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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除了这些，除了剑之外，他两手空空。
他没死，他留了性命，他甚至突破了。
但他却觉得自己像个空袋子似的，寒风透体，他甚至能听到心脏呼喇呼喇风化成灰的声音。
他竟把小师弟给弄丢了！
他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如真沉入沼泽时，玉府内金丹疯狂运转，碎玉功令她体表坚硬如石，但仍难阻止灵力的流失，一丝丝一缕缕，从浑身毛孔处一点点的被抽走。
无孔不入的泥浆，无孔不出的灵力。
碎玉功单扛扛不住，如真又运起无心插柳功法，这个功法练到三层以上，就能加速掠夺周围的灵气，她尝试跟泥浆对抢。她练至七层的无心插柳，也仅仅只是延缓了灵力流失的速度。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她绝不会无声无息死在这腌臜的所在。
她对抗得太激烈，混没发现自己竟然把青峰也扯了下去。
泥沼不但吸取灵力，还混杂了别的东西，令到修士的神智迷糊，就像要将一条活鱼切成鱼片，先用冰冷冻了它的痛觉和意识，如真就是那条挣扎得最激烈的鱼，受到的麻痹也最强。
到了后来，她做了一场梦。
阳光懒懒的照下来，照得人浑身酥软，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挡住了阳光，树荫下阴凉一片。微风拂来，那树下垂的枝端，飘飞出无数白絮，有如漫天飞雪，情景如梦似幻。
这么美的景致，这么闲适的树荫，怎么不去躺一躺呢，做一个夏日午后的好梦。
如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渐渐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只是一脑门心思想奔去躺在树下，然而她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脚下生根，头顶垂下绿枝，呵气间白絮摇落。
她，变成了那棵树。
“喂，别睡啊！”
她突然看见天地尽头有个少年朝她奔来，一边跑一边脱去了外面普通的外衣，露出里面深蓝色的丝质外袍，少年魁梧壮实的身材也随着奔跑的脚步，迅速拉长成了瘦削修长的体型。奔了几步，他又反手脱掉了深蓝丝质外袍，露出里面月白色丝质中衣，下摆收束在裤管略窄的同色长裤中，下面是一双黑色的小牛皮靴子。随着疾跑，银色的长发摇曳生姿。
如真的眼睛越睁越大。
那个人越跑越近，一双长腿奔跑起来已经看不清动作，那人却还是嫌不够快，如真眼睁睁看着他呼啦一下，中衣撕裂，背后伸展出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阳光下，这黑色的羽翼发射出一层金光，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那双巨大的划破天际的黑色翅膀只是扇了一下，那个人已经近在跟前，如真瞧着那对深邃幽艳的眼睛，跳脱着焦急关切的情绪，突然危险的想，假如不是一棵树就好了，如此美色当前……
突然眼前一黑，一个温凉湿润的东西堵住了她的嘴。
呃！原来我竟真的不是一棵树！
第95章 95。神木发芽（）
一股气息从对方唇间倒冲入如真唇际，她一惊之下，咕一声就吞了下去。双唇一触即分，如真瞧见师夜的脸正在近前，他肤色太过苍白有种病态之色，双目狭长斜飞，眼神深邃潋滟，专注的凝视着她，不羁薄唇边溢出一丝浅淡笑意。
如真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突然感觉方才他渡过来的气息清冽非常，自带一种草木芳香，就像喝了一口雨前龙井，霎时将嘴鼻中那种泥沼腐臭之气洗刷得干干净净。
如真咳了一声，突然发觉那道气竟然是活的，正自发沿着她的气脉游走，而所向之处，竟是她的丹田玉府，玉府之内……她脸色一变，竟然变了一番天地。
方才那株垂枝大树在她玉府之内长成了参天之势，什么荷花池，桃花树，在这株大树下都成了微缩摆设，她玉府之内此刻全覆盖着这大树的树荫，四周白絮飘飞。
师夜自顾自在她面坐了下来，一双长腿一曲一直，更显修长无比，他一手托腮，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如真脸上的表情，银色的长发被风吹得在他身侧绕来绕去，身上的月白丝质中衣肩背处破了两个洞，一对巨大的黑翅膀已经消失了。
如真内视了片刻，被迫接受了自己玉府内莫名多了一棵树，而且那棵树里孕育自己虚婴的事实。
事实过于离奇，上辈子她也结过虚婴，那明明是很正常的人形，只不过是自己的形体缩小了好几倍，而不是现在寄身在一棵树里面，跟个树瘤子似的，这算个什么东西？
“看完了，是什么形状？”师夜笑吟吟的问，仿佛漫不经心。
如真竟然有几分心虚，“虚婴么，不都是一样？”
“哦！果然结虚婴了。”师夜的“哦”字尤其意味深长。
如真心里有些恼，这家伙竟然诈她！却一挑眉笑了：“可不是嘛，多亏你一口真元之气！”她纯洁无比的眨眨眼睛：“是你的童子真元气吗？好厉害啊！”
师夜脸上含笑，“想要童子真元气的话，只靠渡气是不成的，你想要就过来，我给你。”
如真笑容一僵，这家伙的脸皮可真够厚的，幸好自己现在还能跟他称兄道弟。又笑开了，“我用得着你给吗？我自己没有？”
师夜微笑盯着她一个部位，慢慢道：“好像还真没有。”
“……”如真这回的笑容真的彻底僵掉了。
“变性丹是吧。”师夜悠悠道：“结出虚婴就会失效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如真心里有一百匹神兽奔腾而过，她当然知道残余的药效不能维持到虚婴境界，但她万万想不到在自己全力压制之下，还会突破了呀！
方才她还在生死一瞬，现在就突破兼变身了，而她竟丝毫感觉不到诸如兴奋、高兴之类的心情，反倒觉得人世无常。
似是察觉到她瞬间的情绪低落，师夜道：“其实你应该庆幸才是，若不是重生于这副躯体，恐怕无法承受神木转生。”
如真眼神一凝：“你好像知道很多内幕。”
师夜笑笑：“难道你一直没察觉自己的神魂特别强大么？因为那是碧桐神木的种子在你的神魂之内，但若没有一个强大的躯壳，是无法承受碧桐神木的萌芽长大的。若是肉胎凡骨，压根就不能承受神木发芽。”
如真沉下脸来：“原来是这样，看来我的妖怪之身竟然这么好。”
师夜道：“我也不大清楚你究竟是什么妖，但必然是只大妖跟人结合所生，你现在的炉鼎强悍，能让碧桐神木发芽成长，足以说明一切。”
如真问：“碧桐神木为什么选中了我？”
师夜微笑道：“不是碧桐神木选择了你，而是你本来就是碧桐神木。”
如真蓦地想起师夜方才与自己双唇相接间，渡过来的一口清灵之气，她蹙了蹙眉，瞥向师夜，眼神中尽是疑问。
“好久以前，有人交托我一道神木之气，可以催促神木种子发芽，让我在适当的时候催发一下。”师夜漫不经心的道：“我方才也只是赌一下，如果那个人骗了我，神木种子不发芽，你也会被沼泽抽干的。要知道，你现在只是一道元神。”
难怪自己方才出现了自己是树的幻觉，原来现在的自己只是在元神之中，而自己的元神是一棵树……
“如果我的躯体撑不住，爆体而亡？”如真歪了歪头。
“应该是这样没错，所以你的运气很好嘛。”师夜此刻的眼眸漆黑如墨，只有眼波转折之时才微微泛起些许紫色，看上去跟常人无异。
如真默了一下，突然笑起来：“既然这样，我也不用太感谢你了，反之你应该还要感谢我让你完成了任务呢。”
什么赌一下，明明就是胸有成竹好吧，上次自己这身体吸收了那么强大残魂余力都没爆体，谁心里没数啊，既然你不承认，我也就不揭穿了。
这小子神出鬼没的来帮忙，不会是转了什么奇怪念头吧？
对了，上次他在酒楼做了什么来着……
如真心思电转，“上次你跟我讨报酬，我刚才好像已经给你了。”
上次师夜就是要亲她，不知道是不是就要给她这一口神木之气。
手在下一刻被握住，师夜注视着她，漆黑如墨的双瞳眼底泛起暗紫涟漪，容光魄力直迫人心，“你这人……嘴尖皮厚，个性倔强，睚眦必报，但有时又抱着不必要的天真……”
如真僵着脸听着，倒是慢慢放下心来，这人的评语倒是精炼透彻，一针见血，“你说得一点没错，我受教了。”
“不过……”师夜紧紧抓住她的手，不使她抽回手去，漆黑泛紫的眼眸落落映着她的影子如古井微澜，“我也不是个好人，我与你，是天生一对。”
“……”如真沉默了一下，终于抽回了手，“只是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好人，感谢抬爱，咱们大道不同。”
她缓缓双手交握，平复了一下心情，这个人的手，跟他的唇一样，都是微凉的，据说天魔族的人都是这样，从容优雅，天生凉薄，连体内流动的血都是蓝色的。
师夜蹙了蹙眉，毫不客气的道：“你这人还有两个缺点我忘了说，一个是口是心非，一个是胆小如鼠。”
如真哼了一声：“这次才是咱们第二回见面，你就跟我说这样的话，我跟你很熟吗？”突然间她心头一震，捂了捂心口，皱眉思索。
师夜不耐道：“这是神树初成的空间，隔绝了外部一切联系的。外面的人会以为你已经……”
如真跳了起来：“你怎不早说！”
师夜回道：“你没问我。”他好像突然闹了情绪，寸步不让。
如真打量周围一下，大树，跟她玉府内的那株一模一样，如果这就是碧桐神木，说不定她可以试着控制这个空间。
她双手微合，以意念控制玉府内的大树，双手掌心慢慢出现一点如萤火般的绿色光点，她与那点绿光交谈，长大，长大……头顶的大树抖擞了几下，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起来。
坐在地上的师夜，幽暗双目中点亮了一丝火花。
如真，你果然是不世出的天才，但若要超脱三界之外，还差一点，一点。
第96章 96。足够卑鄙（）
碧桐神木片刻间已成长得顶天立地，然而这处空间却如玉府一般，竟是随着树木的长大而无限延伸。
无法打破啊，这方天地的限制。
如真停止催动灵木生长，轻轻皱眉，此情此景，总好像有点熟悉，在哪里见过呢？
师夜突然道：“遇到瓶颈了？你过来。”
如真略一犹豫，此人每次出现都在关键时刻，第一次助她搞定逍遥公子，顺便解了爆体之厄，第二回点醒她体内神木种子，解了沼泽之危，他出的力太大，出现的时机太巧，她心里隐隐忌惮。
但又想，虽则此人身份神秘，实力强横，但这里分明是自己主场，怕他怎地，便挪步过去。
师夜朝她伸出一只手，好似想要她拉他起来。
这懒骨头……
如真伸手握住便要拉，谁知师夜反应奇快，力气超大，竟然反倒把她给拉了过来，他将如真的手一直拉贴到自己胸腹。
竟然明目张胆的调戏……如真一挑眉，却听到他冷冷道：“感觉到了吗？我这里，还有一棵树苗，你的神木是不完整的。”
如真的姿态凝固在俯身下探的状态，她能感觉到师夜没有骗她，他的丹田之内有一股青色灵气盘旋不已，而灵气中央，确实有一棵跟灵木一模一样的缩小版小树苗。
这种情况她也熟悉得很，就跟自己玉府内那棵桃花树一样，那是百花仙子的分身，而师夜的这棵树苗，则是碧桐神木的分身。
师夜能够渡她一口神木灵气，是因为他体内有神木分身之力。
如若师夜体内的神木分身长大，随着他力量的增加，必然会分薄她本身的神木力量，更会成为她致命的弱点。
他的境界如果超越己身，届时身死，分身死亡的反噬之力，甚至能将她体内的元婴毁掉。而师夜身份成谜，在人间行走，则是道修欲要除之的天魔一族。
想到此，如真瞳孔微微一缩，杀意勃发，这是一种对自身弱点的自发保护意识。
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趁他不备，拔剑杀了他，又或者，出去再杀他。
若是现在就杀了他，他体内的神木小苗没有吸收到足够的力量长大，反噬之力反倒是最小的。
只是此念一起，心头竟然涌起一阵非常陌生的情绪，令她很是难受。
前世，她向来杀戮果决，此刻却瞻前顾后，心意难定。
她一直俯下身体，师夜冷冷的仰头瞧着她，点墨般的双瞳古井无波，倒映着她的脸容，隐隐竟有几分狰狞。
他忽然伸出手，手里握着一柄剑，他把手直递到如真面前，缓缓摊开手心，那柄剑鞘有着古朴花纹的短剑就平平放在手心上。
他的手往她又递了递，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但动作却显然在说，我知道你想杀了我，你可以拿这柄剑，杀我。
如真瞳孔一缩，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一节。
你这是逼我杀戮有恩之人，自毁道心，随你入魔啊，流焰！
先示之以好，出手相救，大礼相赠，再以势相胁，种下心魔。
这番思维方式行事手段，除了自己的好徒弟，不作第二人想。
入魔已深的流焰已不是当年那带着羞涩笑意的少年了，他表现得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从她的身后转为正面，正面对她发出挑战，或者，邀请？
流焰，你一向清楚，这个世界要足够卑鄙才能变得强大，所以你亲自出手，逼我追随你的脚步。
但你自己知道不知道？假如我变成了这样的人，你还会不会这般执着的不肯放手？
如真蓦然抽剑出鞘，毅然决然的刺向师夜。
…
沼泽旁众人发出一声欢呼，银角大王不堪调戏，终于停止了挣扎，两条腿最后抽搐了几下，就此一动不动。
金角发出怒吼，却已是有气无力。
“快说，咱们领队在哪里，找到他就饶你一命！”
金角六脚乱蹬：“他脱险了！”
“他跟你们其中一个在一起！”沙地离沼泽不近，但那是金角的地盘，它用意念就能觉察到那里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它愤怒的吼道：“他们还抱在一起！”瞎了劳资的虫眼！
大师兄和小师弟……？
灵音派诸人怒叫：“胡说八道！”攻击更猛烈了。
金角：……劳资不想活了，怎么讲真话也会被群殴！！
只有坐在一旁的玉芙蓉眼圈渐渐红了，三师兄果然好手段，就这样把大师兄给抢走了！
她瑟缩了一下，紧紧抱住双膝，突然觉得这个对手深不可测……
等等，三师兄明明是个男人好吧！
各怀心思中，金角大王力竭而死。
这时一个苍老深沉的声音响起：“灵音派贾如真、青峰、冷弦、轻罗……灵犀派南宫锦儿、明玉教刘若新击杀首领，石碑留名，即日起圆点谷关闭五百年。”
南宫锦儿刘若新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狼狈之色。
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如果真的石碑留名的话，被揭出来的那是真实身份。
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能完成石碑留名，本小姐真的给他们白打工了！
给人打白工不说，最后还让秘境给扒马甲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两人分别转过头，趁着灵音派诸人还没回过神来，飞快往秘境门夺路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