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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听起来似乎口气过大,不过却已经能算是谦虚,他如今已是散仙之身,若又能恢复了当年青帝的法力,那他和这些金丹修士之间的法力悬殊,是怕比未结丹的修士和金丹修士之间的法力悬殊,还要大那么一些。
当年青帝心性仁善,若他是狠毒之人,只怕百来个修士一起扑上,也照旧不是他的对手。
正因如此,当年道修们对他才如此忌惮恐惧,甚至不惜下毒暗害。只因道修们以己度人,以为自己身家性命,也不过在青帝一念之间,故而惶惶不可终日。
他虽这么说,李靳看到他那苍白脸色,照旧是担心他:“即便如此,顾师弟还是不要太过勉强自己,交由我来办即可。”
路铭心也连忙在旁边说道:“对,对,最好我一路打到李师伯面前,李师伯也将那个武尊揍得趴下,这么一来我将上场机会给师尊,师尊只用和李师伯随便比划两下,李师伯再认个输,师尊就赢啦!”
顾清岚在一日之内接连听到这两人说让他“交给他们办”,又听路铭心说得这么兴致勃勃,好似他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到论剑场上同李靳走上那么几招,就能拿了榜首,也有些无奈地笑了:“你这安排倒是好得很。”
路铭心依偎在他身边,又把他的手拿过来,去吻他的掌心:“那是自然,我可舍不得师尊有半点累着。”
她想得很好,但现在青池山上暗潮汹涌,连魔修都来凑热闹,又岂是他能安然撒手不管的时候,顾清岚也没驳她,照旧笑着摸了摸她头顶,意在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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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沧澜和石师铎既然要参加论剑大会,自然就要上山,不过他们想上山,青池山却不会如迎接其他道修一般以礼相待了。
各宗门的长老们虽然被李靳和顾清岚震慑,不得不同意魔修参加论剑大会,不过却也一起规定了许多事。
譬如月沧澜和石师铎每人只可带最多两名侍从上山,他们和侍从的佩剑以及随身法宝,也都要先除下来,由李靳收起来看管,待到上场之时才能交还给他们。
哪怕有这诸多限制,月沧澜和石师铎倒也不怕道修借机暗害他们,真的只带了寥寥四人上山,佩剑和法宝也都依约拿了下来交给李靳。
月沧澜和石师铎在山上的住所,也当然不能同其他道修一起,而是设在了尊剑峰之侧的一个山峰之上,李靳还在里里外外布了几圈弟子看守他们,简直如同坐牢。
不过石师铎只要能同李靳交手,丝毫也不介意这些,山上后就打坐调息,准备几日后的比武。
月沧澜也住得安然地很,还独身一人施施然从住处出来,被一群青池山弟子浩浩荡荡跟着,跑来尊剑峰,说要拜谒寒林真人。
路铭心听说他来,顿时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倒是顾清岚对她笑了笑道:“我早晚也要见一见他,你不要着急。”
哪怕他这么说了,等月沧澜走进来时,路铭心也双目泛红,身上隐约真气鼓荡,全然是一言不和就要拔剑的架势。
月沧澜看了她也先“咦”了声,随即笑道:“心儿你见了舅舅,怎么还是如此不开心?”
他倒是还能腆着脸自称“舅舅”,路铭心差点一口啐到他脸上,倒是顾清岚笑了笑安抚她:“心儿,莫要太紧张。”
月沧澜还是望着她叹了声道:“心儿你这就误会舅舅了,我哪怕几次三番想要取顾真人的性命,却也从未想过伤及你啊舅舅也只希望能同你团聚罢了。”
月沧澜此人,却是乍见之下非但看不出丝毫奸猾恶毒,反而风度翩翩得很,兼之形貌俊美、仪表不凡,若不知道他就是魔修邪尊,只怕还以为他是哪个世家公子。
不过这一见,他就当着顾清岚的面,毫不避讳地说自己几次要取他性命,倒是十足的魔修作风。
第二十章 出云(4)()
顾清岚也知道同月沧澜这样的人讲道理,只怕是永远也讲不通,听了也只微微笑了笑。八八读书,。。o
路铭心倒是冷笑了声:“你伤了师尊就是伤了我!”
月沧澜还是笑了一笑,又叹了声道:“不过我若早知道顾真人是青帝再世,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顾真人怎样啊。”
顾清岚前日在众道修面前显露了双系灵根,消息已然传了出去,目前对他法力为何突然大增,乃至有了双系灵根众说纷纭。
可能已有人猜到了他同青帝有什么关系,但几百年过去,道修对青帝畏惧不减,兼之年长一些的修士,都知道当年道修如何辜负青帝,所以即使猜到,却也没什么人敢将之捅破,只是胡乱说些含沙射影之词。
月沧澜显然没这层顾虑,他的语气也肯定之极,好似在双系灵根之外,他还知道些什么事,来确定顾清岚就是青帝。
顾清岚微弯了弯唇角:“邪尊为何有此一说?”
月沧澜也笑得带些诡秘:“顾真人不是也想知道我为何一定要顾真人死吗?”
他自己主动提起,顾清岚也就笑了一笑:“确实需要向邪尊请教。”
月沧澜“呵呵”笑了一声:“心儿身负真火灵根,若能为我所用,自然是好的,若不能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一定要怂恿她杀了顾真人的,却不是我,而是汲怀生。”
他说着顿了顿,才笑了笑道:“虽然汲怀生已死,他死前想必也不会将理由告知心儿,但顾真人既然已得了琉璃镜,自然可以用此镜查明真相,或许就不用我说了吧。”
他倒是能算到自己在翠叠山的计策败露后,琉璃镜已到了顾清岚手上。
顾清岚也未否认,笑了一笑道:“那么邪尊此次前来,是要夺回琉璃镜?”
月沧澜“哈哈”笑了起来:“那琉璃镜在我手上时也不甚听话,现在既然已经认了顾真人为主,顾真人又是青帝再世,我再狂妄自大,也未想过能从顾真人身上将之夺回。”
顾清岚微笑道:“那么邪尊又为何驾临青池山?”
月沧澜一笑,他如今没了佩剑,手里却也拿着一柄折扇,此时打开来摇了一摇道:“青池山如此热闹,我又怎能不来看上一看?”
他跑过来说了这么一大通,看似透露不少事情,实则除却故弄玄虚的话之外,什么也没说。
顾清岚笑着不再同他答话,他就又要了下扇子,转向了路铭心:“心儿,不管你信不信,当年害死你娘,追杀你的人,并不是我。”
路铭心冷哼了声:“我爹说月家除了我娘之外,没有一个好人。”
月沧澜从她语气中听出她已经见过了夜无印,也未面露诧异,仿佛他早知道夜无印并未灰飞烟灭,而是还有一半残魂躲在佩剑之中。
他摇着扇子冷笑了声:“我就知道他要教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心儿,你需记得,这世上最珍爱你娘之人,却并不是他夜无印,而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他当年对你娘做过些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
路铭心听了他的话,也照旧充耳不闻:“你教唆我杀师尊,你说的什么话我都不信。”
月沧澜倒似被她气着了一般,摇了摇扇子露出无奈笑容:“果真当年最错的一招棋,就是让你去杀你师尊旁人养大的孩子,再想要回来真是难如登天。”
他说完还照旧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对路铭心道:“心儿,你这些年总想杀我,舅舅却从未跟你较真,你也该知道舅舅并非待你不好,你们如今需要防备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
路铭心木然看着他,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防备你也总是没错的。”
月沧澜摇着扇子十分惆怅地叹息了声,起身道:“看来今日心儿仍是不肯认我,那我改日再来说说看吧。”
他语气竟似还未放弃,一定要来继续说动路铭心,他倒是礼数周全,还对顾清岚拱手告辞,临走之前,却又扔下一句话:“顾真人,你身旁之人并非皆可信任,当年魔帝他老人家定然要复活你,可不仅仅是不舍得故友身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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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沧澜这一到访,却是丢下了许多似是而非的线索,顾清岚也不知他的话能信上几分,不过却也明白他不会满口胡说。
待送走了月沧澜,他就望着路铭心又微微笑了笑:“心儿,你不必对邪尊如此剑拔弩张,他这些年来放任你在魔修中发展势力,只怕对你也确实留着几分情面。”
路铭心冷哼了声:“他会如此,还不是因为魔修中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若他能一统魔界,还能容得下我?”
顾清岚也知道她说得是实情,魔修如今说是一盘散沙也不为过,七尊各自为政,如今药尊汲怀生已死,花尊兰残也远遁世外,除却月沧澜和石师铎之外,却还有三尊,每一个都割据一方,各自为政。
月沧澜想得路铭心助力,也是因魔修之间争斗残酷,若己方能有个强力助手,那当然是极好。
顾清岚想着,就微微沉吟了片刻,月沧澜走之前那句话,好似在暗指夜衾也瞒着他许多事情。
当年他身为青帝陨落之后,又过了三百多年才再次复生,这三百年间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得而知,夜衾在琉璃镜中也并未特地向他说明。
反倒是他渡劫之时,夜衾一再对他强调,自己一定要复活他,乃是一种执念这执念中是否又掺杂着对利益和局势的考量?
夜衾不说,顾清岚也没去追问,他对夜衾的信任之心,也自然不会因月沧澜几句话就动摇。
想了一想,觉得自己还是需同夜衾说上一说,就让路铭心守着结界,自己闭目入定,试着将夜衾从琉璃镜中召唤出来。
夜衾向来对他有求必应,不过片刻之后,二人神识就又站在了那个虚幻的镜廊之中。
夜衾望着他微微笑道:“亦鸾,月沧澜那小子说的话,你是否有所疑惑?”
他如此全能全知,顾清岚也省去了解释的力气,笑了笑道:“念卿可愿告诉我?”
夜衾轻笑了一笑道:“实不相瞒,当年亦鸾你陨落后,我虽不忍把你焚化,将你遗体存放在魔宫之中,但开始的那十年间,我确实并未起过令你复生的心思。”
第二十章 出云(5)()
夜衾若不是在他身死之时,就起了复活他的心思,那么他死后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夜衾即使不顾自身安危,也一定要寻找到复活他的办法。
顾清岚轻叹了声:“我那时身死,是因剧毒侵入灵脉,耗尽了那具身体的灵力和生机,若要令我重回人世,只怕普通的法术也是不行。”
夜衾点了点头道:“不错,那时要令你复生,却不是后来李靳那小儿弄来一株雪灵芝即可的。我试了许多法子,最终才想到以琉璃镜为媒,重塑你血肉魂魄,这才可以。”
顾清岚听着又叹了声,夜衾为了复活他,可谓耗尽心血,也正因为了复活他,才会被暗害身故,变成了琉璃镜中的镜灵。
他对夜衾知之甚深,知道自己这位故友虽极重情意,但若非事关重大,他也应是不会如此冒险。
夜衾也知无法用三言两语向他道明,干脆轻声道:“亦鸾,你若要全然知道,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他话音落下,顾清岚只觉周身突然一沉,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应是在什么躯体之中,但却无法睁开双目,亦不能将身躯移动分毫,只能无力地困在这具驱壳之中。
这情形他却也并不陌生,他被李靳复活后不久,经常在打坐入定时,重新想起他被路铭心害死后的那些事,那时他就是如此,魂魄困于已死的身躯之中,只能木然感受到外界之事。
夜衾从未说过当年他身为青帝陨落后,夜衾将他魂魄躯体重塑,是怎样将他魂魄召回的。
而他身为青帝的记忆,又为何戛然静止在青帝陨落的那一刻,而没有死后魂魄飘荡的记忆。
如今到了这里,顾清岚也已明白当年他身为青帝身死后,也和后来被路铭心害死后一般,魂魄并未离体,而是沉睡在身躯之中。
他被困在青帝的身躯中,能听到耳旁传来夜衾悲恸失声的低泣,还有一个小小的身躯扑到他怀中,哭着大喊,稚嫩的声音犹如泣血,令人听到就不由心碎:“沐叔叔!沐叔叔!”
他听出来那是幼年的夜无印,有心去安抚他,却也知两人已是阴阳相隔,他纵有心却是无力。
他能感到夜衾的手指在他唇边拭过,应是擦去了他唇边的血迹,而后他紧紧将他拥在怀中,又悲声唤道:“亦鸾”
夜衾毕竟心志坚毅,在最后抱了一下他之后,就将他身躯缓慢平放下来,去将扑在他怀中不肯起身的夜无印拉开,声音沙哑低沉地道:“无印,你沐叔叔已陨落了,不要打扰他死后安宁。”
夜无印自然是不理的,被父亲拉开后还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一些,乃至哽咽失声,呼吸也急促凌乱之急。
夜无印还年幼,心智不足以承受如此生离死别的痛苦,这样子却是要悲痛得昏厥过去。
夜衾自然不能看他如此,忙抱着他在他背上拍了几下,急道:“无印!听我说,调整你的气息。”
他听到脚步匆匆,是夜衾抱着夜无印匆忙走远,去往他处将他安顿下来。
也就在夜衾和夜无印离开之后,他突然感到身侧蓦然多了一道浑浊之极却又飘忽非常的魔气,而后他的身子,竟被那道魔气卷着微微离地,悬在半空之中。
有道急促又诡异的气流,缓慢靠在他耳旁,那东西恶作剧一般,在他耳侧轻轻吹着气,似是得意之极,犹如从虚空中传来的声音,非男非女,极为嘈杂难听:“这具身体,果然是天下至宝也不枉我费了如此多的心血,才能将你搞到手。”
那东西一面说着,一面又自得地桀桀怪笑:“什么修道第一人,什么散仙之身,也不玩弄不过人心,还不是如此这般,落到了我的手心?”
这时镜廊那头也传来夜衾匆忙回转的脚步声,显然他已安顿好了夜无印,这就要回来继续照看他的尸身。
那东西见时间紧迫,也不再废话多说,不知从哪里伸出来又似触手,又似舌头的东西,黏糊糊在他脸颊唇齿之上满足地舔了又舔,接着化为一道无形之气,从他鼻腔之中,飞速钻入了他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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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衾走近之时,那道魔气又已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自身气息完全掩盖,蛰伏在了他的身体之中。
夜衾又将他极轻地抱了起来,悲声说:“亦鸾,我”
夜衾揽着他身体又暗暗垂泪了一番,这才将他横抱起来,走入殿内,强压悲痛,嘱咐一旁的侍从:“你们去将那具玄冰棺抬来,就放在此处。”
夜衾也并未将他尸身交于他人,而是亲力亲为,替他更衣整理。
待玄冰棺被抬来,他小心地才将他尸身放入其中,却并未合上棺盖,反而对着他轻声叹息道:“亦鸾,我实在也不忍心将你的遗体焚化,将你安置在此处,也方便我和无印时时来看你,望你不要怪我。”
这个殿宇应该就是夜衾的寝宫,看夜衾的意思,竟是要将他遗体长久安放在此处,日日相对。
顾清岚困在青帝的遗体中不能说也不能动,还能感到有道浑浊魔气就蛰伏在一侧,正虎视眈眈要侵占这具身体。
到此时心中也不由苦笑起来,觉得夜衾和路铭心也不亏是爷孙,怎么想法如此相近,都是要将已死之人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