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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她何以就那样笑着回头看过一眼——
四目相对,一眼千年。
可笑,可笑,方殷就是一个笑话!
这是做了一个梦中的梦啊,说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也许摩罗也是在和方殷开玩笑,哪里又有甚么沙漠之中的绿洲,哪里又有!
有的只是,沙漠中的沙丘与,海市蜃楼!
方殷轰然倒下,仰望苍穹,再无语。
风起,沙漫天。
暮se降临,红ri半隐,万道霞光投she在金se的海洋上,呈现出别样瑰丽的美。亿万沙粒堆积起凝固如浪的皱褶,静静延伸到天边的地平线。无风,无物,只有沙,在这浩瀚的沙漠之中在这朦胧的光线之下时间好似停止,静极。一切都是安详而又平和的,似是从来如此,似是亘古以来的永恒。
沙丘下的黄沙,平展展的沙地,忽一动。
旋即一物灰头土脸钻将出来,大咳,猛吐:“呸呸!呸呸!呸呸呸!”
沙子不好吃,傻子也不吃:“阿、阿、阿嚏!”
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儿,比如倒霉的方道士,又遇到了一场沙暴。
方才不是这样的,方才沙漠不是这样老实安静,温柔平和的。方才是天昏地暗ri月无光,方才是黄沙滚滚狂风肆虐,方才是无尽沙海野兽一般地咆哮,席天卷地吞没一切!无处不是沙,眼耳鼻口舌,方殷窒息迷离间已被活活埋葬,至此时耳畔仍在轰隆隆如雷回响。漠视的态度,强大的威力,在天威地怒面前如方殷根本就渺小得不值一提,也只能瑟瑟缩缩背风倚着沙丘躲避——
无力抗争,挣扎不得。
武功何用?文采何用?心比天高凌云之志又能如何?成败得失贫贱荣辱又能如何?在这酷热难耐而又冰冷的无情的大自然面前一切浮华将被还以生命本真,生灭有道,万物一等!等死是明智的决定,因为等死就是求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只有心天地总会为你留下一条活路——
风平浪静,正好上路!
但有一丝气力,方殷还会走下去。
极渴,极饿,渴得吃不下一点东西,饿得五脏六腑似也挤成一团!
那又如何?管他怎样!星月相伴,方殷并不孤单,收拾行囊,拿上恪吾,墨练束于腰间,它们将与方殷同甘共苦。方殷并不孤单,在这寸草不生的荒凉大漠之中仍有生机处处,小至蚁虫仍是顽强生存拼命活着,方殷也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有一丝希望,但前行,管它有路无路!我来了,上古神殿,是那一个字,方殷心中已知!
天地间,黑暗中,一茧蠢蠢动,脱胎将换骨——
与我一隙,展翅高飞!
五十八 上古神殿()
风沙无尽处,天地作洪炉。
半没半拱处,一石立千古。
大漠极西,不毛之地,有一座上古神殿。
上古神殿就在眼前。
上古神殿就是上古神殿,毋庸置疑,它就活生生矗立沙海之中,不容无视。
尽管破败了,尽管荒废了,尽管目光所及尽是残垣断壁根本就不再是一座宫殿,尽管没有宫没有殿没有神也没有人一条狗都没有。但这里就是上古神殿的所在,但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古神殿,也许亿万年前这里曾经是浩瀚沧海而这就是海底龙宫,也许亿万亿万年前这里本就是一片荒凉无比渺无人烟的大漠——
不以人力,乃是神为,是名上古神殿。
是么?至少方殷以为不是。
是么?至少方殷以为是的。
不能相信,就如同海市蜃楼,就如同镜花水月,就如同那一个她。
但他是真实的,可以见到可以摸到完全可以感觉到,那石坚硬粗砺的质感,以及灼热厚重的朴实。
是石,许多石,大大小小,多半掩于黄沙。
只这石,就是神的造化,这里只有细小的沙,怎来许多巨石?
殿已坍塌,不复旧观,但仍见石阶石鼓石廊石柱林林总总风沙之中,是有雕琢痕迹。
殿前五条石,四石环一石,似是一个祭坛。
是五条,五条巨石,浑然天成朴实自然,四石环拱一石,四瓣一蕊之状。
莲台?不似。五指?不似。许是祭坛,也许不是。
中间一条出奇地高,出奇宽大,展臂不及一面宽,高达十丈也有余。
威势赫赫,如君临朝野万众跪拜,龙榻之畔四卫护持。
上古神殿找到了,又如何?
方殷扑倒在地,匍匐亦如朝拜,大口喘息良久,只得一声苦笑。
不如何,千辛万苦走过一堆一堆又一堆的沙子,终于找到了一堆破烂石头,就是这样。
这就是命啊,这就是方殷的命!
方殷jing疲力竭,眼中已无神采,伏地喘息如涸澈之鲫。
不多不少,正好十天,摩罗果然多智多闻,也许是陀迦落的预言。
慎、思、独、行、择,第六个字又是什么?方殷终于来到了老夫子所说的上古神殿,也许他的愿望就要实现。
第六个字,已经出现。
但看不到,也找不到,只有大石头,没有一个字。
找罢,找!拼尽全力也要找,爬着跪着也要找,找不到方道士死不瞑目。方道士想做到的事情,方道士就一定要做到,往好听了说这叫执着这叫坚定这叫矢志不渝,换个说法就是强迫症。于是找,开始找,左找右找东找西找,重度强迫症患者方道士开始找那一个神秘的字,不将它找出来是绝不罢休——
结果就是,还是,找不到。
也许它已埋在沙下,也许它已飞到天上,也许它根本就是从来没有——
找遍了可以找到的每一块石头,翻动了过的翻过的每一块石头,方道士终于明白——
它,就在那条最高最大的巨石上面,必定如此!
自然是有,方殷不信陀迦落也会相信老夫子,方殷深信不疑!
而方殷心中已有答案,此时只想验证一下:是,或不是。
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后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方道士找了又找,看了又看。
巨石石壁光滑,其上不见一字。
仰望巨石顶端平平,大处足容一人安睡,那一字必于其顶,显而易见。方殷此时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缘石求字,爬上去就是了。要知道上蹿下跳爬高摸低本是方道士所长,此人不但是一头野驴,还是一只野猴子。但有两样难处,其一,长石高大,光滑难攀。其二,方殷jing疲力竭,想爬没有力气。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方道士还有一丝机会。
又看半晌,五条巨石长短参差,方殷终于看明白了——
似一支笙。
巨笙,五管笙,三丈四丈六丈八丈,四石渐次抬高环拱一石,十丈石。
由低而高,渐次攀上,可至。
上!
方殷长长出一口气,于石下调息片刻,奋起余勇攀石而上。
一石三丈,方殷七尺,没有一跃而上的轻身功夫,就只能乖乖地爬上去。好在石不是柱,尚有棱角,方殷四肢附着用尽力气拼命地爬着,只觉手足酸软艰难无比!说来确是不易,若是寻常只以手足借力,方殷三两下便可蹿将上去,但此时不同。直似千年万年般地漫长,不一时方殷便已身于石上,却是十指剧痛膝盖磨破,几近虚脱。
也无汗,无汗可流。
四丈石,隔丈许,近在眼前。然而仍是不易,大漠无尽风沙,打磨出斜圆的石顶,人于其上几是难以站立,这石跃上那石一个不慎便就跌落,前功尽弃。如果不是饥渴难耐,如果不是疲惫不堪,于方殷而言真个是轻而易举。但没有许多如果,此时也是别无选择,上!又于三丈石上趴了许久,方殷缓缓起身,弓背屈膝,一跃而起——
侥天之幸,终是有惊无险。
一鼓作气,其后六丈石!二石亦隔丈许,高却差了两丈,看是咫尺之间,实则难如登天!如果,是了不说如果,便就一鼓作气上上上,方殷不以为自己还有第二次尝试的机会。四至六,六至八,八至十,还有三关,就当作上天对于方殷的考验罢,死活一试!这一次方殷没有犹豫,只深深吸一口气,仰望那石奋力一跃!
将身临其顶,方殷创造了奇迹。
若非已通调息之法,若非不是筋骨强韧,若非不是数年来的磨练修习,此时的方殷绝对跃不上这六丈石。那是一飞冲天高高跃起,趴着掉下来的脸先着地,这一下跌得很惨,骨头也似惨了架!额角跌破,血水入口,但这反而激发了方殷的血xing韧xing驴子一般的倔脾气!反正也是豁出去,六丈石完八丈石,拼了!
老天开眼,神佛保佑,登天已是一步之遥!
脚下无路,身归何处?十指连心,痛若拶骨!方殷挂在了十丈巨石之巅,就像是挂在了上清峰龟形巨石之首,那一刻方殷想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老神仙。好在没有老神仙,好在两手可攀岩,好在下面也不是万丈深渊而是积沙如绵,方殷不怕掉下去。上罢!上罢!终于要成功了,却已没了气力,只一个简简单单引体向上的动作——
要攀登最高最险的山峰,能力无用,心力无用,体力才是真正的保障。
松开手,很容易,这次不比上次。要放弃,很容易,这次不会送命。但方殷不想松手,但方殷不会放弃,无论如何方殷都要验证一下那一个字是不是方殷心中所想,正如此时。苦不为苦,因有理想!痛也是痛,但有志气!微笑着面对坎坷的命运,大笑着面对惨淡的人生,那一个字当然就是笑着的——
笑!
五十九 得失()
没有笑,只有哭。
石上空无一字,哭不得也,笑不得。
石顶微凸,平滑起伏,刻字不若当床,美美睡上一觉。
方殷只想睡觉,方殷仰天躺在石上,干瞪着眼傻张着嘴,却是睡也睡不着。
死活也是不成,是谁开这玩笑?
“陀迦落,去死罢你!老夫子,去死罢你!还有摩罗,还有灵秀,都去死!去死!”方道士冷笑,开始咒骂。也亏他还有骂人的力气,这都半死不活即将入土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yin谋,所有有关人士都是yin谋参与者,他们合起伙儿来yin险地谋害着方道士:“宿妖道!老杂毛儿!没有一个好东西,还有死老薛——”
是的,若非他们,方殷何以沦落到如此地步!人不人,鬼不鬼,倒了大霉巨悲催,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驴子一般悲愤大叫还能做些甚么!都说了世上没有一味点儿背的人,方道士也不知道自家这是得罪了谁,少不得一肚子邪火无处发作指天骂地,甚么毗湿奴神道士和尚瞬间就被打回原形:“水!水!我要水、咳咳咳咳呸!”
按说此时chun暖花开,便是沙漠之中也未必没有雨水,可是——
ri!
在当头!
万里也无云!
风吹着,热浪烧烤,方道士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块儿炭了,烧了一次又烧一次,熟了,熟透了,可以闻到肉香了:“无禅无禅,快来救救我啊!呼巴次楞老兄,肉烤熟啦,快来吃罢!”仔细一回想,没有几个人能够指望得上,好像除了傻呼呼的无禅和傻楞楞的呼巴次楞,方道士根本就没有能够靠得住的朋友——
这是一种悲哀,极大的悲哀!
“好舒服!好凉快!”忽又欢喜躺下,长长伸个拦腰:“人生一场大梦,世间几度秋凉,睡个凉快儿觉,一了百了了!”这是逃避现实,自我安慰jing神胜利法了,诸般失意且入梦,一觉睡醒无烦忧。当然不能真睡,方道士又不傻,此时睡下来ri此处必定会多出一具风干的尸体,白骨成jing黑风老妖——
不开玩笑,黄沙之中,残垣断壁之下,也有整具骷髅与散落白骨。
动物的,人的,神人的,也许还有鸟人的。
“我不是人!我是一只鸟!我要飞呀飞,飞呀飞呀!”方殷一跃而起,立于巨石之上,张开双臂仰天大吼:“飞——————————————————————————————————”
这是彻底疯了,jing神极度错乱。
且撒疯,且折腾,又一出独角戏唱完,方道士灯枯油尽。
在死之前,方道士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一件重中之重,可说极为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爬下去。
如果要选择一个死法,方道士决不会这般就此晒毙石上,形如祭天。
窝囊地活,漂亮地死,这就是方道士临终唯一遗愿。
这又是开玩笑了,方道士还不想死,但有一线生机方道士就不会放弃,方道士生命力强大求生yu旺盛顽强地就如同一个小强。何况还没见到那个字,方道士是会死不瞑目,宁肯做鬼也不投胎的。爬下去,找到它,走出去,活着!活着进来,活着出去,心之为大,天地容纳!我地个天!可真高啊!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百尺多高?百尺就是十丈。方道士。摘星辰。可以想见的是。
在经过一番慎重考虑一番严密计算以及一番权衡利弊之后,方道士犹豫再三,选择了一个最适合自己,此时最最稳妥的办法。
怎般上,怎般下。
十、八、六、四、三、如此,安全落地。
其间四个落脚点,不容有失。
即使下方厚厚黄沙,从这样的高度跳将下去,生还机率不及百分之一!
“三、八、四、六!”方殷仍在算计,这就是方道士,任何时候都会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八!六!四!”方案改了,那样会死得很惨。
不成功,便成仁!
说下就下,深吸一口长气,十丈石上,方殷一跃而下!
身已凌空,及八丈石,一足轻点,借力转向——
及六丈石,势已沉重,双足齐点,投四丈石——
气息将散,飞快落下,展臂吐息,双手疾撑——
“扑通!”
方道士四脚朝天肩股及地,尘土飞场中,重重跌在细软黄沙上!
也只能这样了,狼狈了些,跌惨了点儿,落地姿势是不甚雅观,屁股也似摔成八瓣!
总好过筋断骨折,脾肺破裂摔断肠子:“呼——”
方殷吡牙咧嘴,惨惨地笑了。
上上下下,徒劳往返,但总体来说,方道士对于自己的表现还是非常满意的。
岂不知这一下是无巧不巧,苦苦寻找觅之不得的那一字——
从天而降!
正是仰面朝天,后上方,石壁上,一字于刺目天光之中,堂堂临于其顶生生出现眼前!
“这是!”方殷怔住。
“这是?”竟是不识得。
“这是——”乾坤已扭转。
反过来,倒着看,字是端端正正的:笑。
前仰后合,手舞足蹈,眉飞se舞眼眯眯,岂不正是一个笑!
是的,方殷没有猜错,是笑。
却仍是,哭笑不得!
那字就在三丈石上,一人多高,斗笠大小,说来那是再也显眼不过了。
然而石有裂痕,纹路密布,方殷曾经看见却是没有留意到,它,一直都在那里。
非是人为,乃是天成。
攀绝险之高,于细微处找,却是忽略了平凡之处的——
地设天造!
笑笑笑,此时当笑,又怎笑得出?
方殷笑不出,方殷只想哭,这一切都将没有意义,这里就是方殷的坟墓。
那一字,那一个笑字就是方殷的,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