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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无咎回头,颇觉意外!
但见他也一般。缓缓转过头来,仍是背对而立,一笑:“杀手之王,不过如此。”
这时方殷只觉庆幸。
好在今夜,是有方殷。守护在爹爹身旁。
先头面,后身躯,方殷面对厉无咎,轻轻巧巧舞了个剑花:“厉无咎,你尽可放手施为,方殷不惧。”
事后,每当方殷忆起此节,便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哦?”
于是厉无咎。又试了一下。
方殷轻巧舞剑,笑道:“细至毫厘,有若尘烟。只不知是,以何名之?”
怎不是那二百五,天下第一大傻逼,明明可以一剑将他刺杀当场,偏偏还有大堆废话台词堆砌:“此物——”
厉无咎道:“名为——”
忽一道白光,快过闪电。当头迎面:“喀!”
是弱弱。
方殷一惊,便斩。斩中,岂不知是“喀!”一声响。如中顽铁!
大惊之时,一双碧睛近在咫尺,芝麻粒儿般的小嘴儿,张开变作了喇叭花,蜂尾针般的小细牙,又如花枝上面的刺——
亮出毒牙,一口咬下!
毫厘之间,便待闪躲,便此时气息一散罡风告破,瞬间血液凝固身体麻痹:“扑通!”
也就一截木桩,直挺挺倒了下去:“当啷!”
“牵机。”厉无咎道。
……
只见一条蛇,妖娆又美丽,小嘴只一点点,头是心形水滴:“咝~~”
弱弱,并没有咬他。
因为他的身上,是有一种熟悉,而又亲切的味道。
弱弱只不过是,亲了他一下,而已。
“砰!”
后院有觉,门响,方老将军持剑奔将出来:“方儿!方儿!”
即入前院,一跤扑倒,趴伏在地:“方……”
这是一瞬。
方殷仰面朝天,不得以见,只知厉无咎拾起长剑,走了过去。
方殷来不及再看他一眼,只于眼眸之中留下无尽乞怜,只觉面颊脖颈之上那物犹自冰凉蠕动,在失去意识之前。
只余一念,心中狂喊:“慕容——慕容!救我——救我!”
……
公子毫无察觉,其后种种,方殷亦不知。
……
只醒时,得见,一人面朝黄土背朝天!
苍苍白发,浸染了血,枯瘦背脊之上,生生插了一剑——
游子!
苍穹一空,大地塌陷,星辰陨落,魂飞魄散:“爹——————————————————————————”
却不是,是罗伯。
“方儿……方儿……”有人低低呼唤,似于幽冥之中:“来……来……到爹爹……这里来……”
怎地!
抬头,转眼,一老将,坐阶前,背倚廊柱,轻声呼唤:“方儿……方儿……”
手中犹自,紧握一剑。
尚方!
“在!在!”狂喜之下,不及转念,方殷连滚带爬扑将过去:“爹爹!爹爹!方儿在!方儿在!”
父子二人,便即抱住。
人活着,就有救,方殷在哭,方解不哭:“方儿,不哭,来,扶爹爹,咳咳,起来!”
这时京城,已然翻了天,但将军府内,只有父子二人。
罗伯已死。
门是形同虚设,无人敢入半步,只因军令如山,大父曾经说过——
只因无人晓得,将军是否平安。
将军起身。
公子方至。
将军出门,只为心安。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大父还活着:“大父!大父!大父!大父!”
……
作为当时,整个事件,惟一清醒的受害者:“咳!”
“是的,凶手,是罗伯。”方老将军躺在床上,咳着血道:“这是报应,是报应,圣上啊,当年怀忠的太祖,率军屠灭了羯族——”
方老将军,讲述了一个故事。
当年。
在边塞之地,深山之中,是有一个部落。
这个部落,是有数千人,这个部落,能征又善战,这个部落的男人都是力搏狮虎的勇士,这个部落的女人都是花朵一样地美丽。
这个部落的人喜好和平,安于一隅,远离世间纷扰,从不与人争斗。
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听闻羯族的美女貌似天仙,听闻羯族盖房子都用金砖,前朝的前朝的前朝皇帝就动了心。
就近,县城,派官吏,带鹰犬,前去考察。
或说,征、纳!
这一个考察之下,果然是美女如云,黄金遍地,于是乎宣读圣旨,所有人俯首称臣,财物收缴,美女进献……
羯族人,只回四字:玩儿蛋操去!
意思是这,行动也有,官吏打掉牙,鹰犬拔掉毛,圣旨撕烂,丢进茅坑。
岂不反了?这是叛党!前朝的前朝的前朝皇帝,震怒!
于是乎,派兵!
派二员大将,带一万精兵,直接,灭了!
是灭了,灭于深山老林之中,全部阵亡,无一生还。
据说,连叛党的影儿都没见着。
都是草包,废物点心,前朝的前朝的前朝皇帝无奈之下,只好派出了当时的兵马大元帅,也就是方老将军的父亲的父亲的父亲,领十万大军,出征。
方家之人,尽多雄才大略之人,这位爷,就叫方大略。
年初去,年尾还,其间,方大略只做了三件事。
其一,放火。
其二,开山。
其二,宣传。
不动刀枪箭矢,不费一兵一卒,最后的结果就是:羯族,灭族,亡于内乱,自相残杀。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方大略老同志,也很会带兵。
但有一颗仇恨的种子,遗落在深山。
就如同一粒野草的种子,在烟熏火燎的石头缝里,焦土之中,扎下了根!
这粒种子,就是罗伯的母亲,种下的。
罗伯本不姓罗,自也不叫罗伯,罗伯进到方府之时,只有七岁。
在这七十年当中,方家的人,一个,一个,一个地死,或是暴毙横死,或是恶疾缠身,无一得以善终。
这些,都是罗伯的杰作。
故事讲完了。
方老将军,编织了一个谎言。
太过荒唐,太过可笑,元吉老皇帝都给他气乐了:“怀忠啊,你讲的这个故事,真是破绽百出!”
“爹爹说是罗伯,那么——”方殷只看门口,白布覆了罗伯:“厉无咎,又作何解释?”
“方儿,那人,不是厉无咎。”方老将军,闭上眼睛:“那人,爹爹认识,他叫罗牵机,是罗伯,罗伯的,儿子。”(未完待续)
七十 锁魂()
牵机,药者,服之,前却数十回,头足相就,如牵机状。
……
方老将军,为什么要撒谎?
无论方殷,还是元吉,对于方老将军所说的话,半个字都不相信。
药名牵机,人名牵机,怎生又会那么巧?
方老将军不再说话。
二人只得一头雾水。
已是后半夜,天就快亮了,这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来了。
八王,虞后,满朝文武,上清,南山,三教九流,多半是被堵在巷外,止步于十里开外。
欲进不能,退也不能,其后是警报解除,闻讯赶到的百姓,以将军府为中心,数百万人聚集一处——
“传朕旨意,非宣,勿入。”老元吉,自搬一椅,大马金刀厅中一坐:“妄入者,斩!”
三花公公也来了,三花公公还在哭:“是,是,老奴晓得,晓得……”
“传——太医府——何壑、王绶、文济、张见离、阎为莒、卢妙圣——”
以上六人,是为当朝太医府,六大圣手。
过一时,六人,鱼贯而入。
入得后院,但见一室,门口,坐一人。
方殷,在看罗伯。
身后,老皇帝吼道:“三花你个狗奴才,尽找来一干酒囊饭袋,还不去叫灵秀大师,还不去叫……”
三花哭道:“已经去了,已经去了,老奴早就着人去了城外……”
六人面面相觑,一般怒气上涌:“方小侯爷,敬请移步。容得我等入内为侯爷医……”
“滚!”
六人齐齐一滞,已是怒不可遏:“你!你!你!你怎得、如此、岂有此理!”
方殷不理,面如黑锅。
“怎样?怎样?怀忠怎样?”其后,老皇帝又跑过来:“如何?如何?看得如何?”
六人齐跪,饱含冤屈:“圣上!圣上!吾等……欲待……却教……如何……”
“怎么?医不得?”有道是病急乱投医。实际上这个大夫也不好当:“养你何用?一干饭桶!都是庸医!庸医!”
说话,一脚一个,全部踹翻:“去死!去死!都去死!全都去死!”
正是医者父母心呐,六人欲哭无泪,只余根根傲骨铮铮:“圣上!圣上!本来君要臣死,臣是不得不死……所谓望、闻、问、切、我等未曾见得……臣不服!不服!待得看过之后……才得……”
“不必了。”方殷忽起。长出一口气:“诺勒,你怎才来?”
诺勒步入,只身而来,却也沉着个脸:“你说呢?”
这件事情,要怪也只能怪方殷自己。方殷从来就没有把诺勒真正放在心上:“啪!”
当下抽一嘴巴,方殷懊恼无极:“啪!啪!啪!啪!啪!”
“好了。”诺勒上前,捉住他手,笑容绽放,满脸爱怜:“你这人,果然是个木头脑袋,打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换过一边——”
“慢着!”这下。老元吉又看不懂了:“我说,你们两个,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打情骂俏?”
诺勒,来得不晚。
没有望闻问切,不用探其虚实,很快,六大圣手便就见识到了精神力量的威力:“不用担心,他睡着了。”
诺勒坐下来。笑道:“睡得很香,没有做梦。”
“你说?你说?你说?说甚?”六大圣手。齐齐摇头:“那你说说,伤在哪里?”
“左肺两叶。右肺三叶。”诺勒说道:“利器刺入左肺上叶,尾端小舌处,并未贯穿,少量出血。”
……
这时候,六大圣手还在跪着,也是真心给她跪了:“你,你,你,你怎知?”
“我看见的。”这时候,也不是探讨医术,人体器官的时候:“对了,方殷,灵秀说,他不来了。”
方殷愕然:“他,他,他,他怎说?”
都是神人呐,大神,方殷不知,当时灵秀、神机真人、黄扬木大师,以及诺勒一众,都是城外白鹤道观。
探讨病理学,医治活死人。
“灵秀说,诺勒既然来了,他就不用来了。”诺勒笑道:“此外,他还要我捎给你一句话,就是——”
龟衔灵芝草,聚肉还魂丹。
——白瓷的瓶,青色的字,整整十个字,方殷怔住了。
“药呢?”方殷怔住了:“可是,药呢?”
那是一瓣馨香,却是早已遗忘——
“木头脑袋,你阿爹身体不好,你就把这药给他吃下去,他就好了,大半夜里,再也不会咳嗽,咳嗽到吐血,咳嗽到睡不着觉了!”这是一份心意,更是一份情意,龙娇娇虽然不知就里但也全都是为了他好:“阿娘说了,服了这药,你阿爹一定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活得,活得年纪比大常爷爷和二常爷爷,两个人加起来都要长!”
恍见,恍见,一时失神:“是,是,是了……”
“所以说呀,这一瓶药是给你的,也是给你阿爹的,就当,就当,嘻嘻~~”说到这里,霞飞双颊,娇娇都有些害羞了:“就当我这个,我这个儿媳妇,给老公公的一点,一点见面礼。”
“是了!”那还魂丹,方殷本就给了爹爹:“等下!等下!”
进屋,翻箱,倒柜,轻拿,慢放。
柜中,一屉,拉开,瓶瓶罐罐,其中正有一物——
龟衔灵芝草,聚肉还魂丹。
当然了,来路不明,莫名其妙的药,方老将军从来不会随便乱吃。
但无论如何,这可是宝贝儿子的一片孝心,因此方老将军勉为其难收下,郑而重之收好——
老将军的肺病,本来就是陈年旧疾,这下又新添了一道剑伤。
但有此物,不足为虑!
听闻呼吸平稳,但见面目安详,至此,方殷才得以真正松上一口气:“呼——”
而脑中,仍是一片混乱。
罗伯死了。
是谁杀了罗伯?
那一剑,是一剑穿心,这一剑怎会失手?
尚方剑,剑上有血。
分明存心,着意为之,若是厉无咎,为何要杀罗伯?
是谁伤了爹爹?
为什么?
千头,万绪,方殷心烦意乱,但心中分明又有一个答案。
无论如何,慕容公子是会给方殷一个交待,而诺勒公主,可以窥知人心——
“有一个词,叫作苦衷。”门外,二人席地而坐,却是诺勒和元吉:“有些话,说出来,不如不说。”
老元吉,无奈道:“拜托,万能的主,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些?”
“他可以不说,可是骗不过我,梦境是记忆的碎片,关于过去、现在、未来。”诺勒起身,微微一笑:“此时他是无梦,但总有一些,诺勒会拾得。”
“碎,碎片?”老元吉,听傻了:“拾,拾得?”
方殷一般,只见她,缓步走向床头,月光女神一样:“亲爱的,等我。”
谁是主谋?谁是凶手?
与其相信万能的主,不如相信聪明的诺勒,很快就要,还原罪案现场:“啊哟!”
老皇帝惊呼!
方殷一把抄过:“诺勒!诺勒!”
诺勒入梦。(未完待续)
七十一 大限!()
也非入梦。
及至天光大亮,方老将军悠悠醒转,诺勒公主还在睡着。
这就不对了。
叫也叫不醒。
只是睡相恬美无比,睡姿性感至极,睡梦之中,还自面带微笑。
床上厚被。
地上薄被。
方老将军侧过身,偏过头,瞪着眼,张着嘴,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诺勒公主,一时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甚么状况:“方儿,这,这……”
方殷无语。
门口还一个了,盖着白布,长眠。
仨了。
一死,一伤,外加一个半死不活,万能的主,好像是来冶病救人的。
门外。
何壑、王绶、文济、张见离、阎为莒、卢妙圣,太医府六大圣手七嘴八舌,紧急商议,分组讨论,三人针对男病患,三人针对女患者。
且议,莫衷一是,方案待定。
这时候来了一个和尚。
这个和尚是黄扬木大师,黄扬木大师来了以后,就坐在后院的银杏树下面,手拈佛珠,开始念经。
这时候来了一名道长。
这名道长是神机真人,神机真人身着法衣,乱发披散,手持桃木剑,就在后院南墙根念咒,作法。
这时候来了一位高官。
这位高官就是礼部尚书,严微严达义,严尚书。
当时元吉老皇帝正坐在客厅里,饭桌前,吃窝头,就咸菜。喝粥。
厨房里是三花公公,和虞后。
前院两排,金吾都尉,披盔戴甲,刀斧伺候。
大门外。人无数,人人面色沉重,个个皱着眉头,严尚书就跪在门口:“启奏圣上,吉时已到,恭请圣上移驾圜丘。观我朝祭事之法仪——”
就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