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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笑语声起,清脆而又得意,说着复杂的语言,伴着满足的叹息。老兔默然半晌,终于泪落两行——
是的,是的,他,回来了。传说中的故事,传说中的那人,终于在这一天回到这里!他无利爪钢牙,却能搏杀豺狼虎豹,他无翅膀上天,却可捕得云中飞鸟,便你身快如风,他有追风之能,任你聪明机警,他有无影圈套!他是传说中的那个魔鬼,他是家族几代恐惧的根源,他是万物之灵,他是山中梦魇,他的名字叫做——
人。
这是一个茹毛饮血的时代,那种香气只能来自他的手笔。无须眼观,可见那令众生惊惧恐慌,而又掌握在他手中的火红灼热,正贪婪地舔过毛发血肉滋滋有声!不忍再想,那一双灵巧又冷酷的巨爪正在撕开熟透的筋肉,放入那露着森森白牙的血盆大口!听,听,他在叫,嗬嗬嗬嗬地吼叫,那是在向众生得意地大声宣告——
我,是这里的主人,我,是这里的天神!这里,这里,便是这里,我才是这里的老大,你们,你们,还有你们,你们通通都给我听好——传说将会不再是传说,史书就要翻开新的一页,就在这一天,数十年之后的今天!
我,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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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两个和尚()
希声;二 两个和尚
天还没亮,宿道长就出了房门,又是烧水又是劈柴,来来回回折腾好几趟,非常没有眼力地将方道士吵醒了。濠奿榛尚方道士却也没有发作,爬起来揉着眼睛嘟囔道:“你这人!昨晚上给你兔腿儿不吃,看,现在饿了罢!”
多么香的一支兔腿儿,好心好意留着给他带回来,他却一口不吃!这人,就是个古怪脾气,不吃正好儿,我自个儿接着吃!方道士歪着头发了会儿呆,想到昨日的辉煌战果,一道口水不知不觉从嘴角流了下来……那个野兔套在绳圈里有气无力地蹬腿儿,狼狈又可怜的模样犹在眼前,方猎人终于捕获了当上道士以来的第一只大型猎物,心里那份儿惊喜和激动自不必说,其后轻车熟路寻了水源,急不可耐拾柴烧火,如何一刀断头,生扒活撕,两手通红掏出内脏肚肠,场面太过血腥也无须细表——
还等甚么?哈哈,吃罢!
尽管盐巴放得多了些,口味有点儿重,尽管情急之下烤得半生不熟,筋肉里面还带着血丝儿,尽管炭灰处处黑黑乎乎,但是,好吃!好吃,就是好吃,因为这是辛苦捕来的猎物,因为这是亲自操刀下的厨,因为好吃,所以好吃,方猎人吃得香,方猎人吃得美,方猎人吃得兴高采烈忘乎所以大笑出声——
猎人猎人,名正言顺,自给自足的生活已经来到了!有第一只便有第二只,有第二只便有第三只,有第三只便有无数只,兔子吃完,再吃山羊野鸡,飞禽走兽全在我手,老虎狮子也要尝尝,猴子当老大,此山我为王!这是多么值得庆祝的大事,这是多么欢乐美妙的时光,宿老大啊宿老大,别说兄弟不仗义,这就留一个兔子腿儿,回去给你尝一尝……
可惜宿老大不吃。
宿道长似乎有心事,饭也吃不下了,从傍晚到半夜一直坐在板凳上发呆,望着天边时而微笑时而叹息,又喃喃自语傻了一般——
来了,来了,来了……
谁来了?有病罢你!方道士给他晾在一旁,大为不满——这人!眼前威风又神气的猎人不去夸奖,放着生动又有趣的故事半句不听,说他他不理你,问他他也不说,一味在那里呆呆傻傻自说自话,说是不气人,真个气死人!方道士心里恼火之余,不免胡乱猜测,诸如练功走火入魔,发烧脑子烧坏种种,又如晚上没给他做饭赌气,看见别人抓到兔子眼红等等……末了儿,方道士终于一语中的,还魂惊梦!
——得春病了罢你!难不成你老相好儿来了?
宿道长抚掌大笑,连连点头,随即乐颠颠跑回屋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果然!方道士恍然大悟,难怪他一脸春意,傻乎乎的眼角眉梢儿都是笑,原来是为了女人……却不知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儿?是丑是俊?是黑是白?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还是和他一般,整天神神道道叫人摸不着头脑?
老相好……
且不提之后如何惊讶得睡不着觉,胡思乱想想到些甚么,只看今早宿道长忙里忙外,亲自下厨殷勤备饭,方道士转过念来,已然验证了晚间的想法——他,也会做饭么?从来都是自个儿做,他只会大爷一般让人伺候!他这不是饿了,这饭当然也不是做给自个儿吃的……看看?要不是那个女人来了,他做的饭只怕这辈子也尝不到一口!
老相好儿?我呸!
方道士啐口唾沫,冷笑着踱出柴房,自个儿玩儿去了。
木鸟木鸟天上飞,木马木马地上跑,木头人,坐好了,一会儿来个老相好儿?
呸呸呸!怎又想歪了?重来重来,木鸟木鸟天上飞,木马木马地上跑,木头人,坐好了,一不留神老相……
方道士忍不住好奇,玩也玩得心不在焉,射了几箭,又懒懒躺在树荫下发呆。这个老道,这个老大,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他一个人在山里住着,冷冷清清过日子,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可怜的人呐,还好自个儿来了,可以经常陪陪他!他也有家人么?怎不和他住在一处?那个老相好甚么模样?他俩有小孩儿了么?要是有,又是男孩儿……
哎呀!难不成,难不成……
方道士猛然想到一事,当下一跃而起,面色激动神情亢奋!
——难不成老相好儿和他来相会,一不留神给自个儿带个小相好儿?
这一天,不做饭的老大窝在柴房做饭。这一天,爱打猎的猎人没有出去猎。这一天多云转晴风儿轻柔,这一天鸟语花香万蝉齐鸣,这一天是如此平淡的一天,这一天又是那样不平凡的一天,不为所有命中注定的相会,不为一生一世的相知相伴,只为一句承诺,一个约定,和那一丝——
莫名的期待。
还有一股没头没脑的香气……
方道士闻着味儿跑过去,一眼扫过,登时惊呆!
门外矮桌上,大碗小碗满满当当,大碟小碟重重叠叠!碗扣碗,碟扣碟,盖得严严实实不见菜品真面目,掩是掩,闻是闻,道道香气丝丝缕缕心里溢出来。果然真人不露相,露上一手儿吓死人,不想老大是个大厨,终日瞒得老二好苦!早知你有这个本事,何必天天干饭稀饭?说来就是你的不对,吃饭马虎做人糊涂!
方道士大惊失色,继而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夸赞吹捧半晌,最后连连点头给这丰盛宴席定下威风名堂叫作——
一桌好饭。
怎生是好?说个看看?看看,看看,揭开一碗清清白白,说是青椒拌笋丝,又揭一碗红红火火,却是干椒炒山菇,掀起一碟花里胡哨,紫菜葱白黑木耳,再来一盘淡而爽口,萝卜黄豆小油菜……道道色泽鲜亮,令人赏心悦目,呼吸着香而不腻的幽幽香气,着实使人胃口开大馋涎欲滴。
桌上是菜,桌旁是饭。一个大铁锅,煮的面条一根一根整整齐齐,有汤有水儿;一个小木桶,蒸的米饭一粒一粒白白亮亮,饱满又喜人。
“服了你了!”方道士叹一口气,真心实意说道。
“也没什么,可用材料不多,只能这样了。”宿道长擦了擦手,谦虚地说道。
“你这都从哪儿整来的?啧啧,跟变戏法儿一样!”方道士有些好奇。
“远近遍地都是,屋里也有,你看不见罢了。”宿道长摇头一笑,望向远方。
方道士咽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老大,这些个好吃的,我可以先尝尝么?”
宿道长已是望眼欲穿,轻声曼语:“灵秀,灵秀,几度寒暑,是否风采依旧?”
甚么?甚么秀?听名字果然是个女人!方道士心里一动,随声望去:“来了?”
灵秀,灵秀,你来了么?还有那个……宿道长喜形于色,微笑凝眸:“来了。”
蓦然远方蝉声大作,一个白衣人踏着田埂上的松软泥土,踏着草地上的细碎阳光,踏着天地间的重重蝉鸣,远远行来……
——近了,近了……
——不,不,他不是一个人,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不对,不对,这不是两个人,这一大一小是两个……
转眼间两人一前一后行的近了,看清楚了模样——前面一人白衣飘飘,步履不徐不疾,意态闲适从容,头顶上光洁溜溜,明晃晃顶着一脑袋太阳,就像一个发着光的大灯泡儿;后头一个小的麻衣草鞋,愣头愣脑左看右看,脑袋上同样锃光瓦亮。一眼看上去就像两个灯泡儿,加上天上的日头,三者一齐放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
方道士已经被晃晕了,猛揉眼睛试图看得再清楚一些!没错儿,没错儿,眼睛瞪出眼眶,下巴掉到地上,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光光亮亮,一前一后走过来的是一大一小……
两个?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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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小僧无禅()
希声;三 小僧无禅
老相好儿?
小相好儿……
方道士大失所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登时兴味索然。濠奿榛尚骗子,都是骗子!哪里又有老相好?明明是个大和尚!哪里还有大姑娘?来了一个小和尚。都是这可恶的宿老道,明白话不明白说,让人糊里糊涂东想西想白白空欢喜一场!转念间二人已至身前,齐齐止步。宿道长微笑注目:“你来了。”大和尚注目微笑:“我来了。”旋即二人含笑互视,一言不发。那小和尚也不说话,蔫头蔫脑杵在后头,木头桩子一般。
这就完了?
搞这么大阵势,马马虎虎收场,来了两个和尚,一人不咸不淡说了句话……就这么完了?没劲!方道士非常之不满,一时间干巴巴陪在边儿上,无趣得紧。没劲归没劲,又忍不住拿眼偷瞧那个大和尚,心里还是不由暗赞了一声——
漂亮!
漂亮漂亮,漂亮和尚。但见他生得身形修长,肤色白嫩,气度雍容,立在那里一袭纯白僧衣片尘不染,端的悦目。细看和尚唇红齿白,鼻如通天玉柱,眉黑而润长,目秀而清朗,若是给他满头乌发,登时活脱脱一个美貌大姑娘!要说男人生得像个女人有些不美,偏偏一个光头让他美得不落俗套。
漂亮漂亮,一时瑜亮。一个和尚一个道人面对面立在那里,同样俊美不凡,一般画中人物。宿道长可谓清俊,仙风道骨,最像道人的道人;那和尚说来俊俏,已是俊得过俏,最不像和尚的和尚。画中人,人入画,青天白日,山色丽景夺不走两人的神韵;人静风动,衣袂轻扬,更增画中人物诗般的意韵;惟眼角细细的纹理一般伸展,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无情流逝,却又给这图画抹上了一丝沧桑的,韵味。
“花和尚!”
方道士自愧不如,自惭形秽,心里恼怒之余眨眼间给个和尚起了个外号儿!他是小声儿嘟囔,和尚却也听到了。和尚是听到了,却也装作没听到,笑嘻嘻拉了宿道长一旁说话去了。两人神神秘秘说了几句,和尚一马当先,径直向柴房旁边的草屋走去,宿道长紧随其后,片刻二人进了草屋,关上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走了两个大的,剩下两个小的。一个小道士,一个小和尚。
一脸尴尬立了片刻,方道士见那小和尚傻乎乎站那儿话也不讲半句,不由心中又怒——两个和尚一般无礼,招呼也不打一个,显然没将别人放在眼里!知道我是谁么?他是这里的老大,我是这里的老二!小和尚见他眼睛直勾勾瞪过来,挠头嘿嘿一乐,慌张张躲过眼神,样子竟然有些害羞……
“喂!你叫甚么?”
“阿弥陀佛,小僧无禅。”小和尚忽然双手合什,俨然闭目,作宝相庄严状。方道士呆了呆,又道:“不错,你知道我是谁么?”两个人根本不认识,这当然是一句废话,但方道士心里自有计较,满打满算等他问回来,同样一本正经威风神气地报上名号:“无上天尊——本道方殷。”
“小僧不知。”无禅睁开眼睛,老老实实回答道。方道士又呆了呆,皱眉道:“不知道你可以问,现在你问我!”无禅连连摇头,紧紧地闭住嘴巴,一脸紧张似有顾虑。方道士一时不明所以,连连追问:“喂!你怎不说了?说话,说话!”半晌,小和尚终于无奈开口,面色凝重道:“阿弥陀佛——我师父说了,不能冒冒失失问别人名字,那样不好,会下拔舌地地狱的!”
方道士气结。
半晌,方殷呼一口气,叹道:“这样,我请你问我名字,这总可以了罢?”无禅想了想,点点头:“可以。”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方道士不耐烦了:“你快问!我这儿事儿还多着了!”无禅愕然道:“你还没请我问,我现下问你是很冒失的,我师父说过,不能……”
与这和尚说话十分费力,方道士一时只觉脑袋都大了,当下连连大叫道:“好了好了,你问罢,现在就问!”无禅歉然一笑,闭目沉思良久,开口问道:“阿弥陀佛,请问,不是!敢问施主,不是!道长,不是!道人,呃道兄贵号,不是,那个大号,还是尊号……”结结巴巴问了半天,一话还没说完,末了儿瞪眼张嘴硬生生卡在那里,只急得一脸通红满头大汗挠头不已……
不过问个名字,还有这么难的?方道士同样目瞪口呆,一时只觉嗓子眼儿里堵了团破棉花,一股憋闷之气几欲破胸而出!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猛听对面叹道:“哎!还是不成,我直接说了罢!你叫什么?”
我叫甚么?
方道士头晕脑涨,几乎忘了自己叫甚么。少时长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口,也懒得去再去报甚么名号了,只瞪大眼睛连连打量对面的小和尚,重新审视这个愣头愣脑,让人哭笑不得,新鲜又陌生的山外来客。
小和尚浓眉大眼,头圆额方,直鼻阔口,耳大垂珠,长得倒是挺精神。剃得光光的脑袋,堂皇地昭示着自家的身份,刮得青青的头皮,可以想见蓄了长发的浓密。一身粗麻灰衲衣,大小补丁处处有,两只双耳黄草鞋,露出十根脚趾头……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和尚,无甚出奇之处,只是腰挺背直,骨架粗大,往那儿一站硬是比别人高出半个头,让方道士心里有些不爽。
“那个无肠……”
“阿弥陀佛,小僧无禅。”
“知道了知道了,你听好,我叫做方殷。”
“阿弥陀佛,小僧无禅,见过方道兄。”
“甚么道兄道弟!小和尚,你要叫我,呃,老大!”
“是,老大。”
“这么听话?哈哈,再叫一声儿?”
“老大。”
你问一句,他答一句,这个小和尚老实又听话,方老大甚为满意,心道一不留神又收了个小弟,虽然这个小弟有点儿傻。无禅立在那里挠着光头嘿嘿傻乐,瞧上去也是颇为欢喜。眼见那青青的头皮油亮可爱,正如脑袋上扣了半个小西瓜,方道士不由大为心动,笑嘻嘻走上前,点头道:“小和尚,你这个脑袋不错,给我摸摸成不?”
小和尚脸上一红,模样大为害羞,躲躲闪闪看他一眼,又犹犹豫豫思量半天,终于说道:“摸罢。”方道士见状也有些难为情,眼睁睁看着那个光头,想着下手又觉不好意思……无禅低眉顺眼道:“老大,你摸罢,我师父也经常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