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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之前的记忆早已在我脑中模糊,只依稀记得一场冲天大火在暗夜里燃烧,耳畔传来凄厉的哭喊,一个华服的艳丽少妇把我塞到乳母手中,乳母抱着我从罅隙里逃离了火海。
我似乎在那个乳母家中生活过一段时间,乳母待我不错,可是她那常年酗酒的丈夫经常对我拳打脚踢。后来乳母病重,一天夜里,月明星稀,乳母强撑起身把我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将我带到繁华的街市口。
我还记得乳母临走前含泪的叮嘱,她说世道险恶,女孩子在这险恶人间更难生存下去,往后我要独自存活,一定不能让人知道我是女孩子。于是,直到我被师父带到千仞山后半年多,师叔才惊慌失措地跑去告诉师父和师尊说我是个女孩子
我已记不清自己在繁华街市里漂泊乞讨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关于那红尘浮世的最后记忆是我的衣衫褴褛和师父的一袭白衣。
烟花三月,弱柳袅娜,空气中浮着淡淡的花香。
我被一群小叫花子围殴,他们小小的拳头虽然稚嫩,打在我同样稚嫩的身上却一下下生疼。我紧抓着手中干巴巴的馒头不肯松手,他们眼见得夺食无望,落在我身上的拳头更狠了。
第6章 千仞山()
“住手!”一声厉喝从头顶传来,那群小叫花子竟真的住了手。
我蹲坐在地上,从人缝里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他凌厉的眸子盛满了怒意,那群小叫花子在他凌厉的目光下一哄而散。
我仍然紧紧抓着手中的馒头,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我怯怯地抬头盯着那好看的白衣少年。他乌黑如瀑的秀发在阳光下闪着明亮的光泽,浓黑的眉毛斜飞入鬓,眼中的凌厉淡去了许多。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我身前,朝我伸出右手,他白皙的手干净漂亮,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我低头看着他一尘不染的白色鞋子,那鞋子那么干净,让我突然自惭形秽。我不敢把自己脏兮兮的手递到他眼前,于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起来!”
他的语气淡淡的,却不容辩驳。我竟忘了要自惭形秽,听话地站起身来,低眉垂眼,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样。
白衣少年拿凌厉的眼神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到我还算干净的脸庞时,似乎颇为满意:“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父母是谁?”
听到我是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孤儿时,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用如春风般和煦的嗓音柔声问我:“你愿意跟着我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和精致的五官,再看一眼他飘逸的白色衣裳。我想,我若跟了他,是不是就可以穿上干净的衣裳,也会变得像他那么漂亮俊逸?
我不迭地点头:“愿意,我愿意!”
于是,那个十六岁的白衣少年把我带上了千仞山,成了我的师父。他只大我八岁,却固执地要当我的师父。
他牵着我的手来到师尊面前,求师尊收留我,让我留在千仞山。师尊认真打量了我一番,并未拒绝他的请求,答应他让我留在千仞山,并收我为徒。
然而,当年才十六岁的端木勋却固执地要当我的师父,要亲自教导我。师尊默默看了他半晌,终于首肯,于是,我无缘成为他的“师弟”,终成了他的徒弟。
师尊和蔼地问我名姓和籍贯,我只依稀记得自己姓华,是叫“华娴贞”,或者是同音、近音的其他名字?我也不知道!
于是,师父替我取了名字,端木荣。
端木,是我们千仞山百丈岩的“共姓”,据说百丈岩的祖师爷是孔门弟子端木赐的后裔,祖师爷在千仞山创立百丈岩之后,立下了规矩,凡是百丈岩的弟子都要姓端木,这道理就和很多当了和尚的佛门弟子都要冠个“释”姓一样。
那时候,师父还不知道我是女孩子,于是为我取名端木荣。
半年后,他们知道了我是女孩子,震惊之余,他们闭门讨论了三天三夜,终于决定打破祖师爷立下的不收女弟子的规矩,让我留在百丈岩。
然后,师父为我改了名字,端木容。
师父说,我原本姓华,既如此,便取一个“荣”字,如今既是女子,便换了这个“容”字吧。
荣华,容华,三千盛世,倾尽容华。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容华”二字不仅有盛世繁华的寓意,也指美丽的容颜。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第7章 尹若()
三个月后,我渐渐大好,行动自如。
老实说,太乙真人用莲花和莲叶为我做的这副身躯,简直比我自己的身躯还要灵活,鲜嫩,着实令我欢喜。然而,许是过往的记忆有一部分是潜藏在肉。体里的,失去了自己的身躯后,我也丧失了一些记忆。
比如说,我不记得十七岁那年发生的许多事,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也不记得除了我之外,百丈岩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人?
那个叫尹若的女人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第一次出现在我房里时,我着实吓了一大跳。要知道,当年师尊他们决定让我留在百丈岩已是破天荒,因此这些年来,除了我之外,百丈岩不曾出现过其他女子的身影。
当年,师尊决定去玉虚峰修道,把百丈岩交由师父打理,可见这真不是个明智之举。这才两三年的时间,我只不过是昏昏沉沉做了一场大梦,醒来却发现百丈岩竟多了一个自由出入的女人,而且还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
说实话,我的心情着实好不到哪里去。
尹若长得很标致,身如弱柳,眉黛春山,秋水剪瞳,顾盼之间眼波流转,时时含着一股柔情,一副我见犹怜的可人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喜欢。
当然,除了我之外。
每每看到尹若拿那双秋水浮波的眼眸盈盈望着师父时,我就忍不住浑身浮起鸡皮疙瘩。
看得出来,尹若很喜欢我师父,而师父虽然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淡然模样,以礼待之,温文尔雅,丝毫看不出喜恶,却似乎并不讨厌她。
至少,师父看着尹若时,眼神是柔和的,偶尔还会眼角含笑,露出一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这、这和师父盯着我时的凌厉眼神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当然,这只是我不喜欢尹若的原因之一,而原因之二是尹若剥夺了我的存在感,取代了我在百丈岩的重要位置。
原本百丈岩只有我一个女人,因此许多事都需要仰赖我,比如洗衣、做饭,给师尊缝衣服,替师叔补补破鞋子破袜子,帮师父洗他的白衣裳之类的,虽然我粗手粗脚做得也不尽如人意,可、可如今连这些事都被尹若抢了去
看着尹若把师父的白衣裳洗得干干净净,白色的衣裳晾在阳光下,随风轻扬,如白蝶一般翻飞,轻盈好看。傍晚的时候,尹若收了衣服,认认真真地折叠好,然后高高兴兴地送到师父房里去,我真是恨得牙痒痒。
原本师父就不大待见我,对我严厉而冷淡,我唯一可以讨好师父的方式就是呆在他身边给他磨磨墨,沏沏茶,洗洗衣服之类的,而尹若的出现却硬生生断了我讨好师父的路,呜呼哀哉!
然而更令我生气的是,师叔明知道我不喜欢尹若,却一直在我耳边聒噪,一个劲儿为尹若说好话——
师叔说,虽然太乙真人为我做了一具肉身,但我的魂魄仍游移于天地之间。师尊把我们百丈岩的圣物结魄珠给了师父,让师父将结魄珠置于我心口,待结魄珠集齐我的散魄时,我自会醒来。
第8章 霓裳羽衣()
然而,谁也不知道结魄珠需要花多长的时间集齐我的魄,也没有人敢保证我一定会醒过来,因为千百年来,结魄珠的神奇功效没有人尝试过,我是第一个试验品。
传闻神医百里间那里有株还魂草,这还魂草即便没有传闻中起死回生那般神奇,但好歹是株圣草,助结魄珠发挥功效、缩短集结魂魄的时间总是可以的,于是,师父只身一人去了莫干山。
半个月后,师父从莫干山回来,带回了传闻中的还魂草,身后还跟着个娇滴滴的美少女——那美少女就是百里间的得意门生,尹若。
师叔说他也不知道为何师父会不顾教规,把一个女子带回百丈岩,不过这些年来,看他们两人之间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师父也没做出什么有辱师门的事来,师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向师尊告状。
况且,我昏迷的这三年,尹若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譬如帮我擦洗身子、更换衣裳之类的,亏得有尹若在,否则这些男人不便动手的事该由谁来做?
师叔说,因此我不能讨厌尹若,反倒应该感激她。我想想也觉得很有道理,尹若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以怨报德呢?于是我对尹若的态度和善了些,可终归还是无法释怀。
——尤其是看到师父对着她笑得春风和煦的时候!
不过亏了有尹若在,我再也不需像个小丫鬟一样伺候着师父和师叔了,反倒乐得自在。每天早上和师叔一起去后山散散步,然后看师叔练练剑,傍晚的时候再和师叔去后山散散步,看师叔练练剑,晚上就不出门了,坐在院子里看师叔练练剑。
这三年来,许是因为没有我在旁边捣乱,师叔得以心无旁骛地练剑,还养成了“一日三剑”的好习惯,师叔的剑法着实进步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出神入化、无人能敌的地步,让我看得目瞪口呆。
反倒是我,昏迷了三年,师父教过的许多东西都忘了,如今要重新学起,真是倍觉生疏。再加上这身躯已非自己原本的身躯,用起来多少有些不习惯,于是练习霓裳羽衣的时候只觉力不从心,进步也不大。
霓裳羽衣是我们百丈岩的绝学之一,使用的武器是柔软的白绫,平时缚在腰间,可作腰带,遇敌则随手抽出,挥舞起来宛如戏台上的水袖飘飞,又如霓裳羽衣。
顾名思义,这门功夫尤其适合女孩子来练,这也是当年师尊他们得知我是女孩子后决定留下我的原因之一——让我好好练霓裳羽衣,让百丈岩的这门绝学后继有人。
霓裳羽衣分为八层,功力越深,能够操纵的白绫便越长,杀伤力也就越大。我练了多年,也就练到霓裳羽衣的第三层而已,用的是九尺长的绫。
我有一条一直珍藏的九尺绫,是我十六岁那年,师父送我的。
据说这条九尺绫是用天蚕丝织成的,在阳光下泛着翠绿色光泽,光滑柔软,却极具韧性,刀枪不入。获此至宝,我自是无比珍爱,练功时根本就舍不得拿出来用,倒是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爱不释手。
第9章 禁地()
离百丈岩不远有一片清脆的竹林,竹影扶疏,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宛若呢喃低语,袅娜婆娑,真是绝美。
千仞山上,我最喜欢的去处就是那片竹林。
记得跌下悬崖之前,我每天傍晚都会去那里练霓裳羽衣,柔软的白绫在竹林间挥舞,一株株竹子被我当作木桩,白绫缚住翠绿的竹枝,我稍微用力,那纤瘦的竹子便“噼啪”断裂。
刚醒过来那段时间,我的主要任务是好好休息,因此无需练功,只需早睡早起吃好喝好就够了,可惜这种自由自在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师父就叮嘱我要赶紧温故知新,不得已,我只得乖乖拿了白绫出门去。
我拿着白绫,习惯性往竹林而去,然而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
竹林,我最爱的那片竹林,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人摧毁,惨不忍睹。
所有的竹子都被拦腰斩断,不见上半截的袅娜身姿,只有根须仍紧紧扎于大地。竹子的断面有新有旧,却都被削得像剑端一样尖锐,直指苍穹,仿佛这些密密麻麻的竹剑是从地上长出来的,诡异而冷漠。
这么大一片竹林,没有一株竹子幸免于难!
我看得心惊胆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这人莫不是和这竹林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为何要破坏如此美好的存在?
正怔愣间,一个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悄无声息。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师父俊美的脸上波澜不惊,只一对浓黑的俊眉微微拧了起来,凌厉的眼神从我脸上扫过,并不回答我的话。
“我记得以前”
“以前怎样?”师父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眸中似有深意,定定地望着我。
看到师父这副神色,我忽然胆怯起来,嚅嗫道:“以前、以前我最喜欢来这里练功的这里、这里又漂亮又安静”
“以后,不许你踏进这里半步!”师父冷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间飘散开,听起来有一丝恍惚,却不失严厉。
“为、为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在师父凌厉的目光下追问“为什么”。
“这里是我教的禁地,任何人都不能擅闯入内。”师父冷冷的目光凝在远处一株断竹上。
“禁地?我怎么不知道?”我惊讶不已。
“哦,那时候你还没醒,所以不知道。”
这么说,这片竹林是在我昏迷的时候被列为本教禁地的?
我甚是疑惑,不知道为何我最爱的竹林会被毁成这般模样,而且,还以如此诡异的形象被列为本教禁地,心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师父,难道难道你们在练什么神、神功吗?”
会不会是什么旁门左道的邪功?我心中隐隐替师父担忧。
师父并不回答,只是一如既往拿凌厉的眼神扫了我一眼:“走吧!”
“哦——”我不敢再噤声,乖乖跟在他身后离开这“禁地”。
师父的背影那么好看,颀长的身姿,如瀑的黑发披散在白色的衣裳上,发梢用黑色发带轻轻扎起来,俊逸潇洒,风度翩翩。
八岁那年,在繁华的街市上第一次看到师父的时候,他也是一袭白衣,像三月煦阳一般照进我的世界,温暖我的人生。
我一直觉得我师父穿白色衣裳很好看,刚开始还猜想他一定也意识到自己身穿白衣时的非凡魅力,所以才常年白衣。
第10章 竹林()
到千仞山后,我才渐渐明白原来师父喜欢穿白衣是因为他有洁癖,而白色衣裳最不耐脏,一眼就能看到污渍,能够及时换洗,所以师父喜欢白衣。
这些年来,为师父洗衣服成了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事。
每次,我都必须把他的白色衣裳一寸一寸细细搓洗,洗得如初雪一般莹白,没有一点点污渍。而且,师父还有一个坏习惯,若是衣服洗得不干净,他也不会开口指责我,或者呵斥着叫我把衣服拿去再洗一遍,而是再也不穿那件衣服。
于是,这些年来,我除了要帮师父洗衣服外,还得用心留意他的穿着,若发现哪件衣服他很久没穿了,我就要自觉反省一下,然后乖乖把那件衣服拿出来再洗一遍。
如今,看师父的衣服洁白如新,走起路来也益发意气风发了,想来尹若姑娘洗的衣服师父穿着很满意?
不知为何,我心里有小小的失落感。
哎,想想人家尹若姑娘就是能干,连衣服都洗得比我干净。如今,她包揽了我以往的活儿,我乐得自在,不是该高兴的吗?
呜呜,可是我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在发什么呆?还不快点?”师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忍不住出声催促。
“哦——”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追上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