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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个问题，都将夜清扬问得哑口无言。
停顿了许久，他才道：“小歌，老夫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的问题，但我仍旧相信你的母亲绝对不会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女子。倘若她真是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女子，以你父君的心性，又怎会对她念念不忘多年？你的母亲，自有她的美好之处，只是你一时尚无法了解罢了。”
凤歌满目怨恨，冷哼道：“哼，只怕我不是一时无法了解她的美好，是这一辈子都没法了解她所谓的‘美好’了。”
于一个从未蒙面的母亲，凤歌这话并没有说错。
而夜清扬显然也意识到了不该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唇舌，否则只怕自己说得越多，则越会加深凤歌对这个消失在他生命中多年的母亲的怨恨。
他略加思索，便转了话题道：“好了，今日谈话的重点原不在讨论你母亲，而是在缥缈仙岛之行上。小歌，老夫仍是那句话，我并不赞成你前往缥缈仙岛。”
凤歌犹自为了方才的事气愤难平，遂语气有些冲撞道：“我原也没打算要征得你的同意。此事我心意已决，夜长老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他一向唤夜清扬一声叔叔，以显示亲厚之意。眼下一声冷冰冰的“夜长老”，却是有意在点明他们之间的君臣之别了。
“小歌，你千万不能拿这件事来赌气。”
“好了，此事我已有决议，你不必多说什么。倘若再谈下去，只怕倒伤了咱们多年的叔侄情分，还望夜长老自重。”
说罢，他便冷冷拂袖背过身去，显然是不愿多谈了。
倘若换了旁人，这个时候自当识趣离去，不再劝阻。然而夜清扬念着自己与他父君母亲多年相识的情分，而凤歌又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实在不能就此放手不理，眼睁睁看他走入火坑。
于是他只能继续道：“小歌，老夫知道你心中尚为了方才的事气愤难平，然而你对你母亲的怨恨，并不能成为你拿性命去赌气的借口。即便不为了别的，只想想你尚身受苦楚的父君，你也不该如此赌气任性才是。”
“你别跟我提我父君，只想着是那个狠心的女人害了他，则我现在就恨不能将她将她给杀了！”
夜清扬面色一变，星眸幽深如炬，严厉道：“胡闹！这世间哪有亲儿说要弑母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小歌你如此不理性，实在是让老夫太失望了！”
凤歌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亦是情绪激动到了极点，他龇牙裂目一字字道：“失望，你对我失望到了极处？我却又能对谁道一句心中的辛酸苦楚？倘若我的亲生母亲能如世间所有寻常母亲般相夫教子，琴瑟和鸣，则我的生活只怕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断不会是今日这般局面。若非深受没有母亲的苦楚，我当年也不至于性情偏激，年少轻狂下深深伤了辛夷的心，以致分隔千年，今日历经艰辛才能重聚。如今，我不过是想稍加弥补一下当年对她的伤害，则你就百般阻挠。我倒想问上一句，你如此费心劝阻，究竟是为了魔界荣辱与我的安危着想，还是为了你自己的女儿打算？”
“你——”
夜清扬被他的话气到了极处，右掌扬起，却终究没有落下。他摇了摇头，满面失望萧索之色，低声道：“老夫从不曾想，你心中竟是这样想我的。既然如此，老夫也实实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老夫只盼，少主此行，千万爱重自身就是了，老夫告辞。”
说罢，他便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而凤歌站在原地，手伸出在半空，却终究没能拉住夜清扬的衣角，心中始觉得有些悔意。冲动过后，他已恢复理智，是以也很清楚这位归隐多年的魔界长老对自己的关爱与忠心。自己方才所言，实在是大大的不妥，也深深地刺伤了这位长辈的心。
“夜叔叔，对不起，但凤歌宁负天下人，也不愿再辜负辛夷了。”
他对着夜清扬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神情间似有说不出来的惆怅感伤。
第130章 撞个正着（）
而屋外的绿荫小榭内，辛夷正与碧落一面喝茶纳凉，一面斗嘴皮子打发时间。
两人正说得起劲时，忽然不远处的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便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步出，正是夜清扬。
他一眼就看见了碧落的所在，冷声道：“碧落，即刻随爹爹一起回梧桐山去。”
碧落冷不防被他给说懵了，站起身来无措道：“啊，回梧桐山，为什么要回梧桐山？”
夜清扬不由分说就走过去拽住了她的手便走，声色俱厉道：“即便不随我回梧桐山，你也不能再没脸没皮地待在这里了。便是你不怕丢人，老夫还觉得有伤颜面呢！”
说罢，他的眸光射向小屋的方向，显然这话是说给屋内的凤歌听的。
若在寻常，碧落或许还敢分辨几句，但此刻见他面色铁青，分明是在盛怒中，便只是低头不说话。
夜清扬瞪大了眼睛问：“你不说话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还想继续没羞没臊地留在这里任别人羞辱么？倘若你真的这般不争气，则不必再做我夜清扬的女儿了，也省得老夫为你生气担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却是十分严重的了。
碧落脸色青白，眸底含泪，无措地喊：“爹爹，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发这样大的脾气？是女儿做错了什么么？倘若您老人家希望我陪您回去住上一段时日，则我乖乖听话就是了，您千万别生气。”
见碧落如此顺从，夜清扬的火气倒消减了许多，但语气仍旧有些冲：“你给我听仔细了，不是回去暂住一段时日，是要你永远离开这里，离开此间的人与事。乖女儿，魔界的大好少年多的是，凭咱们的条件，想找个什么样的没有？何苦留在这里讨人嫌，吃力不讨好呢？你倘若愿意，则爹爹便放出话去，务必要在魔界的少年英杰中给你物色出一个顶好的。而你，便听爹爹一句劝，咱们从此忘了那些不该爱的人好么？”
碧落后退一步，泪落沾裳，摇头道：“爹爹，我不要！无论这世间有多少好男儿，我也只喜欢凤歌一个。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夜清扬怒到了极点，二话不说便给了她一记耳光。
那一声脆响，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
而不早不晚，凤歌刚踏出房门，恰好撞见了这一幕。他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连忙跑过去将碧落护在身后，歉然道：“夜叔叔，方才是我一时失言，您老人家又何必迁怒到碧落头上？说到底，一切是我的不是，我给您老人家赔礼道歉了还不行么？”
谁知夜清扬冷哼一声，竟直接推开了他，将碧落拽到面前，毫不客气道：“老夫自教训自己的女儿，又与旁人何干？还请少主不要插手干涉老夫的家事。”
说罢，他转头问碧落：“我再问你一遍，你跟不跟爹爹走？”
碧落委屈得泪水涟涟，一会儿看看凤歌，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父亲，忍不住带着哭腔大喊道：“一个是我的至亲，一个是我的至爱，为什么爹爹非要逼着女儿做选择？难道您老人家不知道，无论我选择了谁，心中都不会真正的快活么？”
凤歌不忍，亦帮着出声道：“是啊，夜叔叔。即便是我一时失言，也不至于让您这般断然阻挠碧落与我来往。即便是做不成夫妻，难道连兄妹抑或朋友也做不得了么？”
夜清扬怒极反笑，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冷笑道：“哦，那你且问问，这丫头可能接受做你的妹妹或者是朋友？倘若她不能，你明知她心意却无法给予回应，则留下她岂非是误了她？再者，你明明已做出了选择，那么你扪心自问碧落的痴情能得到回应的机会有多少？凤歌，残忍专断的人不是我，恰恰是那个看似心软仁慈的你。”
凤歌哑口无言，因他不得不承认，夜清扬的怒斥每一个字都骂得没错，他的确是自私，也的确是在无形中耽误了碧落一生的幸福。
长叹一声气后，他的目光在碧落脸上停了停，怅然道：“碧落，对不起，你还是跟着夜叔叔回去罢。”
碧落满脸的慌乱无措，试图去抓住凤歌的手，却被夜清扬给死死按下，她无声泪流道：“不要，凤歌不要。你答应过我的，要给我一个机会，如今怎能言而无信？”
就在这时，被众人冷落多时的辛夷终于不得不现身说话：“因他此刻身边有我，要相伴一生的人也是我，是以他只能对你失信。”
一刹那，碧落面如死灰，只能充满怨恨不甘地望着十指紧扣的男女。但很快，她的眼中燃起了一丝快意的怨毒神采，勾唇冷笑道：“哦，你方才说你要和凤歌相伴到老，那么你预备如何对天界那位对你情深似海的紫霄仙君交代？难道说，你预备像凤歌对我失信那般，再次背弃对你深情若渴的紫霄仙君？假若如此，你可真是‘有情有义’。”
“我”辛夷尚未来得及回答，便看见夜清扬的脸色蓦地一变，彷佛见鬼般的神情望向她身后。
而辛夷顺着他的目光缓缓转身，看见了面容似雪般落寞的紫霄，而他手中的青霜剑剑尖指地，正有鲜血缓缓滴落，看着很是触目惊心。他立在那里不知有多久了，见她望来，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恍惚。
辛夷心中震动，不觉失声唤：“紫紫霄，你怎么来了？”
尚不待紫霄回答，碧落尖锐的声音便挤了进来：“你自然是不希望紫霄仙君此时来坏你好事的了，但偏偏上天也看不过去你的水性杨花，更不肯让你一再蒙蔽这位对你情深意重的昔日情郎。辛夷，你且也当着你这位前未婚夫的面，将你方才对我说过的话再说上一遍啊。倘若你肯照办，则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跟我爹爹离开此地。倘若你不能，则凤歌也好看清你的真面目，从此不必再受你蛊惑，前往那劳什子缥缈仙岛，平白丢掉性命！”
不仅如此，碧落甚至冲过来将辛夷与凤歌分开，强行将她给推到了面色惨白的紫霄面前。
“我，我”
即便是一早就做好的决定，但在面对紫霄的这一刻，辛夷仍旧觉得说不出的心虚与歉疚，她实在是难以启齿。
第131章 一喜一悲（）
看着面前满脸惶然、低头不语的辛夷，紫霄只觉有一股说不出的悲凉涌上心头，竟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前所未有的陌生。他的手紧紧握着剑柄，却仍能强作笑颜道：“辛夷，你为什么不说话？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愿意给我一个答案么？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傻子，实在是不愿再被人愚弄下去了。”
“我没有，紫霄。我没有在愚弄你。”辛夷慌忙抬头解释，但她忽然发现此时此刻，被紫霄撞破现行的自己，言语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紫霄低声笑了笑，神情怆然而悲戚，“是，我也相信你并没有愚弄我的感情，更不会如此残忍对我。但在天下人的眼中，我却实实是个绿云遮顶的大傻子。辛夷怎么办呢，我很愿意相信你，但全天下的人都在笑我痴傻。我，我实在是有些糊涂了，所以能不能请你当着在场诸人的面回答我一句，凤歌和我，你究竟爱的是谁？你要携手一生的人又是谁？”
就在这时，凤歌亦适时地站上前来，无声隔开辛夷与紫霄，暗暗握住她的手，挑衅般斜睨着面前的伤心男子道：“辛夷的抉择如何，方才就已当众说得一清二楚，在场诸人都有耳闻。难道你是个聋子瞎子，竟不会听不会看么？”
倘若换了在平时，以紫霄骄傲的心性，必定要拔剑和凤歌大干一场。然而此刻他不过面容惨然地仰天笑了笑，神情失落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聋子瞎子，我看不见也听不着。倘若要我彻底的死心，除非辛夷亲口告诉我答案，说她选择的人是你。如若不然，便是拼了这身性命不要，我也一定要将我心爱的女子给抢回去！”
凤歌冷笑不已，唇齿相讥道：“真可笑，她何时是你的人了？从头到尾，她爱的人都是我，而非你这个自作多情的大傻子！”
眼见紫霄的脸色在听见这句话后越发惨然发白，辛夷一时不忍，不由劝道：“凤歌，别再说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让我自己和他解释行么？”
倘若是别的事，凤歌自然是一千一万件地依从她，但在这件事上，他的态度却前所未有的坚决起来。
他凝视着这个自己深爱的女子忽然极放肆地笑起来，目光中亦染上了几许苍凉，“辛夷，事到如今，你仍旧觉得这只是你与他之间的私事，与我半点不相干么？还是说，在你心底我压根只是一个外人，你从来就没有原谅我，说要与我约定终身也只是一时同情敷衍之言？”
辛夷心血上涌，几乎想也不想地否定：“自然不是。凤歌，我怎会同情敷衍你？我说原谅你，自然是真心实意的。”
凤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面容却依旧哀戚，“好，倘若你要我相信，便当着我的面亲口将你的决定告诉他。这段三个人的爱情延续数千年，实在拥挤，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凤歌的话原是极有道理的，辛夷不是不懂得，只是要她当着众人的面教紫霄死心，她心中又实实有说不出来的不忍不愿。
在凤歌逼迫的同时，紫霄亦不曾稍减半分：“不错，辛夷，我也很想知道，你的决定到底是什么？”
辛夷一时看看这个，一时又看看那个，只觉得头疼欲裂，不由得双手捂住耳朵痛楚喊：“你们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我，我真的不愿意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这一出二男争一女的闹剧，夜清扬实在看不下去，早早就抽身离开了。只是碧落一心放不下凤歌，是以哀求他让自己留下看到了结果再随他回梧桐山去。
“嘁。”
就在这个当口，却是碧落忍不住讥笑出声。她曼步上前，来回打量着面色各异的三人，语锋犀利道：“原来你们两个深爱不移的，就是这样一个心智不坚、左右摇摆的女子？我还以为她有多好呢，原来不过如此，惯会拿乔做调，左右逢源。眼下真要正经选一个人过一辈子，却又觉得万分痛苦、心如刀割了？不过想想也对，在两个天之骄子间流连，享受万千宠爱在一身，总是比只守着一个人要来得精彩的，不是么？”
如此言语，便如拿刀在割凤歌和紫霄的心般难受，他们明明知道自己心爱的女子心性并非如此不堪，可她的迟疑不定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住口！”
见凤歌双目喷火地朝自己举起右手，碧落心下一凛，反而仰着脸送上去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就要打人么？那好，你打啊你打啊。你越是生气，则我越是要说，辛夷那贱人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明明自己已有婚约，做什么又要出来招惹你？倘若她真的喜欢你，愿意和你厮守一辈子，则我也无话可说。可你睁大眼睛看看，她果真对你十分真心么？当着那个男人的面，她连一句对你忠贞的话也不敢说！如此龟缩畏惧，你到底是看中她什么？”
就在碧落和凤歌纠缠时，辛夷却趁机来到紫霄面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眸光莹然，蹙眉痛楚，压低声音道：“紫霄，对不起，来日我必定会将所有的苦衷告之你。但是今日，我只能选择凤歌。”
说完这一句，她便毅然放开紫霄的手，大声道：“辛夷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