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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掩的门扉此刻忽然被人撞开，是乳娘满脸忿恨不平地冲进来道：“素锦公主，你说这话简直就是含血喷人！我家公主一向真心待你们，又怎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来？如果你们不信，老奴我可以拿性命担保我家公主的清白！”
若华见她冲进来，不由大惊失色道：“乳娘，您怎么进来了？不是让您守在门外的么？”
数千年来的朝夕相处，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素锦的脾性了。这位从小娇生惯养惯了的西海龙宫四公主，一向我行我素，行事只凭个人喜好，视人命如草菅，尤其是对那些个微贱的下人。眼下乳娘不仅撞破了她对自己发难的情形，更当面大声斥责了她。以素锦一贯的脾气，只怕不肯轻易放过乳娘。
这般想着，若华已然将乳娘护在了自己身后。
“哦，本公主当是谁呢，原来是若华妹妹身边最为忠心耿耿的乳娘啊。”素锦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只作没看见若华防备自己至深的姿势，缓缓走近她二人跟前，在若华耳畔低低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怕我吃了你的好乳娘么？你放心，我这个人一向最宽容大度，是断断不肯和一个奴才一般见识的。除了，那些个不识相的。”
说罢，她低低笑了两声，眸光蓦地射向被若华护在身后的乳娘，一字字道：“方才本公主可有听错，乳娘彷佛是说过自己愿以性命担保若华妹妹的清白？那如若我拿出了她言行鬼祟的证据，则乳娘你当如何？”
乳娘梗着脖子回了一句：“若公主您真能拿出证据，则老奴情愿自刎谢罪！”
素锦拍掌而笑：“好，好得很！若华妹妹，这话可是乳娘自个儿说的，并非我逼迫她。假若一会儿真出了什么事，你可也不能赖到姐姐我的身上来啊。”
听到这一句，若华心底顿时升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她紧紧攥住乳娘的手，语含哀求道：“素锦姐姐，你若有气尽管冲着我来，何苦和我乳娘一般计较呢？说到底，乳娘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太过担心我，这才无心顶撞了姐姐。”
见素锦冷着脸不为所动，若华不由转向翩翩和瑞珠含泪恳求道：“翩翩姐姐、瑞珠姐姐，求你们看在过去相交多年的份上，为我乳娘说一句情罢。我从未求过你们什么，今日第一次求你们，难道你们竟不能答应我么？”
说罢，她甚至不惜朝翩翩二人跪了下来。
乳娘看得泪流满面，心疼道：“公主，你不要为了老奴求她们。看你这般卑躬屈膝，老奴真是心痛万分啊。”
可若华并没有真的跪下，因为翩翩伸手死死拦住了她，嗔怪道：“傻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姐妹一向要好，你这般岂不是要和我们生分了么？”说罢，她又转向素锦道：“好了，素锦。有些话说说也就罢了，难不成你还真的罔顾姐妹之情，做出令若华难堪的事情来么？即便你真的如此绝情，我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无论如何，真相未明之前，若华都是咱们素日爱护的小妹妹，我不能眼看着你折辱她的乳娘。”
听见这一席话，若华只觉得心中暖烘烘的，躬身一拜，涕泪长流道：“翩翩姐姐，多谢你这样维护我。”
瑞珠亦看得心头老大不忍，热泪盈眶道：“不错，翩翩姐姐说得对。真相未明之前，若华仍旧是咱们最爱护的那个小妹妹，我们绝不能眼看着你做出伤害她乳娘的事情来。”
素锦不由气得跺脚：“你们，你们真是要气死我了！你们倒是将人看成好妹妹，可焉知人家心中有没有将你们当作好姐姐呢？说不定她早已为了另一个‘好姐姐’出卖了咱们这些个傻子了！到那时，你们可别后悔！”
“素锦姐姐，若华万万没有想到，不过几日的功夫你竟能对我产生这样深的成见来，我心中真是说不出来的难过。”
对于若华的难过，素锦显然有些嗤之以鼻，她嗤笑道：“你若清白，自当可以解释清楚其中的误会，成见自然也可以烟消云散。一切端看你是否肯坦白，是否真的看重这段姐妹情谊罢了。”
翩翩和瑞珠亦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若华，玉山之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不肯明言呢？你这般吞吐犹豫，我们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帮你。”
“我，我”
玉山之行，个中情形是如此的复杂，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尽的呢？再者和辛夷冰释前嫌一事，也实在不便让素来与辛夷不和的素锦等人知道，以免再添误会。只是如此一来，若华就很难自陈清白了。
第95章 和好如初（）
就在这个为难的当口，却是乳娘从若华身后缓缓走出，朝着气势咄咄逼人的素锦行了一礼，平心静气道：“素锦公主，老奴方才擅闯无礼，又顶撞了您，这厢先给您赔罪了。但赔罪归赔罪，有些话老奴却也不得不说。在今日之事上，的确是你们太过多疑，也冤枉了我家公主。不错，此去玉山，我家公主备受王母和玄女的礼遇，难免会引来诸多猜测。你们怀疑她被玄女收买，也实属情有可原，但老奴却知道，公主她绝不会做出背弃姐妹的事来。因为这一次我家公主之所以能全身而退，全是老奴自作主张仗着昔日与王母的微薄情分，到玉山为我家公主求了情。而王母听闻我家公主身世孤苦，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这才赦免了她昔日射杀玄女之罪。方才所说的话，老奴可用性命担保，绝无一字的虚假。若三位公主不信，老奴可亲自陪着你们到王母跟前去对质。只是如此，只怕三位公主与我家公主数千年的姐妹情谊就将毁于一旦了，如此绝非老奴所愿，相信也绝非几位公主心中所愿。老奴人老愚钝，原不该多话，但却也不希望三位公主为了一点疑心就冤枉了我家公主，更白白辜负了数千年的姐妹情谊。如此，于谁都是莫大的损失与不智。老奴言尽于此，还请三位公主三思。”
这一拜，却没能拜下去，因为翩翩疾步上前搀扶住了她。她笑颜温柔道：“哎呀，我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只是一场误会。亏得乳娘将真相说出来，才不至于伤了我们姐妹四人多年来的情分，原该我们姐妹三人多谢您老人家才是。只是乳娘您既是王母的旧识，怎么从前从未听若华妹妹说过？”
若华此刻才回过神来答道：“说来惭愧，此事我也是去了玉山听王母她老人家提起才得知。乳娘不止瞒了三位姐姐，便是瞒我也瞒得很苦呢。若早知有乳娘为我求情，此前妹妹也不必日夜悬心，辗转难眠了。”
玉山赴约之前，若华的惶然不安、夜不能寐，翩翩等人却也是知道的。她这般说，分明是要让素锦她们相信自己的清白。为了打消素锦的疑心，她甚至故意将告知自己乳娘与王母旧情的人从辛夷改成了王母，为的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完这些，若华的目光便一瞬不瞬地盯在翩翩等人身上，只盼着她能信了自己的话，勿伤多年的姐妹之情。
翩翩蕴笑不语，幽深的目光在若华和乳娘身上来回流连，似在审视，最后掌不住笑起来握住了若华的手道：“妹妹不必对我解释这样多，我自然是相信妹妹，更相信乳娘的。今日之事，不过是误会一场，还望妹妹能原谅姐姐的莽撞无礼。”
这话却是真心，从始至终，翩翩相信的都是与王母有旧情的乳娘，而并非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姐妹。
见素锦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惊得愣住，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翩翩忙用手撞了撞她的腰，眼含暗示道：“素锦丫头，你还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快去给若华和乳娘她老人家陪个不是。想来今日为了你一时的小心眼，可险些伤了咱们姐妹间的和气呢。”
素锦被她这么一说，面对若华时便不禁有些赧然，垂着头只是说不出话来。
若华知晓她脾气，倒也不计较，连忙道：“千万不要。妹妹只盼着姐姐们能相信我，旁的事情便当是过眼云烟，任由它随风飘散好了。”
翩翩笑意幽深，拍了拍她的手背：“妹妹果然深明事理，做姐姐倒是不如你良多了。”
“哎呀，姐姐说这样的话是要成心折煞做妹妹的么？这些年来，姐姐待妹妹如何，若华心中最清楚不过。是以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妹妹对姐姐都只会有感激，不会有怨艾。”
翩翩柳眉微挑，似有些动容，紧紧握住了若华的手动情道：“好妹妹，但愿咱们姐妹四人永如今日这般要好，莫要生出嫌隙来。”
“只要彼此真心相待，绝不会有那一日的。”
折腾了这么一场，好容易和好如初，若华心中真是说不出来的高兴。可她却不知道，有些事情自打她从玉山平安归来的那一刻就悄然起了变化，再也回不到从前。
而三人之中，尤以心性单纯的瑞珠最为高兴，见误会冰释，她立时上前亲密地挽着若华高兴道：“太好了，眼下误会既然解释清楚了，那咱们四个往后还是好姐妹，无分彼此。若华妹妹，知道你没有背弃我们姐妹间的情谊，我心底真是说不出来的高兴。”
对于她和翩翩二人先前的维护，若华心中不是不明白，当下亦有些感念地红了眼眶道：“姐姐请放心，若华永生也不会做出背弃姐妹之情的事来。在若华心中，再没有比这段姐妹情谊更珍贵的东西了。”
看见她们姐妹四个和好如初，乳娘亦觉安慰，忙含笑道：“公主，眼下既无事，则老奴便先出去了。三位公主难得来，老奴去吩咐厨房备上几样可口的点心，也好让主子们坐下来品茗谈心，一叙姐妹之情。”
若华点点头，眼底是满满的感激，温言道：“好，如此就有劳乳娘费心了。”
乳娘摇头一笑：“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三位公主宽坐，老奴告退。”
许是大闹了一场的缘故，这一次翩翩等人足足在若华的宫中逗留了一个下午才离去。傍晚时分，若华亲自将她们送出北海龙宫，四人含笑挥手道别，彷佛彼此间从无嫌隙。
待离北海龙宫远了些，瑞珠第一个忍不住道：“翩翩姐姐，我便说若华妹妹不至于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来罢。果然一切是她乳娘在背后出力，并非若华妹妹投靠了辛夷。”
翩翩含笑转向素锦问：“素锦你的意思呢？”
素锦双眉紧蹙，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我，我”
翩翩只看她神色便猜到了几分，和颜悦色道：“此处并无外人，都是自家姐妹。你心中若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第96章 另有安排（）
素锦于是道：“好罢，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依我来看，若华是否背叛一事尚有待商榷。”
瑞珠脸上满是惊讶之色，“素锦，你在说什么？方才翩翩姐姐不都说了今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么，你怎么还耿耿于怀呢？”
素锦眸意深深，反问一句：“有些场面上的话听听也就算了，难道姐姐你还当真不成？一场误会，若果真是一场误会，那么若华为何一开始不说清楚？若真是一场误会，那么她为何要背着人到桃林去给凤歌送解药？无论她是否背弃了我们，但她为辛夷暗地做事却是不争的事实。相信在这一点上，翩翩姐姐与我的看法是一致的。”
翩翩含笑点了点头，望向素锦的目光中满是赞许之色，“能不惑于姐妹之情准确看清此事的疑点，素锦你做得很好。反倒是瑞珠你太过于感情用事，一味沉溺于姐妹之情，却有些心慈手软了。”
瑞珠眼中是深深的疑惑与不解，甚至于有些伤心地追问道：“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若华呢？假若你们真的觉得若华哪里做得不好，可以当面提出来啊。为何却要这般表面粉饰太平，背后却质疑着她的用心呢？”
从始至终，瑞珠都是最相信若华的那一个，是以她的反应倒也在翩翩的意料之中。
翩翩微微一笑，安抚地拍了拍瑞珠的肩膀道：“我知道，此番我的行事的确让你有些不解，甚至于是有些不满。瑞珠，你在乎姐妹之情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错，但你唯一的短处却是不该让所谓的姐妹之情迷惑了自己的双眼。你且冷静地想一想，从头到尾，是否若华都没有正面回应过在玉山发生的事情？也从不主动向我们解释她回来后的行踪？从前的若华温顺而沉默，如今的若华冷静而果敢，简直判若两人。瑞珠，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不得不多加一个小心啊。”
瑞珠道：“好，即便你们所说的这些都对，可为什么这些疑问你们不肯当面向若华去问个清楚呢？表面上说着相信她，背地里却在防备她，咱们这么做岂非小人行径？”
“你”
眼看翩翩举起的手掌就要落下，素锦连忙上前去拦住，赔笑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怒。到底是自家姐妹，若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实在不值得。”
翩翩满脸怒容，指着瑞珠道：“你且瞧瞧她说的什么话，教我这个做姐姐的如何不生气？她这是什么意思，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小人么？”
素锦亦觉得瑞珠方才的言辞很是不妥，遂握住她的手低声劝道：“好姐姐，此事你也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快向翩翩姐姐赔礼认个错罢。”
瑞珠见翩翩站在那里脸都气白了，当下心中亦有几分悔意，遂由着素锦将自己拉过去，福身低低道：“方才妹妹一时口不择言，教姐姐伤心了，在这里给姐姐赔礼道歉，还请姐姐原谅妹妹的无心之失。”
“罢了罢了。终归是自家姐妹，哪里有记仇的道理？我只盼你是真心的悔过，而不是为了敷衍我才说出的违心之言。”
翩翩扶起瑞珠，目光却有些复杂地落在她的脸上，轻叹一声，彷佛真是有些被她的话给伤到了。
瑞珠一向是个心软没主见的，见素来刚强的翩翩如此伤感不禁越发内疚，连忙摇头道：“对不起，翩翩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出那些话来伤你的心，我更不该质疑你的用意，一切都是我不好。此刻莫说你生气，就连我自己都想狠狠打我自己了。”
见她抬手欲打自己，翩翩连忙拦下了，薄斥道：“傻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如此越发是要生分了，好了好了，此事就此揭过，谁也不许提了好不好？你也出来了许久，想来你父王该担心了，还是快些各自回家去罢。”
只是说完这话时，她却分明向站在瑞珠身畔的素锦偷偷递了一个眼色，随后三人各自告别转身驾云离去。
南海龙宫内，翩翩尚未坐下多久，就听见侍婢进来禀报道：“大公主，四海龙宫的素锦公主求见。”
翩翩轻扬手，“快请进来。”
素锦进来时，恰听见一声熟悉的笑语由远及近，却是翩翩亲自迎了出来：“妹妹来得好快。”
素锦俏皮一笑，眨眼道：“姐姐有命，做妹妹的又岂敢怠慢？只是不知道姐姐偷偷命我前来究竟有什么吩咐？”
翩翩神秘地抿唇笑了笑，但并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携了她的手往里走，又挥手遣退了殿内所有侍从。落座后，只听她一声幽幽叹息，愁眉不展，倒似有满腔的愁绪排解不了。
素锦不由关切问：“是什么样的大事，竟能让姐姐忧愁至此？素锦虽不才，但也很愿意为姐姐分忧。”
翩翩一脸的感动之色，握住素锦的手道：“好妹妹，莫怪人说患难见真情，果真是到了关键时刻才知道哪个对你最真心。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