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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霜钟又道,“而我无心,这你也当知道。”
三千桐只道是,却并未追问缘由。
公子霜钟微微一笑,“此时此刻,还来得及,就算只做得此时此刻,我也觉欢喜。”三千桐闻言猛然一阵激动,双目放光,却什么也说不出,公子霜钟看着三千桐又道,“我知道你并非杭州本地人氏。”
三千桐当即会意,嗯了一声,点点头道,“我家本在洞庭边上,然三岁为孤,五岁流落杭州,栖身寒山小舍,幸遇恩师,习得本事。”
公子霜钟道,“你本就叫三千桐么?”
三千桐摇头道,“三千桐是师父帮我取的琴名,我本姓楚,名香秀。”
公子霜钟闻言,神情和悦,眼中却又藏着几分不舍,道,“香秀,人间香秀,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妙了。”
三千桐看在眼里,却不知该如何,轻唤一声,“霜钟。”
公子霜钟笑道,“香秀此名,蕴藏丰厚,始知吾友天下第一,此名之势也。”
三千桐道,“我不贵天下第一名号,只愿能寻得妙音夫人行迹。”
公子霜钟见三千桐目光坚定,嘴角一扬,却又微含一丝苦笑,伸手指向藏着太古遗音的琴匣道,“那匣子里有一卷书,是我多年所得之记载,我名之为迦陵琴语,今日便送与吾友。”
三千桐却道,“待你好了,我借阅便是。”
公子霜钟不理这话,又道,“你有不足之处,但我也无法更胜一筹,迦陵琴语会帮你弥补弱点。机缘到了,你便翻开它看。”
三千桐忽地起身道,“我现在便为你”
“不可!咳咳咳!”公子霜钟心气一急,便一时难抑,猛地咳嗽起来,三千桐急忙又坐下,公子霜钟一把抓住三千桐道,“香秀,听我把话说完。”
三千桐不忍道,“好,我听你说。”
“我自认技巧不输于你,却弹奏不出琴语的境界,也许便是因为我本身的促狭”公子霜钟说到此处淡淡一笑,“香秀,那卷书,或许只与你有缘罢。”
三千桐此时已很好奇迦陵琴语内中到底记载着什么,因为没看过书卷,公子霜钟的话便如同天语一般晦涩难懂。
“霜钟,你是著作者,它只与你有缘。”
公子霜钟摇摇头,扯开话题道,“我有一些话只告诉你,不过不是什么好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三千桐闻言一奇,定了定神道,“请说。”
公子霜钟道,“王三百岁,是我杀的。”
“啊!”三千桐低呼一声,吃惊不小。
三千桐的演技未能瞒过公子霜钟,公子霜钟却也不说“原来你早已经知道”,而是保持沉默。
三千桐也察觉自己的演技过于粗陋,便又轻声问道,“为什么?”
公子霜钟摇摇头道,“不重要了。”
三千桐知道依公子霜钟秉性,必不会再作解释,缠问无益,但想起当时情境,不禁脱口又问道,“那为什么要嫁祸临风?”
公子霜钟轻轻一笑,道,“不过是一出幼稚的把戏,怎能算得上是嫁祸呢?玉笛公子是什么人,大家都很清楚,没人会相信他是凶手,他自然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凶手。”
三千桐不解,“那你把临风拉进来又是为何?”
公子霜钟笑道,“害你呀。”
三千桐讶道,“害我?”
公子霜钟见三千桐如此,忽地眉宇一锁,愁情无限道,“你知道风阕对你的感情么?”
三千桐一怔,点点头道,“知道。”
公子霜钟苦笑道,“看来风阕比我想象的还要热情。”
三千桐想起那晚鸟风阕主动提出伴随之语,丝毫不隐瞒情意,又道,“那天晚上,风阕姑娘有所”
公子霜钟截道,“你喜欢她么?”
三千桐如实道,“喜欢。”
公子霜钟忙又追问道,“只是喜欢吗?”
三千桐沉默良久。
“可有男女之思?”公子霜钟不肯罢休。
“没有。”三千桐此番回答得倒是干脆,转又道,“你说把临风拉进来是为了害我,却不知此话怎解?”
公子霜钟道,“我用玉笛公子的手法杀人,只为引你上钩,虽然并无把握。风阕知道你跟玉笛公子是朋友,她相信你会站出来为玉笛公子开脱。我赌的是你不会站出来,比起嫁祸的手段,这更显幼稚,我却还希望赌赢,想看到风阕对你失望,你说,我是不是无药可救?”
三千桐无言以对。
“哈,你生性悲悯,自然难以理解。”公子霜钟有些落寞,“最终还是我输了。输了的人想请求赢了的人答应两件事,是否又更幼稚?”
三千桐却道,“你说,我都答应。”
公子霜钟忽然十分安静起来,三千桐看着如此安静的公子霜钟,发现大有不同,眼前之人素来冷淡果断,眼中绝无半点犹疑,此时却满覆遗憾之色。
“不要让风阕知道,我为她杀人。”
此是三千桐从公子霜钟口中听到的最刺痛他的话,以致他呆住良久。
“我一定不会让风阕姑娘知道。”
公子霜钟苍凉地笑了笑,又道,“第二件事,你回去之后,带风阕离开京城,越远越好,风阕一定会跟你走。”
“咳,咳,咳!”
公子霜钟越来越难压住咳嗽。
“好。”三千桐干脆应下。
公子霜钟缓了缓,又道,“帮我把琴匣取来。”
三千桐照办,将琴匣拿到榻前。
公子霜钟道,“打开。”
三千桐将琴匣打开,看见除了太古遗音之外,果然还有一卷书,另外还有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公子霜钟伸手将小盒子拿到手中,笑道,“这盒子里有一枚棋子,是小国舅,也即钟猛道长托付与我的,现在你拿着,日后代我送还给他,就说我很抱歉,等不了他了。”
“咳咳咳,咳咳咳!”
“霜钟!”
“佐帅曾用太古遗音弹奏落叶之曲,我复又弹拨,今我殒落,是时耶?命耶?这把太古遗音,你代我送与佐帅,没有人更合适做它的主人了。”公子霜钟摩挲着静静躺着的太古遗音,不禁眼眶湿热,再也说不出话。
三千桐应道,“我都会做到,你好好歇息。”
公子霜钟却微微摇了摇头,摩挲着琴弦,忽然“嘣”地一声,么弦竟自己断了。
三千桐见状大惊。
公子霜钟反倒淡然,“我最终还是未能超越你。”
三千桐道,“在城头你就超越我了。”
公子霜钟却是摇头,忽道,“哦,咳咳咳!咳咳咳!”公子霜钟似乎想起有什么话要说,却不住地咳嗽,直至愈演愈烈,不能停止。
三千桐惊慌不已,喊道,“霜钟!霜钟!”
公子霜钟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却已是气息微弱,伸手想探入怀里,却没有成功,三千桐见状问道,“霜钟,你想说什么?”说着凑到公子霜钟嘴边,却听公子霜钟道,“我,我怀里还有一封信,是西。。。”
三千桐听着微弱的声音,不太清楚,不知听到的是“写”还是“西”,正努力细听时,公子霜钟却猛然一松手,吓得三千桐脸色瞬白,破口喊道,“霜钟!”
这声大喊惊动了药庐外面的人,众人闻声齐齐闯了进来,洛出水看见公子霜钟已是不省人事,“啊”地一声,猛地扑到榻前,抓住公子霜钟大喊,“公子公子!公子公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呀?”
秦叶医也急忙上前探脉,脸色忽地转暗,起身退到一旁,这一进一退,竟未引起洛出水注意,只见洛出水不管不顾,一直抓着公子霜钟摇动,似乎公子霜钟只是睡着了,摇一摇就会醒来。奇的是公子霜钟果然被摇醒了,看见洛出水哭得稀里哗啦似朵带雨梨花,伸手抚着洛出水脑瓜笑道,“小丫头,我的劫已经结束了,你的劫还在,答应我,要听话,一定要听香秀的话。”
洛出水见公子霜钟被摇醒,喜出望外,自然是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连连点头,无有不从。不过她弄不懂公子霜钟说的劫是什么。
但早在两人同游白马寺时,公子霜钟就已知道洛出水和他一样,当时两人都以厌恶佛寺木鱼钟声为由拒绝入寺。三千桐询问同琉璃禅师如何化得洛出水身上杀劫,在一旁的鸟风阕神色易变,便是因为知道公子霜钟身上也有杀劫。洛出水和公子霜钟一拍即合,也有此故,再有公子霜钟释放杀气时,洛出水却从未察觉,也是为此。
公子霜钟说到三千桐,即又找道,“香秀呢?”
三千桐就在跟前,忙道,“我在这,我在这!”
公子霜钟又微笑起来,嘱咐道,“香秀,你答应我,千万不要让我浮肿,很丑的,风阕看了会伤心。”
三千桐应道,“我答应,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要振作,你要振作。”
公子霜钟但觉满足,然而脑中已满是浮影,已分不出谁是谁,思索此行,虽然自己也有所企图,但终究是王文君之意,公子霜钟聪明之极,怎又会简单地认为王文君针对的只是他和三千桐,至于到底有何隐秘,却还未明朗。
公子霜钟微弱地张合双唇,此时他内心所系,还有那个在风烟阁牡丹亭里的情深女子,然而自己再也无法保护。
三千桐看到公子迷迷糊糊,好似说着什么,但听不清,凑耳过去,依稀听道,“香秀,要小心。。。”
再也没有别的话,永远也没有别的话了,正是:
南斗云深北斗清,
二十四楼见明星。
情知此事诚难偶,
风烟一去已窅冥。
第174章 十九:埙公子()
“稍后我再找三千桐一询,以弄清公子心事,待他醒来,好与他一谈,也不负一曲之缘。”此是公子病倒时赵询之言,此时公子溘然而逝,赵询愕然怔在一旁。
三千桐无法相信,恍惚地喊着“霜钟?霜钟?霜钟”突然猛地立起身道,“不,不,不会的,绝不会的!我不信,我不信!我我去找他,我要找他问个明白,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三千桐难抑悲绪,操起更云梳,发狂也似地冲出药庐。
柳籍此时也已在场,乍见三千桐狂态,伸手拦住三千桐道,“你要去找谁?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我知道!”三千桐愕、急、忿、怒,四血攻心,以至于忘了分寸,“快让开!”
柳籍闻言一愣,心下却也无主意,扭头去看赵询,赵询怅怅然点头示意放行。柳籍无可奈何,收回手道,“你少待,我叫人把疾卢踏烟牵来,路上好有个照应。”
赵询接道,“秋蝉,把白云千里也牵来,快去!”
龙秋蝉不知赵询叫他牵来白云千里是何意,只依言牵来两匹神驹交给赵询。赵询把疾卢踏烟交给三千桐道,“不可冲动。”接着把白云千里交给洛出水,“洛姑娘,你跟着去,路上好有个照应。”说着看了柳籍一眼。
三千桐见赵询叫洛出水陪同,不禁一愕,但事已如此,便道,“花妖,我们走。”洛出水闻言闷声不语,跨上白云千里,跟着三千桐疾驰出城。
乌夜路险,三千桐依凭感觉拍马疾驰,但有酸风射眸,搅人宁息。三千桐既恨、亦痛,既悲、亦忧,心绪万千。
“花妖,你答应霜钟要听我的话,你可还记得?”
洛出水一路安静得可怕,实属反常,三千桐放心不下,因有试探,见洛出水依旧不语,三千桐不觉一阵心苦,只道自己果真一无是处,一念塞心,便又无名糟乱。
三千桐要去找师商,同为琴者,三千桐无法理解师商的举动,更何况公子霜钟因此亡故,此时要他理智冷静,实在是勉强。
师商被石流星带到石流星平时落脚的漠边小屋,已是奄奄一息。却说石流星在琴楼乍见师商须发皆白,已是暗暗一怔,此时将师商带回,看着眼前这个风烛老人,恨道,“若我在左右,岂会有今时变故?”
师商却微微摇了摇头,安慰道,“子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小星,事出由我,你不必自责。”
“琴仙已有传人,不知她”师商叹了口气,不待石流星接话即岔开话题道,“我隐居十九载,不知世界,你们年轻人,是一个胜似一个。”
石流星难为道,“老商。”
师商却略摇了摇头,“不说琴上斗武,也是后生可畏。那名白衣公子以病音入弦,琴声所至,别有天地,实属罕见。”
石流星也承认,“这我同意,说到那个病公子,哪一方面都好。”
师商却又道,“但以琴声观之,其人必是情痴,如此逸才,只怕应了那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的古话。”
石流星闻言便知师商又在悔恨自己的行为,连忙道,“老商,那话确实有理,但也并非放诸四海而皆准的,那病公子内功深厚,岂会轻易受伤?”
师商闻言闭上眼睛,良久才又睁开眼睛道,“若能见一见焚香的传人”
“我这便去抓他来见你!”石流星转身便走。
师商深知石流星个性,见势一急,禁不住连咳数声,将石流星引转身,“小星,你助我之时,他们都看见你了,你此时入西壤,无异于飞蛾扑火。”
石流星哼道,“我却不是飞蛾!”
师商婆心道,“小星,别逞强。此役西壤守军大胜,战意炽盛,任你本事再大,也难敌千军万马,何况还有那名白衣公子在,咳咳咳”
“老商,你莫再说了。”放在平时,石流星必言“管他千军万马,我也要把他拿来”,此时师商伤重,只得按捺道,“我去请他来总可以吧?素闻柳元帅素心守正,秉性豪迈,我若只是去恭请三千桐,料他不会为难。”
师商怎又不知石流星打什么主意,他怎又愿意眼睁睁地看着石流星却冒险,“小星,我命不久矣,莫让我孤身凄凉,留下来多陪陪我,成吗?”此语一出,石流星再也抑不住心中悲情,仰头一望,应了一声“好”,即又别过头去。
石流星依言陪在师商身旁,心情颇见低落,外头却是明月当空,对比鲜明。不一时埙声低咽,呜呜然绵延不绝。直到隐隐听到马蹄声,石流星忽地停止吹奏,跟师商道,“老商,有人来了,我出去看看。”师商已极尽虚弱,听到石流星说话,只是微抬着眼看着石流星,石流星便又道,“你放心。”
石流星走出小屋,但听马蹄声急切,恐是来者不善,若有打斗,难免惊动师商,于是乎快步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月下驰来二马,马上之人正是三千桐与洛出水,石流星看清来者容貌,大为惊喜,未待三千桐和洛出水跳下马来,以面露喜色道,“是你们!”
三千桐正自悲愤,乍见石流星,又更怒不可遏,若非石流星,公子霜钟岂会无端殒命?千错万错之人,此时竟犹能面露喜色,三千桐对此简直无法原谅,烟秀月不由自主,铿然出鞘,疾速刺向石流星。
石流星面对三千桐无端的攻势,大感惊讶,他带走师商时,已经知道鬼域要溃败,现在大胜一方怒恨着要赶尽杀绝,简直不可思议!
事情绝非如此!
石流星转念一思,暗道,“此人之琴与病公子截然相反,入仁道,此番怒不可遏,难道是为讨伐而来?老商虽有苦衷,毕竟是为虎作伥一回,原是为此!”
石流星本以为三千桐绝非敌手,哪料三千桐悲痛化力,入梦剑式磅礴而出,直让石流星也为之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