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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临溪好言提醒了下事实,应邀入府不假,但看情况,张尽诚多半拿的是同僚们的邀请函,派来跑腿的而已。
说是跑腿,还没完全跑到地方。刚要进入正堂拜见刘大人,钟临溪脚快,先迈了进去,然后就是一阵尖叫,然后就没然后了。
“你放心,自此之后,再不会扰刘大人府邸清静。告辞。”
张尽诚说着,就向前走,但前方守卫拦着,也不像让路的样子。
“刘大人,还是做事不要做绝为好,你说呢?”钟临溪微笑进言,“反正我们就是来应邀跑腿的,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呢?”
“你又是谁,敢这么跟本知府说话!”刘大人气得老脸涨红,“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统统给我拿下……”
“慢。”钟临溪适时摆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我们可不是你们说的小鱼小虾,也不是妖魔鬼怪,而是行侠仗义的修仙者。”
“修仙者?”
果然,刘大人的反应也和其他人一样,听到这个词,无异于听到云彩从空中降落,愣愣地看着这边。
“而且,我相信,只要报出一个名号,你马上就会放我们离开。”钟临溪一脸神秘,走了过去,凑近刘大人,说了什么。
刘大人的眼睛一下睁大了,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看着钟临溪的眼神像是遇到了鬼。
“我们,可以离开了吧?”钟临溪微笑,向身后挥挥手,“小念,小藕,走。”
刘大人这次,果然没有再阻止,只是身体抖如筛糠。
守卫们自动让了条路出来,看着几人离去,都感到莫名其妙。
从始至终,张尽诚一直背对着身后人,再没露过正脸,甚至离开,都没再看刘梦萍最后一眼。
“怎么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
都走到客栈门口了,钟临溪忽然发声。
“忘记了解释,你刚才跟刘老爷说了什么?”素念还在为一路都没问出那句不知名的话而怨念。
“不是,那个回头再说。”钟临溪眨眨眼,“总感觉,好像遗漏了更重大的什么事……”
一阵寒风,吹上天空。
某个被遗忘的身影,背着战斧,站在偌大的庭院内,迎着呼呼的冷风,看着陌生的风景,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临溪他们,去哪儿了?”天昊四处观望,既找不到人,也找不到出路,只能望着天空,做出推测。
“上天了么?”
……
所以,当天昊和几人重新在客栈汇集时,差点真的动手,让整个客栈飞上天空。
“息怒,息怒。”钟临溪直接将一壶酒送到天昊眼前,脸皮极厚,言笑盈盈,“我请,当做赔罪,可以吗?当时,实在是情况紧急……”
……其实就是单纯地将还有个不爱说话的,忘记了而已。
“所以临溪,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素念的怨念还一直跟着钟临溪不放,不仅仅是因为话说了一半,能憋死人,更带着种好奇。
钟临溪,到底说了什么,能让那么狂的刘大人都露出那种表情,张口无言?
“听了以后,可是会天崩地裂、三观尽毁的,你确定要知道?”
钟临溪一本正经,一反常态。
不仅素念,连小藕都把耳朵凑了过来,但素念的内心,更为忐忑一些。
钟临溪,说过要报出一个名号,那应该就是报了谁的姓名?
很重要的身份吗,连人间界六品官员,都不得不眼睁睁地放行……
难道钟临溪,真的认识什么高人?还是说,他本身,就是……
“其实很简单。”钟临溪凑近过来,对着小藕和素念,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我就随便跟他说——想让你家夫人,知道你在外面香春楼,偷着包下了一位花魁的事情吗?”
素念一头黑线。
“怎么包?用团子包吗?”小藕一脸好奇。
天昊瞪了小藕一眼,看着钟临溪,神色古怪,“你怎么知道的?”
气氛,瞬间冷场了三秒。
“咳咳,这个,我路过……哎,等等,小念别走,我真是路过!从二楼房檐上看到的!”
“你干脆摔死在二楼房檐上吧,别回来了。”
相对于这边几人吵吵闹闹,张尽诚则是沉默异常,号称不喝酒的他,也顾自又倒了一杯酒,向嘴里送。
大家还没来得及阻拦,张尽诚已经脸红着,趴到了桌子上,兀自笑了。
“我知道啊。”
没头没脑地,扔下一句话。
第92章 混乱前缘(下)()
“张兄,没事吧?”
钟临溪感觉他已经不能再喝了,伸手就去拿酒杯,但却被张尽诚挥来的手推翻。
“我知道,怎会轻易,有什么结果。”张尽诚脸贴在木桌上,却还在木然地笑,“沧海桑田,白云苍狗……都是教人看破,又看不破的东西,哈哈……”
“哇,张大哥是不是入魔了?”小藕吓得拽过桌上的酒壶,趁人不备,仔细用仙力查看,“不对啊,这没有标注是魔界产物……”
“神界都救不了他。”天昊看着张尽诚,淡淡发言。
“其实……你和刘家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素念望了望张尽诚,心中百感交集,为情所伤的感觉,已经体会过,所以更为理解他的心情……只是感觉,略微玄妙了些。
一个贫困书生,一个大家闺秀,这两人是怎么聚到一起去的?
“你们,都想听故事?”张尽诚醉眼朦胧,看了一圈桌边的人。
除了天昊摇头,其他三人都在点头,所以,多数派通过。
张尽诚和刘家小姐的相识,纯属偶然。
三年前,繁花城祈福节之际,刘梦萍换了身丫鬟衣服,溜出府邸,兴致勃勃地去逛提前开放的庙会。
历年,在祈福节前夕,都会有特殊的一个庙会活动,历来受到年轻男女的追捧,其名为“结缘”。
主事之人,手持红蓝二线结缘绳,向空中抛洒,引得台下人来争抢。
结缘绳上,又有同心、鸳鸯、明月、花枝等图形,男女互相寻找,颜色要求一红一篮匹配,图案也要求相吻合,才能算其“结缘”。
“结缘”,天赐之缘。若是能在茫茫人海中,彼此相遇,找到完美无缺的那个另一半,该是多么幸运的事。
繁花城民风自由,这每年的结缘活动,已经成了默认、心照不宣的男女相约之日。
刘梦萍虽然贵为大小姐,但正是佳人年华,心潮涌动,平素也常看书上描写,看那些爱恨痴念,每为其落泪,于是更为向往。
每年府上丫头,都可以获恩休息,并前往参拜,为什么闺中小姐就不行呢?听她们讲述,更为好奇了。
所以今年,刘梦萍也要行动了。
恰逢知府老爷和夫人宴请之际,刘梦萍偷溜出去,希望能遇见生命中,有缘的那个人。
当拿到手中红绳,看到上面的迎春花瓣时,刘梦萍也加入了寻找大军。
能找到的概率,较为渺茫。茫茫人海,不一定拥有这绳另一半的人,会在时限内找到,中途放弃,也极有可能……
能痛快游玩一下,也是好的。
但,在通告时间结束的烟花升起来之前,刘梦萍忽然遇到了那个人。
一红一蓝,花瓣形状,完美契合。
对面青年,斯斯文文,露出腼腆的笑容。
片片花瓣,忽然就从绳上升起,洒得漫天,成了两人结识的开端。
一见钟情,以前只在书里见过,但从未领会过,这次,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现实,比书中更要神奇百倍、千倍。
尤其交谈之后,这种感情,更为强烈。
张尽诚人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懂的很多。乘州河上,他讲诗词,讲民间趣闻,讲历史,也讲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刘梦萍听得认真,枯燥的历史名词,都化作涓涓河水,在周围萦绕。
可惜长夜,终归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府内丫头,着急找来,说时候不早、要带她回去的时候。
两人依依惜别,临走时,张尽诚留下了住址。
当时,张尽诚想的是,这位佳人,也许是刘知府府上的小丫头,回去之后,还怅然了几天,音容笑貌,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愧是统治繁花城的官员,就连家中丫头,都这么聪明温柔,又知书达理……
当过几日,有人来接他入府时,张尽诚还在想,知府府邸,行事就是气派。
直到站在刘家小姐身前,看到一身华贵服装的她,张尽诚还是傻了眼。
难怪,气质如此不同,那日相遇的,竟是知府家的大小姐?
大小姐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将张尽诚留在了府中——教书先生。
刘家老爷听说有远近闻名的才子过来教书,也未加反抗,只警告张尽诚,做事要合乎礼仪,遵守府内规矩,打赏自有管事分发。
这机会,当然是刘梦萍为自己营造的。
你情我悦,在府中教书的日子,大约是张尽诚最为快乐的时光。
若是这时光,能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其实是知道的,在过去的一年、两年时光之内,都是知道的——每次见到刘家小姐,都像看到了水中明月,伸手可触,却又遥不可及。
身份,天壤之别。
以寒酸书生的身份,能迎娶堂堂知府家的小姐吗?
刘梦萍不在意这些,几次提出,要和张尽诚在一起,让他去向父亲提亲。
提亲的结果,多半也是被拒绝,被赶出府,不会有好的结果。
拖延着日子,拖延着,哪怕能有多一天相见也好……
一直,拖到了那一天。
被别人,抢先提亲的那一天。
当听说平沙郡巡府,和知府大人结亲之时,张尽诚感觉世界都暗了下来。
刘梦萍多次哭闹,但无济于事,甚至绝食,都不能改变父亲的心意。
成也祈福节,败也祈福节。为什么巡府偏偏就有一个优秀的儿子,为什么这优秀才郎,偏偏就在祈福节上,看中了刘家小姐?
张尽诚跟刘梦萍一起,跪在知府面前时,像是溺水之人,扔出最后一根稻草。
果不其然,沉了。
知府大人大怒,终于找到了女儿哭闹的原因,于是二话不说,将张尽诚逐出府邸,终生禁止他与自家女儿相见。
其中侮辱之语,闲杂人的碎语,灌了满耳。
恰逢府上老人过世,又将婚事拖了一年——但拖着,看着,无能为力,却更痛苦。
梦啊,就是如此脆弱,又让人产生贪恋的东西。明知是梦,却呆呆看着,不肯醒来。
张尽诚过去的这一年,一直在混混噩噩中度过。
参加乡试,进京赶考——若是能获得一官半职就好了。
但就算赢取了功名,心爱之人,也早就嫁做人妻,远走他方了。
更何况,考取功名,重重受阻,不知何人,总在其中阻挠。
沮丧,失意,张尽诚一度想着,最后进京一次,在这之前,最后再去一次祈福节,见刘家小姐最后一眼。
天意捉弄,何苦降下缘分,又让两人,不能厮守终生?
将这缘,生生改写成一个劫字。
“骂我吧。”张尽诚趴在桌上,不就不胜酒力,话都说不清了,“骂醒我,也许,对两边都好一点……”
对面,钟临溪和素念,几乎同时开口。
第93章 再次潜入()
“放弃吧。”
“别放弃。”
如此对立的两句话,说完,两人都稍微愣了愣。
天昊颇有兴趣地看着两人,而小藕则是怔了下。
“二位……什么意思?”
张尽诚都有些迷茫了,不只是因为这两人的同步率。
“为什么要放弃?”
素念有些吃惊,看着身边安定坐着的钟临溪,好像从不认识他一样。
“不能有结果的事情,放弃了,反而更轻松一些。”
钟临溪的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就像没有人间感情一样。
素念皱了下眉,这微小的动作也被钟临溪看在眼里,却只送来一个无奈的微笑。
这家伙,为什么能这么轻易说出“放弃”这样的话?明明有感情的两个人,就这么强行拆散,而且是被世俗强行拆散,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我能说一句吗。”小藕在一边,弱弱地发言,“我也觉得,不要轻言放弃,还有时间。”
“做什么?”天昊反问。
“当然……”小藕哑言,想了半天,才努力憋出一句,“当然,是去想办法,带刘家小姐跑出来啊!”
“小点声。”素念被吓了一跳,看了看屋外,还好,屋子隔音效果比较好。
“哪有那么简单。”钟临溪苦笑下,扬了扬眉,“你是要让人家女儿,背负上抛弃家族、不孝女的名号?”
“名号重要,还是幸福重要?”素念还是不太懂人类的思维。
这和自己与浅溪时不一样。对浅溪,是一往情深,却无缘无份;而现在面临的情况,却是真心相爱的两人,因为俗世规矩,不能在一起。
既然如此,这规矩为什么不能打破?今天在庭院内听刘梦萍讲话时,谈到逃跑,她也是有颇多顾虑,宁愿嫁给一个陌生人。
逃犯,追捕……真的有这么夸张?对亲生女儿?为了和其他官员的承诺,连女儿都不要了吗。
“那是生养父母。”
钟临溪提醒素念,也有亲情在里面,若为了爱情,一辈子无法见到亲人,将来也是痛苦之事。
“这么自私的父母,不要不行吗?”小藕非常不开心,“那可是嫁给完全不熟悉的人啊!将来的每天,要怎么过?吃喜乐糖都不会开心的!”
“那是你。”天昊冷笑,“熟人,也未必好到哪里。”
“总比陌生人强吧,至少说过话,很了解人品!”小藕胆子也是大了,居然敢跟天昊针锋相对。
“了解。”天昊看着小藕,继续冷笑一声,“咱们,算熟人么?”
“算……当然!”
“你了解么?”
小藕无言,但还想垂死挣扎下,“难道你会抛下爱人,跟陌生人成亲吗?”
“我们界,没有这种规矩。”天昊回归平常语气,“但陌生人,也比幼稚强。”
“你……”
又被提到幼稚,小藕颓然坐下,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除非你们两个,能想到什么两全的办法。不被承认的婚姻,在人间,也是不幸福的。”钟临溪适时补充。
“刘知府又不只有一个女儿。”素念真心不认为私奔是什么错事。
“以后呢?被追杀,甚至牵扯到张兄,也无所谓吗?”钟临溪摇了摇头,“更别提更之后,要活在负罪感和思念中,点滴积累,可能引发矛盾,还是防患于未然较好。”
“就不能让张兄,获得刘家的承认吗?”
钟临溪用沉默,加上几缕微笑的方式,来证明素念的说法有多愚蠢。
官员结蒂……重重纠缠,连仙,都解决不了。
素念想问问张尽诚什么意见,但张尽诚已经趴在桌上,睡得香甜,仿佛只有这时,才无忧无虑。
关键的人已经睡着了,仙人组的两拨人,还为此闹得不欢而散。
钟临溪将张尽诚送回房间休息,还不忘返回来,像是要重新来添堵一样。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回去吧,我没什么好谈的。”
素念暂时,满脑子都是刘梦萍和张尽诚的事,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