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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竹师父,逸候来了。”
一声低唤,孟逸侯就这么立在皎白的石屋前,也未行礼,因为无需,恭敬的自在心中;更没有多说废话,近年来三长老性子越发的清冷,说什么他都会无动于衷,哪怕当面辱骂,至多换来淡淡的一瞥。
静立有那么一会儿,穿透石室顶部大洞的那道月光中,冉冉升起一个身形,蒙蒙然看之不清,依稀可见的是一双冷光凛沥的双眸。被这双眸一扫,孟逸侯后背凉嗖嗖的,毛孔紧缩、汗毛乍起,十余年前他还能与之对坐温言而谈的人,如今竟是连稍微接近一下都觉困难。
上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两月前、还是半年前,孟逸侯已经模糊的记忆不清。
幸好这束目光在扫到他身上时,眨动一下,略显柔和一些,否则孟逸侯还真不知自己是否能有勇气继续站立在石林中。
月华中的人影似是仰头望天一下,然后通天的光注憟然而收,计幽竹舞着银白的发丝,不带分毫烟火之气,虚浮飘忽的一晃,便立在石室之前。与孟逸侯对立片刻,他淡淡开口,清冽的声音让遍地的月白石晶莹失色,“逸候,我说过,无事无非不要过来。”
第1187章 月沉幽竹(下)()
气息微滞,孟逸侯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看幽竹师父额头上的弦月是越发的清晰可见,看样子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便会功行圆满,成为千多年来魔宗飞升第一人,尤在师伯和自己师尊之前。心里暗暗赞叹一下,他不敢多直视,忙稍稍低下头颅,脚下的月白石猛的一颤动,又随即停止。
“幽竹师父,你这弦月荡神大阵也许不久便可启用。”
“哦”,清冽的声音总算是有些别样的情绪,计幽竹额头的那弯弦月闪动一下,满头银丝鼓起,过去足有盏茶时间方才平息,“逸候,我真不想用。他怎么样?”
话问得有点没头没脑,但孟逸侯却似早已料知有此一问,权衡片刻道:“很强,至少比表面看起来要强的多。师伯如今伤重闭关,也许宗内无人能力敌。”
“确定?”
“不确定!”
“呼”,轻吁一口气,计幽竹喷出一团冷雾,缓步走上前来,直到二人不足一步处站定,还未开口,便有一股寒意直入孟逸侯心脾:“这些年来他竟精进至斯,果然够隐忍。修缘当年,可真是瞎了双眼,看错他。”
一言毕,石林中越发冰冷起来,地上的月白石仿佛也耐不住这股寒意,“咯咯”的瑟瑟发抖。天上不知何时飘来一片阴云,遮住那弯弦月,黑木岭方圆有些发暗,不过仍有寥寥的繁星点缀幽深夜空,不至让下方漆黑一片。
计幽竹的面上有几丝阴郁,直视着前方,双眸却毫无聚焦的茫然失神,梦呓般的轻语道:“他他这些年来,可还曾有过传讯于你。”
怔了一下,孟逸侯马上明白过来这个“他”是何人,本来还算平静的面色瞬间黯淡,咬一咬牙齿,他稳住住心神摇摇头,“没有,自从天山大典之后,便再无音讯。”
“我也是,他自从令我关注薛文清一事后,便再无音讯。唉”
寂寥的一叹,计幽竹思绪神伤:“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所谋为何,尸魔之乱到如今也有十余年,想想就心中有愧,难怪弦月不得圆满。”
“逸候也有愧,虽只是两个凡人,但我们这样做,真的是命运驱使么!薛文清不得不身亡成尸魔、董湘洬不得不剖心为夫君,是天命如此、还是被我们设计安排?而那颗心儿至今不知沦陷何方,我到底做了什么?他们两个人儿千辛万苦,才能终相厮守,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滴血珠滴落在洁白的月石之上,四下嘣溅,绽出一朵凄婉血花,却是从孟逸侯指尖划落。
第1188章 逸候大乱(上)()
十二年零四月又十六天,不!从第一次见薛文清起,应该再加上十二年,孟逸侯清清楚楚的记着日子天数,在脑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应师命,等薛文清身亡后助其成为尸魔,动手的不是自己,是剑宗二人,自己这样做还能给他一线生机;他原以为自己只不过是用言语之惑,借别人之口诱董湘洬献出心儿,动手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心儿的主人甘愿自剖;他原以为自己自始至终从未亲手参与,不过是应势而为,背后推波助澜一把,事后便会忘却。
两个凡人而已嘛!再怎么相爱至死不渝,也只是两个凡人嘛!哪怕是感天动地、仙佛垂泪,不还是两个凡人嘛!为什么两个凡人便能扰乱自己的心海,让自己内心深处总隐藏着一块不敢触摸的忐忑之地?
这样的话,修士和凡人还有何区别,还何以超脱?修士就真的可以凌驾在凡人之上,从而替他们选择自己认为该选择的道路
“逸候、逸候”
石室前气场一片混乱,已经明显的影响到计幽竹,他微缩的眸光中倒映着孟逸侯涨红的面孔、迷乱的眼神。心里一惊,他忙不迭张口喷出一团白雾,罩向对面心神皆伤的男子,同时连声呼唤。
白雾及体,瞬间便结出一层薄霜,孟逸侯身上蒸起白烟,一个激灵后,迷乱的眼神一凝,涨红的面色立时煞白。他终于看清立在对面的人不是薛文清、不是董湘洬,而是银发飞舞、额头弦月忽涨忽缩变幻的计幽竹。
“多谢幽竹师父,不然,逸候识海怕就要错乱崩溃。”
抬手按下孟逸侯拱起的双手,触手之处一片湿凉,计幽竹甩手把洒在额前的一缕银发抛在脑后,转身背负着双手,仰头看着天际的阴云,声音飘忽得似是从九幽传出:“看来你与我一样,就像这天上的月儿,以前自以为是很圆满的,哪知其实圆满只是瞬间,大多时间都缺了一块。心乱了啊!二十年前我灵台满月、一头乌发;二十年后我灵台弦月、乌发变银。虽然不知缘由的替他做了一件事,但是,我们却都是自知缘由的迷失了。”
话完,他不再理孟逸侯,踏足迈步虚空,一阶阶的慢慢向石室顶部走去,临入孔洞之时才说一句:“此地你不要再来了,时机到了我自会启用阵法。还有,改天把薛清和薛湘送来。”
声落人消,石林内又恢复清幽静谧,与孟逸侯来时别无二致,只是乌云遮住天空,再无一丝月华洒下。
第1189章 逸候大乱(中)()
苦苦一笑摇头,孟逸侯没想到来这里不过为传递消息,竟会出这么一个岔子,自己心神差点失守。既然幽竹师父已明情形,他也无需再停留下去,心里也不愿再停留下去,因为实在是不愿见以前待己为亲子的人,如今是这般的生人勿近。
转头拧身,血光乍起,化作一道长虹穿梭而出石林。
刚从石林出来,正准备回黑木岭南崖自己的屋所,忽见下方从石林边缘外升起一道黑光,目标直追自己而来,遁光未至,清丽的嗓音便到。
“逸候师兄稍停,小妹香堇有事相传。”
血光一顿而止,正心里有些烦躁的孟逸侯,闻声只能消去火气,对这个乖巧伶俐的小师妹,他就是有火也还真发不出来。散去血光,他悬停在空中,等棠香堇来到身前微喘片刻,才问道:“香堇,你不是在侍奉师伯么?有什么事星夜相传?师伯他”
见孟逸侯本来就有些难看的面孔绷紧,棠香堇忙摆一摆白生生的小手,对这个血衣师兄她还是颇为惧怕的,接触起来远不如大师兄亲厚。抚平胸口气息,她也顾不上理额前散乱的发丝,大眼一闪一闪的眨着,灵动之中透着诧异,不过她可不敢问孟逸侯有何事烦闷,还是正事要紧。
“是这样,我本在师尊那里伺候着,半个时辰前大师兄去找师尊,师尊便把我给遣了出来,刻钟之前,师尊又传讯让我来找您,什么事小妹不知道。”
“咝”
倒抽一口冷气,孟逸侯双目缩紧,一把攥住她挥舞在空中的小手,咬牙切齿道:“文宣去找师伯!他现在出来了没?”
棠香堇小嘴一咧,大眼弯得差点都要哭出来,可手被死死攥着,根本就没有撒开的迹象,她隐隐都听到自己手骨的“咯咯”错响,不敢再耽误时间,忙干脆的吐出两字。
“没有!”
“呼”的一声劲风暴响,血光刚在她眼前乍现,便已告消失,激起的罡风扯得衣裙都直欲裂体而去。突如其来的情景吓得棠香堇惊呼一声,双手掩住面孔,一头秀长的乌发完全盖住脸庞,过去好半天她才偷偷从指缝中往外瞄瞄,大喘一口粗气。
“呼,逸候师兄怎么了?这么的匆忙!”
任她想破脑袋瓜子,又哪能想通孟逸侯所为!脸前的发丝实在碍事,棠香堇费了好大劲才抚平理顺,突得惊呼一声:“糟了,湘儿、清儿,把他们落在见愁崖了。”
第1190章 逸候大乱(下)()
见愁崖不大,总共算来不过十丈见方,位于黑木岭东南半腰之处,崖面极为平整,没有乱石杂木之类,用来打坐修炼正当合适,不过问题是三面悬空,仅有一道臂粗的石梁与黑木岭岩体相通,活生生像是从黑木岭上伸出去的一座平台。
对于出入青冥之修士来说,悬空的见愁崖当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两个刚结丹,气都运不好的人来说,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上能下的。
虽然薛清和薛湘虚岁也有二十许,可他们的灵脉进展却并不太快,就连修缘魔君耗修为二人打通也不行,全宗上下无一人明白为何。按说“九阴绝脉”和“九煞绝脉”也算得魔修中人难得灵脉,十余年时间不说修到出窍,至少元婴也是可期的,何况还有孟逸侯日夜为二人打理经脉。
但是结果,二人直到现在还仅仅是结丹未久,离元婴差之甚远,孟逸侯挠掉满头的发丝也没什么良策,唯一可喜的是,二人肉身成长的极快。
薛清身为男子,身材扎实就自不必说,个头都已经和他师尊孟逸侯一般高大,甚至在壮硕魁梧上还略胜之;薛清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早已不复刚至魔宗时那个怯生生、整日哭泣的小丫头模样,个头比棠香堇还要高小半个头。但最让大家惊诧的,还是二人肉身之坚韧,几乎不下于有数百年修为的修士,寻常的一些小攻击法术可直接免疫,甚至连一般的法宝及体,光凭肉身就可挡下。
于是乎,孟逸侯干脆遍搜宗内典籍,找出一样体修功法“玄元魔身诀”,让二人在当前时期修习没,专门淬炼肉身和经脉。反正他自己的血神大法不适合二人,二人又无真元魔煞去修别的功法,用此诀先把肉身焠炼好,等元婴之后能引出魔煞,再寻适合功法不迟。
就这样几年下来,他们兄妹两个,法术一个不会,体术倒是极为精湛,在不用法宝的情况下,以肉身对阵棠香堇魔煞攻击,竟能支撑个十招左右。
看似十招不多,但已足以让见者惊骇。
棠香堇什么修为?元婴圆满、即将出窍,十招还少么!真的不少。
而且二人手中各有一件法宝,一件震山棍、一件明心甲,正是当年诛他们父亲时莫大师所赐,如果能驭使由心的话就,说不得还能再多撑一倍的招数,可是现在,他们修行还是太浅薄。
薛清站在崖边,一手拄着震山棍,面朝西南方向出神,那个方向,是他的故乡。
与他们离开母亲,莫名其妙来到黑木岭时不同,现在他们早已习惯魔宗平时有序的生活,打坐、修炼、对招,几乎成为每日全部,也许只有站在这见愁崖上,才会忆起那段久远的离愁。
第1191章 兄妹异心(上)()
“母亲,清儿已经长大,您泉下有知,能不能看到”
直直凝视西南方向的双眸中,雾气翻滚,薛清却死死的瞪大双眼,不曾眨一下,似是要把虚空看穿,看穿到只在梦中残留的地方。
但光是看,又能怎么样呢?十多年时间一晃过去,当初懵懂的孩童成长为挺拔的少年,恐怕连自己家乡在那座城池都快记不得。
即便记得,又能怎么样呢?听门人师兄说,黑木岭距蜀中千万里之遥,哪是他们现在可以丈量步行而去的,走到寿元耗尽都走不到。
哪怕走到,又能怎么样呢?剑宗与魔宗世仇难解,恐怕刚到蜀中,一身的魔煞气息便被发现,能活着走回来就数万幸,不要想能找到父母。
找到父母,又能怎么样呢?师尊从蜀中回来后便明言,母亲为父亲殉情而亡,同葬一穴,找,也只不过是找到一个光秃秃的坟茔。
所以,二人十多年来,除却刚来的两三年外,再也没提过找寻父母遗骨之话,仿佛已经淡忘自己还曾经有双亲之事。可是,时光真的能无情的湮灭往昔的记忆么、父母双亲真的就可以随随便便的忘掉么,也许这一却会被深埋,寻常忆之不起,但深埋,毕竟不是抹去
身边隐隐传来一阵轻轻的泣声,薛清攥着震山棍重重在崖上一顿,豁然回首。
“湘儿,把泪水擦干。师尊说过,在魔宗没有人会相信眼泪,那比之粪土还不值。”
一身灰布短袍的薛清,刀削的面容上也许有一丝怜惜、也许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沉静;粗粗的浓眉几乎连在一起,纠结成一线,看不出皱起来没有。不过,他双臂上一道道扭曲交缠的筋络如枯树盘根一般暴跳贲张,震山棍被攥的咯咯直响,业已顿入崖上山石近半尺深,已显见他内心是如何的压抑郁结。
在他身侧后,跌坐的青衣女子面容很是平常,谈不上什么丽人姿色,甚至连其兄的容貌都大有不如。
但是,她那一双明亮的大眼却掩盖下这一切,让人一见便不会再去在意她的容貌简陋;而她的面颊上,两行清泪正潸然垂落,令人一看之下竟有眩目的感觉,不忍再看第二眼。
如此明眸、如此清泪,薛清怎忍?但,谁让他们是兄妹、谁让他们背负着不共戴天的血仇
“知道了,哥。湘儿只是忍不住,以后不再会了。”
被兄长狠狠喝斥一句,薛湘细齿咬紧,两边额头的青筋都有些微现,纤手一翻,使劲拿衣袖在面上狠狠一拉,拉过之后两腮都有点擦红。
第1192章 兄妹异心(中)()
“以后!每次你都说以后,你”
本来还要再狠狠数落一番的薛清,突然重重一叹,连成一线的浓眉终于还是一散,没再说下去。在他散开的浓眉中间,一道印痕深深,也不知道要皱过多长时间,才能挤出这宛若倒竖的第三只眼眸。
“哥不是责你,你天性柔软怎生是好。师尊说过父亲便是无缚鸡之力,才被剑宗贼人所害,你心软不忍杀生,什么时候才能修炼有成,又等到何时才能为亡故的父母报仇”
薛清话没说完,薛湘早已深深低下了头,跌坐的双腿一立,垂首背身站在崖边,不敢回首看向兄长。
“哥,为了复仇,就一定要诛灭剑宗所有人吗?毁了罪魁祸首的肉身,拘了元婴也就是了,百死也不过如此啊,剑宗弟子也有无辜之”
“你,糊涂!”
“咚”的一声,薛清再次狠狠一顿手中的震山棍,脚下“呯”的一震,整个见愁崖似乎都颤了一颤,“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我们魔宗为什么与剑宗纠缠千万年,就是魔宗先祖手段不够绝狠,太过仁慈,何以为魔。何况,如果将来到了兵戈相斗的那一天,我们放过他们,他们会反过来放过我们吗!这等幼稚之言,以后休再提及。”
气恼之下,他这一番话说得甚是严词厉色,把薛湘说得后背剧烈一颤,下面的话再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