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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长,通道里面冲过来两匹白马,熊储这下子看明白了,其中一人正是分别十余年的双刀张献忠。
十余年没见,张献忠脸型没有什么变化,不过颌下有了胡须,整个人更显得精瘦有神。马鞍桥两边挂着两把鬼头大刀,还是原来熊储见过的东西。
没想到张献忠并没有冲到方阵外面来,而是还有两匹马的距离就停下了,看来他非常小心。
“哎呀,果真是八郎公子,真是让小弟思念得紧啊!”张献忠双手抱拳,脸上表现的非常热情,但是说出的话来却走了样:“可惜现在甲胄在身,小弟无法给公子行大礼了。”
熊储呵呵一笑:“什么八郎公子啊,我就一个小杀手而已,过了今天都不管明天。真要说起来,这时间过得真快,当年风陵渡一别,眨眼之间就是十余年。张兄弟都已经统率千军万马纵横天下,威震八方。”
熊储这话有所指,张献忠脸色略显尴尬,但是很快就点头说道:“唉,这人呐真是说不清楚。烈火银刀独狼,多好的一条汉子啊,可惜就这么没了。”
张献忠曾经是烈火银刀独狼的部下,熊储在函谷关青龙山对他们所有人都有救命之恩。
独狼曾经说过,他手下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今后都要唯八郎公子之命是从。这句话,张献忠当年自己也说过。
张献忠把独狼已经死了的这件事说出来,言下之意当然很明白:独狼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他当年让我听你的命令,现在已经不做数了。
熊储点点头:“独狼大哥死得其所,死得壮烈,而且我已经给他报仇了。吐蕃叛逆被我杀了数万人,独狼大哥在天有灵,也能够安息了。”
说到这里,熊储话头一转:“张兄弟,你如此兴师动众,不惜动用十万人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呢?”
张献忠呵呵一笑:“八郎公子还是这么爱开玩笑,难道真的不知道我过来是干什么的吗?反倒是小弟我有一事不明,据说八郎公子一向在云南那边活动,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中都城呢?”
“还有,江湖传闻,言之凿凿,我甚至都看见过朝廷的海捕文书,似乎八郎公子是朝廷的叛逆。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八郎公子怎么会帮助官军打我的兄弟呢?”
熊储听得暗暗点头:张献忠的这一张嘴巴比原来厉害多了,当面问罪都能够说得如此技巧。
“张兄弟既然看见过朝廷的海捕文书,就应该知道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朱胜鑫。既然是朱家子弟,这里可不就是我的祖先桑梓地吗?所以每年都要回来祭拜祖先。”
说到这里,熊储微微一笑:“说实话,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张兄弟率领大军过来,我还以为是看在当年的兄弟情分上,给我的祖先上三炷香的呢。”
“正因为如此,我才派人专程送信请兄弟过来一叙。可是我那个送信的兄弟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所以听说张兄弟已经来到了西门外,我这才过来问问看。”
熊储这番话说出来,让张献忠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而且不着痕迹地盯了阵前的二大王张进嘉一眼。
显得非常懊恼的模样,张献忠搓着双手说道:“说来真是惭愧,小兄弟可能是连续奔波两百里太累了,把信送到我手中之后,在返回的路上给摔死了,真是太可惜了。”
熊储脸色一沉:“张兄弟,我们都是从江湖上出来的,你的这个理由连自己都不相信,能让别人相信吗?”
没想到张献忠还没有搭腔,方阵前面的二大王张进嘉突然喝道:“你昨天帮助官军偷袭,导致我反胜为败。回去的路上碰到那个小子,我看不顺眼一枪给挑了,你又能如何?”
“你挑了我兄弟?”熊储斜着眼睛看了二大王张进嘉一眼。
二大王张进嘉简直不知死活,竟然右手一挥亮银枪,嚣张的叫道:“我就用这杆枪挑了他,你又能怎么地?”
熊储摇摇头:“不怎么的。你挑了他,那就要抵命!”
熊储话音未落,右手边曼黛莉的火焰狮就已经窜了出去。
双手在马鞍桥上一按,曼黛莉身体已经飞了起来,借助战马冲击的惯性凌空一个折转,就已经落在二大王张进嘉的身后。
曼黛莉左手一把捏住他的左肩,右手已经把亮银枪给抓到手中,然后双脚一点马背,已经拧着张进嘉跃到了正在冲过来的火焰狮背上。
刷的一声,曼黛莉左臂一震,已经把张进嘉扔向天空,同时右手一甩,亮银枪闪电般射了上去。
噗嗤——亮银枪已经在半空中把张进嘉刺了一个透心凉。
0499、割袍断义()
曼黛莉在熊储右边三丈开外,刚好和二大王张进嘉面对面,距离不过十来丈。
可惜张进嘉和他带出来的五百多骑兵,全部被曼黛莉的一张萝莉脸和萝莉身材给迷惑住了。
流民义军里面的所有人,根本没有想到最先暴起发难的人,竟然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十五岁的小姑娘。
仅仅两个眨眼的功夫,纵横陕西、山西、河南未遇敌手的二大王,竟然被一个小女孩儿当着数百大军的面给抓走,而且随手一甩就飞到了两丈多高。
等到一百零八斤的亮银枪仿佛一道闪电直射而上,一切都已经晚了。
张献忠张开了嘴巴,可惜没有来得及说出话来,张进嘉已经被一枪洞穿胸口。
曼黛莉漫天飞舞,而且还是左手抓着一个人,右手提着一杆枪在空中飞舞。
这都不是一般传说中的高来高去,简直就是神仙一般。
五百多骑兵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已经全部惊呆了。
嘶——
熊储仿佛没有看见曼黛莉杀人,当时就把自己长袍的下摆给撕下来往地上一扔:“张献忠,八大王!我派兄弟前去送信邀你一叙,先不谈什么兄弟之情,自古以来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
“早知道二大王张进嘉会杀了我兄弟,我昨天就要了他的命,根本不会让他回去。张献忠,我给你脸你不要脸,往日的情分全部作罢。”
“混世王在荆楚大地上胡作非为,残害百姓,他身边三万人又能如何?我们两个人杀进大阵,当场就把混世王给宰了。用了不到四百人,就把整个三万多人全部缴械,就地遣散了。”
“你们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忘记了我邙山八郎是干什么的。十万乌合之众,能够挡住我手下三千杀手吗?我上清派门下弟子不下三十万人,你能防得住一天,你能守得住一年吗?哼,回城!”
熊储是一个冲动的人吗?当然不是。
他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礼后兵。
他今天要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给敌人一个下马威。
熊储有三千杀手吗?当然没有。
上清派有三十万弟子吗?如果把所有的信男善女加起来,那也差不多。但是熊储从来不会利用上清派弟子。
今天所做的一切有虚有实,就达到了威慑敌人的目的。
曼黛莉一个看起来不到十五岁的小女孩儿,冲入敌群抓走敌人的一员虎将,而且是十万大军的二把手,那就像抓小鸡似的,全军都看见了,这完全属实。
混世王被灭了,导致张献忠少了一路接应的人马,最后被迫撤退到河北,结果差点被官军一锅给烩了,这完全属实。
有了这些铺垫,所以熊储才带着严二娘和曼黛莉三人出城,这是战斗力最强大的三个人。如果他们三个人搞不定的话,整个中都城就没有人能够搞定了。
其实,因为自己送信的一个兄弟始终没有回来,熊储今天肯定要杀掉一个重量级的人。
就算二大王张进嘉不说话,他首先冲出来,曼黛莉就不会让他回去。
当然,如果他站在熊储的左手边,拿出手的就是严二娘。
熊储吸引敌人的全部注意力,严二娘和曼黛莉伺机动手,这都是昨天晚上就已经商量好的。
今天这一出戏,出城之前就已经说好了,戏名叫做:割袍断义。
既然决定割袍断义,那从此之后就变成了敌人。
本来古人说过:君子绝交不出恶声。
但是今天的情况特殊,必须虚虚实实都来一全套。
熊储只能继续展示一下自己的泼妇才能,把骂街的水平发挥到极致。
既然是敌人,不动则已,要动就要让敌人伤筋动骨。
没有大将,再多的兵都没有战斗力,所以才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说法。
“这杆亮银枪真不错,杀人就像穿冬瓜似的。”
回城的路上,曼黛莉还在不断挥舞重新抢回来的亮银枪,而且还不时回头看一眼满脸变成猪肝色的张献忠,仿佛说的下一个就是他。
三个人有说有笑,缓缓入城,仿佛身后没有敌人一般,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错觉。
一直到了城门洞里面,严二娘还长出了一口气:“相公,我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今天真的是提心吊胆,实在是太紧张了。”
熊储翻身下马说道:“不光你紧张,其实我更紧张。如果张献忠他们不顾一切,直接命令部队冲上来,我们三个人全都完了,中都城也完了。”
曼黛莉也接着说道:“自从那个二大王出来,我的心就跳个不停。公子你还一个劲的在那里说呀说呀,我都快坚持不住了。”
“你们休息一下吧,准备接下来的拼死一搏了。”熊储盘膝坐在城门洞的大路上看着外面:“我们不能关城门,一定要让敌人莫测高深。这一次赌博,关键就看我们能够拖延多长时间。”
恰在此时,莫九娘从街上飞马过来:“兄弟,常德林、汤达他们已经沿着街道两旁埋伏好了,白凤卫队的十二名女兵都在西门楼上。”
熊储点点头:“那就好,九娘你就负责指挥德林和汤达他们,城门这里就交给我们三个人了。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城门,盛可学和陈宏祖他们就是守住城墙。”
严二娘看着城外好半天都没有动静,因此有些担心:“张献忠会不会放弃西门转到其他的地方啊?”
“不会!”熊储很有信心:“我们当年一起追杀过耶里察台,和锦衣卫的陈宏泰大战一场。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张献忠冷静的时候很难对付,一旦杀红了眼,那就不要紧了。”
“今天杀掉他的兄弟,同时也是手下最得力的大将,我就是要尽可能激怒他。张献忠一旦彻底发怒,天底下就没有人能够劝得住他。再说了,对于他们分兵我们已经有所防备。”
熊储的判断基本成立,但是他忘记了张献忠身边还有一个老回回马守应。
现在,张献忠已经气得双目赤红,如果不是因为大雾太浓,他早就发起进攻了。
“八大王,暂息雷霆之怒啊。”老回回马守应在一旁规劝:“锁喉剑今天绝对是有备而来,我们可不能轻举妄动。我的观点是,留下一半人在西门,其他的人准备从另外的地方攻城。”
“岂有此理!”张献忠从马背上拔出鬼头刀反手劈下,二大王张进嘉的那匹战马就被斩首了:“锁喉剑八郎竟然当面杀人,而且杀了我兄弟,欺人太甚!老朱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部都该死!此仇不报,誓不收兵!”
大雾总有散去的时候,当东面的天空出现一轮白色太阳,大雾终于开始慢慢消散。
急怒攻心的张献忠怒吼连连,身边的人都不敢做声。
当东面能够看见中都城西门的时候,张献忠身边的人就更不敢做声了。
“百年杀手”,“邙山八郎”。
这是两面巨大的白色条幅,而且就挂在中都城西门两边。白底红字,触目惊心。
西门没有关闭,城门楼上似乎空无一人,只有城门洞里面的街道上盘膝坐着三个人。
当先一人正是熊储,身后左右两翼分别是严二娘和曼黛莉,三个人组成一个边长三丈的品字形。
张献忠纵马而出,来到西门外二十多丈的地方,仍然没有发现西门有防御军队的模样。
除了熊储、严二娘和曼黛莉三人之外,整个西城门竟然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就算了,还把大门开着。
城门外就是数万大军虎视眈眈,现在竟然把城门开着,难道是欢迎大军进城?
这到底是作死,还是故弄玄虚?
张献忠死死的盯着城里面坐在街道上的三个人,眼角的余光又不能不看见城门外的白色条幅。
老回回马守应纵马前来,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只能采取另外一种说辞:
“八大王,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看此事诡异莫测,还需要小心在意。不如分出一部分兄弟,到城南去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机会。”
张献忠阴沉着脸点点头:“我兄弟不能白死,打下中都城以后一定鸡犬不留,方泄我心头之恨。麻烦你带领一批人迂回到南门,我要在这里教训教训锁喉剑。”
老回回马守应闻声拔出腰刀向南方一指,身后的传令兵顿时站在马背上不断挥舞一面红旗,旗杆所指的方向正是南面。
时间不长,西面五里之外开始烟尘大起,很快就冲过来一片乌云。
“八大王,我先带五千兄弟过去看看,你在这里一定要小心敌人的诡计。”
扔下一句话,老回回马守应一声大喝,带着传令兵向南冲去。
从西门到城墙南面拐角之处差不多有五里路,张献忠也希望其他方向发起进攻,把城内的虚实探听清楚,然后随机应变。
正因为如此,他对于老回回马守应的这一次策应行动还是非常关心。
“老大,如果南门打起来,城内的兄弟们就会按照计划行事。你赶紧把本部人马集中起来,随时准备抢夺西门给二大王报仇。”
随着张献忠的声音落地,西面的五百骑兵往两边一闪,一员大将冲了出来。
原来张献忠口中的老大,竟然是他的第一个干儿子:张可望。
紧随张可望冲过来的是一千骑兵,雪亮的斩马刀杀气腾腾。
城门内街道上还是只有熊储、严二娘、曼黛莉三个人坐在地上,仿佛没有听见城外发生的巨大动静。
张献忠没有继续关注熊储这三个人,而是紧盯着向南迂回的那五千人,现在已经快要抵达城南拐角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沉寂,整个城墙上还是没有半个人头冒出来。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已经颠覆了以往作战的常识,张献忠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张献忠下意识的把右手举起来,可能是准备下达什么命令,惊天的变故突然发生。
嘭——
城墙南面拐角的平地上本来什么都没有,就在老回回马守应五千大军的前锋冲到那里的一瞬间,竟然从地上腾起一条长度超过五里的巨大火龙!
0500、两翼钳制()
赌博,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赌博,第一是较量心理素质,第二是较量临危不惧的勇气,第三是较量有限底牌的组织能力。
战场上孤注一掷叫玩命,那不叫赌博。
战场上赌博虽然也是拼命,但绝对不是鲁莽的孤注一掷。
熊储决定赌博,当然不是要大家简单地拼命,那不是杀手的思维方式。
把有限的战略资源全部利用起来,集中在最关键的地方,出现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最关键的作用,然后争取创造一个奇迹,这才叫赌博。
赌博的目的,就是希望老天爷随手扔下一个馅饼,而且刚好砸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