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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票哗哗点出,清醒只在一时,胡老猛醒,大叫道:“免费免费!给你全免!从一开始就免费,这些钱都是我的!哈哈!都是我的了!”
胡老这是疯了,也是彻底懵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原本这些都是你的。”方殷便将一大把金票子往那桌上“啪”地一拍,进门洗澡,赤条条去也——
“免费你不早说,还要我打欠条儿!”
胡老笑声忽止,猛觉又是哪里不对,却也一时想不明白:“哈哈哈!哈哈哈!胡老胡老,你可真逗!”
群雄大笑,乐不可支!
胡老一怔,土豪兄一步三摇进门儿,叹道:“平白摆了一回阔,一个子儿没送出去,这可奇怪,奇了怪了!”
“啊——哟!”胡老是追悔莫及,却也是悔之晚矣!
走廊里。
“老兄,多谢。”方殷一边走,一边说,一边笑。
方道士这个人,从来不肯吃半点儿亏,那糟老头子明显就是狗眼看人低,嫌贫爱富,而且欺生,活该叫他白忙活一场,落得个灰头土脸里外不是人。钱是人人都喜爱,方道士也是一般,但即使是金山银海也总不能平白无故就得来,否则不是砸死就是淹死,或是死得糊里糊涂不明不白。但无论如何土豪兄是好心好意,方道士心里明白,因此也是真心实意感谢,心说这位老兄可那真是值得一交——
“客气,客气。”土豪兄不紧不慢走在后头,仍是一步三摇:“可惜,可惜!”不必客气,只是可惜,事实上土豪兄是有钱可土豪兄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今日格外豪爽义气出此一掷万金之举,乃是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方兄仪容伟岸风骨峥嵘,实乃盖世奇男子也,今日有缘得识方兄,实乃小弟三生有幸,正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是这话,方道士龙行虎步,回望一眼:“老兄,未请教——”
一味谦恭,言必称弟,但见他四十许人,生具一双桃花眼:“不敢不敢,小弟王有财。”
有才,有财,有才也有财,这就是王有财。
说话到了。
又一道门,是在拐角。
哗啦啦,哗啦啦,里面有人在洗澡,动静儿不大也不小。
呜哇哇,呜哇哇。里面有人在说笑。声音粗豪嗓门儿高。
方殷毫无防备。
先是装傻。后是找茬儿,活该就死,当有此报!
这一道门,也不好进:“……”
胡老是个老同志,也是个好同志,须怪不得胡老瞧不起他,这里不花钱进来的只有一种人。慕容公子是好心,也没有算计他的必要。也难怪土豪兄无事献殷勤,一种人不花钱能够进来自有另一种人来掏腰包。有一个词,叫做包养,有一个词,叫做色相,在胡老看来方道士就是一个出来卖的,还没有找到买主儿,所以他就是让人看不起也令人鄙夷,还有一个词儿叫做:出卖色相求包养。
现在有了,王有财。土豪兄。
彼时颇好男风,尤以王孙贵族为甚。多养娈童,淫狎亵玩,以为此乐。所谓势劫利饵,娈童也就罢了,性情样貌如那女子一般美丽娇娆,犹不足,有喜好玩弄人的还有喜好给人玩弄的,尤其喜好寻那仪容伟岸风骨峥嵘的盖世奇男子,先来一个颠倒阴阳,再来一个阴阳颠倒。譬如王有财,土豪兄,之于方兄,正是三生有幸,前世修来的福气。
暮雨楼既是天下第一大青楼,非但美女如云,更有男妓伺候,熟客上门自不必说,客人之间也无不可,一拍即合,公平买卖,仁者雄风的生意一向很火爆。所以这里才是一个真正的男澡堂子,所以这里一个女人哪怕是穿着衣服的都没有,所以说慕容公子是好心也是好意更是真正将纪之作为好朋友招待,所以方道士,惊呆了。
慕容公子专用,就是慕容公子一个男人专用,方殷无福消受。
是为仁雄者风,说的是两个男人的风流故事,方殷不能承受。
无论如何,不管澡堂子是男的女的,天底下进过这两个澡堂子的只有方殷一个人,正合慕容公子所言——
只你不同。
方殷是不同,又不是慕容公子叫他来的:“……”
这一次,方道士是真正地惊呆了!导致忘记了惊叫,导致是有一刹那的失神,只一刹那——
便已深深刻入其脑中,终其一生,再也无法将之抹去。
地界儿是大,更大,比刚才那个更大,只无山,只有水,水在池中,灯火通明。但见玉池连环套,碧波荡漾乐无边,没有大池,全是小池,成百上千,环环相扣。那是一池一池一池水,也是一池一池一池浪,其间一对儿一对儿又一对儿,一对儿一对儿一对儿都是男的。男的男的,搂着抱着,男的男的,对着亲嘴儿,男的男的成百上千,男的男的姿态各异,男的男的卖力卖力地开垦着田地田地,田地田地辛辛苦苦地被男的男的卖力开垦,这分明就是一个……
这又是一幅画,不是种马大春宫,而是种田大开荒,可惜慕容公子没有画出来,作为传世之作,并且摆在门口儿作为提示,是警醒,从而直接导致了方道士这一次根本就是毫无防备:“方兄?方兄?”
因为慕容公子也没有见过,慕容公子不好这个。
听得一声方兄,只恨错生两眼,悔过三生三世,怎就四六不分:“方兄!”
没有人理会方道士,没有一个人,一个男澡堂子进来一个男人,而且是一对儿,这很正常:“我——”
好在还有王有财,如果没有王有财,方道士还没有反应过来:“日!”
“果然方兄,有够直白!”正见一双桃花眼,眼中涵义是万千:“小弟正是求之不得——来!”
声落电光乍起,毗湿奴神暴走!
也就是说,方道士,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落荒而逃!
报应!
不过洗个澡,就是这么难。
金陵河畔。
凌乱的长发飘扬,冰冷的风吹在**的胸膛上,身后就是那穷极奢欲的朝云暮雨楼,眼前夜幕之中的金陵河仍是静美恬美华美,美得就像一个镜像。波光粼粼的河水缓缓流淌,悠扬的笙歌拨动了轻柔的船桨,多想停留在这一刻停留在这诗情画意般的无限美好,可是莫名地烦燥,可是莫名的邪火,可是蓄积蓄积蓄积了那么久实在实在实在让人憋闷得慌:“啊——————————————————————————————————————————————————”
我日啊!我日!
毗湿奴神已经怒了,忍无可忍,怒火万丈,那就吼罢,吼破这天地!
吼出了血!
关键是,愤怒没有发泄的对象,只觉荒唐荒唐太荒唐,却又无话可说也没处去讲!
人人都是习以为常,可不就你最是荒唐,方殷方殷,你在做甚!
自取灭亡!
“嘎嘎嘎!嘎嘎嘎!”世界已崩溃,镜像被摧毁,正是毗湿奴神一声吼,天地也要抖三抖:“呱呱呱!呱呱呱!”毗湿奴神之吼,可比龙真之啸,当下就狂风骤起席天卷地横扫一切光怪陆离,吹得那是浊浪滔天船毁人亡笙歌断绝星光惨淡,吹飞了几只水面上惊慌失措的老野鸭,外加河边几个吓尿了的小蛤蟆:“扑通扑通!忽啦啦啦!”
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尽多痴人妄语,一切并无不同。
身后还是两座楼,眼前还是一条河,人与人,是不同。
当然,毗湿奴神闹出的动静儿,还没有那几只老野鸭外加几只小蛤蟆闹出的动静儿大。当然,河上泛舟,**一刻的人们也是见怪不怪,也都见惯了。当然这也很正常,每每如此,每隔几天朝云暮雨楼之中就会出现一个疯子跑到河边,无缘无故发疯,疯了也似大吼。当然这也不正常,酒色财气过度刺激都会让人发疯,这个还没疯到底,吼完一跳才——
当时,看见方道士的人,都在等着他跳下去。
当时,方道士,也确是生出了跳下去的念头。
不若一跃而下,洗尽酒臭浮华,正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这分明又是一个大澡堂子!
这个澡,还就非得洗了!
跳!
方道士我意已决。
可是又有一道门。
更加更加不好进!
这个澡就洗不成——
当然了,是家门。
家里还有一个罗伯,家里还有一个老爹,说了,子时之前。
月上中天。(未完待续。。)
三十九 这是方殷的家!()
一路狂奔!
灯火寥落,行人几无,过街过巷,路也好认,眼见月亮姐姐还自慢慢慢慢地往头顶的天上爬,方道士心说一句万幸万幸,还不算晚!
便就光着个膀子,风风火火跑到巷口:“大胆!”
府是王爷府,巷是贵人巷,实则这一条巷比朝云暮雨楼的门还不好进:“来者何人!”
正是戒备森严,ri夜有人轮值,当其时巷口是有十数禁卫值守,盔甲齐整鲜亮,个个手持刀枪:“咳!”
“哟!”几人惊道:“这不是咱家,方小侯爷嘛!”
“小侯爷啊,这是给人劫了财——”几人一惊一咋道:“还是又给劫了se?”
“还是赌钱赌输了,输光了银子输衣服?”好歹来了几天,左右混个脸儿熟,一干兵痞也是闲来无聊,这是又拿方小侯爷开涮了:“不赖不赖,还剩条裤,啧啧啧啧,瞧瞧咱家小侯爷这身板儿,铁打的也,哟!这脸上又是给哪个sao娘们儿挠……”
“嘘!”人没好人,话没好话,方小侯爷就怕这个:“小声点儿!给我爹听到,我就死定了!”
“当!”地一声锣响,那是声震长巷,一领头禁卫高声叫道:“方小侯爷打道回府,闲人回避,当当当当——”
他自敲着个锣,余者高声齐叫:“恭送小侯爷起驾,驾驾驾驾——”
“我靠!”小侯爷气急败坏,猛啐一口,含恨而去:“都给我等着,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几个!”
正如此,值守巡夜,当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若蟊贼一样缩在墙角嘀嘀咕咕悄声细语,王府里的王爷王妃王子王孙反而心里发毛,睡不着觉。这就如同打更人,防贼防盗防走水,此时二更已过三更未至,也就是还没到子时,前后左右座座高大府邸之中仍自欢歌丝竹之声隐隐入耳,可见王府之中的夜生活那也是相当之丰富多彩——
一向如此,不同于方家,方家就像是座落在豪华别墅区的一间小小危房,钉子户儿,该当强行拆除!
忠烈千秋!
三言两语,却也可以见得方家好人缘儿,尤其这个突如其来的方小侯爷,可爱,禁逗,大家都很喜欢他。方殷还不知道,这十几人当中,有七八个都在方老将军手下当过兵,所以当他是兄弟,自家兄弟,而且都比他年纪大,或说亲弟弟。咱家咱家,听着没有?值守值守,守的是甚?是也不是那些王爷王妃王子王孙?方殷更不知道自家这个有如小小危房的钉子户儿正是隆景军人们心中的神圣殿堂,正如同门上挂着的那一道御赐金匾,但使隆景不亡,没有人能拆除!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门是开着。
进门一片漆黑,然而清辉遍地,隐有靡靡之音,正彰明月孤寒。
这分明就是两个世界。
走过前院,穿过客厅,可见得那一处晕黄的光亮透过窗棂,窗纸上显现出一个秉烛夜读的侧面剪影。
方殷松一口气,却是默望半晌,才小心翼翼走到门前,轻声道:“爹爹。”
“嗯。”只一声,古井无波,极为平淡。
向来如此。
是想说些什么,却也说不出口,方殷默立片刻,转身便待回屋:“老天爷哟!”
方殷怕他。
可是还有一个罗伯,罗伯是不会放过他的,罗伯就住在方老将军隔壁:“小祖宗唉,你可回来了!”门是无声无息打开,罗伯鬼魅般闪将出来,一把扯过了他,压低声音道:“快快快!随我来!”这小祖宗,披头散发,jing赤上身,半夜三更大冷天儿的立在院子里头是人不人鬼不鬼,罗伯这是心疼了:“老天爷唉,这一眨眼的功夫儿,怎生落得这般模样!”更是酒气熏天,罗伯还没出门儿就闻到了:“穿上穿上,穿上再说!”
是一件棉袄,罗伯的,罗伯只有一件棉袄。
方殷有些想哭:“罗伯,我不冷,您老快快回屋睡觉,这,这又……”
“嘘——”岂不知,罗伯自有安排。
是早有安排!
穿过客厅,到了前院儿,二人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客房,罗伯方才松开了手:“小祖宗唉,快快洗个澡,省得让老爷瞅见你生气,老爷一发脾气那可不得了,那是……”他自啰啰嗦嗦说个没完带散,方殷却已听不进了耳朵,只见得月光之下四壁萧然,昏暗之中微微星火,未料得这一个澡从头到尾终是,竟是回家洗上:“……天儿是太冷,水又凉了,炭也没了,老奴可是添了好几回,小祖宗唉……”
罗伯,我不是小祖宗!
罗伯,你也不是老奴!
罗伯,罗伯,方殷怔立门口,心下百味陈杂!
一个炭盆,炭火将熄。
盆上架盆,水是半盆。
一只木桶,多半桶水,一条布巾,搭在桶上。
还有一个麻袋,里头半袋木炭,罗伯低头弯腰,正自翻翻捡捡。
罗伯是在说着什么,说的什么并不重要。
无灯无烛,一切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头脑清醒过来,心里又像着了火。
“罗伯,你去睡罢。”方殷忽道:“我自己来。”
“这块儿大,这块儿小,小的好烧,大的不要,咳!”罗伯耳朵背,似乎没听到:“不要不要,不好不好,这块儿没烧透,还得回个灶,咳咳咳!”
是的,烧水做饭,用柴用炭,这些小祖宗又不懂,他还是个小孩子。
罗伯呛着了,呛得直咳嗽。
“罗伯。”方殷生气了,罗伯听得见。
“好好好,好好好,你来你来,咳咳咳咳!”这小祖宗,xing子犟得很,倔驴一般,给他棉袄他也不穿:“呼——”
罗伯也很生气,罗伯一气之下,就走了。
当然,方殷知道,没完。
不一时,拿来几件换洗衣服,单衣衬里,布袍一件,方道士的。
方殷也不说话,木头一样戳在门口儿。
罗伯也不言语,自将衣物往他身上一搭,又走了。
不一时,端一托盘,两个馒头,一碟咸菜,稀粥一碗,还热乎着。
方殷别过头去,看也不看一眼。
一老一少,赌气一般,罗伯也不瞅他,自顾放下托盘,又走了。
罗伯再也没有回来。
半晌。
“罗——伯——”方殷极为无奈,罗伯七十多了,脾气还像个小孩:“喵儿——喵儿——”那是猫叫,尽管方道士适才看见了很多只咪咪,可那大的也有小的也有不大不小的也有,就是没有老的:“罗——伯——”方家太穷了,野猫也嫌弃,穷到就连一只老鼠也没有:“吱儿!吱儿!吱吱吱吱!喵呜——呜嗷!”这又改成老虎了,尽管方道士适才看见了许多只母老虎,就连叫chun姑娘那些的巨型母老虎都有,可那,没办法,左右无计可施:“咳!”
只一声咳,风平浪静。
是方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