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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上了。
小方子又气又急,心道死老薛果然吹牛皮,将自己哄骗过来受这闲气!只一转念,砰一声巨响,殿门洞开,一人冲至身前,急风暴雨般吼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语声快如连珠,震若雷鸣!小方子只觉耳中嗡然作响,一时愣住——
眼前这人身形高大,长方脸,蓄短髭,一双虎目顾盼有神……不及细看,耳畔几名道人已是恭声开口:掌教师兄、掌教师叔——胸中猛一跳,满心欢喜道:“哎哟,可找着你拉!哈哈哈哈!”此人便是木头人,老薛果然没吹牛,掌教又怎样?一报名号应声而出!小方子喜悦正自措词,那人已是连声催促急不可耐……
这人是个急性子。小方子摇了摇头,说道:“薛万里让我来找你,他说,呃……”沐掌教一把扯过他:“进来说话。吕师弟,你也进来。”果然是个急性子。小方子糊里糊涂未及再说,双足已落入殿门之内——
大殿青石铺地,高柱悬梁,气派堂皇。再一时晕头转向还没细看,两脚已落至众人身前。檀木宽椅九把,四四相对,居中者一。沐掌教松开手快步上前,大马金刀往中间一坐,笑道:“道爷事急,旁事容后再议。”道爷?有这么叫自个儿的么……小方子见状一愣,茫然四顾——
左首坐着四个白头发老道,面色含怒;右首坐了四个半老不老道,不动声色;那长脸道长直直立于一老道身后,表情尴尬;木头人俨然端坐,旁若无人。方才出来那老道清咳一声,开口道:“长天,你怎总是这般言行无状?作为一教之首,如何服众?”木头人笑道:“文师叔教训得是,长天下次注意。”那老道叹一口气,摇头道:“这话师叔以前听了九百回了,这次是——”木头人嘿嘿一乐,闭口不言。老道又道:“长天,古语有云,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作为……”
“九百加一回!这个我知道哈哈……”小方子得意道。众道齐齐看他一眼,纷纷叹气。那老道怒道:“长天,你怎把他带进来了?胡闹胡闹,成何体统!”沐长天挠了挠头,正色道:“师叔不知,此人与我教大有渊源,万不可轻视!”老道长皱眉道:“竟有此事?看他小小年纪,又怎会……你说说看。”沐长天肃然道:“他是我多年老友的朋友,我是本教的掌教,源远流长,自当重视!”
便这一点皮毛关系,也给他讲得郑重无比。这人装腔作势,谈笑风生,却与那老薛有几分神似!小方了不由一时心花怒放,暗暗欢喜。众道长见怪不怪,各自无语。那老道叹一口气,正待再细细分说,旁边一老道抢先道:“无上天尊——长天,你速速理清此事,我等还有事务相商。”这老道童颜鹤发,面色红润,身后一张长脸默不作声。沐长天点头道:“白师叔说的是,待长天问过他,不过两三句话的事。”两三句话?沐掌教小看方大侠了,有资格和血踪万里做朋友的,岂是这般容易可以打发的?年纪虽然小,事儿未必少。沐长天微笑道:“小友,你孤身而来,想必有要事办理,却不知来此何干?”小方子想了想,点头道:“我是来玩儿的。”
来玩儿的?正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众道闻言一齐怔住。半晌,沐长天咳嗽一声,又道:“我上清名传天下,无怪乎小友慕名前来!但不知你玩儿完之后,又有何意?”小方子呆呆想了片刻,茫然道:“还没玩怎么就玩儿完了?我还想玩儿得好,再多玩几天来着……”
众道无语,相顾叹息。
两句了,连门儿也没摸着,沐长天无奈道:“既然如此,玩玩也罢!一会儿我安排你住下,明日……”小方子猛地大笑道:“谁是来玩的?我这开个玩笑,你们还当真了?哈哈,笑死个人!”沐长天怔了怔,皱眉道:“小友,你究竟来此作甚?”已经四句了,又绕了回去。小方子笑过,忽又面色激动,大叫道:“听好了!我是来学武功,长本事的!”话音一落,叹息声起。沐长天叹道:“不出所料,果是此意,只是……”小方子见他面露难色,迟迟不语,登时不满道:“怎么?不收本大侠么?”众道长忍俊不禁,各自微笑。右首一黑面道长笑道:“这位大侠,你来的不巧,八年之后再来拜师学艺罢。”
八年?之后?小方子一时迷惘,看看众人,不明所以。
上清大教派,择徒严苛。选入弟子须得身世清白,根骨心智人品俱是出众之人。何等精挑细选,自是百中取一。年纪大了不要,年纪小了也不要,小方子倒是年纪大了些,脾气又差了些,本就不符合条件,况且更有一条铁打进规矩——山门日日对外,入门十年一开。前年八十弟子已入山门,谁人若想再入,也只得再等八年之后。
小方子自是不知,眼见众人面带讥笑,不由怒气上涌,大叫道:“喂!都瞧不起人么?行不行给个痛快话儿!”在场道长无一不是位高辈尊之人,见状自是不理不睬,心道莫说此时不收,便能收也不收你个无礼小子!沐长天思忖半晌,开口说道:“诸位师叔、各位师弟,可否破例一次,此人……”文长老断喝道:“不成!祖师立下的千年规矩,万不可变!此事再也休提。”沐长天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不成么?哼,我也不稀罕,走了!”小方子傲然说一句,转身便走。有甚么了不起?不干拉倒,省得当个杂毛儿!忿然前行,心中又生凄凉之意:“老薛也不管,这边也不要,还是回江州当个叫花子好了!只是山高路远,又在夜里,回去着实不容易!”
“小友且住,容我再……”身后一声宏亮声音传来,小方子不由眼窝儿一热。木头人是老薛的朋友,也是个好人,真心想帮忙的,自个儿看的出来——转过头又见那人面色焦急,欲语还休……
双目已湿润,重重一跺脚!
“喂,那个木掌教,我不让你为难!我走!老薛还有一句话,你听好——”小方子冷着脸道。沐长天见他眼泛泪花犹自强忍,挺胸昂头侃侃而谈,一时暗生赞许之意,心道这孩子无礼是无礼,倒也硬是硬气!转念间起身上前,挽手温言说道:“小友,沐老道无能,有负薛兄弟所托,实在心里愧疚,哎!对不住了。”却不料这小友向来吃软不吃硬,闻言眼泪霎时滴落衣襟,一时有话噎在嗓里。沐长天笑道:“哎哟!怎哭了?别急别急,有话慢慢讲。”小方子飞快抹去脸上泪痕,大叫道:“谁个哭了!你听好——老杂毛……”
住口!放肆!大胆狂徒……
众道长各自扬声断喝,纷纷怒目而视。那小子浑然不顾,神色狂妄!再看自家掌教怔在场中,形神俱木,如遭雷殛!老杂毛,老杂毛!谁敢这般喊?谁能这般叫?一别数载,终于再听到这一声——老杂毛。
“薛无泪,呃……”
小方子再度开口,又忘词儿了。话声入耳,沐长天高大身躯猛地一颤,回过神儿来,慌忙连声叫道:“还有什么?快说,快说!”没什么了,只有两字——小方子想了想,轻轻开口道:“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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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花落谁家()
希声;四 花落谁家
有教无类,天生地对。濠奿榛尚
老杂毛,薛无类,拜托——沐长天怔立厅中,目光迷离,口中喃喃有声,一时间神不守舍,浑不知面颊上两道泪水已悄悄滑落。厅中众道见状齐齐骇然失色。沐长天掌教,性如火急,大大咧咧,在场无不与他相处日久,谁人见他流过一滴泪?怎这平平淡淡一句话,听过便傻掉一般?
又流泪不止!此言何意?恁大魔力!
确是平平淡淡,只一句,八个字。言简意赅,说的是,交情。足矣!交情浅薄或厚重,不在相隔远近,不在话多话少,不在天天见面,也不在权势身份。远隔万里心相近,话不投机半句多,同在一片天空下,高低贵贱又如何!老友恍似近在眼前,摸着胡子大声笑说——老杂毛,薛无类拜托!
知否?可否?铁一般的规矩,铁一般的交情,薛无类拜托,老杂毛如何?
厅中一时寂静,场内各自无言。
良久,沐长天拭去泪水,挽手快步返回。小方子糊里糊涂不及开口,已给他拉到椅边,茫然不知所措。沐长天坐,抬眼,开口:“各位,这人,我留下了。”静了片刻,文长老缓缓开口:“长天,师叔知你心意,但情理可以有,规矩不得破!此事望你三思再思。”沐长天扬声道:“规矩总是人定的,立得为何破不得?师叔可知长天心中,情理远比规矩更重!”
文长老轻叹一声,摇头不语。白长老开口道:“无上天尊——长天,你说情理,情理为何?”沐长天吁口长气,正色道:“此事为我故人所托,成之情有可原,负之于心不忍,此为情;此人孤身入山,一心向道,收之名正言顺,拒之天下耻笑,此为理。既是有情有理,何故死守教条?”众人叹息无语。小方子暗道:“无理无理,我向个杂毛!”心意如此,但方老大也并非完全不识好歹,一时间自是紧紧闭口。左首末端一矮胖老道怒喝道:“长天!你休要强词夺理!听师叔一句——让他走人!”沐长天不动声色,轻声道:“肖师叔,何出此言?”那老道怒冲冲道:“规矩规矩,你懂不懂!”
还是规矩。
沐长天暗叹一句,侧身道:“木师叔,你是何意?”小方子闻声不由扭头看去,见那老道干枯瘦长,形如槁木,登时心下暗暗称奇——怎又多出一根木头?还是这根比较像,木头人名不副实。这边奇怪之余,已准备更改外号儿了,却不知此木非彼沐,有水的自然滋润,没水的营养不良。木老道静静沉思,轻轻点头,缓缓开口:“此事事关重大,须议后再行定夺。”说了等于没说。沐长天知这师叔脾性,无奈转头道:“四峰师弟,你等又是何意?”死疯师弟?小方子大奇,猛一转头——右首四张脸相对,八只眼回望。片刻,五张脸别过,十只眼无视。一人暗道,果然四疯……
上清有峰名上清,四峰相拱各有称。四峰之主,便此四人,四人非同小可,着实不是四疯。四峰师弟有口不言,面色不变。
半晌,沐掌教长叹道:“我知,我知!”
四长老,四峰主,并无一人赞同,本也意料之中。一比八,已是完败。在场十道,还有一人,问也无用,问也不问?沐长天问道:“吕师弟,你呢?”吕长廉闻声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我,我没有意见!”没有意见,自是弃权了,此时此刻本也轮不到自己讲话,自是明哲保身为好。不料话一出口,四长老四峰主回身抬头,齐齐怒视!吕长廉惊得呆住,心道为何如此?却是哪说错了?不妙不妙……
哪里也没说错,怪只怪我文字渊深如海,一语总可多意。没有意见是弃权,又是赞同。立场很鲜明,八对一,一人问话,问话的是沐掌教,沐掌教有意见,意见问吕道长,吕道长没有意见。没办法,二比八。若八人之一来发问,此时就是一比九了。除非小方子来问,此时才仍是一比八。本是简单明了,搞作一团乱麻,可见——不管什么人,没有立场,是不行的。
肖长老怒冲冲喝道:“长廉!这里你没有发言权!闭上臭嘴!”白长老恨其不争,怒瞪一眼转过头去,道一声:“无上天尊——”文长老看肖长老一眼,又望向沐长天,叹道:“长天,平日里你不拘礼节,使得我教上上下下语无伦次,可悲可叹!正所谓近朱者赤……”一言至此,肖长老猛然跳起,怒喝道:“文老道!你少来指桑骂槐!我呸!”白长老见状劝道:“无上天尊——二老不必争执,和为贵,和为贵。”话一出口,场面大乱!
右首一白脸道长起身,摇头晃脑道:“肖师叔,你怎知我师父是说你?人贵自知,切莫对号入座。”黑脸道长应声而起,怒道:“成师弟!你师徒一般德性!有话明说,绕来绕去作甚!”圆脸道长坐着不动,口中劝道:“无上天尊——”话没说完,黑脸道长皱眉道:“赵师兄,你不要讲了!老好人一个,先说好帮哪边!”圆脸道长左看看,右看看,左右都为难。白脸道长轻声吟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言语粗俗之人,有辱我山门风。”黑脸道长闻言大怒,但人家自说自话,未指名不道姓,一时气急破口大骂!
眼见师叔师弟吵作一团,一名道长再也忍耐不住,猛地一跃上前,躬身施礼道:“师父,您说句话罢!”木长老木然不语。那道长四方脸,躬身只不动,定住一般。半晌,木长老终于开口道:“吵过之后,再说。”说了也是白说。那道长黯然退下,闭目端坐。总是这般,说着说着离题万里……师叔左右闹情绪,师弟上下添乱子,自己来回和稀泥。沐长风一时只觉心力交瘁,往事一件件浮现脑海。再一时众人有说的,有吵的,有听的,有看的,场面愈加杂乱……
“不必再讲,这人,我留定了。”沐掌教沉下脸,缓缓说道。
话音甫落,场中一静,旋即四长老四峰主各自坐稳,一致对外,齐声声讨。沐长风摇头叹道:“不大的事情,便无半分商量余地么?”八人一口否决,神色坚定。沐长风蓦地大笑道:“既如此,我偏要留他,你等又能怎地?”商量不成,沐掌教这便威胁上了。在坐道长闭目不语,无声抗议。沐长风哈哈大笑,起身转头道:“小子,他们这是负隅顽抗,哈!瞧沐老道本事,待我三句话过后,便给你个交待。”
“此人留也不留?”沐长风大喝。无人应答。
“留下便罢,不留我走!”沐长风怒喝。在坐八人闻言相顾失色,旋即两两窃窃私语。
“留与不留,便在此时,今日上清有他便有我,没他我自下山,云游四海去也。”沐长风负手直立,淡淡说道。众道愕然,半晌,垂头,开始叹气……
沐长风复坐,转头笑道:“成了。”小方子左右看看,笑着回道:“是么?呵,你可是说了四句了!”三句四句,终是成了。不成也不行,这都要撂挑子了……在坐心知肚明,此人说到做到,小子可以走,老道走不得。此人豪放不羁,却是粗中有细,脾气虽急,有条有理,更兼剑术高超,任劳任怨,实是众人主心骨,本教顶梁柱。他走了活儿谁干?他走了事儿谁办?也罢也罢,由他一次,多个人而已,确是不个大个事儿,至于规矩……
“长天,下不为例。”木长老首先开口道。说了还是白说,找个台阶便是。众道纷纷附和,随之而下。沐长天挨个儿点完头,笑道:“小子,你现下便是我上清弟子了,高兴么?”小方子欲言又止,继而挠头叹道:“还成罢。”众道闻言愕然,吹胡子瞪眼争了半天,换这小子一句轻飘飘的——还成?
岂不知还成算是好的了,小子本来想说——不高兴!上清弟子?听着挺好,还不是杂毛儿一个?本大侠就要当……小方子不忍再想,心中郁闷。沐长天看他一眼,微笑道:“事急从权,诸般礼数日后再行,现下便给你找个师父罢。”
师父,师父,习文习武;师父,师父,如父如母。
小方子一时脑袋有些懵,呆呆看着场中一众老道,表情复杂。众道齐齐阖目不语,心道此人言行无状,愣头愣脑,万莫给他看上!正自惊悚之际,耳听掌教又笑道:“仔细看,随便挑,沐老道给你作主哈哈……”可恶可恶,可恶之至,暗自腹诽之时,又听那人悄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