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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亥民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张枫冥,目光柔和起来。
“贪多嚼不烂,现在知道师父的道理了吧?”话语之中没有半分责备之意。
张枫冥看着杨亥民满是鲜血的右手,缓缓垂下头道:“知道了。”
杨亥民轻轻颔首,伸手想去揉揉张枫冥的脑袋,却发现自己右手上全是血迹。
“等我一会。”杨亥民转过身来,目光阴冷。
看台之上议论纷纷,不少人都惊讶于王崇明心狠手辣,已经打出擂台了何必再下狠手?就连儒门中人都开始议论起来,对于这位同门的做法很不认同。不少人纷纷站到身为举办方的绝刀门长老这边问道:“叫停吧,在这么下去可能会出事。”
长老却如老僧入定一般不为所动,一些人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一票绝刀门子弟给拦了下来。
“入场便是参赛,大会的规矩。”
“院长,怎么办?”徐婉如神色焦急道。
鹿山先生看着场边维护秩序的绝刀门弟子轻声一叹道:“这王崇明藏得太深了,连我都看走眼了!现在也只希望那位小伙子能够尽早离开。”话说完又看了一眼疑惑不解的徐婉如,心中微微一叹,于是道:“你放心吧,一会那小伙子要有危险,我豁出去也会将他保下来。”
“谢谢院长!”徐婉如郑重的向鹿山先生鞠了一躬,鹿山先生看着眼前这个丫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项姑娘,我师弟便麻烦你们了。”杨亥民感激的看了一眼项虞,忽然觉得这个妮子虽然面冷好战,但其实也是一副热心肠吧?
项虞看着杨亥民而后看着站台上的楚骧和巫洛儿平淡道:“别误会,他俩不是参赛选手,这苦差便落在我头上了。”说话间她一手将张枫冥提起便扔了出去,杨亥民心中一紧,却见楚骧一纸折扇轻轻的接下了张枫冥这才松了口气。
“早知道你这么护短,我就该挑你师弟打了。”项虞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去,将与杨亥民擦肩而过时忽道:“我看姓王的也不顺眼,你若打不死,便由我上了。”
杨亥民深深看了一眼项虞,而后一步迈出。
王崇明气定神闲的取过长剑握在手上。但杨亥民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王崇明脸颊不免抽搐了两下,在场之人谁都看得出来王崇明剑招不错之外更令人惊艳的便是他的剑意,即便他养气的功夫再好,听到这句话也有所气急。
“我教你驭气。”
第74章 意气之争()
轻描淡写五个字却让全场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好似一锅热油中倒上一滴凉水,全场沸腾起来。
“就是这样,教训教训那姓王的!”
“看他不爽很久了,揍他丫的!”一些不满王崇明行事的观战立刻叫嚷起来为杨亥民加油打气。
但更多的人却带着一种不屑的眼光去看待杨亥民,人家可是光明正大的露了一手,到你这了怎么倒像个长辈教训晚辈似的?这里可是武林大会,可不是过家家,阿猫阿狗也能来逞英雄了?
相对于那些看热闹的观众,看台中央的几位中年人则心思各不相同,王崇明的气势他们是见过了,若真论起来恐怕连自己都未必够格去说这句话,但偏偏眼前这个年轻人便放下此等大话除却惊讶之后更多的缺失感到好奇。
“听说这小子也是龙岛生还者之一。”一名锦衣绣袍的中年人捻须而道,在他的身旁分别坐着天剑峰的长老与儒门礼部执事,中原最为强大的三教两门却还有释与道两教未到。
周树既然身为儒门外交部门的六位执事之一在为人处世之上自然是有一套心得的,眼前这位新晋不过几天的绝刀门长老据说是用了某种手段使得那位资历深厚的长老自行退位从未顺利爬上了这个位置,便断定此人绝非泛泛之辈,有此一问怕是有意在这件事上做些文章好捞个功劳,毕竟新官上任门内还是有许多人不服的。
但场上那位青衫后生明显也不是泛泛之辈既敢夸口也绝对是有所依仗,毕竟面对的是琅琊王氏的嫡长子。想通这一点周树干脆把眼光抛向一旁的天剑峰长老王葛。
王葛见状微微一笑道:“比试完后叫来询问一番便是。”
另一边看台之上,鹿山先生一手死死按在徐婉如的肩膀上喝到:“丫头,你疯了不成?”话方说出口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重了于是温言道:“你放心,那俩小子一个都不会有事的,行吗?”话虽这样说,但鹿山先生却也不敢放手,一个王崇明也就算了,虽然名义上是书院的学生但毕竟是王家的嫡长子,终归是外人。但这丫头可是自己的心肝了。也不知道那个姓杨的后生哪里好了,教训王崇明也就罢了,还得拉上这丫头?
场内,王崇明眯眼阴沉道:“凭你?”
杨亥民没有说话,只一步一步向王崇明走去,每踏一步,青石地板上面多了一只脚印,却没有丝毫震感。
嗖嗖几声,三道剑气直冲杨亥民面门而来,杨亥民以指作剑轻而易举的拨开三道剑气在地面上留下三道寸深的剑痕。
王崇明目光阴冷,以指作剑?这对于他来说则是莫大的挑衅,正当他准备拔剑时却发现腰间宝剑颤鸣不止,下意识要按住宝剑不让其脱鞘。当他再向杨亥民看去,只见杨亥民一指牵引,每拉一寸,其腰间宝剑便更是躁动一分。
一番气机角斗之后,最终还是王崇明成功守住宝剑,为待其松口气便见眼前一道青影闪过。
“好快!”王崇明只感后背一凉,下意识侧身闪躲却听得身后青衫淡淡道:“反应迟钝,脚步松散。”话音未落,王崇明便被一记鞭腿扫出数丈之外。
只一击奏效,顿时将方才为王崇明喝彩的声音给压制住了。
项虞见了淡淡一笑道:“看样子这头蛮牛这段日子憋下的这股劲总算是有发泄之处了。”一旁的张枫冥听闻不免觉得有些疑惑,自己这段日子忙于擂台之中却忘了师兄在做些什么了,看着身上这些打着漂亮蝴蝶结的绷带,再见场中巫洛儿那副雀跃的表情以及楚骧那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心中一黯;自己终究还是与师兄差了那么多,或许跟在师兄身边,我一辈子也不会追上他。。。
一旁的项虞见张枫冥这般神态不由轻笑一声,而后再将目光转向场中的杨亥民淡淡道:“天赋只是一回事,如果你见到这头蛮牛是如何拿着一柄菜刀对着一条鱼日复一日不知疲倦的挥刀那才明白什么叫苦了。”说到这里,项虞嘴角微微上翘,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杨亥民举着一柄菜刀却迟迟难以下刀的场景,当真是可笑而又滑稽。
杨亥民神色如常,眼中符文轮转,看着一脸怒意的王崇明却也不敢大意了,方才这一惊二唬之下出其不意才有这种效果,想来对方也意识到了这点。
长剑出鞘,一手抡起,于空中形成一圈剑影,在阳光的折射下,那道道剑影令人眼花缭乱。忽然,王崇明跃上高空伸手接住剑柄,一道剑芒正抵烈日如长虹贯日一般,那道长虹顿时炸作两道明罡一前一后直射而下。
两道长虹来势迅猛,杨亥民知能避却也不好避,索性一点地面,脚踏破空,迎了上去。
王崇明见状略感惊讶,料想杨亥民应该闪躲而后自己便该趁机再取三道长虹,却不曾想这厮反倒迎难而上,须知这长虹贯日是王家绝学,先蔽其眼再摄其神则是其中精要。然而接下来王崇明确不敢再用此技了。
只见杨亥民一手握住那道长虹反掷过来,长虹入手顿时化作青罡迎向后面那道长虹,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道青罡居然活如青蛇,迎上长虹之后却如巨蟒一般缠绕而上反挟长虹直冲王崇明而来。
王崇明眼角青筋跳动,虽看得出来那条青蛇与长虹正在互相抵消威力渐去,但也不想硬撼直接以千斤坠落地。
轰的一声,青石崩裂,但那青蛇长虹却真如活物一般见王崇明落下便由高空而下直取猎物。
王崇明虽感惊骇却也知这青蛇长虹已到极限,电光火石之间,一气入丹田,一剑刺向青蛇长虹,将其一劈为二,正当其以为结束之时却见那两道被劈开的青蛇长虹再起,似有不达目的好不罢休之意,任你劈斩,我自取一路。
看着场中闲庭信步的杨亥民与略显狼狈的王崇明,所有人都似乎明白了二人之间的差距,没有人再为王崇明叫好,反倒都聚集会神的看着这场战斗,想参破其中道理。
青蛇白虹散去,王崇明大口喘着粗气,杨亥民倒也不急,反倒任由王崇明换气再战。近乎技矣,庖丁解牛,解便是拆,任你剑招繁杂我自拆自解,这法若换做他人自是难以做出,但若是身负承转术杨亥民来做便不再是难了。
杨亥民掸了掸衣袖,周身气劲尽去,即便他杨亥民再强也无法达到徒手捏长虹而衣衫不毁之境,这身气劲便如甲胄一般覆盖至其全身,再手握转字决一边拆解长虹一边转化方能将其化作青罡为己用,但想让其如自如青蛇一般杨亥民却是做不到的,之所以能达到方才那般效果便正如杨亥民之前以气机勾动王崇明腰间宝剑一般,以气机牵引而行,虽不能做到游刃有余之境但起码也算有些心得了。
“你会后悔的。”王崇明逐渐恢复了过来,他再也不敢小看杨亥民,虽然不知道对方使的是什么门道,但他相信在自己的剑意之下,对方将饮恨于此。
杨亥民听了却微微一笑,说起剑意,除却不归路之战他见过最强的便是宁英了,一滴水珠可作剑,千滴水珠破浪潮,与他相比,眼前之人只配提鞋!
杨亥民没有理会王崇明,反而眺望看台,朗声道:“借剑一用!”
全场皆是一愣,就连张枫冥也不明白师兄这是想做什么,唯独项虞却是若有所思。
随后,便见到无数剑士纷纷取下陪伴自己多年的宝剑掷于场中,不为别的,为的就是看看杨亥民的剑有多强。
看着眼前林立数十柄剑,杨亥民不禁咧了咧嘴,一柄寻常铁剑便好,这万一弄折了找我赔怎么办?
杨亥民挑了一柄最为普通的铁剑,而台上铁剑的主人喜得手舞足蹈:“看见没?他拿的是我的剑啊!哈哈哈!”
“倒有些当年青衫剑神的风采。”天剑峰长老王葛看着杨亥民持剑的背影不禁笑道。
“呵呵,任他青衫剑再强,最终还不是黯然退隐?”绝刀门长老胡元冷冷一笑,本来想着大会结束后如何与王崇明背后的王家拉拉关系,如今这个样子怕是王家小子也没了这个心情。
而儒门周树则一言不发,当年之事谁对谁错,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我辈读书人最终倒和那些武夫一样了?
“我教你用剑!”这是杨亥民的第二句话。
第75章 一剑低眉()
经过方才那一阵,没有人再会怀疑杨亥民说的是大话,在他们心中只剩下了期待,期待这位青衫青年是如何出剑,如何打败王崇明的。可能连他们自己也没有发现,什么时候原本在他们看来不可一世的王崇明此刻在他们心中竟是必败之局。
王崇明英俊的面容显得有些扭曲,但他知道愈怒,自己的剑意则愈不稳,他大呼几口气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凭你?”琅琊王氏自武宗盛事起历经八百年,逐渐由小而大,立东海于不败。其更为令人称道的就是王家的剑,除却天剑峰之外谁能与之争锋?纵使九霄剑派这等一流剑派也只能低上一头。而王崇明手中之剑,名为春深,入帘飞絮报春深,意在王氏当兴时。作为王氏嫡长子,王崇明自幼便被赋予厚望,为他却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便以春深剑横扫东海,若非为了从儿时起便在他心中留下的那道倩影的渔家幼女,他怎会舍了这几年的光阴却那平平的书院之中读那些令人嗤笑的四书五经?
可现在呢?王崇明猛然向看台上望去,那一袭淡蓝襦裙一双明丽动人的眼睛全都放在眼前这个人身上,那自己算什么?这几年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王崇明五指猛然一握,手中春深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翁鸣不断,剑有剑胎则可通神,春深即趋于圆满之势。
他手中剑气暴涨横生十余丈,剑罡笼罩住整个场心。
一剑将出,如彗星拖尾,满场惊骇!
杨亥民被剑罡刮去三丈之远,青石地面更被犁出两道深痕。
用剑,自是不如王崇明。
然用意,我何惧于你?
触类旁通,拆之解之加以用之,剑如刀,意气风发时纵无剑无刀,我自是一柄夺命剑,自是一柄削头刀。
一剑递出,剑与剑气便像是大画家手中挥洒的笔墨一般。
这让项虞不禁想起了龙岛之时杨亥民递出的那一柄桃木剑,可斩先天!
“蛮牛是想破此人道心!”项虞终于想透了,他知道杨亥民为什么用剑了。剑道如人心,灰之既灭。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项虞深深看了一眼张枫冥,心中不由感慨起来;你有个好兄长。而看台之上所有人都禁声了,他们都知道无论此战结果如何,二人都将扬名于天下。
两剑相抵,春深剑曲,铁剑崩碎。
然春深不得再进一寸,剑身一曲再曲,一弯再弯,发出一阵哀鸣!
两气角力,气如意,铁剑虽失剑身却存剑形,踏碎青石板,碎石激扬而起。在这瞬间,春深剑猛然挺直,无形剑却已不在它的面前,准确的说是越过了它。
“死!”王崇明目眦欲裂,一剑平稳送出,直戳杨亥民心房。
而在此时他却忽然感觉心房一凉,无剑之柄正抵其心房处。
“学兄!杨大哥,求你不要。。。”一袭浅蓝不知何时来到二人身边。
台上,鹿山先生一脸震惊,她什么时候挣脱自己的?不知道,但此刻他的脸色从短暂的震惊转为一副露出欣喜之色。
剑罡斩去她的几缕青丝之后,二人停了下来。
王崇明颓然倒下,他的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与他一同倒下的,还有那柄春深。
杨亥民看着胸前染血的衣衫,望着倒下去的王崇明,淡淡道:“你可学到了?”
“噗。。。”王崇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便不省人事。
“学兄!”徐婉如跑到王崇明跟前,当他看见杨亥民胸前的血迹时心中更是一紧,显得那么的不知所措。
“皮外伤。”杨亥民对着徐婉如淡淡一笑便转身而去,只留下独自发愣的徐婉如。
“。。。。。。”
沉积许久的看台爆发出了惊人的喝彩声,无数人纷纷叫好。就连天剑峰长老王葛亦是动容忍不已,无论是王家小子还是这位青年,都是当世剑林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
惟愿剑道成,不愿人道穷。
看着那缓缓离开场中的青衫青年,王葛哈哈一笑;乐哉!
回到看台之后,在一众崇拜的目光中,杨亥民坐到张枫冥身边。
“你是不是太狠了点?人家出手教训下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弟,却被你搞成这幅模样,要是人家从此失了剑心,你信不信王家的人会前赴后继的找上门来?”项虞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杨亥民还一直以为她就是个高冷的女战士,却没有想到她居然也会关心人?
“你是在为他考虑还是再为我考虑?”杨亥民似笑非笑般看着项虞,项虞闻言不由一愣却听杨亥民笑道:“如那一剑刺中我的心房,现在倒在那儿的人则是我,届时是不是又要有劳你女侠出手把我扔回来?”
项虞不置可否:“倒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