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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声-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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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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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谁是老大() 
希声;六 谁是老大

    吕长廉起身,道:“方殷,你先在此住下,旁事明日再提。濠奿榛尚”转身,又道:“赵本袁世,你二人莫忘了抄道经,三日为限。”说罢抬脚便走。

    ——喂!师父!师父!身后三人大呼小叫,吕道长不理不睬,出房关门。

    窗外夜色深沉,屋中怔立三人。道经千言,十而万字,二人对视,欲哭无泪。居于一处,敌众我寡,少年无语,心里有鬼。怎生见得?鬼影两道。梁子早就结下了,方才又嘲笑一番,对方自是不会善罢干休!此时吕老道一走,俩小道定会翻脸!方殷心下惴惴,拿眼偷瞧——果然!那边二人扭头看过一眼,回头互视一眼,登时心领神会,个个面色诡异。师父不在,打过再说!反正挨板子抄经也习惯了,此时,须让他知道,此地,谁个是老大!

    赵本俨然就坐,吩咐道:“师弟,上!”袁世应声上前,虎吼一声作势欲扑!方殷见势不妙,大喝一声:“慢!”袁世一怔,回头,赵本冷笑道:“怕了么?哼,晚了!”方殷不答,自行拎起包袱,走到桌前,摸摸掏掏一番,放在桌上七八物事,单掌一邀:“二位,请!”二位见状怔住,各自定睛往桌上看去——方方正正,圆圆扁扁,却是一堆干粮。无非面饼干肉,又硬又凉。这是何意?送礼么?拢络人心么?方殷见二人不动地方,亦是不动声色,坐在桌前自顾大吃。

    这边一人大声咀嚼猛咽,吃得不亦乐乎。那边两位饥肠辘辘,肚里叽里咕噜。晚饭本就没吃,此时饿得心慌,眼前虽是平常干粮,却无异于山珍海味。再一时面清香肉浓香隐隐入鼻,牵肠挂肚,口舌生津……袁世首先忍耐不住,呵呵讪笑一声,抓过一饼,卷肉大吃。小方子视若无睹,低头猛嚼。赵本犹自矜持,在一旁猛咽唾沫。

    面子不能当饭吃,又过片刻,眼见所剩无几,赵本长叹一声,冲过去加入饭局。三人风卷残云,眨眼间将桌上硬饼干肉吃了个一干二净。袁世意犹未尽,眼巴巴道:“那个……方殷,还有么?”方殷摇了摇头,歉然一笑。赵本看他一眼,叹道:“罢了,罢了!聪明人说明白话,方殷,你明白么?”方殷笑道:“明白,前账一笔勾销。”赵本点头道:“很好!以后,我们便是兄弟了。”方殷摇头道:“不光是兄弟,还是师兄师弟。”袁世闻言奇道:“你说什么?师父当真收你做徒弟了?”

    “不错。”方殷俨然点头。赵袁二人互相看看,一时无语。方殷笑道:“怎么?你俩不乐意?”袁世皱眉道:“不是不乐意,是觉得有点儿奇怪!我们来这儿是没办法,你……”

    “怎么?”见他面色犹疑,方殷不由心里也觉奇怪。赵本咳嗽一声,开口道:“此事暂且不提,有件事儿可得先说好了!”方殷愕然道:“甚么事?”

    “兄弟也好,师兄弟也好,谁大谁小,谁兄谁弟?方殷,你明白么?”

    “明白。”方殷恍然点头:“我是老大,我是师兄。”

    “错!”赵袁二人同时摇头。赵本叹道:“师弟,你来说。”袁世点点头,认真道:“他是师兄,我是师弟,你是小师弟。他是老大,我是老二,你是老三。”赵本含笑点头:“说得好!方殷,你认为如何?”

    “放屁。”

    赵袁二人闻言登时大怒,拂袖而起!方殷见状猛地一拍桌子,威风道:“听好!我不管你们之前怎么排,我来了,我便是老大!”小方子可以暂时不叫,方老大必须扬名立号!没的商量!当了一辈子老大了,来这儿当个小弟?岂有此理?眼见那俩小道一脸不屑,方殷愈怒,当下连连猛拍桌子,怒目相向!岂不知对方更怒!一个外来户儿,刚进门便想称王称霸?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晓不晓得,这里是谁说了算?赵袁二人怒急反笑,各自翻眼嗤笑,直接无视。

    当老大,须得面面俱到,软硬兼施。一个柿子真糊涂,一个笨蛋装聪明,小事一桩!这还不好办?方殷念头转过,心里已有计较。还是包袱,摸出一物。此物色作银白,扁平如饼,似银似铁,腹藏玄机。方殷缓缓拧开盖子,凑到鼻端深吸一口,状甚陶醉。两小道目瞪口呆,各自猜测之时一缕异香飘然袭来,甜腻复辛辣……

    “酒!”

    赵袁二人齐声大叫,神色激动。此物虽寻常,但在此地属于禁物,自打上山,再也未曾见过。小小少年本也解不得其中滋味,然而越是新鲜,越为好奇,愈是稀少,愈加向往。两人惊奇之余,又不由同时望向那包袱——这里头好东西还真是不少!便此时仍是鼓鼓囊囊,神神秘秘,仿佛一个万宝囊一般。取出一样又一样,不知里面还有什么宝贝……这边两人正自一头雾水,那边一人滋溜滋溜,早已喝上小酒儿了。

    入口自是辛辣呛鼻,难喝之至。方殷喝一点,满意啧啧咂嘴,再喝一点,表情深深陶醉……酒是粮食精,凡人不可少,神仙也难挡。装腔作势勾引片刻,袁世首先抵挡不住诱惑,凑近了颤声问道:“我,我可以喝么?”方殷笑道:“喝是可以,叫一声老大就成。”袁世呆了呆,扭头看师兄。赵本一脸不屑,摇头示意。

    一边是老大,一边是小酒儿,要哪个?左看右看,很是为难。为难只是一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之。老大谁当无所谓,反正自己也不是。小酒儿独占别人手,喝过一口少一口。这,还用说么?袁世分析取舍,权衡利弊,转眼间心中已有定论!

    “老大。”

    方殷眉开眼笑,豪爽递过锡壶:“兄弟,请!”袁世郑重接过,小心翼翼仰头撮一小口——又呛又辣,催泪烧心。一口下去,却是渴时如饮甘泉,当下眉飞色舞,表情生动无比。好喝罢?再喝!满心欢喜之时,轻轻又喝一口,亦是浅尝辄止。这口下去,袁世登时飘飘然若饮琼浆玉液,醺醺然如置云端雾里,表情三分真七分假,十分夸张!

    暗道镇定,却是心浮气躁,明知是计,偏又心痒难搔。肚里骂一声师弟好没出息,见他美滋滋喝得高兴,又不由大为心动……迟疑间那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喝得是兴高采烈,赵本生怕酒被喝光,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一步,正色问道:“方殷,你今年多大?”方殷不答,回问道:“你又多大?”赵本忙道:“我是腊月生的,过完年就整整十四了!”方殷面色恍然,点头道:“我是马月生的,现在已经过了十四了。”

    “马月?”赵本一时有点儿迷糊,但见对方已然落入圈套,便拍拍胸口,吐一口长气:“你果然比我大,既然如此……老大!”

    “兄弟,请!”方殷微笑点头——问我多大?我又去问谁?反正比你大就是了。赵本也顾不得是真是假,见台阶儿有了,忙不迭上去抢过酒壶,咕嘟猛灌一口!不料情急之下,这一口儿,大了……酒如好友,细品为上。酒方入口,只听咳喘声连起,再见鼻涕眼泪交集;如刀割喉,一时皱脸若苦瓜;化火烧胃,一时弯腰如虾米……此物是何物?真的好喝么?

    “好酒!痛快!”赵本缓过劲儿来,连连点头赞叹,故作豪迈状。门牙打掉可以吞进肚里,颜面丢了可是捡不回来!方殷肚里暗笑,口中却吹捧道:“好酒量,佩服!”大伙儿一口一口又一口,小酒儿你有我有他也有。只片刻间,三人将一壶酒喝了个精光。吃饭交了朋友,喝酒做了哥们儿,请客的作客的,个个兴高采烈。再一时酒气化醉意,上头又助兴,三兄弟推心置腹谈笑之间,已认作好朋友,铁哥们儿!

    老大就是老大,走到哪里也是老大!三人脸红脖子粗,当场排好座次:方老大,赵老二,袁老三。方老大俨然就坐,赵老二在左,袁老三在右,哥儿仨说说笑笑,相谈甚欢。云山雾罩一时,放声大笑一时,窃窃私语又一时,赵本献计道:“老大,还有一事事关重大,此时需要商议一下。”方殷点头道:“讲。”

    “这地方原本就人多心不齐,你要当老大,师兄弟里还有不服的!”

    “唔,竟有此事!人多……多少人?”

    “四个。”

    “大惊小怪的,才四个……说说?”

    “我,袁世,还有两个!那二人也不是善茬儿,一个叫牛大志,一个叫胡非凡。”

    “嗯,他们两个,敢不服我么?”

    “老大,你虽然英明神武,但毕竟初来乍到,想必那二人不晓得利害,定会犯上作乱!”

    “切!小事一桩,不服的镇压,服的收为小弟!”

    “老大英明!不过可要说好,到时候收服了他们,我可还是二哥!”

    “我是三哥!”

    三弟傲然大叫一声,却见大哥二哥齐齐怒视过来,神情严肃!呆了半晌,讪讪退下。赵本大声斥责道:“师弟,打断师兄们讲话,是很不礼貌的!”袁世低头不语,肚里暗自咒骂。方殷笑道:“兄弟之间,没那么多规矩,算了,算了!”赵本摇头道:“不然,人无规矩……”大哥二哥意见分歧,一唱黑脸儿,一唱白脸儿,将三弟说的七晕八素,几欲晕倒。做老大,须恩威并着,软硬兼施。方殷见戏作足了,便一拍桌子,微笑总结道:“就这样罢!这次记着,下次如若再犯,罚你……”

    “不好!”

    老大话还没讲完,却见两小弟同时跳起,齐齐大叫!话说才一半,怎知好不好?方殷又惊又怒,正待喝骂之时,又见那两人已是面如死灰,互相看了看,失魂落魄走开了……老大见状一时怔往,不明所以。

    怎能忘?老大之上,还有老道!老大不说还好,一说登时不妙——道经、十遍、三日、罚抄。两兄弟全然没了谈话兴致,一脸落寞各自拿了纸笔经书,对桌而坐,低头猛抄。老道事大,老大事小,不说了不说了,你抄抄我抄抄。方老大转眼间被冷落在一旁,虽恍然,亦不忿——左看落笔圈框框,右看纸上框圈圈,来来回回看了一会儿,方殷大为不耐:“写这作甚!不嫌烦么?”写这是烦,不写会更烦!两小道充耳不闻,低头奋笔疾书。方殷冷笑一声,不屑道:“知道了!不就是怕那驴长脸么?两个胆小鬼!”两小道闻言抬头,齐齐长叹一声,怀着满腹牢骚低头又写……

    驴长脸?他是不晓得!又怎会晓得?终究会晓得,谁,才是这里的——

    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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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又见木头人() 
希声;七 又见木头人

    晨曦起于东山之巅,处处煌煌映苍苍,穿过云霭照耀大地,洒下光芒万千条。濠奿榛尚枝头鸟儿啾啾争鸣,跳跃闹早。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一日之计在于晨,勤劳有虫吃,辛苦须趁早!眼前莫问身后事,想有多么美好,便有多么美好。院中山鸟纷纷一如既往于枝间竟相欢叫,音色婉丽奇巧。却不知,今日不比昨日,便在晚间黑夜中,这里来了一位——

    砰一声巨响,房门洞开!一少年披头散发快步冲出,扬声骂道:“吵甚么吵!大早上搅得老子睡不好觉,一帮傻鸟儿!”群鸟冷不妨受到惊吓,扑愣愣展翅四起,盘旋半空纷纷望去——那是一个陌生人,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一脸忿忿之色,两眼瞪得老大!这是谁人?怎如此浑?人不让鸟叫?傻人是傻鸟?一众大小鸟叽叽喳喳议论片刻,又纷纷返回枝头,叫个不休。

    反了!都反了!少年大怒,更不再多说半句废话,跑到树底下,弯腰抓起一把土块儿猛丢过去!霎时鸟儿惊叫又起,飞旋在空中尖声利叫,纷纷声讨!不知死活!少年冷哼一声,双手连连抓起土块儿猛掷!院中四株大树之上,一时惊鸟飞来飞去,忽忽翅膀纷飞,啾啾乱叫一团。

    “谁在外面?”左首房屋中沉喝声起,传入耳畔。少年吃了一惊,赶忙腾腾跑回屋里,轻轻关上房门……片刻,吕长廉推门而入,左右看看,一时无语。三人仰卧床上,呼呼大睡,两人静悄悄睡的死猪一般,一人更是鼾声大作,只是眼皮轻颤露出了马脚——还能有哪个?是谁一来了就闹得鸡犬不宁,人鸟共愤?别人也没有这个胆子!还敢畏罪潜逃?在那儿假装睡觉?道长更不多言,上前揪起那混帐小子叭叭正反两记耳光!打得他哭爹喊娘,连连求饶!

    “无上天尊——”吕长廉默念一句,返身走出房门。多大个事儿?想想罢了!终究是个孩子,顽皮一些也是正常,慢慢管教就是了。

    “傻子老道!”少年松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房顶斑驳陆离的光影,心神一时恍惚不定。月落日出,斗转星移,此为天体,亘古不变。沧海桑田,渊峙岳陷,此为地理,闻而未见。只看世事起起落落变幻无常,何人有若蜉蝣飘零于尘世之间?昨夜亦无梦,醒时种种却似梦中。只一日,多少事!便昨日此时,人在客栈,那人陪伴。而今朝醒时,人在山中,心中无山。少年两眼朦胧,面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一张虬须笑脸,开口说道——上路罢。上路,上路,人在旅途。何处不是客栈?何处又是我家?那人已是远走高飞,进了山中我又是谁?

    “方殷——”

    心中一跳,蓦然回神抬眼处,一张长长马脸倒映眼帘……物似人非,此人是谁?是师父,吕长廉。

    “师父?驴长脸!走了个老薛,来了个老道,装神弄鬼,一样可恶!”方殷一翻身子爬起来,两手叉腰立在床上,居高临下喝道:“鸟儿是我打的,又怎么样?”不怎么样,能怎么样?也没想怎么样。吕道长凝视着新收的弟子,暗叹几声,开口道:“这身衣服给你,试试合不合身。”此处是道观,衣服是道服,衣裤鞋袜一应俱全,整整齐齐叠在桌上。老薛送自己衣服,老道也送自己衣服,鬼使神差,一般地……方殷看了师父一眼,慢慢下床,一一换上。

    道服青布织就,麻履白裤,宽袍大袖,虽然衣服平平淡淡,穿在身上心里一般温暖。少时将那丝绦往腰间一束,顿时觉得飘飘然,洒脱之中隐有出尘之感。方殷讪讪一笑,含混道:“呃……那个师父,谢拉!”吕长廉微微一笑,上前给他绾发作髻,穿上一支木簪,点头道:“这才有个样子!方殷,以后莫再披散着头发,注重仪容。”方殷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是呵呵傻笑。吕长廉转身道:“半个时辰后,随我去见沐掌教。”

    树上鸟儿仍在欢叫,纷纷于枝头上来回跳跃间,忽见房门中出来一人,看着有几分面生,又有几分眼熟……歪头瞪眼左看右瞧,原来正是方才那小恶人!此时已改头换面,单丫髻,青道衣,变作活脱脱一个小道童!这个小道童,虽然和别的小道童看起来差不多,但却逃不过树上任何一双火眼金睛——就是他!一来了就闹事儿,连打带骂,大鸟小鸟都欺负!看这样子小恶人是打算在此地长住了,以后的日子,还有的好儿么?群鸟怒目而视,叽喳乱叫,更有几只心思重的低着头不动不叫,心里已经琢磨着搬家的事儿了……

    方殷再次出来,心情却是不坏,好坏本在一心,此时不同方才。山风轻轻吹送,微潮而新鲜,吸一口精神爽利,再一口精神焕发!听树上鸟儿叫得多欢?如同喜迎贵客般,尽情地舞蹈歌唱。片片青石净如水洗,丛丛箭竹含湿带露。

    莫道起得早,晨景多美好?

    院中景致虽好,难比山景之妙。极目远眺,四方苍苍茫茫雾气缭绕,淡淡晨霭之中,高高低低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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