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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当地人发生冲突,还要能够打败所有的土匪。如果不会武艺,我们能够在这里生活三百多年吗?”
经过这两天时间的近距离接触,周昶对岭南的风土民情有了进一步了解,同时对于此次行动充满了期待。
如果岭南百姓下定决心永不屈服,即便满清鞑子占领了城镇,也不代表他们就能够统治下去。
需要给他们战胜敌人的信心,让他们知道满清鞑子并非三头六臂,同样一剑可以刺出两个窟窿。只要剪除他们的爪牙,满清鞑子就会变成落水狗。
洪承畴、吴三桂、尚可喜、李成栋之流,还有居心叵测的吴六奇之流,就是满请鞑子的马前卒,是对主子摇尾乞怜的走狗。
这些道理周昶都懂,而且已经接过这个麻烦,并不需要继续权衡利弊。
他坐在马背上沉默不语,让自己的白龙驹跟在叶青儿枣红马后面信马由缰,其实并没有想什么别的内容,而是在回忆师傅熊储和姑姑们讲解的南北武林的区别。
各种迹象表明,吴六奇的武功根基属于南派功夫。
未谋胜,先虑败。这是熊储一贯的对敌策略,自然也教给了关门弟子周昶。
回顾过去数千年历史,南比之间的互相征伐贯穿始终。从黄帝、共工开始到今天,无一日真正消除这种对抗。
正是因为这种历史底蕴,南北双方结合各自的身体条件,还有各自所处的地理环境,总结出了各有所长的实战功夫。然后经过千锤百炼,成为南北武林的传承绝学。
河北高探马,岭南巧塌腰。北派腿法见长,南派拳头更硬。
总之,南方的武功基础,就是马步比北方武功扎得更低,下盘更稳固,最典型的硬桥硬马。
俗话说:物极必反。
因为下盘非常稳固,所以南方的武功身法,就比北方更灵活。
这是师傅熊储再三强调过的,周昶不可能忘记。
北方平原辽阔,到处都是一马平川。闪转腾挪之间,都有足够的空间让自己发挥。
南方崇山峻岭,四周隐伏悬崖峭壁。飞跳纵跃之际,随时都要提防跌入万丈深渊。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天生一人必有一路。谁也不能忽视这其中的差异,周昶当然也不会。
北方人性情耿直,武功招式讲究大开大阖。他们凭借自己身材高大的优势,主要攻击敌人的上三路,把自己的刚猛无俦展现得淋漓尽致。
南方人性格收敛,武功招式讲究贴身短打。他们迥避自己身材矮小的劣势,主要攻击敌人的下三路,把自己灵活机动的特长无限地放大。
周昶出身于山西,身兼数家之长,又在四川、云南、缅甸、越南生活多年,和当地人进行过数不尽多少次的一切磋。
要说到眼界之开阔,和周昶的年龄极不相称,也产生了极大的迷惑性。
看见周昶面沉似水,一路上一言不发,恢复了叶阿婆打扮的叶青儿勒住马匹,等周昶上来以后并马而行:“师兄,你在想什么?很担心接下来的比武吗?如果没有把握,给我娘报仇的事情就往后放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急在一时。”
周昶看着大山深处:“有什么好担心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师妹放心,我从来不会去想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我有一个岚儿姑姑,她曾经告诉我,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她说这是一种牺牲,需要有一去不回头的勇气。”
“就像我师傅,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平淡。可是他为了更多人的利益,被迫放弃了自己的坚持,义无反顾地去做原本不想做的事情,而且付出了全部精力。我不是一个喜欢争强斗狠的人,但是满清鞑子都是畜牲,有些事情就必须去做。”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叶青儿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岚儿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
周昶脸色一红,说得词不达意:“岚儿姑姑是一个非常平凡的人,一个任何人看一眼就会爱上她的人。她曾经是一个乞丐,后来是奴隶,一个差点被打死的奴隶。”
叶青儿还不罢休:“那个岚儿姑姑是不是非常漂亮?”
周昶看了叶青儿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废话,我姑姑每一个都像天仙。”
“天仙就天仙,你看我干什么?”叶青儿不依不饶:“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丑八怪?”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周昶不敢看叶青儿的眼睛,也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所以赶紧转移话题:“天马寨还有多远?谢志良、卜应龙他们什么时候能够赶到预定地点?”
“成败在此一举,我想他们不会掉以轻心。既然决定分头行动,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叶青儿指着西北部的一座白雾笼罩的大山:“看见没有,那就是天马山,天马寨就在西南山脚下。大概还有二十里,晚饭前肯定能够赶到。”
距离天马寨五里就已经有人迎了上来,然后把周昶和叶青儿等人带进寨子。
“这就是吴标,吴六奇的兄弟。”叶青儿在后面悄悄告诉周昶。
点点头,周昶没有作声,因为他在思考另外的问题。
在他看来,这个吴标虽然武功不错,但应该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大概和自己身后的亲兵队长差不多。如果吴六奇的手下都是这么一个水平,今天的情况就会好很多。
天马山并不像一匹马,周昶原以为应该像一匹马,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天马寨竟然建在一座马蹄形湖泊边上,围楼因地制宜,同样是一个半圆形。
半圆形围楼前面的一块空地上,现在已经搭起一座擂台。
周昶略一打量,擂台十来丈见方,三尺多高,竟然都是圆木搭建起来的,上面还铺着一层厚木板。
擂台上面没有什么装饰。
既没有什么“拳打北山猛虎,脚踢东海蛟龙”的条幅,也没有什么“比武争夺武林盟主”之类的东西。
擂台就是擂台,光秃秃的一座木台子,四周是熊熊燃烧的十几支大火把。
周昶盯着木台子的方向,但他看的并不是台子,而是台子边上所摆的数十座酒席,而且每一座酒席上只坐一个人。
其实酒席桌上现在根本没有人。
周昶认为每一座上面都只坐一个人,是他发现酒席桌上其他三方都空着,只有正北主位上有一把椅子。
虽然酒席桌上没有坐人,但是这里已经非常热闹。
热闹的地方不在酒桌这里,而是在马蹄湖边上。那里燃起了一二十堆篝火,绝大部分篝火周围都围坐着不少人高声喧哗,所以显得很热闹。
“看见没有,空着的四堆篝火,就是我们罗婆寨、谢志良的谢高寨、卜应龙的月湖寨、黄海如的高山寨。”
叶青儿悄悄伸手一拉周昶,然后往一堆没有人的篝火走过去。
叶青儿带来的一百二十个姑娘、三百六十名精壮男子,早就已经在篝火两侧肃立不动。篝火堆靠近湖边的空地上,就是自己的马匹。
“吴六奇在那里?”周昶和叶青儿并肩坐在篝火边上:“他不是今天的主人吗,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见到?”
叶青儿鼻子里哼了一声:“还不是故弄玄虚,让人觉得他高深莫测。师兄看看今天的架势,这个吴六奇已经觉得自己的盟主宝座到手了。那些火堆里面的人,就是梅岭十八寨的寨主。”
周昶有些奇怪:“师妹,你不是说十八寨里面只有你们几家场面大吗,为什么没有人过来和你打招呼?”
叶青儿故意沙哑着嗓子高声说道:“哼哼,吴六奇肯定在暗中做了好些个手脚,现在都认为我等会肯定被打死,自然没有人过来自找没趣了,一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大概有过了半个时辰,应该已经到了二更天,谢志良、卜应龙、卜应凤、黄海如先后进来,同样没有彼此打招呼。
又过了半刻钟的模样,一个粗狂的嗓音震动全场:“诸位、诸位寨主:我忙于给大家准备酒菜,都没有出来迎客,吴某在这里给大家伙儿赔罪了!”
“多谢吴寨主盛情相邀!”
“多谢吴大侠!”
场面顿时轰然叫好,只有周昶眉头一皱:这应该就是今天的主角吴六奇了,内力修为果然不错。
寻声看去,周昶果然在擂台之上看见一人:此人四十来岁,浓眉大眼,中等个头,典型的南方身材。头上包着头巾仍然能够看出是一个光头,上身穿着对襟马甲,腰间扎着红色腰带,下身穿着青色长裤,裤口紧扎。这一身短打扮,倒也显得短小精干,
“吴六奇竟然是和尚打扮?”周昶悄声问身边的叶青儿。
叶青儿压低嗓音说道:“他是从凤凰寺出来的,据说后来到泉州少林寺盘桓过一段日子,所以他在江湖上一直就是光头。一副和尚打扮,但是吃喝嫖赌、杀人放火一样没少干。”
吴六奇抱拳做了一个罗圈揖:“吴某请大家过来,主要是有一件大事相商。现在请各位寨主入席,我们边吃边谈。”
黑暗中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突然说道:“俗话说:筵无好筵,会无好会。虽然这里不是鸿门,谁知道酒菜里面有没有迷魂药,想让大家枉送了性命啊。有什么事情还是先说清楚的好,免得接下来喝酒也不爽快。”
擂台后面的三十多人同时怒喝一声:“是谁?你是什么东西,竟然躲在暗地里污蔑我们寨主?”
0639、戏弄吴六奇()
吴六奇等人虽然今天是名誉上的天马寨主人,实际上他们都是外来人,所以对于梅岭十八寨的人并不熟悉。
在黑暗中唱反调的人,吴六奇和他的手下都没有听出来是谁。
但是周昶已经明白了,因为声音就从他们旁边的篝火堆发出来,正是月湖寨的副寨主卜应凤,一个刚满十九岁的大小伙子。
卜应龙、卜应凤他们管理的几个寨子,都是三百年前从江西迁移过来的,也是在梅岭扎根最早的客家人之一。
他们的武功路数,更多的继承了道家的功夫,气息绵长,掌力阴柔。
吴六奇是典型的岭南佛门功夫,刚才一声打招呼其实就是下马威,有些狮子吼的意思在内,让每个人都觉得有些耳鼓发胀。
但是卜应凤阴测测的两句话,虽然气势略显不足,但是穿透力丝毫不弱,仿佛刺到每个人心里去了,觉得浑身直发凉。
周昶心道:“原来江湖中就是这个样子,这还没开始呢,双方就较量上了。有点儿意思。”
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或者说周昶根本就不了解江湖,不了解江湖人。
周昶所见到的人,传授他武功修为的人,全部都是杀手出身。
杀手虽然也是江湖中人,但和江湖人是两码事,没有可比性。
江湖中人爱面子,要名分,生怕别人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但是杀手刚好相反,他们什么都不要,包括自己的脸皮在内。
杀手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更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藏在什么地方。
吴六奇给在场众人一个下马威,卜应凤就要宣告自己的存在。
这放在江湖上再正常不过了,但是在周昶看来,双方就有赌气的成分在内。
这些事情在江湖上习以为常,大家呵呵一声揭过此事,该入座的入座,该喝酒的就已经开始喝酒。
应该入座的人并不多,因为每一桌酒席都只有一把椅子。很明显,这是吴六奇故意如此安排。
但是入座的人并不少,虽然没有椅子,却并不影响大家喝酒,所以一桌上都有十多人。
当然,一桌上都有十多人的也不多,刚好四桌,分别是叶阿婆的罗婆寨、卜应龙的月湖寨、谢志良的谢高寨、黄海如的高山寨。
没有椅子?没有椅子还是个事儿吗?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一只脚在地上,一只脚踏在桌沿上,照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声说笑。狂呼酣饮,不亦乐乎。
当然,这不包括叶阿婆打扮的叶青儿,她是坐在椅子上的。
周昶也没有把脚踏在桌子上,而是把半边屁股放在桌沿上。
今晚肯定就是对台戏,周昶、卜应龙、谢志良、黄海如他们高呼畅饮,豪气冲天,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一定要这么做的。
毫无疑问,酒宴开始之前,吴六奇肯定要说两句,因为他此前就已经说过,今晚有要事相商。
不管别人是否知道今晚的要事是什么,可能也不知道吴六奇想说什么,但是周昶、卜应龙等人一定是知道的。
故意不给吴六奇说话的机会,打乱他的预订步骤,这是周昶事先就吩咐过的。
这么做了,可能有用,可能没有用,这都不是关键。
吴六奇既定的方案不能顺利实施,心里肯定不会痛快,这就足够了。
周昶秉承了师傅熊储的指导思想:只要是对敌人不利的事情,那就尽管多做。什么要脸不要脸都在其次,要命才是关键。
别的桌子上还没有开始动筷子,月湖寨卜应龙这一桌已经酒干盘尽。
哐啷——啪嚓——
副寨主卜应凤正在兴头上,结果发现桌子上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一气之下把酒碗摔在地上砸成了粉碎。
“酒菜都没有了,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哥几个,走了!”
卜应凤这么一叫唤,谢高寨的谢志良、高山寨的黄海如那两桌上也狂呼怪叫:“没劲,走了!哥儿几个有兴趣没?到我家接着喝,保证管够。”
这是来捧场的吗?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吴六奇坐在主席上,脸上已经气得发绿。
今时不同往日,生气是不行的,毕竟还有大事要办。
吴六奇站起身来抱拳叫道:“都是吴某人考虑不周,诸位寨主多多见谅。说实话,今天大家难得一聚,兄弟我有几句心里话不吐不快。还请各位寨主稍留片刻,且听吴某一言。”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卜应凤斜着身子叫道:“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哪来的那么多没有油盐的屁话。想当初,张文斌大哥在世之日是何等的好爽义气,天马寨是何等的让人敬佩。没想到今天鸠占鹊巢,竟然也想人模狗样,我呸!”
吴六奇胸口剧烈起伏,但还是忍气吞声问了一句:“这位兄弟一直含沙射影,不知道如何称呼?”
卜应凤冷声喝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就是月湖寨副寨主卜应凤。哪里来不开眼的东西,连你家副寨主都不认识,也敢在这里装模作样么?”
其实不能怪吴六奇,因为他杀了张文斌之后,就马不停蹄赶到天马寨收复众人,然后又迫不及待搞什么争夺武林盟主的勾当,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打探梅岭十八寨的具体情况。
眼看着李成栋、佟养甲已经要横扫整个广东,建功立业的机会转眼即逝。如果不能赶紧拉起一支队伍,可能连汤都不会给自己剩下,所以吴六奇心里火急火燎的。
虽然快要气急攻心,但是吴六奇还是在心里暗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定要冷静,再冷静。反正这小子性情急躁,等会肯定要上台,也就活不了多少时候,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好争的?
使劲压住心头的怒火,吴六奇抱拳说道:“原来是卜副寨主大驾在此,请恕吴某眼拙,招待不周。”
不能给别人继续搅场子的机会,吴六奇飞快的接着说道:“吴某人此次举办大聚会,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受人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