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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和气一笑:“你是鱼干,对么?”
鱼干自是鱼干,这是一句废话!
当然鱼干并不是一个傻子,鱼干也知道来者不善,鱼干并不认识他。鱼干看着他头顶上的那方灰se的破旧布巾,退后三步,满眼满脸都是jing觉:“你是谁个?哼!你又管我是谁!我可告诉你我鱼干不好惹,识相的话……”正自说着,神情凶恶挥刀比划,却见那老头儿和蔼一笑,缓缓拔出剑来:“你杀过六个人,是么?”
鱼干死了。
死在大江之畔鼓矶之上,脸上残存着一种悲壮的感觉。
更多的是惊骇,鱼干死不瞑目。
破喉,气绝而死。
至死鱼干也没有撒出那一泡尿,使得鱼干临死之前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本就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作为一个人活着是不可能不给不给别人欺负的,而要是想着不给人欺负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做鬼。
然后给鬼欺负。
四十一 数之不尽()
一路行来,方殷惊悚难言!
鼓矶!连环岛!
三岛一大两小,南北相连浮于江面,那石矶于北面小岛探出一岩,如鼓。
一条石径,贯通三岛。而自鼓矶之上一路跟随而来,尽是鲜血尸身触目,嘶声厉吼不绝于耳!甫起、甫落,再起、再落、又起、又落、起起落落不及数息,石径两侧先后放倒十数具尸体,静悄悄伏于荒草乱石之间。人是仁儒,剑是仁剑,一人一剑无情而迅速地收割着xing命,人如一捆一捆又一捆的稻草,先后放倒。
只一剑,一剑刺喉而死,无人得脱。
方殷跟在他的后面,剑都没有拔,两个人还没有走上,中间的小岛。
他是不发一言,不紧不慢走在前面,也看不见他的脸se。并无一合之敌,白刃未加,人已身殁,只那使单鞭的出了三鞭。鞭来他亦闪,亦退,并不格挡,只觅空当一剑刺出,入喉,那人一般倒地呜咽抽搐而死,身体蜷得像个虾米。跟在他的身后,作为一个看客,方殷自是心惊肉跳,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寒毛根根立起!
直似一转眼间,左右无人四下又静,只听得滔滔江水随了风声呜咽,渐有淡淡血腥气弥漫开来,共淡淡的水草腥气缭绕鼻端。方殷的心在跳,方殷的手在抖,方殷不敢回头去看后面的死人,来时的意气风发热切渴望早已随着一条条生命的流逝变作恐惧惊惶,腥红的血只激发了骨子里的懦弱。
方殷很害怕,害怕得要死!
但方殷知道还会更怕,因为要死更多的人。而他们已然怒吼狂喊着,咬牙切齿地挥舞着手中的刀枪——
冲过来了!
那座大岛遥遥在望,其间木石为寨,屋舍隐隐。
二人,百余人,汇于中间小岛上。
一巨汉身形伟硕满脸虬须,手持一双大斧,咆哮如雷:“来者何人!何故杀我——”
即出八字,来人不疾不徐近前,一剑刺出,不快不慢。
剑未至颈,巨汉起一斧护住胸颈处,当头一斧重重劈落!
那人撤剑,退半步,并以侧身避开,便于斧落之时剑搭斧柄斜削而上。
剑未及指,巨汉却也不退不避,只暴吼一声重重劈落,又是当头一斧!
剑只一剑,斧是双斧,断我手指,取你人头!
孰轻?孰重?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这人是一个行家,个中高手。
这巨汉自是大蛟,翻江蛟,而大蛟这双斧下劈落的人头有多少,便是翻江蛟也已记不清了。也不在乎多他一个,一个该死的糟老头儿!大蛟心道。长江三蛟已去其一,再也不能翻江倒海了,二蛟已经死了,大蛟心道。这一斧下去必定不中,大蛟不是这人的对手,斧落当退,群起攻之,大蛟心道。
可是大蛟没有退,大蛟一斧劈落,手中双斧就再也没有收将回来。斧已落地,口不得言,大蛟以上的想法都是在喉间中剑之后,大蛟只得心道。剑尖入喉寸许,一时并不得死,只有身落尘埃,眼望青天白ri。大蛟死在天命之年做寿之ri,死不瞑目。大蛟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中了他那一剑,濒死之时只剩下一个想法:喝酒误事。
大蛟以为,定是喝多了,才没有看清楚。而在他的兄弟们还有方殷方道士的眼里看来,那致使一剑分明就是清清楚楚的事。众人只看到一剑,从头到尾都是一剑,一剑刺出他是左手斧挡右手斧劈,而那老人不闪不避,一剑直刺咽喉。鬼使神差一般,转眼左斧偏出,落空,右斧劈下,头颈胸腹要害尽露——
便就一剑入喉,当即失了xing命。
孰是?孰非?谁又知道!大蛟死不瞑目,也许只有那老人知道。
只因,太快。
眼看大头领一个照面便就横尸当场,众寇皆惊惧悚然,一时不敢前。然惧是亡命之徒悍勇之辈,不一时便是一声呼哨,各持兵刃蜂拥而上!不用废话,来意昭然!一老一少这是来取一众弟兄xing命,想是替天行道来着!好狠!好狠!目光及处,近有大蛟,远有二蛟加上十几个兄弟,尽是转眼没了xing命!
杀!杀了!杀了他们!怒叫厉吼又起,声势更胜于前,并了棍刀剑嗡鸣棍棒呼啸,转眼之间一百多人便将二人团团围住,齐齐抢上!当知只一小岛,地势平缓,任他武功高强又如何?刀枪剑戟锤棍钩链齐上,管教他二人化作肉泥!酒上头,也红了眼,恨不得生啖其肉活剥其皮,杀!杀了!杀了他们!
便于小岛之上,二人陷入重围。
且不说老夫子,老夫子是隐儒,自有应对之法。单说方道士,方道士不是来打架的,方道士更不是来杀人的,方道士只是一个看客。也一个不幸受到牵累的,无辜的受害者。这是方道士没有经历过的大场面,相对来说前几次动刀动枪那都是小儿科,方道士也没有想到百十多人真正拼起命来是这样地可怕——
冲着自家!
“啊啊啊!啊啊啊!”只觉头皮发炸!“砰砰砰!砰砰砰!”心将跳出胸腔!呼喝呐喊嘶吼狂啸蝇虫般杂乱嗡嗡缠绕耳际,听不真切!刀光剑影长枪短棒真似是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两眼昏花!如置身闹市,然而眼的红的!如身在梦中,然而森森白牙!只不觉间长剑早已离鞘挥出,也不知只是软绵绵呆愣愣地,划拉了几下——
此时此刻方殷根本早已忘了是来做甚么,甚么武功招式,甚么仗剑行侠,甚么豪情壮志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命要紧,逃!然而无处可逃,只听得一声声的惊呼惨叫,只见得那些人疯了也似前赴后继冲杀过来,又一个,一个,一个又一个地倒下,呜呜抽搐,失神的眼愕然地瞪着,红的血漫过白的牙——
方殷知道,隐儒早已出手。
方殷知道,若非是他,方殷早已命丧此处。
方殷知道自己毫发无伤,而自己手中的剑根本就没有触到任何东西。
方殷知道了,自己真的只是一个,看客。
但是方殷不知道,那一刻究竟是,过了多久。
人是一个又一个地死去,就死在方殷的眼前,身后,死在方殷左右。剑剑刺在喉咙,并不立时就死,一直有呜呜的声音夹杂在惊呼惨叫之中,粗若挫木细若鬼哭,咕噜咕噜似是抽水,听得分明!他们不会惊呼惨叫,惊呼惨叫的是他们的同伴,惊呼惨叫又夹杂在嘶吼狂叫之中,听着已然是吓破了胆。方殷的剑已垂下,方殷已然失神,方殷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还活着。
方殷不知道那一刻是过了多久,但方殷知道这一场杀戮就快要结束。
实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前后不过数息,方殷没有回过神来,一众水寇也没有回过神来。便已死了多半。而血腥之气已然渐浓,乃至刺鼻,再看尸横遍地之时,荒草间,石径上,处处都是暗红的血静静流淌着,悄悄蜿蜒。其间有一刹那静寂之时,只一刹那,忽而余下众人齐齐发一声喊四散开来,掉头狂奔而去!
是的,他不是人,他是鬼!他形如鬼魅,让人根本就看不清楚!
不跑等甚?留下等死?
扯乎!
这一场杀戮并没有结束,那死神一般的老人持剑追杀,直向大岛而去——
四下皆水,只大岛有船,水寇四散,一般逃向大岛。
方殷怔立当场。
定了定神儿,又失魂落魄般跟了过去。
是的,他们会跑的,孔伯伯说。
是的,出其不意,雷霆一击!一百四十七人不留一人!孔伯伯说。
一路上又有死人,十余尸体。
一般,一剑封喉!
方殷直如未见,方殷也是有些麻木了。
一百四十七人,还有多少人呢?方殷走着,喃喃自语。
前方已不见人,岛上只见一寨。
入之,一厅,绕行,数十屋舍,不见一人。
人在船上。
二十八人,分四船逃离,此时已入江中。
这是唯一的一条生路,也是唯一的一条后路,却也是真正能够逃出生天的一条水路!只因环岛方圆里许布了水雷,连环岛多年来攻之不破剿之不得的原因正在于此。雷布水下,渔网浮之,一将触发连环炸起,管教船毁人亡。雷并不多,只数十颗,但布在哪里只有水寇们知道,也只有水寇们出入zi you。
四船,分南、北、西南、西北,呈一扇形飞快逃离。
有人在追击,方殷在看,船上的人也在看。
很快。
持剑凌波,又现登萍渡水绝技。
也无浮萍,足尖点水,一点一点又一点,须臾赶上一船。
片刻即出,斜掠水面又入一船。
又一船。
直似转眼之间,二十八人尽数刺死船中。
人回。
四十二 杀!()
老夫子便如一只青se大鸟般掠水而过,栖于岛畔,白发上的方巾如一支羽冠随风轻摆,娴静复悠然。但见方道士直着脖子张着嘴,两眼直愣愣地望着江中,模样又似一只傻鸟。老夫子笑道:“你很奇怪,是么?”方殷呼一口气,怔怔道:“既是江匪,必通水xing,方殷是很奇怪,为何那些人宁肯坐以待毙,也不,怎不跳进江里?”
“不说,且看。”老夫子微笑,指点。
循指望去,目光所及,宽阔江面之上四只船儿随风顺流缓缓而下。自是无人掌舵,早已失了主张。忽地“轰隆”一声大响,一船行处碧波翻涌白浪冲天,旋即又是一声:“轰隆——”轰隆!轰隆!轰隆隆隆!只转眼间连有沉闷震声响彻耳际,间或哗哗水浪翻涌之声,但见船只所及之处江水翻滚升腾,一时形如沸水,好不肆虐声威!
水中有雷,方殷不知,原是水雷发作。
时而密集,间次零星,前前后后直有盏茶时分,方止。浪涛稍却,再见江中四船已然倾覆,炸得是千疮百孔缓缓沉没,而江面之上浮的尽是破烂的鱼网,大大小小的碎裂木板,隐约有物其间沉沉伏伏,却也瞧不清楚。那是死人,残骸,不得全尸。是有鲜血渐渐染红了江水,一处处青白之中暗红的颜se,随了江水缓缓流淌。
终于船没,杂物随波,江水永无止尽地流淌,哀婉地带走了暗红的凄艳,平静地带走的生命的鲜活。直如转眼之间的事情,恍似并没有发生甚么,但方殷已经看得呆了。轰隆隆的闷声响依然萦绕耳畔,犹记得那惊涛骇浪之中的船儿有如浮萍,在生命的长河岁月的风浪之中无声无息而又无奈地,颠簸。
“走了。”老夫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还有事情要做。”
走了,走了,方殷跟了他走,一样失魂落魄。
走着,走着,方殷问道:“孔伯伯,江里有水雷,他们才不敢跳,是么?”老夫子当先而行,轻车熟路:“也不尽然,若以泅水而逃犹有生机,然而三蛟于江中又布铁丝尖木,将这一岛围若铁桶,使人无法借水暗遁。”忽而止步,回头一笑:“自绝生路,你道为何?”方殷思忖片刻,叹道:“还不是心里有鬼,怕有人摸上岛来,哎!当真是作茧自缚!”
老夫子微微一笑,转身又行。
行至一屋,未入,隐有女子低泣入耳。
“都出来罢。”老夫子推开房门,也不入内:“穿好衣服。”
半晌。
先后出来十余女子,个个面se苍白神情瑟缩,目光呆滞。有几人在哭,有几人低着头,有几人偷偷拿眼打量着来人,眼神也是畏畏缩缩。说是整了衣衫,衣衫仍是不整,衣也破损发也凌乱,她们立在屋前,刺目天光之下裸露着肩臂腰腿一处处掩不住的雪白肌肤,与一双双红肿的眼,无法形容的眼神。
方殷不敢看,方殷别过了头,方殷只觉心中出离愤怒!
更有一丝释然。
忽一女跪地伏首,连连磕头:“恩人呐,恩公!多谢二位恩公,小女子可盼得重见天ri,老天开眼呐呜呜——”声声凄凉,使人动容,随之一众女子先后跪下,却不语,只默默流泪。方殷赶忙退后,闪在一旁,方殷当不起。今ri见了太多的死人见了太多的血,直至此时,心头方泛起一抹欣喜之意。
然而老夫子不动,只望定一女:“抬起头来。”
那女子正是当先跪地那人,正自伏地哀哭,似是没有听到:“二位恩公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便是当牛作马——”老夫子并不待她说完,淡淡一句:“这位姑娘,想必就是三蛟,浪里蛟了。”方殷闻言一惊,抬眼望去,却见那女子也不抬头,仍自大哭不止:“老天爷啊,老天爷!怎见得我一家老少惨死江中,又惨遭歹人凌辱,小女子命苦,命苦啊!”
正自伏地伤悲恸哭,忽一物飘摇落下,却是一张海捕告示。
哭声一窒,又起。
随即一张,又是一张,之后扑一声轻响,地上多了一本薄薄册子:“投名册在此,连环岛一百四十四水寇并翻江蛟倒海蛟尽数伏诛,还有一个浪里蛟,那就是你。”语落,一时静寂。半晌,那女子终于抬起头来,无泪,目光平静:“你是谁人?怎知是我?”老夫子注目笑道:“我知你,正如你知我。”
“隐儒!隐儒!”那女子冷冷一笑,目光如刀:“果然仁心仁剑,好个圣贤之人!”这自是说的反话了,她早已猜出了老夫子的身份。实则隐儒名满天下,今ri若非是突如其来雷霆一击,只怕一众水寇早也猜到了是他,也早已望风而逃。而她便是浪里蛟,连环岛上一百四十七寇之中唯一一个女匪,也是此时唯一一个,幸存者。
她立了起来,怒目而视,并无惧se。
只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两柄刀,长只尺许,短仅七寸,鸳鸯刀。
老夫子不再说话,老夫子只微笑着,拔出了剑。
方殷在看着她,看她身形丰腴面如银盘,柳眉杏目风韵动人,颇有几分姿se。方殷在看着她手里的刀,方殷知道她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因为她的双刀指的不是老夫子,而是架在身边两个女子的脖颈上:“知你剑快,你莫过来。”老夫子离她丈许,老夫子没有过去,老夫子笑道:“将刀弃了,我不杀你。”
浪里蛟面露喜se,竟就两手一扬弃了双刀,干脆利落:“夫子不杀之恩,小女必当铭记于心,从此洗心革面再不为恶!”老夫子摇了摇头,笑叹一句:“你若有心,何不弃刀?”这句话方殷没有听明白,浪里蛟也是暗吃一惊,却也不动颜se:“刀在地上,怎得——”老夫子叹一口气:“刀在袖里,三蛟是有三把刀的。”
半晌,浪里蛟垂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