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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母斜睨她一眼，似仍有些气不平：“那你还不快说。”
于是，辛夷便将从碧落处听来的传言说给了王母，只是略去了碧落的真实身份，以防节外生枝。
王母听完沉吟片刻，缓缓道：“天界之中，从来不少各种传言，但是传得这般厉害，言之灼灼的，倒像是有人在幕后特意为之。对了，这个向你报信的人是什么人？本座瞧着此人用心可疑，只怕和这件事有着摆脱不了的关系。”
辛夷便怕王母问起碧落的身份，偏偏她就问起了，果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第74章 谁是幕后人（）
“呃，其实那个女仙看着极眼生，从前从未见过的，是以倒无从知晓她的身份来处。”
看着低头目光闪烁不定的女弟子，王母便知她说的话不尽不实，再往深处一想，也就猜到了几分，心下愈发沉怒。
“哦，一个来历不明的眼生女仙说的话，你竟就深信不疑了？辛夷啊辛夷，本座倒实在不知道该夸你心眼实好，还是骂你蠢好。”
王母的目光明亮得令人不敢直视，辛夷只觉得自己的心事几乎无处逃匿，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是，师尊教训得是。”
王母冷哼一声：“除了这一句，你便没别的话想跟本座说了么？”
辛夷支吾答：“没，没有了。”
王母哦了一声，视线一直落在她的头顶，忽地笑道：“或许，本座该遣人到四处看看，是否有什么异族人闯入了天界？”
“啊！师尊不要！”辛夷几乎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王母等的就是这一句，当下眸光如刀剜过她的脸颊，起身冷冷喝道：“逆徒，你还不说实话么？难道要等惊动了天帝和众人，你才甘心？”
辛夷立时跪下，抬头哀恳道：“师尊，辛夷知错了，只是请您千万不要声张此事。终究，我并没有犯糊涂，而且而且来的人也不是凤歌。”
听她这么一说，王母无疑大大松了一口气，但面上却仍旧绷得极紧，冷淡道：“上次在玉山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本座谅他也不敢再来引诱你。只是既不是他，你又慌张个什么劲？还一再隐瞒本座，可见你眼底心里真是没有本座这个师尊了！”
辛夷苍白着脸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师尊。只是那人并无恶意，而且又是个弱女子，辛夷深知仙魔有别，您对魔界中人一向深恶痛绝，只恐会对那人赶尽杀绝，这才选择了隐瞒。我并不是有意欺瞒您的，只是不想平白伤了一条无辜性命。”
听到这样的解释，王母心中的怒火总算消减了一些，但嘴上却不肯流露分毫，仍旧声沉似铁地训斥道：“弱女子？无辜性命？哼，本座看那人并不柔弱，也不无辜，反倒是你十分糊涂。如若不然，以她一个魔界妖女的身份，何以敢轻身犯险来玉山寻你？可见定是居心不良。说罢，她来找你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又是为了那个凤歌？”
不得不说，王母看人看事真真是一针见血，目光犀利。
等了半晌，也不见辛夷做声，王母便知道自己多半是猜对了，心中才压下去的怒火复涌上来，胸口起伏，重重拍案道：“辛夷，你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你若这般不争气，倒不如早些离了本座和玉山，直奔你的梦中情郎去就是，何苦还在这里浪费时日？”
辛夷听了这话立时跪下，双眸含泪道：“师尊明鉴，辛夷万万不敢心存此念。”
王母转眸冷冷睨她，“你不敢心存此念，却敢对那凤歌念念不忘，如此又与背弃本座、背弃玉山何异？最要紧的，是你对不起紫霄。须知他对你情深意重，若让他知道你还与魔界中人牵扯不清，只怕你们之间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最后一点，无疑亦说中了辛夷的心事。
她怔怔跪在那里，双颊无声滚下泪珠，眸色凄清，愈发显得形容憔悴不堪。
怒视跪在地上的女子半晌，王母终究还是不忍心，长声一叹，伸手扶了她起来道：“你这个孩子，真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若说你对紫霄有情，偏生你又时时放不下那个魔界凤歌。可若说你对紫霄无情，你分明又在意他与旁人的传闻，更怕他知晓你与魔界那些牵扯不清的事。只是丫头，做人不能太贪心了，两个男人中间你总是要做一个抉择的。如若你迟迟犹豫不定，本座只怕来日你会同时失去他们两个。而平心而论，本座自然是希望你选紫霄的，毕竟他和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毕竟你和凤歌仙魔有别。不说别的，只看看嫦娥和织女，你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辛夷抽搭着抬起头来，眸光透澈如水晶，清醒道：“师尊，我已经做了选择啊，我选择的人是紫霄。至于凤歌，我不过是对他那日的舍身相救觉得歉疚，想设法补偿一二罢了。”
王母不置可否：“哦，却不知你想如何补偿凤歌呢？”
辛夷小心偷觑了一眼王母的神色，低低道：“我想，我想设法为他寻到箭上剧毒的解药。一并，顺藤摸瓜，查出那个背地里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师尊，我”
王母淡淡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问：“你这般神色，彷佛倒是怕本座会阻止你？只是你这回却料错了，本座并不打算阻止你，相反本座已然为你查明了幕后之人的身份。”
“是谁？”辛夷的反应来得有些激动，想着这些时日萦绕自己心头的大石终于要落地，到底不是不紧张的。
王母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伸手轻抚着她苍白的面庞，淡淡问：“你真想知道那人是谁？难道，你就不怕知道了真相反而会令你更加伤心难过么？”
辛夷不觉陷入了沉默，聪明如她，又怎会听不懂王母话语中的暗示？只是一时之间，她也的确没做好面对残酷的真实的心理准备。
许久，她才深吸一口气道：“有些事迟早是要面对的，并不会因为我个人的心意而改变。是以，我想知道答案，哪怕那会是一个令人心碎的答案。”
王母露出一丝微笑，大有“吾家有徒初长成”的欣慰，轻轻拍了拍辛夷的肩膀道：“好孩子，遇事勇敢淡定，不逃避退缩方不枉是玉山王母的好弟子。”顿一顿，她才继续道：“那日玉山朝你放出冷箭的人，是北海龙宫的若华。”
在说出若华的身份时，王母微微咬牙，眉目间隐隐笼着一层森然寒意，似有杀气瞬时迸射而出般可怖，足见她对此事的讶异与震怒。
第75章 非君不嫁（）
但最为震惊的人则是辛夷，听了王母的话后，她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失声道：“什么，居然是若华？师尊，您会不会弄错了，怎么会是若华呢？”
王母颔首笑得清冷，狭长的凤眸眯成一线，闪烁出寒星般的幽光，“是啊，怎么会是她呢？作为四海龙宫中最不起眼的小公主，若华素来沉默寡言，温柔怯弱，从不肯出言得罪人，更不曾与人交恶，甚至大多数时候还会因规劝自己的三位姐姐勿与人结怨而受上些许委屈。这样一个平素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女子，不曾想竟能有这样大的恨意与勇气，对着本座的爱徒手挽弓弩，还能记得在箭矢上淬上剧毒。辛夷，此事若非是你曾经大大得罪了她，那便只能说明此女心机太过深沉。”
辛夷半晌无语，回想昔日相识种种，只觉得恍如一梦，心内冰寒彻骨。饶是知道王母不会错冤了一个人，她仍忍不住苍白问上最后一句：“师尊，确认是她么？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王母阴沉看她一眼，语气痛惜道：“辛夷，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过柔软，太过相信人。本座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肯定想，昔日哪怕翩翩她们三个对你暗地里恶言中伤，但若华从始至终也不曾对你有过半言怨艾，是以你觉得她和翩翩她们三个总是不同的对么？”
若说方才若华的事让辛夷吃惊，此刻王母所说的话才真正让辛夷内心震动，简直不能相信。
她睁大了眸子道：“师，师尊，您怎么会知道”
王母倾洒云袖，傲然道：“三界之中，又有什么是本座不知道的？一切端看本座愿不愿意说出来罢了。只是你这般忍气吞声，实在不像是本座的弟子。若非知道你那日在辛夷坞已拿那四人立了威风，本座改日定要寻个机会好好训斥你一番不可！”
辛夷坐在那里，被王母训得如歌霜打了的茄子般蔫蔫的，扁着嘴一句分辩的话也没有，和平日伶牙俐齿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她这般受了委屈的模样，反教王母看着老大不忍心，遂柔缓了声气道：“罢了罢了，你便傻气些便傻气些，好在万事有本座在，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人委屈的。只是你啊，从今往后也该学着精明些，只看看人瑶姬，在这一点上就不知道比你强出多少倍。”
辛夷顺势倚入王母怀中撒娇道：“要那么精明做什么呢？我有师尊疼着怜着，就不知胜过旁人多少了。”
王母扬唇欲笑，可目光瞥见门口的一道阴影时，忽然便收敛了满脸的慈爱之色，淡淡道：“瑶姬，你来了。”
瑶姬来得不凑巧，恰好在门外听见王母师徒在笑语喧然，心下正觉着尴尬，进退两难，本欲悄悄退出，谁知却被王母给看见了。她缓缓从门后走出，勉强挤出一丝笑颜道：“我来得不凑巧，倒扰了王母和辛夷说话了。”
有外人在，王母自然不能再由着辛夷赖在自己怀中撒谎，遂推了她起来坐正，眉眼间却是含嗔带笑的。可转向瑶姬时，她却恢复了一贯的威仪道：“你在玉山多年，本座一直将你看得和辛夷一般亲，且你们两个又是自小玩闹惯了的，哪有什么扰不扰的话，没的听了倒显得见外。倒是你，眼下心情可宽解些了？”
瑶姬愈发笑得勉强，垂下头去捏着帕子，眼泪盈盈在框中打转，只是不肯落下，低低道：“多谢王母关心，瑶姬心情已平复许多了。”
说罢，她咬牙硬是将眼泪逼了回去，随即抬首冲王母等人露出一个灿然的笑颜。只是这般强颜欢笑，反倒教人看着心疼。
辛夷奔到她身畔，扶着她关切问：“瑶姬，你真的没事了么？你若伤心，不必这般勉强自己强作欢颜的。”
瑶姬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语气似有些低沉道：“辛夷，你放心，我并没事。我来，原是有些话想问王母的。”
王母遂坐正了问：“哦，是什么事？你只管说，但凡本座能答应你的，自然没有不成全你的道理。”
这样的话，听来无懈可击，但落在瑶姬耳中却未免有些敷衍的意味。她忍不住想：假若今日喜欢重华的人是辛夷，只怕王母不惜一切代价也会为她达成心愿的吧？
这些个念头在她心中亦只是转了转，她很快恢复了素日的神色，先对辛夷淡淡笑道：“辛夷，适才我来时，紫霄哥哥说了他在外面等你，彷佛是有什么话想对你说。”
辛夷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遂转向王母道：“师尊，我”
王母摆了摆手，“你去罢，本座也正想和瑶姬好好聊聊。”
待辛夷走后，王母方慢悠悠道：“好了，眼下这里只有你和本座，有什么话就只管说罢。”
瑶姬咬了咬下唇，眸色挣扎道：“是，瑶姬是想问，昔日王母答允会为我赐婚。眼下这般情形，不知王母作何打算？”
王母忍不住扬了扬眉，显然对瑶姬对这桩婚事的坚持有些意外，沉默片刻，她才开口：“假若重华坚持不肯点头，则这桩婚事的确有些麻烦。本座眼下并无打算，倒很想问一问你的意思。瑶姬，你难道是抱定了主意此生非重华不嫁么？其实，天界之中还是不乏好儿郎的，你若愿意，本座可以”
“禀王母，我不愿意。”
数千年来，这是瑶姬第一次当面语气坚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倒让王母有些讶然。
“王母，婚姻大事不比其他，它事关着瑶姬终身的幸福，是以我不能如寻常那般违背自己内心的意愿。除了重华，别的人再好我也不愿意，求王母成全。”
说完，瑶姬泪水连连地跪下，不住磕头哀恳。
王母面上有一闪而过的不悦，冷声道：“瑶姬，你这是做什么？逼迫本座答应你的请求么？”
瑶姬一脸惶然之色，“王母，瑶姬不敢。”
王母冷哼一声，“你有什么不敢？只怕往日里你的乖巧懂事全是假的，实则你心中对本座并无半分感激。如若不然，你又怎会说出寻常行事总是违背你自己内心意愿的话来？可见本座这个王母平日对你实在是薄待了。”
第76章 姻缘由来（）
虽说王母平日对辛夷十分宠爱，但对瑶姬亦算亲厚有加，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
是以瑶姬听了王母的话后，一张俏脸青白如灰，双眸蕴泪，只是一再俯首道：“王母，瑶姬没有，瑶姬真的没有这样想过。王母待瑶姬恩重如山，犹如再生父母，瑶姬一直感铭于心。”
此刻王母已无了方才的怒色，语气淡淡道：“是否这般想，除你自己外，旁人是半点也不能查知的。但瑶姬，今日这般急功近利可实在不像是你往日的做派啊。”
瑶姬心下一惊，忍不住道：“王母，瑶姬，瑶姬只不过是待嫁心切，并无半分不敬与逼迫王母之意。这一点，还请王母明察。”
王母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水，只一碰便知茶凉了，遂收回手，无甚表情道：“本座老了，哪里还能明察什么？倒是你瑶姬，你年纪轻轻的，可千万要记得凡事稳重着些，千万不要行差踏错。你须明白，如你这般身份的人，一旦犯错，未必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一听这话，瑶姬原本苍白的脸上愈发惨然，跌坐在地上，含泪凄声问：“王母说这话，难道是打算放弃瑶姬了么？”
王母淡淡一笑，眸光中却殊无一丝暖意，“你说这话，却是教本座糊涂了。本座不过教导你为人处世的道理，哪里就能牵扯到所谓放弃你的话来？再者，你原是尊贵无比的皇族公主，即便本座，也不敢轻视你分毫的。”
瑶姬脸上唰唰滑下两行泪来，神色凄然道：“王母何苦说这样的话来讥讽瑶姬？您心中清楚得很，所谓尊贵无比的身份，不过是一个虚名，我不过是一个父皇的弃女。甚至，甚至就连被幽禁的织女姐姐也比我强，至少只要她肯低头认错，父皇便会接她回去。而我呢？永远等不到那样的一日，只能如一根浮萍般寄存于天地间，无人怜惜。”
那些从瑶姬眼中涌出的泪水彷佛永无尽头，大颗大颗滑落女子苍白的脸庞，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滴答的声响，像是心碎的声音般凄恻。
王母的目光久久凝视着她，终究长叹一声，朝她伸出了手道：“瑶姬，到本座身边来。”
瑶姬怔了怔，很快擦干了眼泪，步伐踉跄地走到王母身边去。当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入王母掌中时，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而王母仿若未觉那双手的冰冷与颤抖，只是紧紧握住，将她拉到身畔坐下，抚着她的长发，语意叹息：“谁说无人怜惜你？瑶姬，本座一直怜惜你身世的凄苦，玉山所有的人都珍爱你、重视你，没有一个人把你当做弃女般看轻。是你自己的心太重了，听不得一点冷遇和打击的话。可是瑶姬，哪怕神仙，一生之中也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总会遭遇挫折。即便本座，也不能例外，你一定要坚强些，明白了么？”
瑶姬一个劲地点头，片刻抬起头来小心翼翼问：“王母，在您心中，真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