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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小子也早传开小病童回京,齐齐沸腾,不过因祁少陵和卓舒之故,都不敢贸然罗皂,闻得喜讯,不觉抖擞。
一路拥堵,道贺连连,洛出水不住抱拳作应,众人呼喝着来到浮夸先生卜卦算命的摊子前,浮夸见了洛出水,也嘻嘻笑起来。
洛出水哼了一声,狡黠道,“算天算地的,你一早算到这个时辰了罢,看来礼物也早便准备妥当了。”
浮夸笑道,“纵然有心,我等小人物也怕无福受邀出席婚宴哩。”
洛出水嗤道,“看你这话酸的,有本姑娘,你们还怕没口福?本姑娘热情招待,这不就亲自出面邀请啦?”说着双手一抬,高声道,“各位听好了,若是肯赏个脸面,本姑娘即刻着人在园外搭个大棚子宴请,园里地方小,就让给那些叔叔阿姨了,如何?”
众人齐呼妙不可言。
浮夸却又道,“二姑娘,你说得准?”
洛出水哈哈一笑,拍了浮夸一掌,回头笑道,“五位叔叔,他小子还不信!”
原来这一路吆喝,洛出水身后还跟着五旷——余长英抚着长须,北陀摸着光头,翁智摇着羽扇,崔貌岑岑而笑,龙秋蝉朗声道,“三天后便是良辰吉日,各位想要个饮宴处,还得趁快搭起棚子哩!”
众人一呼百应,这个说“小事一桩”那个说“不消一日”,跟着洛出水浩浩荡荡,齐齐涌到洛园外。
洛太白闻讯与韦杭跑出来一瞧,双双大笑,只该合不拢嘴。洛太白招呼一声,又命下人多备茶水点心餐饮,招待来贺之徒。
一众奔忙,拉木拾板,搬桌抬凳,果然一日间便盖起了大棚子,成百上千号人物即在棚里轮流饮酒猜码,不亦乐乎。
说轮流,是一半回去备礼,一半留下撑场子。洛出水不要名贵,但说别出心裁,无礼则不准出席。众人哪个愿意自削了脸面,因时仓促,是个木匠自刨个振翅木蜻蜓,是个石匠便雕个玄武长寿龟,也不管这里是摆婚宴也好,庆连理也罢,常言道:今年结婚明生子,升官拜寿有时候嘛。
且不管百徒喧嚷,只问此时新郎官却在何处呢?三千桐的烟雨三千楼破落难看,花云晴闻讯早已自荐出租自己的醉花楼给三千桐做本家,三千桐大喜,连连道,“此地是我与芙蕖定情之所,再好没有!”花云晴抚须而笑,又自荐作三千桐的长辈,三千桐连说妙极,称赞花云晴真真妙人一个,花云晴便道,“即此时此刻至拜堂洞房之日为止,我为长辈,你小子如何竟口呼长辈真真妙人一个,失了礼数?”
三千桐即改口道,“君乃妙人,小子有礼。”
花云晴捧腹大笑。
不仅这厢如此,那厢洛出水忙活一通,早已跑到洛芙蕖闺房嬉闹。但见洛芙蕖眉目含喜不尽,溢出幸福之色,洛出水当真如受棒喝,猛然有悟,感慨极深,柔情款款地攀住洛芙蕖的脖子道,“姐姐,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笑得这么好。”
洛芙蕖正在化妆,一时中段,笑道,“瞎说。”
第268章 一百一十三:游江南()
洛出水却仍深情道,“姐姐,你说咱们同爹生共娘养,怎么你会比我美那么多?”
洛芙蕖照铜镜里一瞧,难忍羞色,笑道,“净瞎说。”
洛出水哼一声,以示抗议,撅了撅嘴,忽又亲昵道,“姐姐,你跟烂木桐成亲后,有个哈里满,我能跟着吗?”
洛芙蕖奇道,“咦??”
洛出水坏笑道,“姐姐有所不知,这个哈里满是酒葫芦跟我说的!酒葫芦行走北天涯,所遇异邦人士繁杂,他说有些异邦人士结婚后有个哈里满的,那哈里就是甜甜蜜蜜,满呢是月亮的意思,也通月份之意,就是一个月的时间。结婚后甜甜蜜蜜的一个月,那些异邦人士叫它哈里满。”
洛芙蕖闻得解释,咯咯笑道,“这好玩!可是酒葫芦又是什么人呢?”
洛出水回道,“他叫石流星,人称埙公子,他拿着一个叫埙的东西,很像酒壶,所以我叫他酒葫芦。不止如此,他还黑不溜秋的,我说不叫酒葫芦,也该叫黑公子。”
洛芙蕖听出其中自有石流星疑问洛出水何以叫他酒葫芦的故事,笑道,“原来是埙公子,久闻盛名了你这丫头,净爱给人家取绰号。”
洛出水得性道,“这才好嘛!”
洛芙蕖笑道,“那你怎么不给姐姐也取个绰号。”
洛出水道,“姐姐是杭州第一美人,大伙私底下都叫你大美人了。”
洛芙蕖笑道,“这是称号,不是绰号。”
洛出水嘻嘻笑道,“那我正经想一个,哈,有了,就叫小心肝!哎哟,我的小心肝呀,你怎么脸红了呢?”洛芙蕖大笑,扯着洛出水的衣领道,“瞎胡闹!看我不吊打你!”洛出水即似小鸡一般求饶不断。
闹归闹,待洛芙蕖妆成,洛出水惊呼连连,不知不觉,已是低眉自惭起来。洛芙蕖发觉,淡淡笑道,“水,你又不是男人,害羞什么?”
洛出水道,“我若有姐姐一半美貌,就会有很多追求者了。”
洛芙蕖绝不认为自己胜过洛出水,前时听洛出水妙语连珠,讲述游历见闻,已暗暗钦羡,只是洛出水不曾多看,不然怎又注意不到洛芙蕖眼中的向往?
洛芙蕖衷心道,“水,你胜过姐姐何止十倍。”
洛出水闻此一言,羞得无地自容,却又渴盼道,“姐姐,你这样随口称赞,不过是为讨我欢心罢了,当不得真。”
洛芙蕖不禁一笑,瞧了洛出水一眼,既怜惜,又羡慕,“你旷达,放浪形骸,可以毫不介意地乔装起来穿街走巷,出入如风。”联想近日呼朋唤友之事,洛芙蕖借势举例,“你在园外招呼的千百号人,我看十之八九都想追求你呢!只可惜你都看不上。”
洛出水哼道,“姐姐,你胡说什么,他们都有老婆的!”
洛芙蕖却笑道,“你游历一遭,难道没有碰到过几个出类拔萃的?玉笛公子,名曰武林传说;埙公子,人称大漠流星,你也都看不上罢?”
洛出水娇道,“是朋友,怎么看上嘛!”
“你呀!”洛芙蕖浅浅一语,渺渺一望,神情颇见萧索。
狐狸钦羡刺猬,刺猬又何尝不羡慕狐狸?然而狐狸仍旧是狐狸,刺猬也只是刺猬。纵然向往,洛芙蕖却不敢痴想,是以略略兴叹。
婚礼盛况按下不提,却说三千桐和洛芙蕖如漆似胶,洛出水闲得发慌,洛太白突然来问旧事。说的是那日事发之前,有人报信,自称周姓,曾是偷儿,因事起落,洛太白忘了询问恩惠缘由,想起来便向洛出水询问。
洛出水听说这段故事,想了好半天也记不起来有什么大恩惠与人,便道,“不瞒老爹,本姑娘教训过的偷儿多着呢,而且既然是教训,我还问他姓甚名谁吗?”
洛太白笑道,“那便罢了,冥冥中自有天数。”
“说的也是啊!”洛出水忽地振奋道,“老爹啊,我该继承六旷之位,率领五位叔叔游山玩水,纵情歌饮啦!”
洛太白竟也不拦,洛出水即与龙秋蝉和四散人组成新的“江南六旷”,畅游三月,所到之处,无不高歌畅饮,吆五喝六。
洛出水也果真亲了北陀的脑袋,嘻嘻笑道,“真三叔,这寒天腊月的,你光着脑袋,倒越发显得潇洒了耶!”
众人闻言,齐声大笑,轮流摸着光头揶揄,北陀哎哎格挡,不服道,“哎,野丫头,你怎么老叫小僧真三叔呐?难不成你还有一个假三叔?”
洛出水却道,“哎,这要问你啦!你老是自称真和尚,难不成还有假和尚?”
“霍霍!”北陀眉毛一挑,怪道,“这假和尚是多了去哩!”
洛出水奇道,“愿闻高论!”
北陀笑道,“你看那些没头发却唱着曲儿的,咬着牙套打拳的”
“哎,打拳的怎么是假和尚?”洛出水疑道,“武僧自古有之,打打拳,踢踢腿,有何不可?”
北陀笑道,“你见过咬着牙套打拳的武僧?”
洛出水道,“酒葫芦跟我说过很多异邦词句,什么哈里满、飘得浮,倒真没听说过牙套是什么鬼。”
北陀但笑不语。
六人游荡回来,又是春日了。
洛出水仍旧无法排遣,一日饮醉而归,三千桐也来探望。洛出水呼呼而睡,呓语不尽,十句九不清,三千桐静坐良久,欲抽身退出,忽闻一句,清晰入耳,不由得吓了一跳。
洛出水问他,“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三千桐凑近瞧了瞧,低唤数声,不见洛出水有反应,叹了一声,起身离开。翌日酒醒,洛出水才知自己曾说呓语,显得慌慌张张的。
洛芙蕖笑道,“你说的是哈里满飘得浮之类的怪语,谁也听不懂啦。”
洛出水将信将疑,嘻嘻笑道,“飘得浮说的是姐姐。”
洛芙蕖道,“若果是说香秀呢?”
洛出水脸一红,笑道,“憨的撒!”
洛芙蕖怪道,“为什么是憨?”
洛出水道,“不是这样解,酒葫芦说,男子英俊,便是憨的撒。”
洛芙蕖笑道,“那若是形貌抱歉的,又如何说?”
第269章 一百一十四:还棋子()
洛出水道,“姐姐,你直说长得丑的就是了,那叫阿哥哩。”
洛芙蕖咯咯笑道,“好看的叫憨的撒,丑的却叫阿哥哩,异邦人士真是幽默呀。”
洛出水听洛芙蕖这么说,忽地大笑起来,洛芙蕖反倒奇怪了,洛出水解释道,“姐姐你有所不知,上次出行,我有幸结识说书老娘和玉奇白玉楼,那老娘呼玉哥哥阿哥,可玉哥哥又是那么风华万千,天下俊逸,哈哈哈,我怎么不早点遇到酒葫芦?这样一来,我再遇到玉哥哥,就不叫他玉哥哥,而叫他丑哥哥,那该有多好玩啊,哈哈哈,哈哈哈。”
洛芙蕖见洛出水大笑不止,也乐不可支道,“原来还有个玉哥哥。”
洛出水连连道,“那可不是?我所见之人,以玉哥哥为第一。”
数日后,洛出水留信出走。
信内所书,至于不辞而别之惭愧云云,不以赘述。但有“吾名出水,不舍之流溪,姐唤芙蕖,永驻之名花。天涯行路,我心以溟涬为舍,芙蕖香秀,君卿守长情而永”之语,则令洛芙蕖有所领会,至于洛太白和洛夫人,也有一些明白了。
三千桐固爱洛芙蕖,并无他话。
又过数日,洛太白单独找来洛芙蕖,笑道,“芙儿,你也出去走走罢。”
洛芙蕖道,“女儿”
洛太白拦道,“不用担心我跟你母亲,纵然当真是一对孩童,这里有你的韦杭叔叔这个父母官在,还不够吗?”说罢朗声大笑。
洛芙蕖谢过父亲,找到三千桐,喜不自禁地问道,“香秀,你找到她了么?”
三千桐不知洛芙蕖为何兴奋,老实应道,“找到了。”
洛芙蕖愕然道,“是谁?”
三千桐笑道,“并不是谁,是悟得一句话。”
洛芙蕖即又笑道,“是什么话?”
三千桐道,“得知音则无悔也。”
洛芙蕖奇道,“她是谁?”
三千桐道,“公子霜钟。”
洛芙蕖已知公子战死,闻言“啊”的一声,心绪翻涌,不知如何继续。三千桐却已过来拉着洛芙蕖的手道,“芙蕖,我带你周游天下!”又道,“你一样仰慕大将军和佐帅,大将军你已见过,我引你去一字渡口拜会佐帅。”
洛芙蕖只道,“好!”
三千桐将洛芙蕖搂住,轻轻又道,“此行之初,我们先去横断山一趟。”
洛芙蕖仰头问道,“是水吗?她去那里做什么?”
洛芙蕖最关心的就是洛出水,看过留信,心知洛出水有所情意,是以发问。三千桐温柔一笑,应道,“不是啊。”
洛芙蕖自然想不到事情与公子霜钟相关,只知横断山是道家之地,好奇道,“那为何是首选横断山,而不是烟雨洞庭,你的故家?”
三千桐道,“霜钟曾托我将一枚黑子交与横断山道长钟猛,我因事担搁日久。此番周游,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完成好友所托。”
“嗯。”
横断山。
三千桐到达横断山,备受欢迎,横断山掌门袁志刚亲自下山相迎,礼数之周,令人头疼。主客相谈略去不述,袁志刚因问三千桐来意,三千桐一一说明。
袁志刚也知公子霜钟为国捐躯,感慨一声,道,“钟师弟闭关修炼无上道法,期在有年,如今尚未出关,玉琴公子此行,怕是要”
三千桐却慷慨道,“道长多虑了。”说着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袁志刚,“棋子便在内中,劳道长代为保管,届时交与钟猛道长。”
袁志刚将盒子收下,郑重其事,复又询道,“公子可有留话?”
三千桐闻询,回想当日情景,强打精神道,“霜钟说他很抱歉。”
袁志刚应一声,道,“我会原话传达。”
“多谢。”
三千桐拜辞,与洛芙蕖同去花城。
一字渡口人迹罕至,不知是何缘由。
三千桐和洛芙蕖到访时,只见赵询望着对面山壁伫立不语。
慕容花城发觉有人到访,回身看时,却见是三千桐带着一名陌生女子,那女子容貌端丽,自是高峰秀出,与鸟风阕不分轩轾,却也似鸟风阕那般痴痴望着自己,不禁一笑。
三千桐拜揖道,“佐帅。”
洛芙蕖这才回神,愣愣的也道,“奴家见过佐帅!”
慕容花城哈哈笑道,“好个奴家。”
洛芙蕖羞面不敢直视,扭头却见一座墓碑,正是慕容花城所立谢飞絮之衣冠冢,不由得一惊,因问之下,才知详细。
洛芙蕖道,“梦幽前辈是舍妹授艺恩师,我当一拜。”说着下跪拜过。
三千桐不见鸟风阕,因问道,“佐帅,怎不见风阕?”
慕容花城笑道,“月奴儿要做野菜羹给我吃,不待我发表意见,便一个人出去采摘野菜去了。”正说着,忽地举手一指,“这不就回来了!”
三千桐和洛芙蕖齐齐望去,见鸟风阕着春衣施施然而归,都迎上去。
鸟风阕眼里露出惊喜之色,放下满载着各色野菜的竹篮,笑道,“玉琴公子,你也来啦?”一面又看着洛芙蕖,却不知怎么称呼。
三千桐也笑道,“风阕,说什么也?还有谁来了?”
鸟风阕道,“当然是大将军啊。”
三千桐闻言一奇,回头看慕容花城。
慕容花城摇头直笑,道,“你听她瞎说。”
洛芙蕖也很久不见柳籍,听说大将军也在,当时一阵激动,闻说是笑语,不禁扑哧一笑,转头跟鸟风阕道,“风阕姑娘,你好。”
鸟风阕不知怎么称呼洛芙蕖,支吾道,“呃,你,你也好啊。”
三千桐自嘲道,“我真是无礼,竟不知先做介绍。”即又满含喜悦道,“风阕,她乃是杭州第一美人,也即在下的爱妻,洛芙蕖。”
洛芙蕖羞道,“风阕姑娘,你别听他的。”
鸟风阕其实犹自懵懂,提起竹篮道,“正好,我要做野菜羹,一起罢!”
洛芙蕖便由鸟风阕拉着,跑进木屋里下厨。
两人独处,鸟风阕问道,“洛姑娘,方才玉琴公子说你是他的爱妻,是真的吗”洛芙蕖闻言一奇,心想是香秀说得不够明白么,还是怎的?鸟风阕见洛芙蕖犹疑,便又道,“以前丫头跟着玉琴公子,也似这般亲昵,我真拿不准到底是当真的话还是玩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