓的代罪羔羊，众仙不由纷纷对她投入同情的目光。
然而翩翩却是看不见这些的，她只是在王母威仪清寒的目光下微微哆嗦，随即在望见那个一身紫袍的清贵男子时柔软了心扉。
王母冷喝道：“放肆！谁准你在玉山胡言乱语的，可知便以你方才的污蔑之罪，本座便可罢去你龙族公主的头衔，将你流放荒岛！”
翩翩却丝毫不以为惧，大声道：“倘若小女诬陷之名成立，王母要如何治罪，小女自然都是心悦诚服的。然而现下辛夷不见人影，根本不知人在何处，王母又如何能断定小女所问不是事实呢？须知此事并非小女一人心中的疑问，而是在场众位仙友心中的疑虑，正所谓空穴不来风。王母身为天界尊神，难道不该为我们揭开真相么？小女斗胆，恳请王母请出九天玄女，以证其清白！”
王母面色冷煞，眼中布满了凛冽的杀气，“你言语中句句针对辛夷，彷佛恨不得置她于死地才甘心。本座倒是想问问，你手中又有何凭证能证明辛夷是与人私奔了？倘若你只是信口雌黄，而本座最后却证实你今日所言全是诬陷，则你该当如何？”
翩翩到底年轻，在王母的一番逼问下不免露怯，但想着那日临川河畔男子的许诺，却又攥紧拳头迎面道：“因我曾亲自见到辛夷私入下界密会凤歌，且多时未出。我有人证，素锦，你来说。”
迎着众人的目光，这个时候，素锦竟生出了退缩之意。她磨蹭了许久才站出来，跪在翩翩身旁，但却一字不敢多说。
王母的目光缓缓移到她身上，语意森寒问：“据翩翩公主的意思，你彷佛曾亲眼所见辛夷私下凡尘与外男密会？”
“我，我我”素锦害怕得要命，哪里敢回答。
王母冷哼一声，彷佛早已知晓了她的畏惧，不屑道：“神色鬼祟，吞吞吐吐，一看便知是心中有鬼。如此品性，安知你的话有几分可信？”
就在这时，跪在素锦身边的翩翩暗暗伸手掐了她手心一记，惊得她几乎跳起来。她怯怯看一眼身畔眉目森寒的女子，咬一咬牙应道：“是，小女的确曾亲眼所见九天玄女私会魔界少主凤歌！”
王母淡淡扫她一眼，“你觉着，凭你一个小小的龙族公主，有几斤几两足够你来诬陷本座的爱徒？素锦，本座劝你还是思量清楚了再回答。你年轻尚轻，可千万不要轻易受人蛊惑，贻误了自己的终身。”
素锦一向是个色厉内荏的，哪里有勇气和王母这般当庭对峙，当下便软了下来，支吾道：“我，我”
翩翩见她不济事，心中又气又急，立时抢过话头道：“王母，方才素锦的话掷地有声，想来在场诸位都能听见。眼下王母这般威逼利诱，难道是害怕素锦道出事实，使得某人的真面目被揭穿，令玉山与您老人家蒙羞么？”
王母眸光一寒，冷冷拍案：“翩翩，你大胆！南海龙王教的好女儿，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对本座出言不逊。看来是天界太平了许多，竟有人不将本座这个糟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若说先前南海龙王还能坐得住，眼下却是如坐针毡了，他连忙起身离席下跪道：“王母息怒，小女无知，一时言行无状冲撞了您老人家，小神在此替她向您赔礼道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