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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佛说不出话,活佛还会写字,活佛写了四个字让摩罗翻译出来给大家看,大家一看。
果然是四个字:水、土、石、火。
任你神机鬼藏,事事尽数洞悉,这四个字小方自是瞧不明白老方可是知根知底,当下脸上变色,与呼巴次楞一样看向躺着床上的老夫子,眼神惊惧:“老孔!”老夫子也是睁开了眼,而且忽然从床上坐起来,诈尸一般看向方殷,眼神惊惧:“这——”方殷看向灵秀,见鬼也似,眼神极为惊惧:“又——”
灵秀不是小孩子,灵秀不想陪他们玩,因此灵秀无奈又问摩罗:“何解?”
摩罗叹了口气,一时无语。
揣着明白装糊涂,死到临头还演戏。实则这一次摩罗是来劝降的:“都是老朋友,胜似亲兄弟,依我说不如讲和,你好我好大家好——”方殷嘻嘻一笑,又叫道:“呼巴次楞老兄。过几天带你去京城玩。好不好?”阿呼鲁鲁的话,呼巴次楞是听不懂的,但阿呼鲁鲁是一个神人。呼巴次楞对他信之不疑正如无禅:“叭咪吽!叭咪吽!”斗大的头是猛点,蒲扇大的巴掌猛拍,呼巴次楞坐在地上也是手舞足蹈嗬嗬大笑,这间屋子容不得一个天神般的巨人站直了身:“哎!”
摩罗又叹一口气,一时又无语。
老将军坐在床边,老夫子躺了回去,灵秀方殷笑看呼巴次楞,眼中哪有半点惊惧!聪明人面前,不说糊涂话。他们自是明白摩罗的意思,正如同摩罗明白他们的意思。当知天命,尽得心力,摩罗生在西凉长在西凉,却是一个四海为家的游子,早年间摩罗也曾于中原游历。摩罗心中并无敌我之分,摩罗是一个真正的局外人。
但世间的事,哪有道理可讲?陀迦落来自天竺,还不是做了西凉的国师?
活佛的心思,只有摩罗晓得几分。
另一局外人。灵秀笑道:“方殷,活佛不能为你解惑,为你解惑的是摩罗,你可以问。”
是的,方殷是有许多问题要问他。
摩罗是一个贵客,自要好好招待,四个人去了三花公公的内室,喝茶聊天。
或说,摩罗方殷对坐,释疑论道,呼巴次楞与灵秀旁听。
据灵秀说,摩罗的学问不在夫子之下,摩罗的辩术不在空闻之下,活佛是雪山之巅上的红莲,摩罗才是遗落世间的宝珠。这话并不为过,方殷信之不疑,方殷也曾深受他的教诲,这分明又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时于午后,不得安宁,轰隆隆的炮声起起落落,人于光影喧嚣沉浮浮尘亦是无从解脱,这分明又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
方殷问了七个问题,摩罗一一作出解答。
其一:活佛所为何来?
这个问题比较傻,摩罗答曰:了脱苦难,证见生死。
其二:活佛的预言可信么?
这个问题更加傻,摩罗早就回答过:可信,不可尽信。
其三:活佛杀了人,也下地狱么?
这个问题特别傻,摩罗一句话就噎死了他:活佛不杀人,禽兽也不杀。
其四:杀戮在继续,如何能制止?
这个问题尤其傻,摩罗要是有办法摩罗就是活佛了:只有一种可能,据说毗湿奴神可以。
其五:谁能打败陀迦落?
这个问题就比较聪明了,摩罗答曰:是有一人,真龙所化,以武证道,可屠神佛。
其六:是龙真吗?
这个问题又傻到没边儿了,摩罗又不认识龙真:龙真是谁?
在这里,灵秀插了一句话:打住!你不认识龙真?你不要开玩笑了。
所以摩罗又说:原来是龙大教主,有可能。
其七:呼巴次楞!
这个问题,才是方殷真正要问的问题,呼巴次楞就是一切谜题的答案——
为什么,呼巴次楞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呼巴次楞总是在寻找?为什么,呼巴次楞失去了斗志?
为什么,呼巴次楞会死在方殷手里!
这个问题尽管很难,但摩罗依然会有答案:呼巴次楞是在寻找无能,无能才是呼巴次楞心中最爱的人;呼巴次楞的斗志已为龙真所夺,龙威之下万兽慑伏,呼巴次楞不再是一头巨大的狼,而是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而为何活佛会有呼巴次楞死在毗湿奴神手里这个预言摩罗也不清楚,摩罗只说,说出了一句与方老将军极为类似的话——
你可以相信,也可以不信,但无论何时,你要遵从自己的本心。
问罢,三人一时无语,只呼巴次楞瞪着一双牛眼左看右看。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让呼巴次楞感觉新鲜又好奇,也许那只顽皮的小野猪就藏在房间里的某一个角落。呼巴次楞是听不懂,呼巴次楞也不需要听懂,就如同呼巴次楞只喝水不喝茶,茶有苦味。最终,呼巴次楞的目光落在了灵秀身上,因为他同样是一个光头和尚:“嗷?”
“南无阿弥陀佛——”灵秀合计,口诵佛号。
“多谢大师指点,方殷还有一问。”方殷起身,深施一礼:“活佛若能料定后事,可知此时,方殷欲待如何?”
“你要留下呼巴次楞,将他留在你的身边。”摩罗微微一笑,却问呼巴次楞:“呼巴次楞,你的大象呢?”
“叭咪吽!叭咪吽!”呼巴次楞带来了他的大象,大大的行囊就在大象背上。
都是肉,牦牛肉,山一样大的牛肉干。
跟着毗湿奴神,也得有肉可吃,这就是活佛的意思。
七十二 入局()
大象很大,哪里都大,只有眼睛比青云的看上去小一些。青云立在大象面前,就像一只瞪羚立在野牛面前,将两只大眼瞪到与脸不成比例,模样看上去三分可爱七分傻。青云没有见过大象,近距离地观察这陆地上最大的野生动物,青云只觉心中沮丧,渺小卑微。大象是沉静的,不动如山,眼神之中充满了智慧,这是一头见多识广的老象,它身上灰白皱褶的皮肤就像千年老树的树皮,青云可以感觉到那粗砺而坚韧的质地。
一匹马对一头象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无论是一匹什么样的马,老象当然很淡定。是谁终日昂着高傲的头颅,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世上唯一的神奇?那只是一个笑话,可笑可怜又可耻,莫说马王望君,兽王黑虎,便就这头庞然大物默立当前,青云同样无颜面对。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青风曾经说过这样的话,青云一直没有放在心里。
也许,青云需要一个伙伴,一个可以与青云并肩战斗的伙伴。
当然,不是胭脂。
炮声轰隆隆,响了一整天,就如同胭脂此时的心情,烦得要死!话说这几天那个楞头青对胭脂总是爱搭不理,薄情寡义,难道他已,心生厌弃?就说流血了,就说受伤了,胭脂还不是一样受到了惊吓,整日里病恹恹的如同一个病西施?这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在胭脂最需要温暖与爱的时候青云的表现让胭脂极度失望,胭脂已经决定了,和他分手!
再不给他任何机会!
也不听他任何解释!
失声痛哭去罢!悔不当初去罢!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胭脂也不会回心,回心,回心……
死马!
死马回来了,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像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看过一眼,眼神忧伤,尽是雨雪风霜。
胭脂立时就哭了。胭脂又一次受到了惊吓。那分明就是一个回头的浪子啊:“唏律律——”
一花枯萎一花开,事业爱情两不误,这才是青云!
一朵胭脂红,斜叼在嘴角儿,炮声轰隆隆,马鸣风萧萧:“噗噜噜!”
原来青云泡妞儿的本事,比方道士还要高。
是日,西凉军伤千余人,死百余人,红夷炮为将军炮击毁五门。炸膛报废五门,二十四门火炮折了近半。只余十四门。而隆景军无一炮毁,无一人殁,坚厚的城墙伤筋动骨也是未动根基,猛烈炮火昼夜轰击之下仍自巍然屹立!这不是三花公公写的战报,三花公公这一次写的是龙凤呈祥瑞兽现世,将军伏虎敌将投诚种种,三花大太监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将自家一个监军做得是风生水起,天下无双!
可是,城要破了。
说的是弹尽粮绝,三千开花弹全部用尽,一个不剩。所以此时的八尊将军炮形同虚设,所以红夷炮大发神威,西凉军石块用尽铁弹充足,仍自昼夜猛攻无止无休。城里的隆景将士们也似认命了,收拾兵甲。打点行囊,备好不多的战马,带上仅存的余粮,不外待得城破之时与其拼个同归于尽或是逃出生天,凉州城已是沦为一颗弃子。
乌龟的壳,壳中是蛇,物失其用,无不可弃。
城可建得,自可破得,余粮可见,妙算神机。
城中余粮仅够隆景人马数日之用,此时若无炮攻强攻,围困之下也得饿死——
活佛既是未卜先知,此番又是所为何来?
能够未卜先知的也不止活佛一个,大父,同样是隆景将士们心目当中的神明——
不坠将星。
玉肌冰作骨,秋水以为神,
未舞影绰绰,无声语更真。
千古咏明月,孤星谁人问?
不若寄云衣,披却在一身。
月半弯,人孤寒,谁人仰望天边那一颗孤星,思念那梦中的仙子感伤那未了的情。
当然是,方道士。
本质上,方将军还是方道士,向来胸无大志,喜欢多愁善感,与那心爱的姑娘,听着陌上采桑篱,种二亩田,养一头牛,足矣。可是这里没有桑篱,这里只有丧礼,就连那通通通通的炮声也与此时情境如此之格格不入,这乌烟瘴气的,莫说那千里之外金玉宫中的林黛仙子,便是那万里之外广寒宫中的嫦娥姑娘,也不会下凡。
就是说月亮被云彩遮住了,所以方道士只能看星星了。
一别有月余,佳人可安好?
星星黯无语,月亮偷着哭,负人心啊负心人,枉顾朝朝又暮暮!
忏悔罢!方道士!
方道士是在忏悔,方道士自觉罪孽深重,实际情况就是自打方郎与黛儿分别之后,尤其在进了凉州城里以后,方道士基本上就没有想起过林仙子。而林仙子,是无日无夜无止无休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思念着方道士,至少方道士这样以为。而最为可恶,令人发指的是,方道士居然忘记了林仙子的模样,而且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还有最为可恶可耻使得人神共愤的是林仙子给他的订情信物他竟然也转手送人了,是送给了他无禅兄弟的老婆牡丹——
这不是方郎,这是个牛郎,合该杀了吃肉!
当然心血鸳鸯帕是牡丹姑娘从三花公公手里抢去的,这一点无禅和尚可以证明,是了!牡丹这样对无禅说:方坏水儿没干好事儿,看到没?这是罪证!无禅不会明白,无禅也不需要明白,此时无禅和呼巴玩得是开心无比,两个人玩的是兄弟结义的游戏。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相较于聪明过头儿的方殷大哥还是单纯憨厚的呼巴老兄更加让无禅觉得亲近一些,事实如此。呼巴次楞将自己的大象送给了无禅,无禅将方殷大哥送给自己的金箍棒转送给了呼巴次楞,二人情投意合,一般无限欢喜。
牡丹姐姐在化妆,三花公公在卸妆。
孔老夫子在睡觉。
忽然炮声停止,是的,火炮也需要休息一下。
拂开那扑面而来的刺鼻硝烟,吸一口清洌洌的冰冷空气,冷静下来,思考一下。
何去何从。
“方儿,方儿,夜里风冷。”一件裘皮大衣,又为谁人披却:“快去睡罢。”
雪狐裘,羊羔皮,白雪一样夺目,在这漆黑的夜里:“爹爹!爹爹!”轻轻的脚步,淡淡的体温,熟悉而又陌生的亲切,将亲恩与爱共同唤起:“方儿,听话。”白眼狼是有,绝不是方殷,这是方殷无法承受之重:“使不得!使不得!”使得,使得,借为老父披衣之时,方殷终于鼓足勇气,将那至高无上的爱,轻轻拥入怀里——
任那血脉流淌,融入如水月光。
七十三 绝地()
裘皮大衣只有一件,是为三花公公所制,是为隆景皇帝所赐,是为方老将军所有,是为——
泽被。
泽被如雪,何其名贵,泽被如绵,何其温暖。
泽被是爱,钟爱的爱。
凉州城中只有一个人是不可或缺的,自是大父,而非老夫。
所以当老夫子咳嗽着,冒着寒风,披着泽被从屋子里头走出来的时候,每一个隆景将士都不满意了:“大父!大父!”哪怕他是隐儒,尽管他是高人,哪怕他是大父的老友,也是绝对不可以原谅:“大父!大父!”当下呼啦围上去,七手八脚扒下来,一点儿情份也没有,半点儿脸面也不留,反正就是没商量,生生就给晾一旁:“大父保重!大父辛苦!大父长命百岁!大父万寿无疆!”
老夫子瑟瑟寒风中,已经委曲得快要哭了:“哎!”原本就是老方非得给老孔穿上,又不是老孔和他争抢,这下可好,颜面扫地。所以说还是方道士比较精,这也亏得是老夫子,要是方道士此时泽被加身必然会当先挨上一顿老拳,其后吃上一顿饱揍,末了儿生受万夫所指人人唾骂,最终变成一个猪头:“梦余啊梦余,你个老穷酸!不是三花说你,那衣服是你能穿的么?”还是三花公公有先见之明,三花公公叹着气,递过一件破旧黑棉袄:“生来有福不会享,天大的官儿也不当,瞧瞧,瞧瞧,哎!这下子后悔了罢!”
“老穷酸。也好过你个死太监!”当然老夫子虽老虽穷虽酸,也是牙尖嘴利骨头硬:“我是有官不要,你是有鸟不保,三花——三花——你在哪里——”这是学的皇上语气。其后模仿三花尖叫:“皇上!皇上!三花来啦!”老老少少不成体统,从上到下一般胡闹:“无鸟一身轻!无鸟一身轻!”
三花也快哭了,三花又是得罪了谁:“姐!”
汉子!女汉子!铁汉娇娃牡丹出场,一声虎吼将其镇压:“砰!”
鸟铳,鸟铳,指的正是呼巴次楞,因为呼巴次楞已经弃暗投明了,所以闹腾得最欢:““叭咪吽!叭咪吽!”
“轰隆隆!轰隆隆!”火炮还在猛攻,已是三天三夜。十四门红夷炮又毁其六,只余八门,节奏慢下来。却仍无止休。城是巍然屹立,一角已将坍塌,这是一出戏演的正是别离,又见别离。无悲,无喜,方老将军已经传令下去,隆景军今晚就会弃城而去,留下的却不是一座残破的城池,而是一个整体陷落的水火地狱——
凉州城下,尽多火雷石漆。被水淹没的地道仍在。雷公及其部下要与孙家父子联手。以水土石火发出致命一击!西凉军是会攻陷凉州城,但要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守城不是隆景军的最后的底牌,毁城才是!使其溺于水火,使其陷于土石,无论是西凉铁骑还是野兽军团都要为凉州城陪葬,不是三天,这是三年前就布下的一记杀招,一招妙棋!
照将不以应将,是为解杀还杀!
所以陀迦落会写下四字:水、土、石、火。
任你千般算计,尽在股掌之间,这就是陀迦落的可怕之处,这就是佛力,神之威能!
关于这一点方老将军也无法解释,世间是有很多灵异的事,无解。
与陀迦落对弈,本就毫无胜算。
是夜。
星河璀璨,乾坤朗朗,玉宇澄清万里无云。
冬天的夜晚里,半个月亮爬上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亥时,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