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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炽被自己儿子将了一军，反而来了勇气。他刚要开口向张芊兰提出纳妾之事，不想凌霜抢先一步，朝着朱瞻基跑了过去。
“你是小瞻基吧？”
朱瞻基再怎么故作老成，毕竟还是个孩子，听凌霜一下子就能叫出他的名字，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第586章 初入东宫（4）（）
不过他天资聪慧，转念便想到了，“定是我父王告诉你的。”
“皇太孙的大名谁人不知啊，你在民间也算是个小名人呢！”凌霜笑嘻嘻地蹲着跟朱瞻基说着话。
朱瞻基忽闪着眼睛，凌霜的话果然哄得他很开心：“我有这么厉害啊。”
“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能让我看看么？”凌霜见朱瞻基一直紧紧抱着那个瓦罐，显然是很在意它。
朱瞻基本来对凌霜还存着戒心，可是见凌霜这么亲切地和自己说话，又是提到了他的心头好，渐渐放松了警惕。他拉着凌霜走到一边，将瓦罐稍稍举前神秘地说道：“我只给姐姐你一个人看，你千万别告诉我母妃里面是什么。”
凌霜听着朱瞻基充满童趣的话哑然失笑。她探身朝瓦罐里一瞧，里面漆黑黑有只黑色的虫子在来回地爬动，头上的触须一摆一摆，煞是威风凛凛。
“你这只虫子，并不算上乘，在东宫或许能够称霸，但在外必定会输得一败涂地。”凌霜鉴定之后说，“相虫的第一步是看环境。虫生于草土之中必懒，产于砖石之间必刚；背阴必娇，向阳必劣；以出于荒山僻地为佳。从外形看，蟋蟀要具备“四像”，钳像蜈蚣钳，嘴像狮子嘴，头像蜻蜓头，腿像蚱蜢腿。四像之外，再从颜色来鉴别，口诀是‘白不如黑，黑不如赤，赤不如黄，黄不如青’。又有顶尖的五种蟋蟀，称为‘五绝’，其中红头青顶，翅金色者为一绝；麻头透顶、金翅白腿、头后相应者为二绝；白麻头透顶、青项毛子厚、银翅者为三绝；紫头白露、青项浓厚、紫翅又带皱纹者为四绝；黑漆头金线或银额、青项带毛、黑金翅、白肚皮、白大脚者为五绝。”
凌霜把幼时玩耍的经验以及之后书本上看到的文字两相结合，在朱瞻基面前夸夸其谈，一下子就俘获了朱瞻基幼小的心。此时的朱瞻基已经对她完全放下戒心，无比崇拜地看着凌霜。
“要不姐姐现在陪你去找常胜将军？”凌霜提议。
“好啊。”朱瞻基拍手称赞，接着对朱高炽、张芊兰拜道，“父王、母妃，请允许儿臣带姐姐参观东宫。”
凌霜亦是对二人一拜，算是告退，接着跟着朱瞻基，逃似的走出了大殿。两人直跑到宫女、太监都看不到的地方才停下，凌霜遵守诺言，一边教着朱瞻基如何相虫，一边为他寻找适合条件的蟋蟀。不一会儿，凌霜凭借着释放出的浓郁生命气息，成功地捕捉到红头青顶金翅的蟋蟀，朱瞻基高兴地搂着凌霜又蹦又跳。
大殿之内，朱高炽面对张芊兰，终于提出他与凌霜的婚事。尽管他依然对她谦和有礼，但话语间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令张芊兰无法拒绝。朱高炽说完便走了，他心系凌霜，急着去找她。张芊兰看着朱高炽急速离去的背影，回想着自己丈夫因为那个小丫头而表现出来的反常，不禁黯然神伤。
第587章 陷入两难（1）（）
东宫大殿后面有一片竹林，其中一条径尺长的碎石小道。此时凌霜正缓步走在小道上，倾听着风过叶声飒飒，感受着秋日的清爽自怡。幽寂纯净的竹林，使得凌霜能够静下心来，细细回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凌霜被张芊兰安排在偏殿之内，有侍女太监专门服侍。她在仙逸峰生活了五年，早已习惯自己动手，便婉言谢绝了张芊兰。没过多久，凌霜便后悔了。这偌大的偏殿，只有她一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快要无聊死了。虽然朱高炽每日都会来陪伴她，不是与她一同用膳，就是陪她聊天散心，但是他平时政务繁忙，能够陪伴她的时间十分有限。凌霜每天便被困在这高墙之内，仰望头顶那一小片天空，度日如年。
几日前，朱高炽宣了汪梦蝶和轩辕翊进宫看望凌霜。东宫不比寻常百姓家，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拿着名帖上门拜访的，只有等东宫主人宣召，才能进入。汪梦蝶是初次进入宫廷，喜不自胜，跟在海涛身后东瞧瞧西看看，时不时跟身边的轩辕翊窃窃私语一番。
待见到凌霜，汪梦蝶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些她在京师的见闻。好不容易等她说累了停下喝茶，凌霜才有机会开口埋怨他们也不早点来探望她。
轩辕翊刚想解释，汪梦蝶急急放下手中茶杯抢着辩解，说凌霜尚未正式嫁入东宫，在东宫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如此冒然前来拜访，恐怕会被别有用心之人诟病，对凌霜的名声不利。凌霜听了垂下眼睑，黯然不语。她知道，身在宫廷之中，必须谨言慎行，否则轻则麻烦不断，重则招来杀身之祸。
凌霜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去厨房取出自己做的吃食出来。她现在没事也就只能研究新菜式来打发时间，朱高炽成了她免费试吃的对象。现在又多了汪梦蝶与轩辕翊前来品尝，她自然十分高兴。
汪梦蝶是继松美和轩辕翊之后有一个拜倒在凌霜美食下的人。她一见凌霜端出了新做的糕点便两眼发光，抢了捧在怀中大快朵颐。
凌霜乘此机会把轩辕翊拉到一旁，轻声问道：“允炆哥哥，你最近可见过我师父？他可还好？”凌霜那天跟赵升不欢而散之后没多久便后悔了。俗话说一进侯门深似海，她很快就要加入比侯门还要深不知多少倍的深宫，与赵升恐怕再无相见之日。她暗骂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与他为数不多的相聚之日，非要跟他抬杠。
轩辕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轻声问道：“允炆哥哥？”旋即明白过来，“小萱你认错人了，我是真的轩辕翊，不是建文皇帝。”
“你怎么会在这儿？”凌霜惊叫一声，所幸汪梦蝶正埋头苦吃，加之距离有些远，并没有发觉凌霜的一惊一乍。
轩辕翊对凌霜撇撇嘴，颇为委屈道：“我一直在啊，只是你没有发觉而已。”轩辕翊的话有些发酸。凌霜发现了假冒他的朱允炆，发现了假冒赵临的赵升，偏偏就是没有发现他也易了容在她身边，这怎么能不让他伤感呢？
第588章 陷入两难（2）（）
凌霜挠着头想了半天，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那个赵仇？”众侍卫中，也只有赵仇的气质与轩辕翊相符。
见轩辕翊没说话默认了，凌霜忽地大声笑了起来：“你为什么要给自己取个念起来这么有趣的名字？”
轩辕翊没好气地白了凌霜一眼：“这都是拜你师父所赐！他自己不懂珍惜你也就算了，偏偏还看不得你与他人交好，他又舍不得惩罚你，便拿我们出气。朱高炽有太子身份傍身，尚不能逃过他的怒骂，我这种没有身份地位的人，在他面前只有挨宰的份儿。”
凌霜叹了口气，这十分符合她师父冷酷无情、不通人情的个性。“我师父他还好吗？既然你在这儿，那么建文帝他”
“你放心吧，建文皇帝已经易容成另外的模样，化作普通人，融入了京师百姓之中，如今知道他模样的人，也就那几位死士与天尊了。为了配合计划完成，我也就变回了原来模样，继续留在京师，参加小萱你的婚礼。”
凌霜听到朱允炆已经安然隐于京师，松了口气。
轩辕翊说着话音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
“听松美传来的消息，目前形势不利于天师府啊。松美说，朱高煦、朱高燧两兄弟联合弹劾天师府护驾不利，导致朱高煦、朱高炽接连遇袭。朱棣震怒，责令锦衣卫彻查此事。天师府掌门虽未被关入大牢，但他下榻的驿站被锦衣卫层层封锁，与软禁一般无二。”轩辕翊简要地把情况说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朱高煦自己策划的遇刺，现在却栽赃给天师府！”凌霜义愤填膺。
“可惜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朱高煦策划了这一切，我们既没人证，又没物证。小萱你有把握说服朱棣，让他相信一只松鼠的话？此事太子都十分为难，他作为受害人之一，实在无法为天师府辩解。现在只有靠小蝶的父亲汪掌门一力周旋，可惜他一人人微言轻啊”轩辕翊说到最后，无奈地摇着头。
“我师父不会对此袖手旁观的，他一定有办法。”
轩辕翊苦笑：“天尊他老人家么，还是那样，只做他愿意做的事儿，别的一概不闻不问。此次他并没有插手天师府的事情。”他没有说出赵升每日都外出跟着涂山薇，他怕凌霜听了心里难过。
“难道皇帝连一点薄面都不给我师父？”
“朱棣靖难之时，天师府是站在建文帝一方的，后来木已成舟，天师府才承认了朱棣的皇帝位。由此朱棣一直怀恨在心，但是苦于天师府在修真界的领导地位，才迟迟未对天师府动手。此次好不容易抓到天师府的错处，朱棣无论如何都要大作文章的。”轩辕翊拍了拍凌霜的肩以示安慰，“你也别给太子太多压力，他为了此事已是焦头烂额。你也别多想，毕竟有些事情，并不是靠我们一己之力能够力挽狂澜的。”
轩辕翊说的不无道理，但是想让凌霜不忧心忡忡，却是不可能的。
第589章 陷入两难（3）（）
此刻凌霜面对着随风摇摆的竹叶怔忪发呆，忽地耳边传来稚嫩清脆的童声：“原来萱萱姐姐在这里啊，让瞻基好找。”
凌霜迅速调整心情，挤出笑容转身面对朱瞻基：“你找我有什么事呀？是找姐姐玩么？那么姐姐问你，你今日的功课可都全部完成？”
凌霜这么问，是因为自从她帮朱瞻基觅得“常胜将军“之后，朱瞻基便时常偷偷来找她玩。虽然凌霜自己不喜读书，但她却怕自己误人子弟，于是与朱瞻基约法三章，每次只有他完成了全部的功课她才会陪他玩。
朱瞻基不无得意地说道：“我早已完成功课，太傅们教的难不倒我。”
凌霜笑着摸了摸朱瞻基的头说道：“要知学无止境，学海无涯苦”
“萱萱姐姐，”朱瞻基苦瓜着脸打断凌霜，“这些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求你别再说了，以后我再用功些就是了。”
凌霜这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都不愿意读书，她凭什么要求朱瞻基要用心学习？他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本应该是玩耍的年龄啊！于是她拉起朱瞻基的手说：“走吧，今天你想让我陪你玩什么？”
朱瞻基却摇摇头：“萱萱姐姐，我此来不是为了要你陪我玩，而是母妃让我来送这个。”
凌霜往朱瞻基身后看去，只见他身后站着几位侍女，手上各托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置着凤冠、嫁衣以及各色首饰。
“这是母妃特意请宫中尚衣监为姐姐量身定制，姐姐快快随我回房试穿一下。母妃说了，若有什么地方不合心意，姐姐尽管提出，她会再让尚衣监修改。”
凌霜这才想起，朱高炽曾来找她商议过，选定了黄道吉日，准备迎娶凌霜。现在想来，离朱高炽定下的迎娶之日，只有三天时间了。这一天终将到来，她再也无法逃避。凌霜轻叹一声，微笑着牵着朱瞻基的小手，朝自己居住的偏殿走去。
侍女们鱼贯而入，将手中的盘子一一放在厅中桌子之上。负责嫁衣的侍女取过嫁衣，将其舒展开，其他侍女上前道：“奴婢替姑娘更衣。”
凌霜却是大惊失色。张芊兰为她准备的嫁衣，上面绣满了凤纹。她再看那凤冠，也是极尽奢华，其上缀满宝石珍珠，富丽堂皇堪比皇后凤冠。太子妃此举，不是想要害她逾矩么！之前朱高炽让她乘坐八抬大轿进东宫，已经招人非议，倘若她再身着这身并不符合她身份的嫁衣出嫁，就算不受到言官们的弹劾，也会被传召入内廷问话，招来皇帝、皇后对她的不满。这样东宫所有人都会对她敬而远之，她在东宫难有立足之地。张芊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她师父赵升说的不错，东宫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内宫，她似乎已经看到刀光剑影。
想要将这些嫁衣凤冠退回重新制作，恐怕张芊兰并不会合作，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既然张芊兰当她是傻瓜，那么凌霜就打算装傻，收下这些，以麻痹张芊兰。
第590章 陷入两难（4）（）
装作十分开心地送走了朱瞻基及张芊兰派来的侍女之后，凌霜对着这一桌子的麻烦犯了愁。她该怎样才能够在短短两天之内，将嫁衣、凤冠改制完毕？凌霜曾想到找朱高炽帮忙，可惜是她自己在定下成婚之日后便要求朱高炽不要再来。朱高炽想着的确是该避嫌，也就答应了。现在她还能找谁帮忙？她一直冥思苦想到天黑都不自知，甚至连殿内多了个人都未察觉。
“看来朱高炽挺重视与你的婚事，为你准备了如此奢华的嫁衣。”冰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没有一丝波澜，亦没有一丝情感。
凌霜从冥想中回到现实，欣喜地站起转身：“师父！”
装扮成赵临模样的赵升身着白袍，此刻站在黑漆漆地大殿之内，犹如鬼影一般，只有双眸炯炯有神，闪烁着光芒。他没有再说话，只双手负于身后，慢慢走近，低头冷然问道：“你真的决定了？”
凌霜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赵升所谓何事。她低垂眼睑微微皱了下眉，接着咬牙说道：“是的师父，我决定了。”
“即便知道天师府有难，仍要坚持留在这里而弃天师府于不顾？”赵升语气变得有些尖锐。
“天师府有难？”凌霜震惊地看向赵升。
“你的太子殿下难道没有告诉你吗？看来你在他心中不过如此，只是他利用的对象。”赵升冷讪道，“朱高煦上书诬陷天师府窝藏刺客，存心与朝廷作对，奏请剿灭天师府，诸多大臣附议，你的太子殿下不敢忤逆圣意，保持了缄默。他如此懦弱无能，你还要选择支持他？”
凌霜听着早已惊得花容失色。这些天她在东宫之中，消息不通，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就连天师府遭到弹劾，掌门张宇初被软禁，都还是轩辕翊乘着前来探望她告诉她的。赵升现在寥寥数语，却让她陷入两难。在东宫与天师府之间，在同门情谊与苍生社稷之间，她该如何取舍？然而，毛之不存，皮将焉附？此时此刻，她唯有为了大爱，舍弃小爱，才能够保全更多无辜的人。凌霜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天师府有师父，有千年底蕴，但是太子什么都没有，他需要我们的支持。”
“我们？为师有说要支持那个胖子么？国与国的更替，民族之间的消亡，一切都是天意使然，妄想改变天意，便会遭到天谴。你是想为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话说到最后，赵升的语气已经十分尖酸刻薄，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冻结。
赵升的话虽说的难听，却也十分清楚。这时凌霜才知道当初玄清尘面对她的恳求那么含糊其辞，他们四大神兽与赵升一样，千年来都遵守着不问世事的原则，顺天而行才得以安身立命。修道之人讲究心无旁骛，清心寡欲，跳脱出方外寻求白日飞升之道，以求达到自我升华。然而凌霜修练时间尚短，修为尚浅，自然无法做到如赵升这般，冷眼笑看世间一切。在她看来，帮助自己关心的人，守护自己在意的人，才是人生第一大事。为了她所爱的人，哪怕逆天遭受天谴她也不