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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临抬头望了望黑黄色牌匾,也许是新刷的红漆,“刘记绸缎庄”这五个字,在夕阳的照耀下十分亮眼。
白墨临推开门,带着股习习的凉风踏进了店里,娄落紧随其后。
他们两人进去,便陷入了片无边无际的漆黑中,伸手不见五指,视野下子由明到暗,就好像突然瞎了般。
白墨临突然感觉到有冷嗖嗖的凉气直往右耳蜗里钻入,又很快从左耳蜗里跳出来。
连向大胆的娄落也慢慢展开手里的流刃铁扇,七八道闪闪寒光像挂在天上的七八个冷森森的月亮。
她不是恐惧,而是在担心自己保护不好白墨临。
“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白墨临壮着胆子,大声问道。
可是又觉得自己这般大声喧哗有失礼数,声音分贝便降低了些,并额外加了个“请”字。
许久,没有人回答,只有他的回声在到处回荡着。
“嗒。。。”
这时候,两人听到不远处有阵清脆的响声,忽然,前方闪现出几丝光亮。
那光似乎正在向四周蔓延、扩散,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登时,整个屋子里的烛台上都点好了蜡烛,灯火辉煌,两人又迎来了久违的光明。
个手端油灯的老头三步作两步地走了过来,透过灯光,清晰可见他嘴角扬着笑。
“两位公子是来买东西的么?”那老头乐呵呵地问道。
“不是。。。”白墨临回头对娄落笑了笑,摇头否认道。
“哦?既然不是,那二位究竟有何贵干?”老头依旧笑着,很有耐心地问道。
“奔跑千羊泻谷峡。”
白墨临没有直接回答,只微微笑说了句含蓄的暗号。
“疾飞白鹫越高峰。阁下可是武林盟派来的人?”
老头还在笑,只是他的眼神暴露了诧异与惊喜之情。
“不错。。。”白墨临拱手道。
“原来如此,我家主子已在楼上恭候多时了,请。。。”老头哈着腰,摊开右手掌,恭敬道。
“有劳了。。。”白墨临拱手笑道。
“小心,留意脚下。”白墨临对身后的娄落提醒道。
“是,少主!”
白墨临和娄落在老头的带领下,踩着层层楼阶,走上了二楼的阳台。
阳台边有个模糊的背影,正负手而立,不知是在看窗外的风景,还是在想什么心事。
“这位便是我家主子了,老奴先行告退,阁下有何吩咐直接唤我即可。”老头笑道。
似乎,他脸上只有个表情,那便是笑。
受人夸赞他笑,被人责骂他也笑,生意不好他还是笑,妻离子散他仍然是笑,不论好坏甘苦,他都抛不开笑容。
世上,只怕仅有这么个怪老头了吧。
白墨临向他礼貌地作了个揖,目送他好生下了楼去后,这才步步靠近那背影。
“阁下可是灵鹫部的少冠大人?”那背影转过身,拱手问道。
白墨临这才瞧见此人真面目,浓眉大眼高鼻子,两片薄唇似乎粘合在起,颧骨高凸,噙齿戴发,神采英拔。
他比白墨临竟还高出半个头,目光炯炯,看就知是训练有素的高级密探。
只是,他深邃的眼神里还多了些怪异的东西,白墨临自己也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不错,在下灵鹫部白墨临,敢问尊驾如何称呼?”白墨临拱手问道。
“在下乃天龙司开天部枢密使曲则楷,幸会!”那男子拱手道。
“哦?原来是枢密使大人,属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白墨临大吃惊,忙叩礼道。
“免礼,白贤弟太客气了。”曲则楷笑道。
“白贤弟可是今日到达福州城的?”曲则楷问道。
“不错。说来惭愧,白某才来日,便遭遇了些不愉快的事。”白墨临搔头皮苦笑道。
“哦?可有何困难?我曲某定全力协助贤弟。”曲则楷问道。
“其实也算不上困难,白某自己还能解决,就不劳烦大人了。对了,裘盟主教我来此地与你接头,不知大人你有情报?”白墨临言归正传,拱手问道。
“嗯。。。情报我这但有封,只是,实在其中算不上什么有价值的内容,恐无济于事啊。”曲则楷丧气道。
“大人莫要过于忧虑,其实,今日我倒有所收获。”白墨临慰道。
“哦?贤弟但说无妨。”曲则楷好奇地问道。
“下午我在吴记当铺门口前碰到挎刀女子,无意间,我瞥见那把刀的刀尾上纹有奇异图案。”白墨临娓娓道。
“哦?图案?难不成真的是五大灵刀其中把?”曲则楷吃惊道。
“也许是吧。。。可惜。。。我当时没有挽留她,那把刀恐怕再难见到了。”白墨临惋惜道。
“如此说来,可能。。。那女子是普度神尼的护刀弟子了。”曲则楷兀自猜测道。
“普度神尼?她是谁?江湖中还有这号人物?”白墨临疑惑道。
“她乃是无量山上无量宫的掌门人,平时行事诡秘古怪,极少涉足江湖,你没听过她的名号也很正常。”曲则楷解释道。
“既然她很少干涉江湖之事,那又为何卷入子叱咤刀的争夺中呢?奇怪。。。”白墨临紧锁眉头,茫然不解道。
“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反正,只要找到那把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么?”曲则楷道。
“不错。当务之急确实是应该先找到那女子的下落,彻彻底底地盘问盘问。”白墨临喃喃自语道。
“我也正有此意,白贤弟,你我分头行动,不管谁先找到那女子,都要将她带到这里汇合。如何?”曲则楷建议道。
“好,有大人的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白墨临拱手笑道。
“好说好说。喔,你还没有跟我详细描述那女子的模样呢,这样也好让我容易查找她的踪迹。”曲则楷道。
“好。那女子年纪轻轻,长着张标致的瓜子脸,肩上挎有个刀袋,她身边还形影不离地跟着个瘦削汉子,好像是她舅舅。”白墨临款款回道。
“好,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全力以赴的。白贤弟,不知你们今晚在何处下榻?”曲则楷问道。
“这个,大人倒不用担心,我手头还有些银子,吃喝住行暂时不成问题。”白墨临笑道。
“如此甚好。。。时辰不早了,就此告别吧。”曲则楷看了看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拱手道。
“好。大人,我等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白墨临拱手道。
“白贤弟请静候佳音,后会有期。”曲则楷亦拱手回道。
娄落跟着白墨临出了刘记绸缎庄,但她很快发现自己已经快跟不上白墨临的步伐了。
他走得极快,极快,就像是在地上飞样。
娄落心下阵疑惑,却又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展开身法,使轻功追上去。
直到拐过条黑暗的小巷,白墨临才停下急促的脚步,在原地等娄落。
娄落没多久便赶了过来,她刚想叫“少主”,却立即被白墨临捂住了嘴巴。
“嘘。。。别说话。。。有人在跟踪我们!”白墨临神色忧愁地提醒道。
见娄落拼命地点了点头,白墨临这才松开手,压低声音,关心问道:“娄落,你没事吧?”
娄落果然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然后悄悄地将流刃铁扇准备在掌心。
两人紧贴着墙壁,目不转睛地盯着灰暗的巷口,耐心等待跟踪他们的人现身。
果不其然,个身形矫健、鬼鬼祟祟的家伙从巷口毫无防备地跳了出来,被白墨临与娄落逮了正着。
娄落三下五除二地将他死死地摁在地上,他想挣扎却动弹不得,只气急败坏地“唔唔”叫着。
此人,穿着袭夜行衣,被白墨临扒下蒙脸的面巾后,露出尖嘴猴腮的丑陋面目。
原来,白墨临与曲则楷谈话时,谨慎的曲则楷恰好瞥见,那躲在屋顶揭瓦偷窥、偷听的不速之客。
于是,曲则楷和白墨临边继续说话,边偷偷竖起小指,指向屋顶处并使了个眼色。
白墨临心领神会,只会心笑。
曲则楷顺势以“时辰晚”为由让白墨临尽快脱身,白墨临这才匆匆告别,不与娄落细说就径直大跨步地走远了。
“说!谁派你来的?”白墨临逼问道。
“哼,既然落在你手上,我心服口服。但是,你休想知道幕后指使。哈哈。”那家伙突然大笑声。
白墨临发现他不太对劲,大吃惊,迅速地想抓住他的喉咙,可终究还是晚了。
他的手还未抵到那家伙咽喉,那家伙已含着舌尖的透明液体,服毒自尽了。
“该死!到底是谁派他来的?他们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白墨临扶着额头,懊恼道。
“少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娄落问道。
“罢了,此人已死,暂时我们断了线索,还是先找个客栈歇息吧。”白墨临淡然道。
“是,少主!”娄落拱手道。
她将那家伙的尸体拖到隐蔽的角落,拍了拍手掌,跟在白墨临背后去投宿了。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客栈已住满了客人。还请回。”“无双客栈”的掌柜抱拳歉道。
“什么?又满了?”白墨临吃惊道。
连续找了三家客栈,都是像那掌柜的这般说法,不是客满就是房间已被预定,此刻,他愈加懊恼了。
“掌柜的,二楼三号退房。”
正当白墨临与娄落灰心丧气地掉头欲走时,从楼梯上走下来两名女子,皆手握长剑,身穿杏黄色道袍。
“好,两位客官,总共是六两八钱。”掌柜的对二人道。
付完房钱,这两位女子便快步地离开了,经过站在原地的白墨临面前时,二人纷纷打量了他片刻。
“二位,你们也真是运气好啊,恰撞上那两位客人退房,正好给你们两口子空出间房来。”掌柜的冲白墨临笑道。
“掌柜的,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不是两口子。”白墨临擦了擦脸上的汗,难为情地苦笑道。
“哦?那倒是老头子我时嘴快,说错话了,还请少侠见谅啊。”掌柜的尴尬地拱手抱歉道。
“掌柜的言重了。是三号房么?烦请您遣人带路。”白墨临拱手道。
“不错。就是二楼的三号房,小完子,快带两位客官入住。”
掌柜的挥手招来个精明机灵的伙计,将钥匙递给了他。
那伙计便脸热情地领着白墨临与娄落上了楼,他推开房间,哈腰道:“两位,就是这里了,请。你们若有事,尽管吩咐在下便是。”
说完,他便跑下楼去了。
白墨临前脚踏进房间,后脚刚想抬起,忽然瞧见娄落呆呆地怔在原地。
她的脚步迟疑,像是灌了铅样,始终抬不出,头垂得很低,拇指指甲还不自然地摩擦着中指上厚厚的茧。
白墨临见状,将前脚退了回来,疑问道:“娄落,你怎么了?为何不进来?”
“我。。。我”
娄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只紧紧地咬着嘴唇,嘴皮已被咬破,渗出浅浅血丝来。
白墨临走近她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愈加不解道:“你的头不烫,不像是生病了,娄落,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我,少主,我。。。我没事,只不过属下不敢与少主您共处室,少主您尽管进去,属下就在门外侯着。”娄落断断续续地回道。
“那怎么行?外面风大,更深露重,我怎么忍心留你在外过夜?你若是生病了,教我如何安心?”白墨临拒绝道。
“可是。。。可是,少主,房间里面只有张床,属下,属下岂能与少主同。。。同睡?”
娄落的头垂得像挂在树上的椰子,就快要掉到地上去了,也许是害怕白墨临瞧见自己脸上的异样,才刻意逃避他的目光。
“我知道,男女有别,同床共枕确实不妥。虽然我是你的少主,但我也不能随意支配你。喏。。。床上不是额外有副毯子么,这样吧,我睡地上,你睡床。”白墨临仔细想了想,缓缓道。
“啊?。。。万万不可啊,少主,属下岂可让您睡地上,要睡也该是属下打地铺,您躺床上休息啊。”娄落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道。
“唔。。。你当真甘愿睡地上?”白墨临惊诧地问道。
“嗯,只要少主睡得好,属下就算睡猪圈也无妨。”娄落拱手应道。
白墨临见她如此坚持,自己也深知她脾气倔,再怎么劝说也是枉费口舌,便只好点头应允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推托了。”白墨临道。
“那属下这就为少主铺床。”娄落开心地笑道。
她终于不再迟疑了,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里,抱起毯子简单地摊在冰凉的地上,再丝不苟地将床铺得整洁、干净。
白墨临看着她,笑了笑,眼前瞬间浮现出十年前,她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场景来。
他突然有种想跑上去抱着她亲的冲动,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他知道别说亲她,就算是摸摸她的手,娄落也是会很惊慌的。
她真的太在乎自己与白墨临的悬殊身份了,以至于两人之间总存在着层隔阂,走在他后面这么近,已经是她所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了。
隔着屏风,间本来就不大的房间此刻被分成了两半,也将白墨临与娄落隔离成两半。
夜,渐渐深了,娄落摘下绾发的头带,披落的绺绺乌黑亮丽的秀发,像泻泼墨的瀑布。
接着,她轻轻地解开结扣,宽衣解带,只剩下贴身的乳白色内衫,投射在屏风上的影子,隐隐约约显露出她凹凸有致、曲线玲珑的身材。
“少主,该睡了。”娄落柔声道。
“嗯。。。”白墨临老老实实地闭上眼,只低吟声。
“呼。。。”
娄落吹灭油灯,摸黑爬进毯子里,将身子蜷缩着,很快就沉沉入睡了。
白墨临舒坦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直在担心睡在地上的娄落。
她不像那些千金小姐娇气柔弱,反而甚是坚强吃苦,这正是白墨临十分欣赏她的点。
有时候,他自愧弗如,他再三反省自己:究竟我何德何能?竟让个姑娘为自己吃尽苦头,却又不求任何回报?
正当白墨临陷入沉思之时,外面传开“咚—咚!咚!咚!”的轻微响声。
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很晚了,很晚了。现在约摸是丑时了。
敲着竹梆子巡夜打更的更夫已经报了“四更”的时,他嘴里还直念叨着:“寒潮袭来,小心着凉。。。”
很冷,凌晨的天气突然变得很冷。
白墨临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他将自己整个人都塞进被窝里,贪婪地取暖。
可是,很快,他便将被子把掀开,他满脸忧心忡忡地,望向那座屏风上颤抖的影子。
“好冷。。。好冷啊。。。”那个影子在痛苦地呻吟着。
现在正值春季乍暖还寒之时,沉浸在夜色中的房间犹如雪窖冰天,冷风刺骨。
夜间温差大,娄落却不合时宜地睡在地上,身上只披了席单薄的毯子,怎么会不瑟瑟发抖?
没有多想,白墨临飞快地跃下床,抱着被子越过屏风,径直走近熟睡却不停哆嗦的娄落。
白墨临蹲下来,将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她冰凉的身子上,并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在怀里。
他看见她的鼻子被冻得通红,连鼻涕也流了出来,心下甚是难过。
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