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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哭大叫也没人理,哆嗦着瞧了几个死人,吓得大叫一声便往外跑……”
“哎哟,我估摸着胡人还没走,你跑出去不是送死么!”
“那时候我又哪知道这些个?没死是命大罢!哎,我跑出大门口,看见街上也趴着不少死人,街口有一群秃头大胡子,一身铁甲,正拿着刀枪,见人就杀,到处都是大哭惨叫的声音……哼!现在知道了,那是胡人!”小方子愤愤啐了一口,接着说道:“当时我怕得要死,知道若给他们瞧见就没命了,赶紧跑进门,藏到了柴房里……”
薛万里笑道:“嘿,你小时候倒是个机灵的!”
小方子没听出他话外之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在柴房呆了一会儿,想着我娘,又忍不住去溜出去找。濠奿榛尚院子里一地死人,我哆哆嗦嗦一个个找过去,又生怕看见她了……还好没有,后来我到屋里找,也没有……”薛万里喜道:“你娘没死?”小方子黯然道:“我也不知道,打那以后就没见着她,哎……我一个人在屋里呆了好几天,哭得嗓子也说不出话了,饿了就找口吃的,有时怕得狠了,也睡不着……”
三四岁的小童,对着一地尸体独自生活了几日,那情景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看他记得如此清楚,想必那几日的悲惨已深深印入脑海。薛万里心中怜意大起,扼腕长叹:“好苦,好苦!小小年纪,可真是难为了你!”小方子叹了口气:“哎,晚上有时做恶梦,梦见那时候场面,一下子就给吓醒拉!”
“后来呢?”
“后来有天院子进来一队兵,我吓得躲到床底下,他们进来看了看,没瞧见我,等他们走了,院子里的死人都没了,又过了两天我才敢出去。”
“恩,想是隆景军至,北胡退兵了。后来呢?”
“我出门看见街上有人走,一个也不认识,就往前走,越走越远,后来就……找不着家了!”
“你那么小,没出过门,当然会迷路,再后来呢?”
“老薛,你可真罗嗦,没有再后来了!记不得拉……反正就是现在这样子了。”小方子说得口干舌燥,不耐烦地闭上嘴巴。薜万里长出一口气,终于无言。
雪势渐缓,北风呼啸,天地间一片萧瑟。
薛万里一口喝干杯中茶水,起身欲上路,又瞧了瞧小方子瘦弱的身子,坐了下来,道:“老丈,再来一壶。”茶老倌闻言走到桌前,取了空壶正要转身倒水,忽然身子一顿,扭头向东北方望去。见他神色凝重,薛万里微觉得奇怪,扭头远眺。
东北方向,一条小路延至天际,远近空空荡荡,却无丝毫动静。正犹疑间,蓦地脸色一变,立起身凝目望去。
过了片刻,天边蹄声隆隆,雪雾升腾,一行骁骑呼哨连连,远远向这边奔驰过来。薛万里收回目光,凝视着茶老倌缓缓道:“果然真人不露相,却是薛某走了眼!阁下好耳力!”自己内力雄浑,耳聪目敏,但一众骑兵远远奔来,老者比他足足早了四五息便已察觉,实是大有不及!惊觉此人功力之高,一时心中骇然。
茶老倌提着茶壶微微一笑,道:“瞧,说到江州大战,胡人这便来拉。”薛万里又扫一眼,点头道:“不错,正是北胡骑兵,有闻年来北胡屡屡犯我边境,纵兵掳掠,嘿!今日却教薛某遇上了!”转念间拱手道:“惭愧,还未请教,前辈是——”茶老倌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薛万里,又指了指自己,便掉过头去炉边沏茶。
这是何意?薛万里茫然不解,挠头皱眉:“这茶老倌模样浑不似江湖人物,倒像个穷酸文人,又深藏不露,高深莫测……哎哟,文人!”蓦地心头大跳,想到一人:“嘿,莫非你是隐……”话没说完,茶老倌回身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薛万里喜形于色,笑道:“久闻前辈大名,只恨无缘得见,小子薛万里……”正待上前拜见,耳中呼喝之声大起,众骑已至百步开外。定睛望去,骑上兵士身着裘皮大衣,秃顶辫发,束刀持枪,二十几骑由小路转至官道,马蹄折向,轰隆隆奔东而去。
小方子脸色发白,惊叫道:“胡人兵!”薛万里叹道:“来时见东面村落不少,我去看看,您老稍待片刻。”茶老倌含笑颔首,意甚嘉许。薛万里不再多言,凌空一跃,纵身上马向东追去。
“死老薛,等等我!”小方子大叫着跑出茶棚,手忙脚乱上了马,跟随远去。茶老倌缓缓沏了茶水,提壶坐下,自斟自饮。
打马追了片刻,前面北胡众骑却连影子也望不到了。薛万里心知胡人马匹脚力雄健,自已离得是越来越远了,只怕去得晚了,不知哪里村民又给北胡兵屠个干净。当下便一跃下马,提气狂奔。小方子远远瞧见了,大是奇怪,心道这老薛脑子坏掉了,有马不骑,偏用跑的,两条腿跑的过四条腿么?正想骑马赶上他嘲笑一番,却见薛万里愈奔愈疾,初时便不逊烈马,到后来一纵两三丈,如飞星掷丸,转眼间无影无踪。
“妖怪……”小方子目瞪口呆,打马追去。
飞奔了半盏茶时间,但觉呼吸匀停,体内真气运转更无滞涩。伤势已然无碍,薛万里不由心头大喜,蓦然纵声长啸——其声豪迈悠远,震动四野,绵绵不绝。声未止,前方依稀已见胡骑踪影,薛万里神情一振,提气奔了过去。
是个小小村落,只几十户人家,处处破旧凌乱,柴草遍地。北胡众骑呼喝声中,老老少少乱成一团,四散逃避,哭喊连连。胡骑狂笑着四散分开,去各家搜粮食女人,遇上男丁抬手便是一刀!
中央宽阔处,三骑胡兵正大声喝骂指挥,想是众骑头目。猛听一声怒喝,几人只震得头昏耳鸣,身子一颤险些坠下马!眨眼间,一条大汉须髯戟张,双目圆睁飞扑过来!一人慌乱间手往腰中摸去,未及刀柄眼前已是一黑,脖颈“喀”一声响软软垂下;另一人举枪便刺,大汉凌空一脚踢在枪头,长枪脱手倒击而下正中面门,霎时脑浆迸裂;剩下一人眼见不妙,打马便逃,鞭子还没抽到马臀上,那大汉半空中身形一侧,忽起一脚窝在心口,那人鲜血狂喷倒飞出去,没落地便断了气。
一跃之间,足未落地便杀了三人。村中四散的北胡兵觉察到这边动静,顾不得再抢夺杀人,纷纷上马围了过来。薛万里挺身怒目,睥睨四方:“薛某在此!尔等速来纳命!”
滚滚声浪中,众胡骑缓缓逼近,将薛万里团团围住,呼喝着挺枪猛刺。薛万里哈哈大笑,腾身跃起,倏尔攫过一人,扭断脖颈掷出,空中身形忽凝,右足闪电般弹出,旋即纵身掠下右拳挥出,两人先后落马,无声而殁。
只一起一落之间,又杀三人。
众胡人见他猛恶迅捷,长枪刺之不中,齐齐发一声喊,纷纷抽出腰刀砍去。刀光霍霍间,薛万里跃纵腾挪,拳打足踢,口中犹有余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杀人如拾草芥,一字击死一人。
吟声止时胡人纷纷落马,已是所剩无几。余下几个胡人心胆俱碎,狂叫一声掉过马头便逃。薛万里足尖挑起几支长枪,双臂一振呜呜掷出——几声惨叫响起,四散奔逃的数人各中一矛,破胸落马。
一时场中死寂,战马咴咴低嘶。
薛万里望着一地胡人尸体,轻声叹道:“休怪薛某无情,须知天道往复,报应不爽,出来杀人,当想到被杀的时辰!”
“啊哟,死了这多人!”小方子拍马杀到,跳下马气喘吁吁跑过来,大声惊叹:“老薛,你可真历害,这才多会儿功夫……我也没瞧见你大展威风!”薛万里淡淡道:“杀人没甚么威风的,也没什么好瞧的。”小方子难抑兴奋之意,东看西瞧连连咂舌。
但见皑皑白雪之中猩红点点,尸身遍地死状惨恶。四下房舍中哭泣声隐隐传来,有村民远远张望,却也不敢过来。一阵北风掠过,吹起几道浮雪,小方子打了个寒战,越看心里越是害怕,不禁想起自个儿小时候,那几天……忙拉了薛万里衣角:“老薛,咱快走吧,这儿怪吓人的!”
薛万里笑道:“这就走,带你去见识一位高人!”
“甚么高人?刚才那卖茶老头儿么?”小方子见他对着那茶老倌奇奇怪怪的,心下早生疑惑。
“甚么老头儿!别乱叫!”
“糟老头儿!”
“臭小子!”
“死老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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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匪人()
希声;十一 匪人
天地间茫茫飞雪已止,茶棚内熏熏炉火未熄。濠奿榛尚
一头闯进小茶棚,棚里无人,茶老倌也不知去了哪里。又向四面张望了几眼,薛万里叹口气坐了下来。茶水尚温,老者当是走了不久,忽一眼瞧见桌面上数道水迹未干,笔直交错。二十二……这是何意?薛万里思量片刻,心里一动——不错,所杀胡人正是二十二骑!
此时他知老人不欲相见,等也枉然,不由心中失落,愀然不乐。老人说茶吟诗的情形宛在眼前,薛万里轻叹一声,喃喃道:“心悯天下,身隐红尘,原是这位前辈……方才他指了指我,又指向自已,这却是何意?”低头思量一番,终不得解。
棚外蹄声起落,小方子急冲冲跑进来,四下看看,气喘吁吁问道:“老薛,高,高人呢?”薛万里摇了摇头:“他走了,嘿,只怪薛某眼拙,没能早些认出这位前辈!此番一去,却不知何日再有缘拜见了。”小方子惊道:“真是那卖茶老头儿?高人?瞧不出啊!比你历害么?”薛万里晒然一笑:“我这点儿本事,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嘿,这老夫子仁心仁剑,名传天下,人称‘隐儒’,姓孔……对了,以后你莫要乱喊老头儿,大是不敬!”
小方子挠了挠头:“哦,那叫他甚么?”薛万里想了想:“老夫子已近耳顺之年,你小小年纪,称作‘孔爷爷’便是。”这下矮了两辈,小方子大是不忿,心道老子的爹都不知道在哪儿,怎么凭空冒出一个爷爷?不成!不能听老薛胡乱指派。皱眉间又忍不住对这高人好奇,口里喏喏应了,问道:“这人有多历害?天下无敌了么?快讲讲!”说着自斟茶水,正襟危坐,便待听故事。
与高人失之交臂,薛万里意兴索然,哪里有心思给他细说,起身道:“回头再讲,雪也停了,咱们这就上路。”小方子颇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站起来边走边道:“老薛,你说胡人兵还会来抢劫么?”薛万里望了望北方,点头道:“胡人虎狼之性,必不肯罢休!”又拍拍小方子肩膀,道:“莫担心,无妨,老夫子既隐在此处,这里应是胡骑必经之路,有他在此,大可保得一方百姓平安。”
小方子点了点头,爬上黄马。薜万里见他神情困顿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笑道:“小子,打起精神上路!此处已近清州境,二三日便可到清州城,到时候带你好生耍耍!”小方子嘿嘿一笑:“妙极,妙极,老薜,你请客!”
风冷雪霁,蹄声又起,一大一小驰马离了茶棚,向西行去。
清州城地处中原北部,物产丰饶,道路通衢,商贾云集,十分兴旺繁盛。近十余年未经战乱,城中人口已达二三十万之多,相较江州胜之远矣。城西南二百里有一山,峰有千丈,巍峨高耸,亘古屹立,名曰上清,相传清州正是以此山得名。
日上三竿,辰时将尽。清州城北门正是暄闹时分,行人商贩或提包裹,或挑担扁担穿行,又有驾车的、抬轿的,来来往往,人流如织。
忽然城门口一阵骚动,众人面色惊慌连连躲避,秩序大乱。边儿上有几人给踩了脚,破口大骂,中间一贩翻了担子,惊声喊叫着收拾,更有后面孩童给挤到了,吓得大哭。一时间吵吵嚷嚷,鸡飞狗跳,乱作一团!纷乱处人群渐渐分为两列,让出一条通道。一大一小二人,牵着马嘻嘻哈哈,大模大样走了进来。二人俱是肮脏邋遢,蓬头垢面,臭气熏天,如同要饭的爷俩一般,正可谓是:一门进两士,父子双叫花。
小的叫花眼见清州民众纷纷掩着口鼻,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连连热情让路,登时甚觉满意,扬声大喝道:“薛大侠,方小侠驾到!尔等速速回避……”大的叫花嘿嘿一乐,手入衣中自行抓痒,任他胡搞。众人大摇其头,又往两边闪开了些,生怕他二人养的虱子跳到自家身上。
不消说,这是薛万里和小方子二人奔波千里,不辞辛劳来到了清州城。有道是管中窥豹,时见一斑,二人一进城,开场便搞得声势颇大,到了后期更将清州城搅得天翻地覆,为祸之甚,令一些人几年后仍是谈之色变。诸般事件全由今日而起,后有闲人作诗为证:
隆冬天地变,双煞入清州!
进了城里,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街边酒楼茶肆林立,路边摊上一应吃喝玩乐诸事物层出不穷。小方子见这里比江州还要热闹,不由玩儿心大起,当下便要去街上游逛。薛万里拉住他:“别乱跑,又忘了我怎么教你的?出门到了异地,第一件要紧事便是……”
“寻客栈呗!”小方子悻悻回道。
城里大小客栈林林总总,走上几十步便是一家。忽见前头一间,店面不大,口气却不小,招牌上四个大字——万里客栈。薛万里大喜:“嘿,就是这家,哈哈!老子开的!”小方子不识字,闻言不屑道:“呸!你开的?又吹牛皮!”
进了店,薛万里吩咐伙计牵了马匹喂上,又要了间双铺客房。二人在房中洗漱一番,又歇了会儿,小方子一跃而起,叫道:“老薛,咱也投了店,该办第二件要紧事拉!”薛万里笑道:“早上不是刚吃过干粮么?这就饿拉!”小方子嚷道:“一路吃了十几天冷饭干饼,口里都能淡出个鸟来!好容易到了城里,可得好好地大鱼大肉吃上一顿!”
说到大鱼大肉,小方子只觉自已肚里空空,似乎快要饿得昏过去了,忙猛咽了口唾沫,拉了薛万里袖子就往外走。薛万里微一使力,便欲挣脱,谁知小方子此时肚子馋虫发作,神力大生,这一下竟没挣开,给他边拉带拽拖出了客栈。
薛万里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快松开了!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小子莫急,嘿!若要吃饭,须先找饭辙。”小方子奇道:“饭辙?那是什么?”薛万里笑道:“你身上有银子么?”小方子一愣:“哎呀,我倒忘了,咱俩银子早使得一干二净拉!哎,这可大是麻烦……”
江州城乞讨多年,小方子没少吃饭馆酒楼的冷菜剩饭,也没少见饿急了吃白食的,给打的遍体鳞伤,半死不活。想想从前,恍惚间又仿佛看到伙计的白眼儿,听到掌柜的喝骂……一时双眉紧皱,茫然发呆。
薛万里瞧见他小脸儿上愁眉不展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都这地步了,这老薛犹自不知发愁,只会幸灾乐祸呵呵傻笑,当真是不知死活!”小方子怒视他一眼,正相骂两句,忽然想到他的本事,不由又心生希望,急忙问道:“老薛,你有法子是不是?”薛万里笑道:“法子现在是没有,出去转转也许就有拉!嘿,总不能一直从街上发呆,等银子从天上掉下来砸到头上罢!走,咱先去逛逛。”
小方子想了想道:“先等下。”一转身撒腿跑进客栈,转眼又跑出来,手里拿了一柄刀。
“拿这作甚?”薛万里挠了挠头。
“呃……早些准备,以防不测!”小方子口里应着,心中自有打算。这老薛行事粗鲁,一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